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朗溪琴坊,四人成了一個小樂隊

基叔一行人正在朗溪街道上溜達,忽然,一個令人感到新奇的店鋪出現在他們面前。“朗溪琴坊”,怎麽這邊陲小城竟有專賣樂器的商鋪?這種專賣樂器的商鋪目前在全國各地都極少見,就是在京都也不過寥寥兩三家。怪了,去看看。于是四人來到那琴坊前面。

環兒最先注意的是那擺在商鋪最中間的一架古筝。那古筝有四五尺長,橫擺在一張桌子上。環兒一見那古筝,臉露喜色,當即要店主将古筝擺在櫃臺上面,環兒要親手試試。原來環兒一手古筝彈得極好。想當年在皇宮,這貴妃娘娘的一曲古筝曾叫多少音樂行家嘆服。就像當時聞名天下的大音樂家李龜年,對貴妃娘娘的古筝彈奏技藝也拍掌喝彩。并不是因為她是貴妃娘娘就吹拍她,這李龜年本來有點高傲,尋常是從不輕易服人的,不管你是皇家顯貴,還是天下名流。唯獨對這貴妃娘娘,他是發自內心地贊賞。可見這貴妃娘娘的古筝彈奏已達爐火純青。但後來因馬嵬坡之變,貴妃娘娘幸得脫出虎口,避難于龍标十年之久。你想在那避難歲月,哪有心思去彈琴取樂?故演奏技藝早有荒疏。今日忽見此處竟有古筝,你說這環兒如何不興奮萬分?且看我們的環兒試琴。

只見她那纖纖玉手往上輕輕一揚,伸出那蔥管般的食指,在琴的低音部位輕輕一撥,仿佛一粒珠子掉在玉盤裏。那玉盤的悠悠回響在空中擴展開來,人們的心也随着那悠揚的餘音而波動。又見環兒忽地用她那食指的指甲在琴的高音部位一劃,仿佛一片綢緞突然從中裂開,發出急促而清脆的聲響。這時,環兒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意。那意思是說,這琴我要了。

就在環兒集中思緒試琴的當兒,這基叔也何嘗閑着。其實基叔對于這古筝也并非外行。年輕時,他作為一代帝王,既知識廣博,又多才多藝。對宮中諸多樂器多有習研。就說這古筝,雖然不能說彈奏技藝如何高,但這品琴聽音,卻也算行家。當環兒臉上露出滿意笑意的瞬間,基叔向五哥一揚手,示意五哥把琴買下。

基叔最喜歡、也是最擅長的是胡琴。年輕時曾與李龜年,李太白、王昌齡共同表演。基叔用的樂器就是胡琴。後來做了皇帝,事情太多,哪有時間去拉,漸漸有點荒疏了。現在作了百姓,心無挂牽,何不買把胡琴去,與環兒來個“婦唱夫随”?想到這裏,基叔就打算買把胡琴。

這“朗溪琴坊”那樣樂器沒有?只見這邊一溜地挂了一排,全是各種型號的胡琴。基叔一眼相中了一把,示意店主拿來看看。

這胡琴質量優劣,主要看兩個方面。一是琴皮。一般用蟒皮做成。蟒皮以秋冬及早春的為佳。凡皮色光滑發亮、皮麟細膩均勻的蟒皮,皆為優質蟒皮。二是琴筒和琴杆的木質。質量上乘的胡琴,琴筒和琴杆多用巴蜀的桐木和黃山的紅木。基叔見此琴蟒皮光滑發亮,麟甲均勻,琴筒琴杆均用黃山紅木,看來還算把好琴。此時店主已料到客官要買,早拿出一把優質的馬尾弓,一盒吳地出的絲弦,一盒HSS香。店主将弓弦上好,擦上松香,調好內外弦的音色,雙手捧琴遞給基叔:“請客官試琴!”

