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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那樣一個年紀,一個可以少走很多彎路的機會,一個成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的機會,一個可以與教科書中的人相并立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太過誘人,那個想要成功的欲望太過強烈,也許不僅僅是因為蘇然,那樣一個太過沖動的年紀,這樣的誘惑太大,而他,不假思索,答應了。
自己答應得太過幹脆,即便其後那一句:我絕對可以給蘇然一個更好的環境,一個更好的生活。其後自己回想,這樣一句話連自己回想都帶着幾分浮躁。
那時候,自己不明白,為何自己答應後,蘇然的父親蘇格知反而皺起了眉頭,這樣太過強烈的情緒表現,在一直溫和着,即便說出那樣咄咄逼人的話都一直溫和着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人臉上,這一抹情緒顯得太過強烈。
皺眉的人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衍出了尴尬的情緒,蘇格知才恢複了方才的溫和,繼而第一次露出了除卻溫和外的笑容,“我希望這次會面,只是我們兩人的事兒。還有,合作愉快。”
只是兩個人的事,意思一聽便明了。
只是,合作愉快,這樣的話,剛開始,張堯僅僅是以為這不過是商人習慣性的語言,一如很多人的“謝謝”、“對不起”一般,不過是慣性的用語。
蘇格知是個商人,這個,張堯一直都知道,商人是不是會有這樣的習慣性用語,那時候尚未踏足商業圈的他不懂,他只是以為是。
以為,以己度人。
那時候的他忘了蘇然每每在自己耳邊念叨着的謀攻篇:“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直到去年,他才終于明了蘇然這句話的深切含義,也終于明了自己所處的位置: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蘇格知是個商人,這個他一直知道,所以“合作愉快”這個詞語出現并不奇怪,然而,他卻忘了這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不僅僅是商人蘇格知,更是蘇然的父親,此為不知彼。機會出現了便應該抓住,然而什麽樣的機會,自己又為什麽能抓住,此為不知己。
作為一個商人,蘇格知是出色的,看透人心,一擊即中。作為一個投機者,他給了張堯機會,給了他前途。兩封康奈爾的推薦信、足夠的資金支持、足夠的實踐機會,剩下的便靠自己,這樣的瞞天過海,連張堯都一心一意地相信,他是在幫自己,他在考察自己,考察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
他在考察自己,以一個商人的目光在估量着自己價值,直到前一段遇見他,蘇格知都不曾避諱這個。
“你比我想的要出色。”
兩兩相對,他一如以往的溫和,近十年的時光,他的鬓角已白,然而,氣勢越盛,即便溫和,亦已帶着多年上位者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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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想的要出色。這樣的話語,在自己知道蘇然結婚後的第二天,帶着多少的諷刺色彩。
他不知道那時面對着蘇格知自己的面孔是怎樣的扭曲,然而這麽多年的訓練,他卻只是站立着靜靜地聆聽着。
“可是,如果作為丈夫,你并不适合。”
作為丈夫,你并不适合。短短的一句話斷了自己所有想要發洩的念頭。
作為丈夫,你并不适合。直到這一刻,自己才明白當初的自己從一開便已經輸了。蘇格知給了自己機會,卻不是一個給自己女婿的機會。他只是一個商人,以最高的效益,最好的回報率斷了自己與蘇然之間最後一分可能将要走到了盡頭的緣分。
他以一個商人的目光考察自己,最後,自己的成果率超過了他的預計率。然而,以一個父親的目光,他的考驗,在自己答應他的條件,他說出那一句“合作愉快”後便已經結束。
他說:“你跟當年的我很像,所以我給你一個成功的機會。然而,蘇然的婚姻從來不是一場交易。”
他說,蘇然的婚姻從來不是一場交易。是啊,蘇然從來不是他生意場上的可以随意交易的東西。所以,在他說出那句“合作愉快”後,自己在他這裏便已經沒有了希望。
蘇格知是個商人,卻還是一個父親。
在自己面前,他是個商人,同時還是一個父親。
然而,蘇然的婚姻不是一場交易,而蘇然,最終還是嫁給了章嘉翊,章家二少爺。
“蘇然的婚姻不是一場交易,但她卻還是嫁給了章嘉翊,蘇先生,這并不是一個巧合對吧?”
