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相處

回到家裏，穆幕立刻給穆爸爸和其他人打電話報平安，表示她把喬唯翌找回來了。

至于喬唯翌是被身無分文地扔過來的，可憐得連一件換洗的衣物的沒有。穆幕只能翻了套穆爸爸的衣服給他。

趁他在浴室裏發呆的時候，穆幕在另一邊迅速洗了個戰鬥澡。熱水來來回回淋了幾趟，趨了不少寒意，讓從大雨中掙紮回來又冷又累的穆幕，感覺精神氣又回來了。

她出來的時候，主卧浴室的門還是牢牢地關着的。敲敲門，确定人還活着後，穆幕就去廚房裏煮姜水。想着傾巢而出的一群人，她特地選了一大塊姜，去皮後，剁成絲，放進沸水裏慢慢煮，等水變黃後，再加紅糖。

第一次煮這個，她心裏沒底，一直拿着勺子撈點水到碗裏試味道。滾燙的水，冰冷的碗，蒸氣一下子撲了上來，散發着濃濃的姜味和紅糖甜蜜的香味，讓人感覺暖到心裏。

穆幕嘆了口氣，往鍋裏再加了一塊糖，關小了火，就跑到廳裏的座機旁，翻起了小本子。探頭打量了下，确定喬唯翌還在裏頭瞎折騰後，她就對着“喬建軍”名頭的號碼，摁了起來。

接吧，接吧……求接……

穆幕一邊聽着話筒裏的“嘟嘟嘟”聲，一邊仍像做賊一般地留意裏頭浴室的動靜，急得一直在扯電話繩。一旦有什麽不正常的響聲，就會下意識地炸毛。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害怕被喬唯翌捉包。

“喂？”電話接通了，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了過來。

“喬叔叔，您好，我是穆幕。”穆幕松了口氣，然而，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交代的東西，她又一口氣卡在嗓子眼上，覺得渾身不順暢。

“喬叔叔，您聽我說，我得先跟你道歉。”抿抿唇，把要說的話在腦子裏大致理了個順序後，她把自己所作所為及結果盡量清楚地交代出來。

另一頭，不知道是真認認真真地在聽她說，還是被她給氣到了，一直沒吭聲。沉默是最可怕的，因為不在沉默中暴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穆幕沒想過要撇清自己，只是把記得的都說完後，她除了一直道歉，也想不到別的可以補充的。最終結果便是兩頭都沒聲音，但似乎都有默契地沒挂電話。

“他怎樣了，還好嗎？”那頭終于發話了。聲音聽起來有點猶豫。

“他現在去洗澡了。沒有換洗的衣服，我從爸爸的衣櫃裏翻了一套給他。”穆幕斟酌着，描述事實。至于喬唯翌現在“好不好”，她總不能闖進浴室問一句，或者直接瞎編一個吧？

“麻煩你們了。”那頭傳來了一聲嘆氣，呼吸有點重，“我現在不太方便回來，也不放心他一個人呆在家裏。他現在情況特殊，也上不了學了，只能麻煩你們幫個忙，照顧他一段時間。他的行李，我會讓李姨送過來的。”

本來聽到“麻煩了”這樣的客氣話時，穆幕還是覺得有點受寵若驚的，畢竟這禍還是她闖出來的，竟然還讓事主爸爸給她道謝。

然而，聽到後半句時，她差點沒忍住爆粗——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很想鑽過電話線，去那一頭，揪着喬建軍的衣領，問問他——這TM的真是你兒子嗎？姐姐我把他坑得那麽慘，你竟然還要把他扔在這兒？！還TMD感謝我？！這兒子撿的吧，還是充話費送的？

聽着話筒裏傳來的“嘟嘟”聲，穆幕無力地挂上了電話。

“叮叮，這麽會有這樣的人？”心裏頭堵得慌，又不能随便跟人說，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叮叮。

她真替喬唯翌不值，竟然攤上了這樣的一個老爸。如果她是他的女兒，別說她12歲了，25歲也照跟他鬧，翻天覆地地鬧！

“叮，積分不足，系統陪聊功能尚未開啓，請穆幕繼續努力。”

