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09城| (26)
在顧旭耳邊灌了多少迷魂湯。如今在顧旭心裏,既然霍家将那寶藏的線索給了霍真,而霍真臨終前又傳給顧浚,那這就是他們顧家的東西。
他甚至還有點埋怨霍真,幹嘛要給顧浚那個不懂事的小子。夫妻本是一體,當然要先緊着他來。
眼下聽聶桐娘這麽一勸,顧旭本已按捺下去的貪欲又浮了出來。他順着聶桐娘的話琢磨了半晌,猛地站起身:“桐娘,你說的對。大郎既然要走,我這做爹的強留不住也就罷了,但他必須得把我顧家的東西留下來。”
顧旭心想,自己如此為了家族利益,就算是老祖知道了,也說不出什麽二話來。
聶桐娘嘴上贊道:“還是老爺英明。”
心中卻是冷笑連連,顧旭的蠢笨程度也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了。她當然不指望這個蠢貨能把顧浚手中握着的東西留下,此舉不過是讓這父子倆徹底撕破臉,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以顧浚的性子,是決計不會再踏進顧家半步的,更不用說還有他那個對顧家深惡痛絕的師父。到了那時,顧溫的家主繼承人位置就可萬無一失。
哼,你們不是不稀罕嗎?聶桐娘恨恨地想,等到二郎做了家主的那一天,我一定要教你們嘗嘗顧家的厲害。
莊嚴肅穆的殿堂內,餘煙袅袅,氣氛沉凝。葉舒站在殿外,餘光中可以看到少年跪着的挺拔身形。他的面前,擺放着一面漆黑的靈牌,正是顧元勳的靈位。
當日顧浚回顧家後,顧旭明裏暗裏幾次逼迫顧浚将手中握着的寶藏線索交出來。因着他的身份,顧浚不能反抗,只能暗自隐忍。
顧元勳實在無法容忍這個孽子的貪婪行徑,他雖然将家主之位傳給了顧旭,但代表家主無上權力的玉牌卻還在自己手中。顧元勳動用了玉牌,言道從此之後,顧浚雖為顧家人,但可以不受顧氏的任何驅策。
老人一片拳拳之心,想必是怕他故去後,顧旭便再無忌憚,以家主的身份逼顧浚就範。
葉舒不由嘆了口氣,只是這樣全心全意護着顧浚的人,如今也已經不在了。彌散的煙霧中,顧浚的背影愈發模糊,愈發孤冷。
她心中酸楚難言,終究還是自己沒有護好他吧。
“葉掌門。”
正自沉思着,葉舒耳邊忽然響起一道醇厚的聲音,她轉頭一看,青袍的俊美男人唇邊挂着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正抱臂望着她。
“顧昶?”雖然是問句,但葉舒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正是在下。”顧昶微微一笑,意态閑适風流。
葉舒将手一揮,就在自己和顧昶身周布下了隔絕聲音的屏障,她淡淡道:“還要多謝顧道友将小浚被囚的消息告知本門。”
顧浚被囚在西峰塢本是顧家秘辛,連剛返家的顧真君都還沒來的及知道。葉舒之所以會殺上門來,正是有這位顧家的二老爺報信。
顧昶不僅将顧浚在顧家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了潇真派,還将顧旭失手殺了顧元勳的事也透露了出去。
他的目的很明顯,試想顧旭這種弑父殺子之人,有什麽資格做一族之主。
