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流浪者 16—修

黎動梳理了一下現況，說：“現在最要緊的是建立相對世界，有了太陽，就不用擔心聖火的問題了。其他的，暫不知道梅月跟梅林的計劃，先不動。”

“所以等不到聖女祈福大典了是吧？”美美長老問。

黎動點頭：“必須盡快。我帶莫慈去找梅月，你們就留在這裏，卓靜篤這裏麻煩你了。小陳，AI萌萌保持通訊通暢，有問題聯系我，我控制靈兵幫你們解圍。”

他說完把莫慈帶進空間包，調整成單向可視模式，向天空飛起。

為了給莫慈開眼，黎動控制空間包緩緩向上升，冰山緩緩現出真容。

整體呈錐形，不大，但仍需仰視。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它山體瑩白，乳白色下面深藏着不均勻的藍綠色，像冬日河流之上的厚厚冰層。

山體的形狀并不規整，扭曲得像個随風飄蕩的旗子，十分意識流，要是擱在本世界，就是個現代化建築設計，能拿獎的。

莫慈非常興奮，黎動多年執行任務對什麽樣的風景都疲勞，再驚世的盛景，都比不上莫慈美得震撼人心。

AI緩緩給他介紹：“玄武岩，其色為灰褐，上覆蓋均厚30CM的結冰，含礦物成分石英、雲母、冰碛……中空部分殘存凝固岩漿……”

黎動有一搭沒一搭聽着，空間包已經升得極高，莫慈低頭看，冰山只剩了一個尖尖，冰湖也只有小小一個圈，上面霧蒙蒙的。黎動戴上墨鏡，檢視整個世界。

冰湖周圍的迷蹤坡果然是一個空間扭轉區，不知道是什麽文明放在那的，可能就是為了守護靈兵？

那麽那個沒有重量沒有血肉的靈兵，又是誰困在這裏，或者守在這裏的？

他說：“AI，檢測整個世界，找小陳的設備。”

AI得令，給莫慈炫技，翻個身俯沖向地面。黎動把墨鏡給莫慈戴，她看到一道光波瞬間漾動鋪滿全世界。

AI毫無必要地炫耀了一番之後，身體在兩秒之內擴展到整個星球。

“哇！”莫慈這驚嘆表情完全能去演廣告，別人看了她真心實意的贊嘆很難不動心去買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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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AI的身體之上出現不同程度的光斑，有的深有的淺，墨鏡的視野比人的要開闊，流浪者世界本來也很小，莫慈幾乎看到全部世界的星光一起閃爍。

小陳此刻站在莫慈的寝宮，從她大床靠山那一側的琉璃落地窗向外看，他帶着墨鏡，聽到滴滴聲音，看見窗格上出現大堆閃爍的細碎光芒，這是AI深度探測功能運作時的反應。

小陳嘆為觀止，理工科學霸談戀愛，就三個字，惹不起。

可是為什麽啊？

小陳想，莫慈長得是挺好看的，但是黎動絕非顏值至高論的擁戴者，難道莫慈學識淵博，底蘊深厚？

更不對了，莫慈皮得像猴，小脾氣也很可觀。況且平拆隊那為數不多的小姐姐們，個個學富五車。

所以莫慈到底哪裏得天獨厚了？令人費解。

啊！總不是黎動看上莫慈的流浪者世界戶口了吧！

小陳被自己的腦洞驚到了，目瞪口呆望着窗格，沒想到黎高你竟是這樣的人！全然忘了這都是自己的腦補。

鋪在世界表面的AI突然像被燙了一下，有一個面瞬間卷起，通紅，黎動聽到AI說：“動動，這裏有大量暗物質，橫向五十米，縱向三十五米左右，地下城。”

“小心避讓，範圍精确之後就可以回來了。”

AI回來之後，又變作小小的顯象屏，它完成了任務晃着身子出場，搖頭晃腦地嘚瑟，莫慈問：“你喝醉了嗎？”

黎動忍不住笑，AI噘嘴：“大佬女胖友，我厲害嗎？”

“厲害得沒治了，你正常點。”黎動替莫慈說，又指着AI的身體問莫慈：“這裏，用金線圈出來的那一塊地方，是哪兒？”

