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沉默地将手中的橙汁喝完,太過甜的滋味,一分沒有章嘉翊鮮榨的果汁可口,太過甜,掩蓋了慢慢湧上來的一絲很微很淡的酸意,慢慢變得平和。
聽着蘇然的應答,張堯只是笑笑。
其實,也許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這樣的對話,這樣的說辭,一瞬間,室內似乎安靜了下來,沉默桌椅上二人靜坐着,抱歉,安靜的環境中,仿佛二人之間只剩下了抱歉。
抱歉。
安靜的環境,只有咖啡廳內,那一把略帶空靈的聲音在訴說那個過去的故事。
王菲空靈的聲音細細地傾訴着:“匆匆那年我們究竟說了幾遍再見之後再拖延”
說了幾遍,再見之後再拖延。
拖延啊,而他們之間的“再見”似乎太過幹脆。
不過是他牽着錢清的手走到了她面前,她淡然的一句,“你們好上了?”再然後他的一個點頭,她的一個點頭後的轉身離去,二人之間五年的相伴,到此便終了。
那時候的張堯直到分手前的一天,在思考着的其實并不是如果她不願意放手自己怎麽辦,而是,如果她太過幹脆,自己該怎麽辦。
她太過幹脆,一如那年的她答應了他的追求一般,幹脆利落,轉身,便終了。
“可惜誰有沒有 愛過不是一場 七情上面的雄辯”,那時候的愛戀,誰有沒有愛過,真無法再争辯。
然而,此時此刻,他突然想要問一句,當年的分手,她有沒有很難過。
錢清說,回到寝室,他抱着自己寝室的老大哭了整整一個下午。
那時候的自己直到他幹脆地轉身離去都不曾有心痛的感覺,只是帶着慌亂,聽到這個,反而意外地松了口氣。一如不曾有她鬧的印象,她哭的印象,猶如海市蜃樓,更屬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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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松了口氣,意外地,心卻痛了起來。心痛,難受得無法發洩,卻沒有流淚。而她流淚,是不是因為心痛,他不清楚。
然而,此刻,過去多年,他突然想要知道,當年,她有沒有很難過,當年她是不是很受傷,可惜,出口的話卻成了,“他對你好嗎?”
手指慢慢地敲擊着桌面,張堯突然而起的問話讓敲擊的手指停頓了慢慢收了起來,擡起頭看着仿佛已經有幾分恢複了自己曾經熟悉的模樣的人,蘇然笑了笑,“好。”
“嗯。”
“你身體還好嗎?”
“小手術,休息幾周就可以了。”
“嗯。”
短暫的話語,結束後同樣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除此以外,他們之間,似乎再也找不到了任何的話題。
直到被電話的鈴聲打斷,蘇然才察覺,二人這樣坐着已經過去挺長的一段時間。
章嘉翊。
電話震動着,那個長時間不曾響起的名字。
“在家?”
在家?蘇然聽着微微勾起了笑容,“章總,你老人家這是想……”
未完的語句在接觸到桌面時曳然而止,在擡頭接觸到張堯的笑容時,難得地蘇然有些尴尬,掩飾性太過強地輕咳兩聲,“不在,在外面。”
“嗯。”
張堯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地收緊,最終還是無力地張開。蘇然此刻的臉帶着幾分狡黠,這樣的表情自己似乎接觸得并不多,這樣的記憶……
慢慢地撇過頭,與窗外車流中已經降下了車窗門的那張臉碰個正着,笑笑地向那個打着電話的人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已經閉上了眼睛,耳旁,除了蘇然帶笑地小聲說着話,只剩下那一把空靈的聲音。
“匆匆那年我們見過太少世面只愛看同一張臉那麽莫名其妙那麽讨人歡喜鬧起來又太讨厭”
匆匆那年,他們之間也有屬于他們的“匆匆那年”,只是,鬧起來太讨厭,記憶中的她似乎總是會笑會鬧,鬧起來會不會太過讨厭,張堯想想,印象已經模糊。
也許她會笑會鬧,卻并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一如她說的,她已經記不得他初初的模樣,他的回憶中似乎也從來沒有她無理取鬧的回憶。她的鬧似乎總是在适當的度上,在自己才出聲阻止時,她已經恢複了正常。
那時候的蘇然會調侃,會取笑,會開不着邊際的玩笑,卻很少無理取鬧,這種仿佛永遠控制在自己的度裏面的玩笑,一如自己隐約感到的距離,帶着親和感卻同樣帶着淡淡的疏離。即便自己是他的男朋友。
“嘻嘻。”這樣略帶淘氣的聲線,張堯擡頭,對上那張仿若惡作劇得逞一般的笑容,突然一愣,有什麽記憶仿若沖開了記憶的閘,一瞬間将自己淹沒。
“張堯,你還真是個傻子,這都相信,哈哈哈……”這樣笑鬧着跑開身影就這樣闖入了眼簾,而那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似乎是皺緊了眉頭讓她正經點。
正經點啊。
那時候,那樣的笑容,那樣的語氣,又怎會是不鬧的?只是為什麽記憶中她鬧的記憶總是寥落?