原本顧旭就資質驽鈍,在修道一途上也不勤奮。既無手腕,也無智謀,顧家內部不服他的人不少。等到他執意要将聶桐娘立為正妻後,反對他的聲浪就更激烈了。
而如今顧浚已與顧家撕破了臉,顧溫又不被顧真君所喜,嫡脈之中,顧昶就成了最合适的家主人選。
女人的聲音十分冷淡:“顧道友也是來給顧前輩上香的?可是不巧,小浚在殿裏。”
顧昶不以為忤,反而微微笑道:“非也非也,在下是來找葉掌門的。”
“哦?”葉舒挑了挑眉,一臉我們不熟的表情。
“在下近日悉知一件秘聞,事關重大,想向葉掌門吐露。”顧昶也沒有廢話,開門見山道,“我大嫂是被聶桐娘害死的。”
他口中的大嫂,正是顧浚生母霍真。
原以為葉舒不說大驚失色,至少也會變一變眼神。誰知葉舒只是平平靜靜地站在那裏,似乎自己說的話她早已預料到了。
顧昶不由心中沉了一沉,還是勾着唇角:“大嫂身體不好,纏綿病榻多年。但若不是聶桐娘暗下手腳,大嫂絕不會在韶華之年就遺恨病逝。”
葉舒只微微颔首,示意顧昶繼續說下去。其實她心中遠沒有表面這般平靜,卻也不怎麽吃驚。
畢竟這種寵妾暗害嫡妻的套路,葉舒在各色宅鬥文中看的太多了。
她第一次聽說顧家那攤子爛事時,還曾經暗自嘀咕。霍真一死,顧浚就跟顆小白菜似的,而聶桐娘迅速上位,連着顧溫也水漲船高。要說這裏面沒有貓膩,她才不信呢。
只是葉舒對這種事毫無興趣,任她聶桐娘有多得意,等到潇真派可以碾壓顧家的時候,捏死她還不跟捏死只螞蟻一樣。這種級別的boss,還不值得葉舒親自去推。
不過事情坐實,葉舒就不得不重視起來。她所憂慮的,乃是顧浚若知道真相,勢必會傷心不已。
霍真性子溫柔,甚至可以說溫柔到懦弱了。對着聶桐娘這個丈夫的寵妾,她不僅沒能與對方鬥起來,反而在白蓮花聶桐娘的小意殷勤下與其做了好姐妹。而顧旭對長子冷淡,霍真也只以為是顧浚由祖父撫養,與父親不親近的緣故。
直到霍真快要撒手人寰,聶桐娘掩不住得意狂妄,才在她面前露出了端倪。但霍真并未将此事告訴顧浚,顧浚雖然厭惡聶桐娘,也沒想着要對她下殺手。
葉舒心中暗嘆,雖然她向來讨厭那些怕你傷心就要瞞着你的戲碼,但是眼下将此事和盤托出,不啻于在顧浚本就傷痕累累的心上插刀子。所以,還是由自己一手解決吧。
她沉吟片刻,忽而笑着望向顧昶:“顧道友,你想從本座這裏得到什麽?”
顧昶笑容溫和:“葉掌門果然是個聰明人,我什麽也不想要,只是希望葉掌門不要再插手我顧家之事。”
“顧溫和顧旭留給我。”葉舒伸出兩根手指,“其他的,本座沒有興趣。”
“這是當然。”顧昶的笑容更盛了一點,“我雖然相信葉掌門的信用,但還是希望你能立下道心誓言。”
葉舒幹脆利落地起了個誓,見顧昶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松動後,她淡聲問道:“本座有一事不明,這些事對聶桐娘來說是要爛在肚子裏的秘辛,顧道友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有一顆十分好用的棋子。”顧昶神秘一笑,“不過現在嘛,棋局已到尾聲,該是她退場的時候了。”
☆、107|427|城
顧浚也不知自己在祖父的靈位前跪了有多久。眼前仿佛是一片黑暗的潮水,潮汐漸湧,潮浪卻又一點一點褪去,緩慢又無聲地,歸于寂靜的冰冷。