莫慈仔細看，還伸手摸了摸AI，覺得黎動問的這是什麽問題啊，說：“一個圈圈，怎麽認得出來？”

“那我們直接過去，”黎動在透明平板控制儀上調整參數，瞬移器剛好把他們瞬到AI畫下的圓圈範圍外一點，空間包單向可視，莫慈看着外頭一下就辨認出來，“我們在糧倉外面。”

“糧倉？”黎動看，這裏是地下城，糧倉前有一個大門，四周是大批鐵甲軍，嚴防死守。

黎動從AI的屏幕看，目測這糧倉比他們平拆隊還要大。裏面溢滿暗物質，是被梅月占了山頭，當做據點了。

莫慈把墨鏡還給黎動，AI能透視十米左右，黎動看到糧倉裏面有許多極高的架子，疑似小麥、稻谷、草藥的植物全部都像盆栽一樣，一盆一盆擺在架子上。

宜家裝家具的那些龐大的架子跟這裏的比起來，怕要自慚形穢。

莫慈咽了下口水，熱情給黎動介紹流浪者世界特産：“左邊那一排，好好吃的。”黎動看過去，左邊有一排高架子，盆裏長着一棵樹，樹上結着些紅潤晶透的果子。

不知道是不是跟蓮霧親戚，長得頗像。但是通體透明，裏面膠質果肉甚至在流動。

黎動問莫慈：“這些糧都關在你們手裏，子民要吃怎麽辦？買嗎？”

莫慈奇道：“為什麽要買？他們每周把自己要的說給內務處，梅林叫虎頭兵去送啊。”

這個糧倉他們應該儲存已久，莫慈說自己活了二十一年。美美長老說她剛出生就預言了這場災難，這裏的元年方式跟地球時間相似，也就是說他們為複仇女神降臨準備了二十一年。

黎動現在有點好奇，流浪者世界在凜冬到來之前是什麽模樣。

他忽然看到了梅月，她在架子下面走來走去，十分焦躁，AI在收音，一下毛骨悚然：“她在跟自己說話……”

梅月果然在跟自己說話，先說：“把包還給他們，讓他們早點行動。”

又說：“對他們那麽有用？那我要留着，等我事成之後再還給他們。”

“你要一個死世界有何用？”

梅月突然朝黎動這裏看了一眼，黎動知道她看不見，很鎮定，AI卻對着耳塞一聲叫，“救命啊，鬼！”

黎動：“……”遲早他要死在他AI手裏。

梅月嘴角揚起：“誰告訴你熄了，就是死了？”

她說着離開了黎動透視範圍，AI說：“硬搶行不行？”黎動瞬移到糧倉側面後面，觀測了一下地形，說：“這裏面很大倒是方便藏身，問題是有暗物質，除了靈兵之外所有人都受影響，先回去想辦法。”

莫慈說：“我想看看子民，他們知不知道我現在不能保護他們了？”

黎動帶她瞬移出去，發現整個地下城空蕩如鬼城，街道上只有鐵甲軍來來回回。

他們前方起了沖突，近前莫慈發現是阿九伯伯。

“到了點我必須曬太陽，莫皇也不能阻擋我曬太陽！”他看起來都老成一把幹草了，聲音卻洪亮，元氣很足。

AI掃描阿九，說：“地球世界人，流浪到這的？看他骨頭有個三百歲了。”

黎動擡頭，發現老頭在自己房門前的樹上挂了一盞油燈，不知為何比其他的公共路燈都明亮，還頗有點熾熱的感覺。

可能他所謂的曬太陽，就是曬這盞燈。

黎動有點感觸，本世界的人類資源濫用，會不會有一天，也只能住在太陽系之外的空間站裏，點一盞明燈，假裝那是太陽。

阿九伯伯的抱怨不能停止，“懷安是吃飽撐得嗎？背叛莫慈，快去死一死！莫皇到底幹什麽吃的？一個小叛将都搞不定！”

鐵甲軍耳朵被砌得嚴嚴實實，一句話都聽不進，一言不發駕着老頭給他塞進房門，警告他：“再偷跑出來砍你的頭！”

老頭被扔進房門，自己一彈跳起來，非常靈敏，嘴裏還不住的罵罵咧咧，黎動對莫慈說：“我出去問他幾個問題，你先不要出來。”