這一句話出來,帶着滿滿的譏諷,九年的隐忍,以為終于等到機會,到後來,等到的是她結婚的消息。
“不是巧合。”蘇格知對着前方的助理微微颔首,對上那張帶着怒意的臉依舊溫和笑着,沒有因這一份怒意而稍變臉色,“蘇然的婚姻是她外公牽的線。”
“就因為我的身份不夠嗎?”無論怎樣的說服自己鎮定,依然壓制不住輕微的嘲諷。尚帶着一絲的尖銳,這是一個尚未被世故的圓滑融化的人,帶着銳氣,讓人覺得不沉穩,然而卻不會讓人生厭。
相較于當年的沖動,這一種仿若已經軟化了的态度,如若态度再好一點,很多人将之稱為成熟,然而,蘇格知對于這種尚存的銳氣想要凝聚的冷意還是消散了一些。九年的時間,如若真的變得完全世故圓滑,那他真的會為當年自己的“投資”而悲哀。
聞言,那張溫和的臉沒有冷意,只是眉峰一如當年一般皺了皺,只是此時,畢竟歲月流逝,眉峰處深深印出了一道皺褶,“當年,在去見你前,你的資料在半年前已經開始不斷地傳送到我的案臺,曾經我給過你機會。”
長輩般拍了拍自己身前因憤怒、震驚而微微顫抖的肩膀,“可惜,當年然然宿舍那個女孩子跟你……”
未完的話就這樣曳然而止,沒有半分想要繼續的意思,張堯聽後卻突然一震,滿身的怒意一瞬間随着這句話而消散。
這句話裏面有着他能讀懂的淡淡的威脅。然然宿舍那個女孩子——錢清。你的資料在半年前已經開始不斷地傳送到我的案臺。半年的時間,如果……
蘇格知穩步向前,不過兩步卻停住了腳步,不曾回首,他已知道對方已經轉身直盯着自己背影,停卻了腳步,臉上的溫和已然不見,一片冷肅,“你跟我真的很像,而她的外公……從來都比我有眼光。”
你跟我真的很像,蘇格知跟他說了不下兩次的話,而他卻依然找不到方向,到底是哪個方面的像。他只是知道,如果他的資料真的在半年前已經傳送到他的案臺,那他與自己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句話……
。。。。。。。。。。。。。。。。。。。。。。。。。。。。。。。。。。。。。。。。。。
“當時,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重複的話語,張堯此刻能做的只剩下沉默。
“我父母在我初三的時候離婚了,我的撫養權歸我母親,絕對的撫養權。”蘇然看着那頭沉默下來的人,笑了笑,“當年我母親跟他離婚時說過,他的一切,跟我們無關。”
震驚地擡起頭,蘇然已然扭過了頭,沒有看到那張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與悔恨。
張堯震驚地看着蘇然,不知道此刻是慌亂多一些還是悔恨多一些。
她的父母初三時候離婚……
他的一切,跟我們無關……
那蘇格知,他與自己說過的種種。
張堯看着已經撇過了頭頂着窗外的蘇然,臉色一分分地慘白下去。
“蘇……蘇然……”
出來的聲音已然有了幾分顫抖。
蘇然聞言,原本看着車外來往的車輛的視線慢慢地收了回來。
将嘴角那一抹對于往事的譏諷笑容抹平,再扭過頭,對着他,臉上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笑意,“其實,你應該跟我說的。”
“對不起。”
聲線被緊緊地壓抑着,蘇然看着那張越發蒼白的臉,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中幽幽,“其實,也許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也許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如若不是往事重提,自己不會深想,如若不曾深想,也許自己永遠将自己擱到了受害人的位置,恣意的享受着別人的愧疚,一如自己曾經以為的那般。
當年答應他的追求太過倉促,倉促得仿若只是為了找到一個轉移注意力的方向,前幾年的相處,看着他欣喜,看着他難過,看着他迷茫,看着他失落,一直到他漸生退意,也許真的應該道歉的是自己,因為,這全程,自己都僅僅是看着,不前進,不後退,站在他身邊,卻終究還是沒有逼迫自己再進一步,就這樣不遠不近,僅僅是看着。
也許,是否曾經想要走進去?蘇然想着,突然笑了笑,其實并不是不曾想要走進去。
但是,自己與他似乎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陰差陽錯還是有緣無分?
大二的那年,同樣的多事之秋,一如自己慌不擇路答應了他追求的那年,是不是每次想要改變都總會陰差陽錯?
大二,大學的新鮮已過,羽翼漸豐,他終還是鋒芒漸露。那時候,也許是自己醒悟得太遲,時間總是太過湊巧,當她想要靠近時,他的身邊隐隐已經有了其他女孩的蹤跡。
不一定是錢清,卻隐隐已不似曾經與自己相處時的安靜。
蘇然不曾有過人的偵察力,然而變故前的靈敏性卻猶如深入骨髓。
當年他與錢清的事,那時候的自己有過質疑,曾經追問。那時候,錢清的欲言又止,自己并非視而不見,他們二人确定關系前張堯突然的反常自己并非毫無所觸。
只是,質疑了,追問了,得到的卻不是想要的,更甚者,質疑了,追問了,得到的卻隐隐是一個自己不願得到的答案:當時的他,那時候,已經——漸生退意。
當年他與錢清的事情發生前,自己并不是不曾有過預感,只是不曾表現得在意,更甚者,總有幾分淡淡的聽之任之,一如他隐隐的退卻之心。聽之,任之。
在自己五年不遠不近的距離下,他終于還是生出了退意。因而退卻,因而聽之任之,因而獨自放手。
也許,真的,該要道歉的是自己,五年的青春,他白白地耗在了自己的身上,而自己連争取都不曾,在他終于做出決定的時候,獨自放手。
張堯與她之間,如若真的需要算計對錯,蘇然想,也許,她虧欠的更大一些。
只是,可惜,最終,他卻選錯了分手的方式。終至——無法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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