“小浚。“
他身後傳來輕柔熟悉的聲音,顧浚微微動了動,逆着殿內明亮的燈火,葉舒的面目隐藏在耀眼的光翳中,看不分明。
顧浚就這麽不言不語地跪了快一整天,對修士來說,這本不是什麽大事,但令葉舒擔憂的是顧浚如今的狀态。
她暗自嘆息,語氣卻依舊平靜:“咱們走吧,小衍他們想必已經回山了,你還未見過我新收的弟子吧,那小子比小衍還不着調。”
——就仿佛顧浚并未經歷過那些痛徹心扉的事般。
少年黑沉沉的瞳眸中,終于起了些許微瀾。他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看在葉舒眼中,只覺得顧浚站在那裏,卻好似遠在雲端,如墜幻夢。似乎輕輕一戳,那個挺拔的身影就要像泡沫般破碎。
直到這時,他蒼白的面容上方才點亮了一抹鮮活之氣。
葉舒走過去,徑直抓住少年的手,她微微笑了笑:“回家。”
顧浚的眼睛亮了一瞬,他垂下眼簾,斂住眼中洶湧的情緒。忽而又擡起頭,緩慢而堅決地點了點頭:“回家。”
女人的手小巧輕軟,只是輕輕勾住顧浚的指尖,卻教他心中一片安寧。
只有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抛下自己。
葉舒什麽也沒說,但他就是知道。
他們安靜地穿行在逐漸褪去的夜色中,前路漫漫,光陰卻又如此短暫。那人的身量比自己要矮上許多,但她卻一直走在最前面,從濃郁的迷霧中伸出手,将他拉出這一池泥沼。
該放手時放手,方才能有一線生機。但我寧願丢掉性命,也不會放開這只手。
天終于亮了,紅日從雲中一躍而出,萬丈金芒刺破蒼穹,遍灑乾坤。
顧浚已走到了顧家大宅的門前,跨過這一步,就是恩斷義絕。總有一天他會再回到這裏,往昔種種情意,卻再不能左右他。
“小浚。”葉舒輕輕地喚了一聲。
顧浚不再猶豫,一步邁出了那扇大門。
他似乎聽到了轟然一聲巨響,元神之中,二十七層道基連着十根法梁齊齊嗡鳴,虛影乍現,金丹凝就!
葉舒當機立斷,袍袖一卷,就将顧浚卷進了星辰洞天中。她不由驚愕異常,顧浚竟然在此時結丹了。而且還不是一般修士循序漸進後主動沖擊金丹境界,完全是突如其來。
不過想來也是,以顧浚的天賦,在他用琢元丹恢複了先天壽元後,修煉自然是一帆風順。原本按照葉舒的估計,顧浚早就可以沖擊金丹境界了,卻一直沒有動作。
葉舒初時以為顧浚是想在築基期将基礎打牢,眼下看來,并非如此。
修士的境界越低,修煉時對心性的要求就越少,但這并不意味着道心對此毫無影響。
顧浚生性執拗,他雖然從未表露出來,但葉舒知道,顧浚對顧家的心結十分深重。想必是這心結影響了顧浚的道心,因此他才不能突破到金丹境界。
如今一步邁出,種種桎梏盡皆散去。而顧浚厚積薄發,此時結丹非但不是突如其來,反而是水到渠成之事。
想通了此節,葉舒便不再擔心。不過這裏畢竟是顧家的地盤,還是讓顧浚順利結丹後再将他從洞天中放出來。
顧家大宅遠離巨源城內的普通民居,等閑人不能靠近。但遙遙望見一個藍衣的人影從門內走了出來,城內的修士頓時激動非常。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葉掌門?”
“看她神完氣足的模樣,顧家人果然不敢拿她如何吧。”
“你說她在顧家待了這幾天,到底都幹了些什麽?”