黎動現身，老頭大吃了一驚，一屁股跌地上，這把摔得結實，尾骨險些斷了。他指着黎動，說：“你是誰？”

黎動食指豎起示意他聲音小一點，把他扶起來，問：“你是從地球世界來的？你怎麽到的這裏啊？”

“你是地球世界的人？”老頭登時要老淚縱橫，“老鄉啊！”

黎動剛要尴尬，老頭就收了表情，摸着屁股變得很嚴肅，說：“你怎麽回事？你也是修仙，煉丹，被抓到另外的維度了？”

黎動搖搖頭：“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可能您不知道，科技進步很快，現在我們可以在不同的平行世界旅行。”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聽懂，不管了，我都不大會說我們的家鄉話了。你來幹什麽？”

“幫你們把太陽找回來。”

“可太好了，莫皇不成器，被一個小懷安就給搞得團團轉，相當年朕淨蕩中原，圖王霸業……”

AI：“動啊，了不得，這還是個皇上呢，我的天。就是煉丹吃死的那些皇上裏的一個嗎？果然不能亂修仙，容易從自己的維度被薅出去……三百年前，清朝沒聽說有沉迷煉丹的啊。”

阿九伯伯哪兒是什麽皇上啊，就是個嗑藥磕多了的術士，一開始離開地球世界維度，到處流浪，後來被送到流浪者世界。他因為到了其他世界，話說得再天花亂墜也不會有人考據求證，滿嘴跑火車慣了。

黎動打斷他，問：“莫皇在這裏是什麽職位？跟你當年一樣嗎？”

他說：“寶塔鎮河妖知道嗎？莫皇就是那個寶塔，重要着呢。挾天子以令諸侯知道嗎？就是那個天子，有個空銜，象征意味很濃。”

寶塔、天子，極其重要，但除了起震懾作用之外又沒有其他實際用途。

他又說：“反正莫慈怎麽着我也不管，這都到發放物資的時候了，她是連東西都不給我們吃了。門也不讓人出，不知道要搞些什麽……依我看她應該是跟懷安聯手，畢竟現在能源食物都不多了，我看她們要把資源給壟斷了。”

莫慈在空間包裏發急，“懷安沒有要關着你們！我沒有不給你們吃東西！我自己都沒東西吃……”

越說越委屈，都氣哭了。

“複仇女神要在這裏停留上千年，你們的能量已經枯竭，這世界很可能會毀滅……”黎動說。

“那不是你們進來了嗎？你們是神，來幫我們渡劫的對吧？”阿九伯伯看看黎動，又說：“哦對了，我看過他們的世界志，那個靈湖那有個靈兵你可以招出來幫忙。我記得上面寫着說，只要你們讓太陽光進來，聖火就能恢複生長……”

“《流浪者世界志》？能不能借來看一看。”

“那必須啊，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阿九伯伯于是開箱倒櫃，好一番尋找，在一堆書籍裏找到一本已經破爛的書，遞給黎動，黎動謝過之後說他要瞬移走了，叫他不要害怕。

黎動進入空間包之後，看到莫慈氣得不行，眼角還挂着淚珠呢，她指着阿九伯伯說：“我要出去！”

黎動才把她放出去，她就埋頭沖向阿九伯伯，抓着他的衣領，說：“不是我，不許懷疑我！還有懷安……”

她急得眼淚珠子亂蹦，阿九伯伯沒料到她就在這，趕緊掌自己的嘴，正待說話，黎動過來握住莫慈的肩，說：“阿九伯伯沒有懷疑你，你可以保護他們，你心裏很關心子民，不會舍棄他們。”

莫慈破涕為笑，看着阿九伯伯，驕傲地昂起頭：“對！我可以保護你們。”

莫慈抓着阿九伯伯衣領，露出一截手腕。

黎動的視線忽然釘在她的小臂，不動了。他探手過去，擡起她的手腕，神情凝重。

她腕子上戴着一只粗麻繩手鏈，繩子上随意穿着一枚小小的棋子。

白棋子發出瑩潤瓷光。

黎動猜想三。

後來的莫慈把這枚棋子送給他了，在他十三歲，莫慈與他相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