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流浪者 9—修

“莫皇……莫皇當然在冰山宮啊。”

黎動反應過來，梅林叛變是叛變，挾走莫慈也是真。但是他不敢讓自己手下人知道，他不能暴露自己才是對莫慈不忠的那個。

黎動把他大哥出去，竄到冰山頂，找到他給莫慈講故事的那個奢華洞穴。

珠貝制成的門虛掩着，幾個穿铠甲的男人橫屍在莫慈房間裏，房間裏恒溫系統貌似失靈，冰凍程度跟其他地方沒有區別。

黎動有點揪心，莫慈那麽一個傻裏傻氣的姑娘，即使有聖女保護機制……

等下，聖女保護機制沒有防走丢這一選項嗎？

在他看來，莫慈走丢的概率應該還挺大的吧。他又按下瞬移器回到大長老家，大長老這一次見怪不怪了，見他一個人，用表情責備他辦事不利，問：“莫皇呢？”

“冰山寝宮沒有，梅林應該不會再回內務處了，沒找到。你們那個什麽聖女保護機制，沒防莫慈走丢這一項嗎？”

大長老早就看黎動不順眼，紅疹未消，滿臉都是包。他還竟敢主動提起聖女保護機制！

“你放肆！”大長老，狠狠揮衣袖。

“嗯？”黎動有點懵。

美美長老說：“行了你們都閉會兒嘴，親一下有什麽了不起的。”

大長老的臉氣成了一塊焦黑的木炭，給他畫個月亮就能去本世界出演包拯。

“都不要說話，我要算卦了。”美美長老被黎動這麽一提醒，才記起來莫慈身上的确是有一個防走丢機制的。

莫慈本來應該随時随地呆在冰山宮，但她怎麽可能好好呆着呢？經常需要從各處揪她回家。

美美長老不知從哪兒掏出八個貝殼，往地上一丢，黎動還有點好奇，這幾枚貝殼能指明莫慈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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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不可能，可能這些貝殼就是循着莫慈身上磁場的GPS。

果然，貝殼在美美長老搓麻将式的隔空指揮下，開始移動。先是移成了一個八卦，而後變換方位，成了個箭頭。

美美把這個箭頭拿起來給看呆了的黎動，說：“順着箭頭走，就能找到她了。”

黎動拿過箭頭掂了掂，發現這些貝殼竟吸在了一起，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垮掉。

黎動暫沒想到這是什麽物理現象，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信一次。

他離開之後，美美滿意地看着他的背影，說：“看我們的異世新人，對我們的事多上心啊。”

大長老怒哼：“他那是對莫慈上心！”

黎動在貝殼箭頭的帶領之下，走出地下城，雪沒膝蓋。

冰山腳下一個穿得像要去南極科考一樣的男人忽然感覺到了磁場異動，朝黎動看過去。

黎動在空間包裏，看不到外面，也不會受外面的酷寒影響。

明黃登山服的男人感覺到黎動的空間包，以迅雷之勢鑽進了冰山山腳的一個洞裏。

雖然他知道黎動在空間包裏看不見自己，但是畢竟他偷渡進來，沒有官方的護照簽證，被發現了絕對不能被組織輕饒。

黎動看到自己手表上面指針胡亂搖擺了一下，一會兒又恢複正常，沒在意，繼續順着指針向外走。

他離開此處之後，明黃登山服男人松口氣，洞底那個一直在觀察他的削瘦黑臉男人說：“你在躲誰？”

登山服說：“沒。”

“今天進來一個男人，你們是一個世界來的？他為什麽可以瞬間消失？”

登山服的翻譯耳塞是自制的，确認比谷歌翻譯還令人發指，他連蒙帶猜聽懂了，一笑，“是吧。”

“那很好，我需要你幫我個忙。然後我找人幫你把這裏的礦都運走。”黑臉男人正是梅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散落的心忽然被拼湊合攏了。

眼前這個登山服似乎絲毫不知道自己當了梅林的定心丸，看了看地上這一大堆隕石殘骸，倒手給科研機構，他在薊城可以買三套房了，當然還了債就不剩多少了。

問題是不還債，他的命大概就不剩多少了。

他笑了笑，說：“行。”