“這麽不聲不響的,不像是那位掌門的作風啊。”
看熱鬧是人類的一大天性,即使是餐風飲露的所謂仙人也不能免俗。葉舒這兩日裏沒有關心外間發生的事,尚且還不知道,她怒闖顧家,一腳踏碎顧氏大門牌匾的驚人舉動,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修真界中甚至有勢力以為潇真派要和顧氏開戰了,一時間,幸災樂禍的,惶恐不安的,閑得蛋疼的……人人都開始關心顧家的大門。
葉舒倒沒有現在和顧家翻臉的打算,畢竟是顧浚的父族,還是要由顧浚自己決定如何處理。至于聶桐娘嘛,弄死她的方法實在太多了。本着低調的原則,葉舒決定把這事交給虞懷季去操勞。
畢竟是在九易洲,讓鲲蚩這種大妖一路招搖,來踢場子效果不錯,回離合山就不用如此惹人注目了。
葉舒想着,揚手就招出了高達數十丈的踞雲踏星飛宮。
呃……這樣好像也挺惹人注目的。
“好,好大的飛宮!”當下就有修士驚呼了起來。
不過更多人關心的還是顧家:“葉掌門這是要走了?難道她不是來找茬的?”
大概是為了響應廣大修士對八卦的渴求,葉舒正欲踏上飛宮,卻聽到了讓她厭惡不已的聲音。
“且慢!”
顧旭帶着兩列修士,大義凜然地走了過來。他先是張望了一圈,發現沒看到顧浚,然後才眼神閃爍地看了看葉舒:“葉掌門,敢問犬子在何處?”
葉舒似笑非笑:“雖然你是狗,但小浚可不是哦。”
顧旭一噎,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以他往日的性子,此時必定要暴跳如雷,但想到自己壓根不是眼前這女人的對手,只能忍氣吞聲:“我有話要對大郎說,葉掌門,還請你喚他出來。”
“他很忙,沒空。”葉舒朝天翻了個白眼,又冷淡地道,“顧家主有什麽話要說,告訴本座也一樣。”
顧旭打的是攔住顧浚,将他手中的寶藏線索留下來的主意。他雖然對這個兒子不親近,但也知道顧浚的性子。你若是逼迫于他,反而讨不着好,但要是動之以情……
聶桐娘的話在他耳邊回響:“大郎對您一片孺慕之情,若是老爺您軟和地勸他兩句,想必他就會回心轉意。”
顧旭不喜歡顧浚成日裏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和乖巧貼心的二郎比起來,他這個大兒子看起來像是要來讨債的。不過好歹也是自己的兒子,顧浚要是還念着父子情分,自己以後對他親近一點,也未嘗不可。
可是現在顧浚不見蹤影,顧旭怎麽敢把自己的盤算告訴葉舒。
“這個……”顧旭不由支吾了起來。
葉舒一點面子也不想給顧旭:“有事說事,沒事就滾。”
顧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一道嬌柔的女聲傳來,帶着掩飾不住的驚慌和心痛:“你,你竟然如此侮辱我家老爺,到底還把不把我們顧家放在眼裏。”
葉舒呵呵:“顧家幾時成你的了,你怎麽不去問問顧真君答不答應?”
又看到聶桐娘這個惹人厭的女人,葉舒只覺得自己像在看一只命不久矣的蒼蠅。
顧真君既然回歸顧家,就是要開始插手顧家這一攤子爛事了。顧旭與聶桐娘兩人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卻還整天到處蹦跶。也不知聶桐娘從哪裏來的自信,以為自己能長長久久地坐在顧家主母的位子上。
她哪裏知道,聶桐娘料到顧旭惹得顧真君不滿,必定要丢掉家主之位。顧旭去位,她卻并不需要驚慌,因為成為家主的,必定是她的兒子顧溫。
顧真君絕不會讓嫡脈以外的人成為家主,只要她逼得顧浚與顧家徹底撕破臉,顧真君礙于顧家的臉面,也不會把家主的位子給顧浚。
剩下一個有資格成為家主的,就是顧昶。想到此處,聶桐娘不由羞紅了臉,那人……不會與自己為敵。
她眼波流轉間,心中已然計定。既然顧浚不在此處,将目标變成葉舒也是一樣的。這姓葉的女人脾氣嚣張,只要自己在其中挑撥兩句,不怕顧旭不和她撕扯起來。
潇真派掌門和顧氏家主大打出手,就算顧真君不想和潇真派翻臉,也由不得他了。而一旦這兩方勢力交惡,身為潇真派真傳的顧浚,無論如何也不能做顧氏家主。
“葉掌門。”聶桐娘嬌怯怯地開口了,“妾身不知你為何對妾身有如此大的成見,妾身并不在意,只希望你不要辱及我家老爺。”
她含情脈脈地看了顧旭一眼:“老爺他一片愛子之心,只是聽說大郎要走,心有不舍。雖說他們父子間過去有許多誤會,但血脈至親,到底還是不能割舍的,還請葉掌門體諒骨肉親情。”
“夫人這話說的好。”葉舒笑眯眯地道,“倒像我葉舒要是不讓小浚出來見你們,是要讓你們骨肉離散?”