究竟是初初相見時她那張太過冷傲的臉才會讓自己不自覺地認為她本就應該是一個安靜到甚至有些冷的人,不然,為何在那個本應該很鬧的年紀中,他卻沒有任何有關于她對自己無理取鬧甚至于撒嬌無賴的記憶。
他沒有任何屬于兩人間無理取鬧的記憶,記憶中,太多時候,她只是安靜地坐着,安靜地走着,安靜地看書,安靜地幹着自己的事情,會笑會鬧,這樣的情況,在自己與她的相處中其實真的不多。
最多的是她的安靜,最多的是她驕傲的張揚。他的記憶裏,最多的不是她的鬧,是她驕傲的張揚,是她靜默的安靜。
安靜、驕傲,一瞬間,那張記憶中的臉似乎換了一個主角,心髒不經意地一縮,放在大腿上的手卻不可抑止地帶上了顫抖。
對上那頭對自己含笑點頭的臉,章嘉翊點頭回應,只是握住手機的手不經意地收緊,看着車窗外那張慢慢帶上笑容的臉才按上了車窗,“在哪裏,我去接你。”
“哦,三醫院附近的那家咖啡館。”
“嗯,我過半小時過去。”
“好。”
挂上電話,前面的司機很适時地詢問,“章總,我們還回公司嗎?”
“不了,你靠邊停下,然後下班吧。”
“好。”
待司機離去,章嘉翊才靠着後面的椅背,深深出了一口氣,眼睛帶着長期熬夜的血紅血絲,眼底下一片烏黑。
“他過來接你?”
“嗯。”
“現在走嗎?”
“再過半個小時。”
再過半個小時?張堯笑了笑很自然地關閉了有關章嘉翊的話題。
将已經冷了的紅茶端起來,喝了一口,擱下手中的杯子,他才繼續,“我過了年後調回家或者調到B市去。”
“嗯。”
“到時候還能聯系嗎?”
茶杯被端起又擱下,張堯笑了笑,“就只是朋友或者只是同學之間的平常聯系。”
“嗯,好。”對面,蘇然舉手再叫了一杯白開水,換了一壺熱茶,在服務員離去後才握着已經空了的杯子,沉默半晌後出聲。
“你回國後聯系過錢清嗎?”
蘇然覺得自己有神技能,會讓人手抖的技能,一如那天對章嘉翊說出的話,此刻話語出來,張堯的手同樣抑制不住的顫抖了片刻。
“沒有。”明顯壓制着的聲線,手中的顫抖卻已經鎮定了下來,聲音略帶艱澀,“她過得好嗎?”
“我不知道。”
“是啊。”
“錢清她……”服務員的茶水過來,打斷了蘇然想要繼續的話語。握着尚帶着暖意的白開水,盯着那頭已經續完的杯,她才緩緩出聲,“你知道錢清畢業的時候申請了支教嗎?”
“支教?”猛地一擡頭,蒼白的臉有着幾分急迫,“她不是簽了S市的一個附中嗎?”
“是簽了,但是最後她參加了西部的支教。”
“為什麽,她家裏明明……”
她家裏明明什麽,張堯沒有說出來,蘇然亦不清楚,一如明明是同寝室混了四年,最終連她去參加支教,她們也是最後一天才知道一樣,她家裏的情況,她們,沒有一個會清楚,但是,張堯明白。
“我不知道,這個你得去問她。”
蘇然轉着手中的玻璃杯,安靜地看着對面的張堯在自己的話後有些失神地坐着。
“她……”等他再次擡起頭,出口的時候,聲音中已經帶上了沙啞。
“她去了七年,沒有聯系過任何人。”
“是啊。”握住茶杯的手緩緩的松開又再握緊。
“前一段……”蘇然的話讓握住茶杯的手一頓,擡頭,只見對面的蘇然笑了笑,“我們宿舍的老大說在S大遇到了她,她現在跟以前教我們教育學的教授在讀研。”
握住茶杯的手終于松了開了,擺在桌子上,修長但卻泛着不太健康的淡黃。
“張堯。”
“嗯。”
“當年……”蘇然緩緩地抿了一口白開水,才終于開口,“我們對她冷暴力了兩年。”
在對方有些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蘇然的嘴角微微地扯了扯開,“所以,我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還有……”
停頓了半刻,蘇然的雙手輕輕握了起來,“如果遇到她,幫我跟她說一句:對不起。”
一股淡淡的心痛随着蘇然的話慢慢地湧上了他的心尖,一如當年,他聽到錢清對自己說,蘇然在宿舍裏哭了一個下午一樣。只是此刻,不像上次,那份心痛來得輕易,去得也快。此刻淡淡的心痛一分分加大,萦繞不斷。
電話鈴起,張堯擡頭看着點頭應答的人,壓下那一陣莫名揮之不去的心痛,微微轉過頭,方才那輛車子已經又再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章嘉翊。
“蘇然。”
叫停了跟自己道別後站了起來準備離去的人,待對方終于将視線投放到自己身上,張堯才笑了笑,出口的聲音卻意外地帶上了一絲釋然,“蘇然,當年我曾經妒忌過章嘉翊。”
對上蘇然疑惑的目光,他笑了笑,對着她揮了揮手,“別讓他等久了。”
蘇然當時其實并不清楚,張堯這句話,一語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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