基叔接琴在手,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只見基叔端坐凳上,取好姿勢,凝神靜氣,右手運弓,拉了一個飽滿的長弓。那琴聲猶如一股幽泉流過,低沉而渾厚的音波在空中回蕩。接着基叔迅速移動左手,四根蔥管般的手指快速地從千斤部位移到接近琴筒處,這時發出的琴聲,如同從那黃山空谷絕頂上發出鳥鳴。

基叔露出了一絲微笑,那微笑宣告他試琴完畢,并告訴了人們他試琴的結果。

七哥要了一把唢吶。這唢吶說起來還是七哥的家傳技藝。早年他的父親一把唢吶名傳鄉裏,凡當地有紅白喜事,必要請他去吹唢吶。七哥也跟着爹學,七八歲時就能吹着換氣。後來七哥到了宮裏,唢吶也跟着他到了宮裏。在僻靜處常聽到他的唢吶聲。有時宮廷宴會上他也去露一手。五哥呢?那根蕭管倒是不離身。只因十年前那馬嵬坡事出突然,他與七哥于情急之中突離軍營,那裏還顧得上帶樂器。此後整整十年,他的簫管、七哥的唢吶就跟環兒的古筝一同沉寂了。如今基叔與環兒又有了自己心愛的東西,五哥和七哥自然不甘寂寞,簫管和唢吶又成了他們時常不離的夥伴。

現在他們四人已惶然成為一支樂隊了。在他們到達龍标的前一天,或者說是前一站,他們四人“全副武裝”起來了

就在船主來到千年旺客棧準備與基叔四人一同去船上的時候,環兒忽地改變了主意。她想起那武陵大道上的快樂日子,又聽船主說此地離龍标僅四十裏地,而且全是一馬平川,環兒就想走走旱路,再一次體會體會那武陵大道上的快樂。況且這水上已航行了半個多月,多少有點厭倦之感。

基叔聽環兒想走旱路,也就投其所好。反正就那麽幾十裏地,不過半天路程。于是示意五哥跟船主去一趟,打點好與船主及艄公纖夫們的告別事宜。五哥與船主來到船上,先與大家寒暄一番,然後說明與大家告別之意。最後,五哥拿出包裹:“承蒙各位半個多月來的辛苦,一點小意思,望各位包涵!”說完,先給纖夫每人一鉈金幣,給艄公與船主每人兩鉈金幣,然後拿出一小包散銀:“麻煩船主代勞一下,每人發點零花錢,就算一點小費吧。”末了,五哥再一次與大家道別。

這裏衆人先是見那一鉈一鉈的金幣,一個個都傻了眼。這些纖夫們平生沒見過這一鉈鉈的金幣,當五哥把那一鉈鉈的金幣放到他們手裏時,他們的手就有點發抖,幾乎不敢接。後來又還給大家發散銀,他們簡直覺得這是在做夢。但這的的确确不是夢。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這不明明白白的是白天嗎?最後他們終于相信這是真的了。于是各種各樣的猜測都出來了。

最先提出最大膽的猜想的是船主。“你們說,這船上年長的先生是什麽人?”“什麽人?”“也怪不得你們看不出來。”船主故意賣關子。“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還是在武陵的時候,開船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緋紅緋紅的圓球落到我的船上,那不是日頭麽?你們想想,日頭落到我船上,不就是那皇帝老子來到我的船上了麽?第二天,我船上果然來了幾個人。這幾個人麽,不識者也就是幾個人。要是識者,叫你非跪在地上磕頭不可。那年長的男人分明是天子龍相,那妹子呢?別看她是民間女子打扮,其實她的像貌極富極貴,分明是皇後娘娘的姿容。不過我也裝着不知。說破了,怕他們不坐我的船。為什麽?你們想想,這皇帝老子出門暗訪,要被人識破,那還了得!另外,那兩位年輕後生,那樣貌好魁梧。一定是宮廷的高級侍衛。那兩人的武功定是了得。記得在清浪灘上面那洲上,我看見一個後生,他那手一揚,只聽嗖的一聲,一顆雞蛋大的石子飛了幾十丈高,落下來時又被他接住。我當時好吃驚呢,但我也裝着不知。

但其他幾位倒半信半疑。你說是皇帝爺到了這船上,怕也說不過去。這皇帝爺私訪也不會到這偏僻地方來。再說即使來也不會這麽慢慢地在河上行,人家走驿道快得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休,但都沒一個令人信服的說頭。但一位纖夫的話倒沒異議。他說此番行船他早知道要發財。他在上船的前天晚上做的那夢好準。他夢見趕着一大群水牛,一直趕到了自家的牛欄裏。這財喜既大又穩。醒來時,我就知道這番財發定了,想不到卻是遇到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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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艄公也發話了:“我說各位,今日大家遇了貴人,發了點財,可不能到處亂說。回去後,用這金子置一點田産,好好過日子。可不能發了點財,就輕狂起來。弄出事來,不是好玩的。”

大家覺得艄公的話說得老成,是為人警言,于是大家漸漸停止了議論,聽着江面汩汩的水聲,輕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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