葉舒想到聶桐娘的所作所為,不由又惡心又憤怒。這女人真是好大的臉,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說出如此一番話。
顧旭的愛子之心?全都放在顧溫身上吧。至于顧家這豺狼窩裏的骨肉親情,顧浚若是要了,恐怕立時就要被剝皮拆骨,連點肉都不剩。
“桐娘……”一旁的顧旭覺得不妙,連忙偷偷扯了扯聶桐娘的袖子。
誰知聶桐娘卻不理會他:“葉掌門誤會了。”她依舊是柔柔弱弱的聲音,“葉掌門愛徒心切,些許小錯,也純屬無心。”
葉舒這下是真火了,在她心裏,早已将聶桐娘看做了死人。現在這死人竟然還來撩撥自己,你是找死呢找死呢還是找死呢。
她心中已然動了殺念,面上卻依舊淡然:“夫人,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關于本座的傳聞?”
聶桐娘原以為葉舒不說發怒,至少也會出言反駁,聞言不由愣了愣:“什麽傳聞?”
葉舒慢悠悠地理了理袖口,忽而展顏一笑:“若有人敢惹怒我,就是一個‘死’字。”
“桐娘!”她話音剛落,本就緊張無比的顧旭立刻抛出法器,欲将聶桐娘護住。
但此時已然遲了,劍虹乍然亮起,剎那間斬破虛空。聶桐娘面上驚恐的神色還未完全顯露,光芒閃過,一顆頭顱沖天而起!
怎麽……怎麽會這樣……
她怎麽敢在大庭廣衆之下直接提劍殺人,我乃顧氏主母,難道她不怕和顧家翻臉?
不,不對,我的目的就是要她和顧家翻臉,可是……可是和她對上的人不應該是顧旭那個蠢貨嗎?
對了,顧旭為什麽沒有像以往那樣為我出頭?不然那劍也不會沖着我來,他好像,特別害怕葉舒……
意識漸漸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聶桐娘看到自己無頭的身軀重重倒地,鮮血滿地……
“桐娘!”顧旭的喊聲撕心裂肺,他噗的噴出一口鮮血,在衆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軟在了地上。
葉舒慢條斯理地收劍,她甚至還朝顧旭溫和地笑了笑,而顧旭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顧道友,有句話我要送給你。”她柔聲道,“不作不死,切記切記。”
說罷,她轉身踏上飛宮,飄然遠去。
☆、108|427城|
嘭咚一聲,茶盞被狠狠掼在了地上。似乎還嫌不解氣,一雙手伸過來,又将桌上的幾個花瓶盡數掀翻。乒裏乓啷一陣亂響,等到顧溫稍稍從憤怒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整間屋子已經被他砸了個稀巴爛。
他猛喘了幾口氣,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想喝口茶,才想起來茶杯已經被自己砸碎了。他不由一腳踢向手邊的桌子,将那張玉石的大桌踢了個米分碎。
“葉舒……”少年口中低喃着這個讓自己恨之入骨的名字,“好啊……好你個潇真派葉掌門……”
葉舒在顧家大宅前,一劍割了聶桐娘的頭顱。這件事一經散播出去,立刻在九易洲傳得沸沸揚揚。在外游歷的顧溫還沒接到顧家的飛書,就從路過的修士口中聽到了這個驚人的消息。
他一開始根本就不相信,直到顧真君和他在家裏留下的暗樁都寫信證實了這件事,顧溫才接受了事實。
他心中除了悲痛,更多的是難以遏制的驚愕和憤怒。
“葉舒,你怎麽敢……”
你怎麽敢如此膽大包天,在衆多顧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殺了顧氏主母!