“知道了知道了。”腦海裏響起了叮大爺熟悉的金屬音，一如既往的傲嬌，雖然沒起什麽作用，卻意外地讓她寬心了不少。

對着座機比了個中指後，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穆幕立刻趕到廚房關火。

浴室的門終于開了，喬唯翌頭上搭着浴巾，也不擦頭發，就這麽搭着，踢着拖鞋，傻乎乎地走了出來。穆爸爸的衣服穿到了他身上，明顯過大，松松垮垮，中長褲也直接成了長褲。

“喝碗姜水吧。”穆幕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立刻狗腿地盛了碗，端到他面前。

喬唯翌眉毛輕擰，捏着鼻子，身子微微後仰，一雙桃花眼不耐地打量着她，沒有立刻把碗接過去。

“放一邊，難聞……啊……啊嚏！”他大少爺似地吩咐，然而，命令沒下完，就被一個2連噴嚏給打斷。毛巾抖落了一半，頭發接連往下滴水，好像又去雨中逛了一圈似的。

“趁熱喝，驅寒！”這人真是生活白癡，穆幕看不下去了，直接把碗逼到了他面前，強迫他喝下去，然後讓他到一旁擦頭發，作勢要給他乘第二碗。

“咳咳咳……醜八怪，你謀財害命！”喬唯翌被堵得太急了，有些嗆進了鼻子了，難受得歪倒在沙發上。

就在這時，穆爸爸加上了穆媽媽，再去隔壁接了穆小弟，齊齊回來了。他們一進來，見此情景，就在穆幕還沒來得及端碗姜水博個好印象時，就把她拉進房裏教訓了一頓。

穆幕自然是一句話都不敢反駁，聽着她媽唠唠叨叨地給她講道理完了，又迎來了她爸的又一番人生見解。等她腦子一股漿糊、終于解脫了時候，就看到喬唯翌大爺似的抱着抱枕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前頭還擺着一堆零食。

同在一屋檐下，待遇竟然有那麽大的區別，明明她才是親生的。穆幕瞪了他一眼，剛想走過去，搶包薯片，卻發現門鈴響了，只能中途拐了個彎。

“我是李大娘的侄子，來送東西的。”防盜門外站着個20來歲的小夥子，提着個大黑行李袋，摸着頭憨笑。

“李大娘？”穆媽媽顯然忘記了這號人了，目光透着警惕，對對方老實憨厚的表皮一點都不感冒。

穆幕倒是記得喬叔叔提過的這事，拉拉穆媽媽的手，讓她側下身子，把來龍去脈簡單交代了一遍。

兩個女的，默契地對了下眼神，悄悄開門把行李接了過來，然後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過，穆幕從穆媽媽瞥喬唯翌的那意味深長的一眼，猜想她心裏頭一定也在感嘆——這可憐的孩子，簡直就像是上門推銷的贈品。要不是見過了喬建軍，她真會懷疑這是不是詐騙新手段。

晚飯前，穆幕就幫着穆爸爸在廚房裏轉，穆媽媽跟喬唯翌聊過後，便悄悄打起了電話，估計是跟喬建軍确認情況了。而在乖乖看電視發呆的喬唯翌被穆小弟纏上了，兩個人玩起了拉衣服的游戲，穆小弟還彪悍地征服了噴火龍，一屁股坐他腿上。這一大一小的，彼此鬧騰，竟然還有點意外的和諧。

只是晚飯後，喬唯翌看到自己的行李，竟然一反常态，禮貌地道了聲晚安後，便默默地跑到了專門為他收拾好的客房，關上了門。

本來還算熱鬧的穆家，除了電視機裏還是執着地念着小品外，便立刻靜了下來。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該不該去敲門，就害怕喬唯翌壓抑了那麽久會想不開。

最後，還是穆幕因為是該死的“同齡人”而獲得絕對的優勢，被推舉去擾人清淨。

“喂。”她敲了兩下門，“明天要8點起吃早飯。”在爸媽面前，她不敢說話不客氣。

半晌後，門內傳出了一聲悶悶的“知道了”。若不是外頭靜，還真不易聽清。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她又補了一句，“當然，你想吃炒飯，我也可以考慮一下親自下廚。”

“不用了，你做的太難吃了。”裏頭的聲調稍微高了點。

“那你想吃什麽？”穆幕聽不見回答，便大大咧咧地靠着門坐，時不時地反手給他敲兩下。

“随便。你好吵。”裏頭傳來了翻身的聲音，聲音更悶了，似乎是從什麽障礙物裏頭傳出來的。

“那我勉為其難地給你做個辣椒油拌生姜？”穆幕锲而不舍，繼續騷擾。

“醜八怪，你煩不煩！有本事你自己吃，你敢吃，我就吃！”聲音一下子清晰了，還能聽到某人發怒的狂叫。

“那行，我吃什麽，你就吃什麽好了。”大功告成了。穆幕努力地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一本正經地朝着主卧那頭等着的爸媽，比了個“ok”的手勢。

“晚安啦，噴火龍。”最後三個字，她沒說出來，而是對着門，比了個音。敲了最後一下門，穆幕關上了走廊處的燈，就往回走。

“切，醜八怪。”門內也模模糊糊地飄來了一個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