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星火 1—修

【卷首語】

文明地衣被命運之手掀起， 人心底蠻荒如納粹的力量赤。裸橫陳。

你要知道有一些痛苦是沒有辦法和解的，有一些傷是永遠沒有辦法愈合的。

但你也要知道，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

“老黎， 我在警局……嗯？可能是妨害公共安全？不知道， 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盡快。”

老黎正焦頭爛額，接到黎動電話之後長嘆一聲， 為什麽他周圍這些，一個兩個，就沒一個省心玩意兒呢！

他這兩天跑警察局都跑成熟練工了。一進警察局，老黎徑直朝莫慈跑了過去，哈腰給警察遞煙， “民警同志，我閨女， 添麻煩了添麻煩了……”

警察看了看如花似玉的莫慈，再看看禿頂油膩大叔老黎，不禁感慨，基因是多麽造化弄人。

他說：“嗨！又您啊， 怎麽您家親戚這麽多事？”

“嗨， 抱歉抱歉，你說這孩子，哎！她媽沒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給她拉扯大， 倒好， 要買iPhone X2，不給買就離家出走。”

莫慈抱着靈兵， 眼睛瞪得圓溜溜，看着老黎，學舌念：“iPhone X2。”

她這表現，更加坐實了警察對她智力略有殘障的懷疑。

靈兵被黎動下了死令：裝成機器人，越像越好，現在它連眼睛都不敢動一下。

“看什麽看？還敢這麽瞪你爹？！回家！”老黎就這麽順利地把莫慈拎走了，可能片兒警也覺得早點把這尊佛送走乃為上策。

剛要不是黎動及時發現，她差點把就民警的對講機給薅走了。進了警局之後莫慈整個人心花怒放，看什麽都新鮮，東摸摸西弄弄，訓她她也聽不懂，還表示友好，沖人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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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朝她吼：“這是警察局，你當是菜市場嗎？！”

莫慈立刻學：“菜市場！”

黎動笑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把他們從高速拉下來的警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把這麽三個半神經病給拖回來。

還不是為了點業績，保釋費也算是進項不是？區裏財政撥款老慢，只能靠這些罰款外快來保證工資的正常發放。

老黎交了罰款，拉着莫慈要走，她扭頭朝黎動掙紮，黎動沖她微微擺擺手，提唇微笑。

莫慈懂了，黎動剛才跟她說要玩一個找人游戲，現在她要跟着老黎先去藏起來，等黎動來找。

莫慈于是眨了眨眼，興高采烈，一把扛起靈兵，跟老黎走了。

他們引發不少圍觀，尤其是靈兵，有人竊竊私語，說這麽個機器人，挺貴的吧。

“哎同志，還有兩個呢。”警察指望老黎把黎動跟小陳一起打包帶走，老黎狠狠地瞪了一眼黎動，說：“我又不認識他們，可管不了，拐走了我閨女，得嚴懲啊，警察同志，嚴懲！”

老黎把莫慈拎出去，推進他僅容二人的老年代步車，咣嗤咣嗤開走了。

靈兵只能委屈橫在車頂，被當成了貨。

老黎離開警察局勢力範圍才擦了一把汗，幸好自己智商卓越、演技高超，沒露出破綻，在警察同志發現莫慈是個黑戶之前順利把她給提走了。

他聽黎動囑咐，把莫慈帶回了黎動的公寓裏，一看，忘帶黎動家鑰匙了，只能坐在樓底下等黎動回來。

“剩您二位了啊，趕快通知家裏人來提貨。”把莫慈給處理了之後，警察對黎動小陳說。

“我打個電話。”黎動站起來，比那警察高一頭，警察看這兩人的氣度，怎麽看都是良民啊，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車流那麽茂密的時候跑高速上去。

何止良民，小陳怨念，他可是個連紅燈都沒闖過的一等一好市民啊！

他看黎動，不明白，不就在高速路上走了幾步嗎，難道不是批評教育一下就行了，至于給拉到警察局，還給扣上一頂妨礙公共安全的帽子等着交贖金嗎？

這是釣魚執法吧！小陳現在懷疑起來，這會不會根本就不是他們原本的那個本世界，而是另一個本世界，冒充本世界，學了皮肉沒學到風骨！這個世界的警察都很不友好，一點都不是他想象中的“警察叔叔”。

黎動打完了電話，警察好奇問：“剛那姑娘，真是被你們帶走的？”

