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流浪者 25—修

接下來的幾天莫慈無所事事， 每天就是掰着指頭倒數，看還黎動還有幾天就要離開。

卓靜篤本來打算走，結果被黎動擺了一道。

莫慈說什麽都不肯把金蘿草的種子給他， 懷安得到莫慈的指令， 把一個糧倉嚴防死守， 怎麽都不給卓靜篤盜取草藥的可乘之機。

卓靜篤不信這個邪， 他在地下城晃悠了幾天，沒找到任何途徑偷走他們的草藥。

那他這一趟不就白進來了麽？！

地下僅剩的那隕石是用來浮着地底懸洞的， 拿走也太過分了，畢竟那個懸洞是燈撚的家。

卓靜篤于是天天煩莫慈，硬對莫慈說出自己的故事。在本世界，他父母早亡，還有弟弟妹妹， 十五歲就出來打工了。

現在因要送弟弟去海外留學，沒一百多萬下不來， 他就算是賣腎都湊不齊，所以只能請莫慈不吝賜予幾顆種子，讓他帶回本世界去換弟弟的學費。

莫慈聽得發懵，問：“賣腎是啥？”

卓靜篤：“……”

他正要解釋， 好巧不巧， 這一向都在忙着對接平拆隊總部構建流浪者相對世界的小陳路過，聽到了卓靜篤的勵志人生故事。

小陳雖然不知道卓靜篤的故事，可是以他對卓靜篤的了解，一個開一小時車就有N個“寶寶”給他打電話的浪蕩登徒子， 能是個為弟弟學費勞苦奔波的人？

小陳不信， 對莫慈說：“他騙你的，他就是為了拿種子回本世界去賣錢， 好花天酒地。”

他本來不太敢跟女性說話，但是不知怎麽，莫慈像個小孩子，攻擊性都是奶貓樣兒的，可以當她沒性別。

卓靜篤轉身橫小陳，眸裏冒出“你找死”三個大字，小陳一下接收到，瞬移器一按，跑了。

卓靜篤再次轉身看莫慈，臉上又出現那種壯志未酬的落寞，莫慈想了想，問：“什麽是花天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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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了弟弟學費，出賣身體，陪人喝酒。”

莫慈聽得更懵了，背後傳來一聲輕笑，莫慈展顏：“黎動！”

卓靜篤絕望，他發現今日自己要騙莫慈是不可能了，轉身就走，路過黎動，看到黎動戲谑的眼神，哼一聲說：“還有臉啊，藍精靈怎麽還敢笑話人呢？！”

黎動由于親了親莫慈額頭，再次觸動聖女保護機制，又出現了滿臉包。他這一次發現問題出在莫慈日常用的唇膏跟臉霜上，問美美長老能不能解決。

美美長老日常不靠譜，正事過後又開始神神叨叨，她精心給了黎動調配了一劑藥，結果黎動喝完之後疹子倒是消退了，就不知道為什麽耳朵尖變成了藍色，墨藍墨藍的。

莫慈看着黎動的耳朵，咯咯笑：“怎麽辦啊？”

黎動說：“沒事。”這就是控制不住寄幾的代價，他剛好能以此提醒激勵自己。

他告訴莫慈，他已經把所有的數據傳回平拆隊總部了，很快就能把淨物質球做好，最多兩天就能有太陽了。

莫慈手背後，說：“但有一個好大問題。”

“嗯？”

“靈兵只聽你的，你怎麽讓它聽我的話。”

“我研究一下。”

小陳這些天心事重重的，越靠近任務結束，他就越焦慮。

因為他有一個任務中任務。

他試探黎動，問：“我們回到本世界之後，時間一定是連得上的吧？”

黎動說：“嗯，總部會調好回到本世界的時間點，我們在這裏多久回去本世界就是相應的多久之後，誤差不會超過0.03秒。”

“哦，”小陳放下心來，看着手表上面本世界的時間，說：“所以我們回去本世界，是22年12月21號？”

“怎麽？”小陳對這個問題關心過頭，這幾天問了他好幾次。

小陳連忙搖頭，說：“沒事沒事，我就是覺得很神奇，感覺我們在這裏都好久了，回去本世界才只是3天後，有那麽一點不能适應。”