黎動一直随着銅錢走，一直到靠莫名其妙的吸力粘在一起的貝殼忽然散了，黎動從空間包出來，看下四周。

又發現不對了，這世界沒有太陽怎麽還一直在下雪？

唯有陽光把地表水分蒸發，才能成雲至雨雪。陽光都沒有，這停不下來的鵝毛大雪作何解釋。

算了，貝殼都能背靠背粘一塊呢，他覺得自己糾結這個問題是無意義的。四周白茫茫都是雪，好在間散落着樹根，不然要得雪盲。

腳下有一只倒扣着的樹根，光看這盤結成了小房子的根系，就知道這棵樹長得不小。

樹黎動在地下城見過了。

地下城的樹都是倒吊生長的，根在天花板，樹幹樹枝倒垂向下，如此反重力，一定是人工幹預過的。

雖然這是一個什麽都很反常的世界，但是黎動依舊不認為一棵樹可以倒着長。

這樣的樹根在地表到處都是，還好有貝殼指路，要不然真讓他找，得找到什麽時候。

他鑽進樹根隆起形成的空間，一眼看到莫慈。

莫慈背着身正忙，黎動走進來之後第一步踏進，牽動纏在門前的樹枝，巨大雪塊從頭而降，黎動向前一撲躲開。

莫慈聞聲轉頭，被黎動帶着倒下，正捏了跟冰淩要動手見是黎動，驚喜：“是你！”

她像是哭過了，溫度太低，眼淚凍在臉上，花貓一樣。

黎動抱起她，把卓靜篤的羽絨服脫了披到她身上，她看清黎動臉上的疹子，指着黎動的臉，樂得直笑，還刮了刮臉嘲笑黎動。

黎動不禁懷疑這聖女保護機制是她自己設下的。

“你弄的？”黎動指一指把入口都給封上了的雪說，合着她忙裏忙外的就是設這個機關，還挺機巧，黎動都沒發現。

莫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打梅林，不是打你。”

“我們走吧，美美長老在等你。”黎動捏過她的手，她穿一條單薄白裙，手竟還是暖的，她不怕冷？

黎動一時覺得自己應該把羽絨服要回來。他按下空間包，然後令人驚訝的，空間包失靈了。黎動再将按方形透明的行動儀切換成瞬移模式，很好，失靈加一。

他的高科技設備都是依賴電的。因為不能保證每個世界都有電，研發部給這些設備都設置了超長待機，一般情況下支撐個十天半個月沒什麽問題。

不是電的問題，也不是因為天氣極端，他們的裝備都經過研發部嚴格的測驗，現在這個溫度，絕對不影響使用。

那麽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黎動轉動手表，AI旋轉跳躍出來，見到莫慈好生開心：“哇，好漂亮的小姐姐啊，你們在幹什麽？！”

黎動黑着臉，“廢話不說，再說兩句我們都要凍死在這了，周圍磁場被屏蔽，所有設備都不能用了，你查下是為什麽。”

看AI翻起白眼開始工作，莫慈試探着去摸這個方方正正的顯像。

“它是手機嗎？”莫慈太激動了。

黎動借機把莫慈的手攏住，說：“先別碰它，它在工作。它叫AI，不是手機，是個人工智能，本領很大。”

AI雖然魂游天外，但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黎動的誇贊，忍不住得意地揚起嘴角。

“A……I……”莫慈念了幾遍，“新朋友！”

“不是朋友，就是個機器。”黎動糾正。

AI回神，“動動你竟不把我當朋友！”

莫慈兩手指着自己，“我，我們是朋友。”

AI立刻燦然一笑，“以後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女朋友？黎動沒什麽表情，“回去我就申請研發部把你從都到尾淨化一遍。”

AI驚悚地發現自己踩到大佬的尾巴了，它多聰慧啊，看眼莫慈再看了眼黎動，當下了然，它對莫慈說：“黎動大佬的女朋友，你好啊。”

黎動：“……”

莫慈：“女朋友！是！”

黎動忍不住好笑：“別瞎說。”

“不是？不是朋友？”莫慈不開心了，眉頭擰巴着打架，嘴巴也微微噘了起來。黎動怕當即了，趕忙說：“是的是的，是朋友。”

AI：“……”