小陳警惕地看着警察，這次絕對了，絕對是釣魚執法了！

“不是，”黎動坐下來，“不認識，高速上碰見的。”

警察皺眉，回顧了一下，剛一路回來他們仨确實沒什麽互動，唯一幾次是黎動抓着莫慈的領子把她腦袋從車窗外給拉進來。

這舉動也正常，畢竟保護參殘障人士，人人有責。

黎動打完電話之後，警局的電話一層層打了下來，最後一層是支隊隊長，他接到電話之後一個箭步從自己辦公室沖出來，大步汪洋沖到一樓廳堂，激動地握住黎動的手，非要請他跟小陳到自己辦公室喝茶。

廳堂民警眼神異樣，黎動對支隊長說：“隊裏還有任務，不好意思了，下次再打擾。”

小陳跟在他旁邊點頭，黎動在外真的是很好用啊，學霸還略通人情世故，他什麽都不用幹，全靠黎動應付就行。

“那……能不能麻煩跟我合個影，我兒子是貴隊的粉絲，”隊長抓住黎動和小陳的手，“我做夢都想不到能親眼見到您們啊！”

黎動知道這都是上次某個任務搞出來的後遺症，總之那次之後平拆隊在薊城人民眼裏，端的可以媲美漫威英雄聯盟。

黎動随便這麽一想，完全沒料到“滅霸”已經悄悄睜開了眼。

他拉過小陳跟隊長快速自拍了一下，出門叫車趕往平拆隊。

平拆隊後勤部把他們接手，參加任務後測評。

這本來是個很常規的項目，但是黎動的表現卻反常。

測評主要是帶着EEG（腦電圖）儀器完成快問快答，挺順利。但是之後的描述任務完成狀況的環節卻出了問題。

黎動竟說他們剛從一個未來的任務中回來。

他們12月16出發去流浪者世界，一路打怪升級，好容易迎來了世界和平，結果一不當心掉進了空間場，本該回到12月21，結果回到了現在，6月21。

按照平拆隊的記錄，黎動跟小陳應該剛從一個低難度的任務世界回來啊。

黎動一個字都沒提到莫慈。

但是小陳在回答“有沒有帶異世界的物質回來”時，腦電圖出賣了他，着實是心态不行，說“沒有”說得毫不理直氣壯。

小陳跟黎動的測評一核對，後勤部發現問題。如果真按兩個行動員說的，他們是從未來的任務穿越回來的，那麽這是為什麽？以及，他們從異世界帶回來了什麽？或者……帶回了誰？

行動員日常出任務之後，都會嚴格按照本世界給他們設好的時間回歸，要不然時空得大大的紊亂，平拆隊得大大的頭疼。

好在監控臺發現，并沒有出現一個被剝離的世界。

後勤部部長很見過些世面，當下不動聲色地給黎動小陳過了審，悄沒聲報告上級。

後勤部別稱小報告部，整個部以打小報告為目标，個個都是告狀精。

大領導撥冗聽完後勤部的報告，頭開始疼了，黎動說的高危空間場聽起來莫名耳熟，那玩意兒不是通過黑洞才能實現的東西嗎？

他對後勤部部長說：“我們啊，還是要給行動員一點信任的，不能随便懷疑他們，影響士氣。”

然而後勤部部長一走，他立刻給秘書打電話，說：“找人跟蹤黎動跟小陳，有異動馬上拘了！”一會兒又補充，“尤其是小陳。”

黎動小陳剛從任務裏回來，可以提前下班。

他載着小陳離開單位，小陳魂不守舍，坐着一屁股釘子一樣，問黎動：“黎高，為什麽你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把莫慈給帶進來了？”

黎動說：“異世界來的人到了本世界，輕則軟禁，重則解剖。”

小陳立刻了然，這理由太充分了，莫慈要是被解剖了，黎動可不得哭濕兩條小手絹。

“那你說懷安跟卓靜篤跑哪兒去了呀，流浪者世界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還跟我們接通着嗎？我們的行動裝備都在那呢……”

小陳顧左右而言他半天，黎動一下就聽出來，他想念的絕對不是行動裝備，而是流浪者世界跟小楓。

兩人的行動裝備全軍覆沒，都丢在流浪者世界了。後勤部還得出報告，大領導審批通過，財務部彙審同意，才能通知研發部模拟重建新的AI，其他的都是标準設備，直接申請新的就行了。