黎動看小陳，頭搖得這麽倉促，虎頭虎腦的，都把“有事”刻在額頭上了，但黎動再問小陳也不肯說了。

小陳雖然覺得這個任務中任務沒什麽的，但是既然梁曦和部長還有大領導這麽信任他，他就不能辜負，他們囑咐不能跟黎動說，他就不能說。

他本來就是這樣，但凡人家給他一點好臉色，他就要加倍表現，一定要對得起人家微薄的善意和鼓勵。

事實上，他的任務中任務，就是保證黎動必須在正确的時間點回到本世界，而不能回到更早的時間。

小陳覺得很奇怪，難道他們還能回到過去嗎？不可能，這都是科幻小說作者開腦洞瞎編的。

他還要保證必須只黎動跟他兩個人回到本世界，不能帶來異世界哪怕一根草。這個任務倒簡單易行，當然是只有他們兩個回去了，還能夾帶誰。

黎動這些天一直吊着一根神經，等出現什麽異象，來印證他的推理，——任務要失敗。

結果一切都非常順利，外太空那些密密麻麻的隕石碎屑，都是複仇女神帶來的，是沒有生命的，正常的物質。

莫慈也很正常，但她偶爾會做噩夢。

她說她總是夢到一個黑洞洞的東西，想要把她拽吸進去。她有一次真的決定進去，把腦袋探進去一看，裏面只有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

她狀态很好，黎動幾乎腳步不錯地跟着她，發現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被隕石反噬或者控制。

莫皇還是那個頭腦走極簡風的莫皇。

總部已将相對世界的能量供應全部制作完成，通過AI的終端發了過來。

因為物質的正能量與引力的負能量相互抵消，所以構建一個新的世界需要的能量，僅僅只需要28克。

一個乒乓球大小的淨物質球就可以全部包含了。

黎動從小陳手裏拿過淨物質球，在AI上輸入權限，很快小小的淨物質球開始波動，一個新的流浪者世界馬上就要建立。

沒有聖女祈福大典，沒有聚衆等待，黎動不想節外生枝，第一時間将新世界建立。

美美長老來敲門，看黎動在忙，就把手裏一籃紅紅的秘果遞給卓靜篤，說：“小楓給的。”

卓靜篤低頭一看，說：“小楓？小姑娘？好看嗎？”

“就在外面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美美長老小眼睛眯着看卓靜篤，笑，“不是找你的。”

卓靜篤臉皮多厚啊，當即老着臉走出去，外面站這個小女孩，披一件大氅，臉被白毛皮一托，青春逼人，活色生香。

卓靜篤笑：“來就來，還帶東西。再說，秀色已足夠，無需食物。”

小姑娘沖他羞澀地笑了下，說：“能幫我叫他出來嗎？”

卓靜篤：“……”

他走進門把籃子往桌上一丢，說：“黎動，外頭有人找你。”

“小陳幫我去看看什麽事。”黎動忙着。

小陳于是走出去，看是個水靈姑娘，低着頭不敢說話，半天蹦出幾個字：“黎高在忙，你等等。”

小姑娘也羞，垂着頭，紅着臉說：“我就是來找你的，謝謝你啊。”

小陳驀地擡頭，找他？哪裏不對勁……前有黎動後有卓，竟然是找他的？

小姑娘大膽擡眼看他，當時一些子民在梅林鐵甲軍手裏，她永遠記得小陳抓着令牌，號令群兵，放下武器。

小楓說：“你很勇敢，是勇士，我……我們都很仰慕……”

卓靜篤手插兜背靠在牆上，涼涼說：“他回來吐了三天。”

小陳：“卓靜篤！”

小楓低頭一笑，給小陳塞了個什麽，轉身走了。

小陳氣死了，他這可是好不容易有一個女孩子對他示好啊，破天荒，頭一遭啊！！

他憤恨地看卓靜篤，用目光譴責他，卓靜篤臉上帶着慣常鬼厭神憎的笑，心想，年輕真好。

小陳低頭看小楓塞來的小木雕，人們坐在AI越來越暗的光中聊天，阿九伯伯帶着一些老太太起舞。作為一個禮樂之邦流浪出來的人，他歪才多得是，而且緊跟時尚步伐，從小陳的萌萌那裏學了好一些廣場舞經典。

懷安帶人大起底，把黑暗中湧出來那些物資分配不公等的事全都撕開扯出，大修正。

莫慈正跟靈兵交流感情。

大家都沒有留意到，黎動的工作完成了。

嘩——

光芒萬丈。

人們全部停下手裏的事，沖到地表。

久久已沒見的日光，刺穿他們的眼皮，所有人用雙手捂住了眼睛，可是全都擡着頭，感受着照耀在身上的極度溫暖。

新的世界已經建立完成。

流浪者世界的末日危機，至此徹底消失。

狂歡聲響遏行雲。人們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激動全都融進舞蹈中，他們的肢體胡亂擺動，跳着生命力蓬勃的舞蹈。