他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黎動嗎？

“莫慈。”莫慈指着自己對黎動說。

“黎動，很高興認識你。”黎動微笑。

莫慈展眉笑起來，笑意鼓鼓的，黎動一瞬恍然，心中一角突然被柔軟侵襲。

她的笑是非常全部的、沒有任何保留的笑。唯有被世界從頭到尾善待過，才能擁有這樣的笑容。

黎動想起黑衣莫慈眼角眉梢那化不開的陰郁，心陡沉了一小下，不論莫慈後來發生了什麽，一定不會是黎動所喜聞樂見的。

AI插話：“你們兩個，再說兩句就凍死了。”

樹根屋子因為樹木材質的原因，在這冰天雪地裏摳下來了一點點熱量，可是也沒有那麽暖，否則莫慈的眼淚也不會凍在臉上了。

黎動現在凍得全身都麻了，說：“查出來了嗎？”

AI說：“嗯，有人在門口裝了個屏蔽器，我測到了，你摘下來就行了。”

黎動躬着身子掃開雪堆，推開細細盤結的樹根，出乎意料地，迎面撞上了小陳。

小陳呆了一瞬，手裏的貝殼箭頭這時因為找到了正主而散掉在地。

小陳終于見到黎動，激動到淚盈于睫，大叫：“黎高！”

“黎動！”“動動！”莫慈跟AI同時驚呼，“咔呲”一聲，莫慈身下雪地陡然開裂，她直朝下墜去。

黎動一驚，縱身撲過去，最後一刻拉住了莫慈的手腕。

他手臂用力，肌肉偾張，引體向上的夢魇再次光臨，莫慈比旁人輕很多，但也有個幾十斤。

黎動一個閃念，莫慈外表看着絕不該是這麽輕的。

忽然他手腕被飛來什麽刮破，血直噴，一驚吃痛松手，莫慈從他手裏掉了下去。

一只銅錢割破了黎動手腕，他瞥了一眼判斷，桡動脈。

莫慈驚叫聲還停在半空，黎動探身向下，翻身跟她一起栽了下去。

AI随着黎動的離開被扯過去，臉屏化成一道扭曲的光線，對小陳大喊：“外面！屏蔽器！”

而後，萬籁俱寂。

小陳呆立在樹屋口，只覺得寒風如刀，刀刀刮在他弱小無助的身體上。

因看到黎動而激動湧出的淚花，在睫毛之上凝成了一堆冰渣子。

剛才他好容易醒來，美美長老為打發他，還他行動包，給他指路的貝殼箭頭，讓他去找黎動莫慈。

然而他連黎動的臉都還沒看清，人就不見了。

不見了……

他深吸氣，試圖平定一團亂麻，然而似乎沒什麽功效。

他遲疑着走到黎動和莫慈掉下去的地方，探手摸了摸，只摸到了一塊堅硬的凍土。

小陳根據自己那些年看過的武俠劇判斷，這約莫是一種陷阱機關，人掉下去之後，兩扇機關立刻彈回關上，他現在只能靠瞬移器。

然而他摸出瞬移器按下去，竟發現瞬移器失靈了。

很好，小陳現在只想趴在地上哭一會兒。

“怎麽辦？”他跟自己說，從來沒有人指望過他，所以他也從不指望自己。

但現在他只能靠自己（基本沒有）的實力脫困了。

AI剛急吼吼地喊了聲屏蔽器，是不是他們周圍的磁場被屏蔽了呢？小陳做了猜測，并不太敢完全相信自己，鑽到樹屋外，手伸進那些纏繞在一起的樹根中去摸。

“啊！”手背被樹根的突起刺痛，立刻流血。

想到黎動剛手腕噴血還面不改色，小陳就覺得，怪不得人家是高級行動員呢。

反正他已經認清自己不會是個成大事者了。

他忍着疼摸索了半天，終于摸到一枚圓球，拿出來一看，黑曜石外殼的屏蔽器。小陳皺眉，這是平拆隊的設備啊，配備給某些行動員的。

經過評估，他們這一次的行動用不上屏蔽器，所以沒帶。

這裏怎麽會有，總不能是黎動放在這的吧？

小陳搗鼓了半天終于把屏蔽器關了，然後按下瞬移器開關，把自己移到了地下城。

黎動見莫慈下墜，行動快過猶豫，直接跟了過去。掉落之後順着一條滑梯似的甬道一路滑下，通道結束的位置距離地面還有一房高！

莫慈眼看自己要摔成八瓣，大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