“他們世界的時空跟我們的絕對不相幹。雖然我們回到了半年前，可是流浪者世界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出什麽大問題的話應該還是我們走的時候那樣。”

小陳點點頭，悶悶看着窗外，一會兒說：“在流浪者世界待久了，覺得我們世界，怎麽這麽灰撲撲的呢？晚上肯定看不見星空，樹也不會發光，花也沒那麽嚴厲，水果都沒打農藥……”

小陳很遺憾，如今在他眼裏，“黎動看上莫慈流浪者世界戶口”已經板上釘釘，鐵證如山。

黎動笑了笑沒說話，比起來，流浪者世界像人類幼年時期的地球。

小陳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我們現在是真的在本世界了對吧？原來的6月份什麽樣子，現在也還是什麽樣子，吧？”

黎動點點頭。

小陳不說話了，抿着唇，坐立難安，兩手絞在一塊，骨節都快沖破皮膚。

“你緊張嗎？”黎動問。

小陳笑了下想掩飾，但是又覺得沒必要，跟黎動說：“要真的一樣，那我爸還在呢。”

黎動記得小陳說過父親出車禍的事，問：“你父親什麽時候出的事？”

“下個月，”小陳自己都覺得這對話奇怪，“半夜跑出去喝酒，過馬路的時候被撞了。”

小陳的家事黎動不便過問，現在說“節哀”也很奇怪，他說：“那還有一個月，你來不及跟他說的話都可以說。”

小陳看黎動，“我不能救下他嗎？”

黎動答：“你可以嘗試，但很大概率不會成功。祖父悖論你聽過吧？”

小陳點點頭，一個人回到過去殺了祖父，那他就不會出生，不出生怎麽殺了祖父？

黎動說：“時空之中有很多規律是我們現在解釋不了的，或者未被發現的，但并不代表它們不存在。比如我們現在穿越回了七個月之前，想着可以對很多事做出改變，但規律是：一雙看不見的手會阻攔我們。一個未被發現的物理定律在阻止任何可能會改變将來的行動。”

“哦，”小陳顯然很失望。

黎動說：“但也有一定的概率，你救下了你父親，但是剝離出了一個本世界的相對世界，舊的世界你父親死亡，新的世界你父親存活。”

“還可以這樣操作啊？”小陳覺得，這聽起來很不錯啊。

黎動說：“嗯，但本世界不允許相對世界的存在，平拆隊會毀滅它……”

小陳：“……”

可真是令人安慰呢。

送小陳回家，黎動給老黎打電話。

老黎機關槍一樣突突突，“你怎麽回事啊？哪兒來的這小姑娘？她是不是有點傻？你為啥要我去警局摩擦人民公仆的底線？你玫姨不見了！”

這世界人口密度超過了莫慈的想象，她興奮不已，跑去跟小區院子裏定點放風的小孩子玩到了一起。

畢竟大人都奇奇怪怪的，還是小孩子看起來比較對路。

莫慈對兩個小孩子說她剛學會的話，“菜市場！iPhone！”

小孩子後面跟着他們的奶奶爺爺，她本來就穿一件緊身水靠，到了這黎動看不過眼，把自己在流浪者世界獲得的一件稠衫外搭給她披上了。

她一頭長發，長衫寬大詭異，像來出cos的。

老奶奶湊過來看，對旁邊的一個爺爺說：“哇，我活了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奇形怪狀的衣服噢！”

“嘿，怎麽說話呢。這是人家年輕人的時尚。”

“不可能！我縱橫時尚界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種風格！”老奶奶斷然否決。

小孩子比莫慈詞彙量大多了，指着莫慈說：“漂亮阿姨！美女！靓女！”

他奶奶啧啧，“可不愧是我孫子，三歲見老，以後這桃花債少不了哦……”

莫慈捏住小孩子軟軟的小手，孩子奶奶一看，了不得，馬上換了一副神氣：“呦！這孩子免疫系統弱，您洗手了嗎您？”

莫慈聽不懂，只覺得孩子奶奶像是不高興了，于是咧嘴一笑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她長得是漂亮，可是樣子看起來确實不正常，孩子奶奶警惕起來，抱起孫子說：“這姑娘怎麽看着瘋瘋癫癫的？”

有人咳了一聲，莫慈驚喜轉身，“黎動！”

黎動看着那孩子奶奶，作天作地的那表情，冷着臉說：“麻煩您好好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 修完了！吭哧吭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