莫慈激動不已，拉着靈兵轉圈圈，靈兵僵硬地配合、黎動走進內室，看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笑了。

他等大家的激動情緒消耗得差不多，帶莫慈和美美長老上了冰山之巅。聖火依舊冰冷，美美長老聽黎動指揮。

《世界志》說，聖火不可滅，滅，必得以命抵。

所以重燃聖火，需要一條命。問題這世界上該死的都死了，誰的命都不該如此輕易被奪去。

所以黎動想了個辦法，他對美美長老點點頭，長老慈祥一笑，莫慈“啊”一聲。美美長老笑着在莫慈手指尖戳了個孔，莫慈噘嘴，長老摸摸她的頭，敷衍哄一哄：“乖啊。”

莫慈手指的血滴到美美長老的紙人上，長老念了幾句咒，紙人兩眼突然變作血紅，美美長老忙在手裏打出火焰，将紙人燒了。

燒了半截朝聖火燈撚上一扔，再嗡鳴幾句，聖火竟然真的收下了她替人的小紙人，重新點燃了！

全世界所有的長明燈一瞬燃起，被美美長老用美魚膠黏連起的燈撚悄悄伸個懶腰，長了一寸。

美美長老發廣播，讓所有人回房間，等着把地下城遷到地上。

人們待在各自的房間中，聽見轟隆響動，黎動站在高處，看到地下城的房子全部穿破地面，升了上來。之前那些倒着的樹也都一百八十度翻轉，歸正，立在了地面。

黎動才發現這座地下城修建得如此巧妙，竟可以在地上跟地下來回切換。

流浪者世界本是個樂園，每個人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對所謂金錢、所謂財物，從無過剩企圖。

即便沒有科技、沒有社交軟件、沒有光怪陸離五光十色的誘惑，幸福感卻不見得因而就低了去。

地下城變作地上城，人們爬上屋頂，曬太陽，俄而不知誰帶了頭，所有人匍匐在屋頂，朝太陽叩首。

流浪者世界凜冬已逝，樂園，重歸樂園。

然而黎動心中的焦躁益發嚴重，他現在看誰都覺可疑，一定還有什麽不可抗力，導致他的任務失敗，并致使莫慈到了本世界。

最讓他覺得不可控的變量是卓靜篤跟懷安。

卓靜篤人找不見，他決定找懷安談談。她是不會被道德感阻止做正确事的人，從她手起刀落在本世界殺了兩個人就能看得出來。

而且在本世界，“懷才不遇”是上下五千年傳承下來的傳統，何況在流浪者世界，神谕至高論，什麽珠玉蒙塵，那更見司空慣了。

梅林會因為莫慈搶了他“本該”的位置而飙起如斯憤怒，懷安就不會嗎？

懷安剛好來冰山之巅找莫慈，黎動借機把她帶到延伸的平臺那，他覺得跟懷安旁敲側擊是下下策，所以直接問：“你會不甘心嗎？莫慈基本上什麽都不會卻是女皇，你一身本領，但只能屈于保護她。”

懷安皺眉：“我忙着呢。”

她頓了下又說：“小時候有過嫉度，美美長老自言自語，我聽見了，她說：‘重要的從來不是地位如何，重要的是我們為了什麽。我們本質上要的，就是世界的清平安樂，沒有其他。’”

那天也是在這個地方，懷安記得很清楚，空氣有點潮濕，水汽氤氲，她聽到這段話，才猛醒自己對皇位的渴望已經由嗔癡到了執念，執念的是萬衆矚目，是衆望所歸，而不是子民的清平安樂。

醍醐灌頂，她對美美長老說：“我以後會無條件幫助莫慈。”

有了她這一句話，美美長老從此放下心來。

她們把守護世界的重任一早擔在了肩上。她護着莫慈，也就是護着整個世界。

懷安半點也不心疼委屈自己，認定了的事，她就會好好做下去。

所以美美長老那一次呢喃的“懷安這一生，是真的委屈了”這話，她一次也沒有再想起來過。

黎動突然覺得自己這是小人心度君子腹，懷安這孩子，光明磊落。

她說：“你奇怪，我走了。”她才走了一步，聽到後面轟一聲，黎動跟她同時看向聲音來源。

聖書鬧鬼一樣，自己漂了出來。

滿屏幕的，“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