不僅顧溫不明白,修真界但凡聽說了這個消息的修士,有大半都不明白。葉舒此舉,難道是要正式對顧家宣戰?
其實葉舒才沒想那麽多呢,她就是想一劍砍了那個叽叽歪歪、面目可憎的女人。
可惜不管是顧溫,還是看熱鬧的大多數人,都沒等到他們想要的那個結果。
葉舒殺完人後,揮揮衣袖潇灑地離開了。而顧家就跟這事沒發生一樣,悄無聲息地把聶桐娘收殓了。不僅沒有要替聶桐娘報仇的意思,甚至對潇真派連一點譴責都沒有。
外人看不明白,顧溫哪裏還會不懂——這是顧真君的意思。他已然心知肚明,顧真君是鐵了心不打算把家主之位給自己了。
聶桐娘被殺,而顧旭當場吐血後,回去就昏迷不醒。眼下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他有謀害親父嫌疑的事已經傳了出去,這個家主的位子絕對坐不穩當。
此時不安撫生母橫死的顧溫,反而對此不聞不問,顧真君的态度一目了然。
而不與潇真派翻臉,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顧真君還沒有放棄讓顧浚做家主的打算。
“二叔啊二叔,你處心積慮、步步謀算,恐怕沒想到老祖就這麽不待見你吧。”
顧溫露出一抹兇戾的冷笑,顧昶自以為做的隐蔽,難道自己會發現不了?
葉舒之所以會殺聶桐娘,說白了還是為了替顧浚的母親報仇,而這個秘密正是顧昶透露出去的。他借了葉舒這柄刀,殺了聶桐娘這顆棋子。
那個愚蠢的女人,恐怕在死之前,都以為顧昶是愛着自己的吧……
顧溫身為人子,實在不知該對母親的這段畸戀做出何種反應,所以他只能裝聾作啞。再想盡一切辦法,通過各種旁敲側擊,來提醒聶桐娘顧昶的狼子野心。
可惜那個女人果然是太蠢了,她越陷越深,終于将自己的一條命搭了進去。
而顧溫甚至不能将顧昶在背地裏的勾當捅出去,那女人雖然蠢,但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哪怕是心狠手辣如顧溫,也無法在她死後糟踐她。
不過沒關系,顧昶,你以為這樣你就贏了?
顧溫從袖中拿出那封飛書,定定地看了許久。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定。
他原本以為自己籌謀多年,只需靜待勝利,看來還是自己太天真了。不過沒關系,顧家如今亂象盡顯,遲早要日薄西山。而自己卻會背靠更大的勢力,獲得更多的力量。
到了那時,顧溫眸中的冷意有如實質,葉舒、顧昶、顧浚……你們誰都逃不掉!
高天之中,一艘巨大的飛宮正在雲間快速穿行。此時日已近晚,天際被夕晖鋪灑成鮮妍的赤色,仿佛烈火燎原,又似星河流淌。
葉舒惬意地倚在玉欄上,一邊欣賞美景,一邊随意浏覽着手裏的飛書。修真界的八卦總是傳得特別快,距離葉舒結果聶桐娘尚不足一日,虞懷季、盛南浔、司修……各種各樣詢問的信件就飛到了葉舒手中。
幾個好基友自然是關心葉舒這麽做帶來的後果,葉舒卻一點也不憂慮。先不說顧真君會不會為了聶桐娘大動幹戈,就算顧家想如何,難道她葉舒就怕了?
至于顧昶……葉舒的笑意十分冰冷,想借刀殺人,也得先看看那把刀會不會反噬自身。
顧昶為了提防葉舒,不惜讓她立下不插手顧家之事的道心誓言。但是葉舒不插手,有的是人想插手。
葉舒笑眯眯地從一堆飛書中抽出司修的那封,開始提筆給司修回信——小司啊,打碎顧昶如意算盤的重任,就交給了你。
她心情正好,顧浚順利結丹,已經從星辰洞天中出來了。以他的天賦,一顆紫丹妥妥的。
結丹之後,顧浚便待在房中穩固境界,葉舒想到自己還沒恭喜他,擡腳就去尋顧浚。
她先是敲了敲門,發現屋內沒有人回應。不由略皺了皺眉,就推門走了進去。屋內寂然無聲,只聞葉舒的鞋底在地毯上擦過的沙沙聲響,她在外間環顧了一圈,并未看到顧浚的身影。
葉舒心中就是一緊,雖說顧浚已經放下了對顧家的心結,但他遭逢大變,到底還是傷心難言。葉舒忙走了幾步,進了內室後,發現顧浚伏在榻上睡着了,方才松了一口氣。
到了他們如今的修為境界,睡眠早就不是必需品了。顧浚素來勤勉,修煉之餘也只是靠打坐入定來恢複精神,鮮少有真正入睡的時候。
葉舒走到塌邊,少年的睡顏并未有一絲恬淡安詳之感。他雙眉緊鎖,薄唇微抿,即使是在睡夢中,也顯得十分疲憊。
葉舒不由嘆了口氣,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上那對蹙起的眉頭。顧浚的眉毛生的修長濃黑,斜飛入鬓。只是他往日裏總不愛笑,眉宇間冷凝無比。少年人的意氣飛揚,似乎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
細細想來,很多時候,不是葉舒在照顧顧浚,反而是顧浚要照顧時不時抽風的葉舒。
他從不需要葉舒為他操心,即使是這般痛苦,也都默默隐忍下來,只在睡夢中流露一二。若葉舒不推門進來,恐怕連他這一點軟弱的情狀都看不到吧。
她心中愧痛,為人師者,除了傳道授業,還要護着自己的徒兒長大成人。顧浚失母失祖,母族甚至慘遭滅門,剩下的兩個至親,一個糊塗冷酷,一個狠毒陰險。他在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竟只剩下同門幾人。
而假若葉舒都不能時時關心他,他又要向誰去求的一方安眠之地呢。
纖細的手指在顧浚眉間摩挲着,想要将他緊皺的眉頭撫平,但這似乎只是徒勞。迷蒙中,顧浚覺得眉心傳來一陣暖暖的癢意,他費力地睜開眼,卻疑惑地看到了正坐在自己身側的葉舒。
“師父?”少年忍不住又看了看,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夢裏。
“呃……”葉舒有些尴尬地停了手,頗有一種趁機騷擾人家被現場抓包的窘迫感,她幹笑了幾聲,“我就是随便摸了摸你,別的什麽都沒幹。”
顧浚聞言,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股酥癢是師父的手指,他微微漲紅了臉:“師父,有事麽?”
葉舒下意識就要回答沒事,想到自己是來關心顧浚的,再也不能如以往那樣大大咧咧。于是鄭重地點點頭:“小浚,你心裏好受些了嗎?”
顧浚怔了怔,看着葉舒隐含擔憂的神色,不由露出一點笑意來,低聲道:“嗯。”
可憐葉舒一向粗疏慣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妥帖溫柔地安慰人。她生怕顧浚為了寬慰自己才強顏歡笑,絞盡腦汁地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小浚,讓師父抱抱你吧。”
顧浚原本還只是薄紅的臉頰頓時緋色一片:“師,師父,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心靈雞湯不都說了嘛,擁抱能給予人最多的力量。葉舒滿懷着一腔愛徒之心,不由分說地把顧浚拽過來,一把摟在了懷裏。
“師……”顧浚話還沒說完,就身不由己地撲進了女人的懷中。
鼻端處缭繞着似草似木的清香,葉舒穿着一襲輕軟的紗袍,少年的整張臉都埋在那片順滑的衣料中。隔着那層輕紗,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葉舒的心跳聲,和胸前香軟的起伏……
這就是母性的胸懷啊,葉舒滿意地點點頭,還順手給懷中的徒兒理了理頭發。
顧浚渾身僵硬,感覺到那只手溫柔地拂過頭頂,竟然開始輕輕拍撫起他的背脊。
他不由又是無措又是緊張,整具身軀都好似要燃燒起來。只能一動不動地趴在葉舒胸前,竭力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小浚。”葉舒輕柔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你若是困了的話,就在師父懷裏睡吧。”為師還可以免費提供搖籃曲哄睡業務,一定讓你身心舒暢。
顧浚掙紮着從葉舒懷裏擡起頭:“……師父,我看還是免了吧。”
“為什麽?”葉舒頗為無辜地眨了眨眼,又将顧浚的腦袋給按了回去,“乖乖的,不要動。”
“唔!”
這一下實打實地,将顧浚的鼻子磕在了兩團綿軟之上。葉舒只覺得胸前一濕,頓時大驚失色:“小浚,你哭了?!”
顧浚拖着鼻腔裏的兩管血,只能悶聲回答:“嗯,哭了。”
☆、109|427城|家
關于徒兒宣稱他哭了,但是自己的衣襟上為什麽會留下血跡這件事,葉舒思考了許久。她閉目沉思,忽然猛地睜開眼睛:“難道小浚流的竟是血淚?!”
思及此,不由越加心疼顧浚。果然還是自己不夠關心大徒弟,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顧浚這不會哭的孩子,過去确實被自己給忽視了。
葉舒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時時刻刻關心顧浚方好。從修行歷練到日常起居,自己大可一手包辦。她琢磨了一會兒,要不先給顧浚介紹個女朋友?
顧浚正在屋內看書,沒來由身上發寒,竟然破天荒地打了個噴嚏。恰好葉舒推門而入,立刻一溜煙奔到顧浚身前,一把抓住顧浚的手:“小浚,你是不是生病了?!”目光灼灼,恨不得把顧浚扒開,從頭到腳都觀察一遍才好。
顧浚抽了抽嘴角:“師父,我已是金丹元師,寒暑不侵,且并無壽元衰敗之相,不會生病。”
雖說葉舒近日過于熱情的态度弄得顧浚有些無所适從,但他心中高興非常,只是面上并不曾表露出來,依舊如往常一般。
此時見葉舒的動作,他心頭一動,任由葉舒将自己的手牢牢抓住,輕聲道:“師父既來了,我這裏泡了好茶,師父可願一飲?”
葉舒見顧浚确實無事,順勢就坐了下來:“也好。”
只是她握着顧浚的手也抽了回去,顧浚只覺雙手一輕,眼神也跟着一暗。
葉舒卻毫無所覺,她以手支頤,笑眯眯地道:“小浚,舊年你與司修的妹妹有過婚約吧,這事是怎麽成的?”
顧浚不由一愣:“此事乃是司家世伯所請,祖父也覺得甚好,于是就定了下來。不過這門婚約并未大張旗鼓,知道的人也甚少。”
顧浚口中的司世伯,正是司氏家主,司修的父親司朗。
司家與顧家的婚約,說的是将司朗獨女許以顧氏嫡子。所以後來顧浚被逐,婚約就延到了顧溫身上。
司家肯以一品門閥之尊如此屈就顧家,葉舒早就猜測其中必有內情,不過她今日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記得那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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