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說服

即便是千叮咛萬囑咐，喬唯翌第二天還是沒能爬起來，因為他發燒了。畢竟在雨中呆了那麽長時間，身體再好也扛不住。勉強吃了點東西，服了藥後，他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然而，不同于那只要被勸退的家夥，作為好孩子榜樣的穆幕，是要按時回學校的。這個周末折騰得厲害，她一點作業都沒做，還得等着今晚摸回去奮鬥。

臨走前，把噴火龍嘴裏咬着不放的溫度計拔了出來，裏頭的水銀線爬到37度便停了下來，看來是退燒了。穆幕把粥放在保溫瓶裏後，留了張字條，跟奶奶說了聲後，就去取單車回校。

其實，她這周就要期末考了，作業不算多，但也不少。在很多人埋頭複習的時候，她一個人在那裏奮筆疾書，書頁子快速翻動，也是異常地顯眼。

她家親愛的大boss本以為她是在整理什麽考試重點，正想讓她分享下自己的複習方法。結果走到穆幕的位置上，發現這貨竟然在趕英語作業，差點沒把她拉出去教訓一頓。

第三節晚修下課後，學校裏也沒像往常那般熱鬧起來，除了蟲鳴聲和桌椅摩擦聲外，靜得厲害。連一向活潑、能鬧騰的周枳茹和李珍珍也徹底歇了，甚至回宿舍的時候，明知道沒什麽時間看了，也要帶上一本書死磕。

穆幕在她家boss的X視線下，不敢亂來，只能一筆一劃地打草稿，導致還有點尾巴沒做完。宿舍關燈後，她就跟組隊開夜車的嚴歆昕她們一起擠在浴室裏，掩上門，打電筒。

“你周末幹嘛去了？”李珍珍難以置信地看着穆幕以“江湖告急”的理由借了她的卷子，埋頭苦幹。

“一言難盡。”穆幕趴在牆上調整姿勢，好久沒挑燈夜戰了，她把握不好站跟蹲的尺度，兩只手都要90度懸空，時間久了，酸軟得厲害，也沒能多寫幾個字，“家裏來了個小孩，特別能折騰。”

“多大了？讓他跟你弟弟玩不行嗎？”嚴歆昕也搭了話，眼睛卻沒離開手上的物理書，還在努力奮頭着。

“14歲。”穆幕想都不想，脫口而出。甩甩手，放松放松後，她正準備繼續寫的時候，突然覺得脊梁骨哇涼哇涼的。

“你今年才12歲。”李珍珍壓低了嗓門，摟住了穆幕的脖子，半個身子壓在她身上，陰沉沉地問，“男的，女的？”

“男的。”意識到不對勁的穆幕，抽了抽嘴角，在看到李珍珍眼睛發亮地沖了出去後，差點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後來，不知道怎麽發展的。

就剛還在裝逼學習的嚴歆昕也不看書了。大夥們把枕頭塞在被子裏後，裝出個人形後，一起把穆幕堵在了浴室。想維護宿舍和平的陳樂樂，被吩咐了躲在門後提防宿管。浴室空間有限，周枳茹擠不進去，就運起蜘蛛功從隔壁廁所爬牆，探出頭來，其餘4個人就把穆幕包圍得嚴嚴實實，簡直比三司會審還恐怖。

好不容易滿足了她們的八卦之心，甚至于她們知道穆幕家裏多了這號人後，還以5票同意，1票棄權，1票被棄權的絕對優勢要求寒假第一個就要去她家做作業。

想想這群坑爹的隊友，想想家裏那只裝成不會打鳴的公雞的噴火龍，穆幕只想抱着她沒寫完的英語閱讀題哭。

考試的這幾天，穆幕打過1次電話回家。據說噴火龍因為治療及時，周二時就徹底好了，而且病好了以後也沒鬧騰，像被帶了防咬嘴套的狗狗似的，特別乖，乖得讓穆媽媽都點了贊。

穆幕本來是不信的，她一直堅定地認為喬唯翌是暫時受打擊過重，等他反應過來後，一定會反彈回去，變本加厲。然而，等她真正看見後，卻是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或許真能在一夜之中長大。

考完試後，穆幕騎單車，先到店裏。剛進門，她就聽到有客人要點餐，習慣性地想走去櫃臺拿菜單，結果有人領先了她一步，一只手直接從她頭上跨過，輕輕松松地拎走了菜單。

“喂！”就像從兔子口中拔蘿蔔一樣，這種從身高差處獲得的優勢讓人格外地不爽。穆幕立刻轉身，卻看到喬唯翌腰上圍着圍裙，拿着本子，身體微微向前傾斜，邊聽邊認認真真地做記錄。

穆幕的第一反應就是“見鬼了”，簡直比被6只舍友堵在浴室的情況，更讓她覺得害怕。然而，喬唯翌并沒有看她一眼，等客人點好單後，就收起了餐牌，還熟門熟路地上茶，雖然動作還是有點生硬，但是基本上都服務到位了。

反而，現在倒成了她無所事事，像個局外人一樣，想插手還得被人嫌棄。後來還是穆爸爸得了空，告訴她，這是喬唯翌自從病好了以後就自己提出想來幫忙。雖然一開始也是經常打翻盤子的節奏，但他人也聰明，學什麽都快，才幾天，就已經做得像模像樣了。

“那他真的不上學了嗎？”穆幕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重新開口。她總感覺安靜得噴火龍比他爆發時更要可怕。

“那也是我想對你說的。你們是學生。”穆爸爸難得語重心長地耐下心來跟她扯，“店裏是要找幫工的，但肯定不是你，也不會是這孩子。你們來幫忙，我當然歡迎。但是打算常幹的就不行。”

“喬叔叔那邊跟我溝通過，他會想辦法幫唯翌轉學的。但是這期間，他的學習也不能落下太多。他基礎不好，你正好也放假了，有空的話，就幫他補一下吧。”

“嗯。”穆幕看了看穆爸爸，點了點頭，然後在瞄了眼在外頭安安靜靜地忙碌着的喬唯翌，問道，“那他知道嗎？”

“還沒告訴他，你也盡量別說，這是你喬叔叔拜托的。他跟唯翌的關系不好，就怕再弄巧成拙了。”穆爸爸嘆了口氣，這兩父子讓他這個外人也看着難受。

“叮，恭喜穆幕觸發任務‘喬叔叔的請求：幫喬唯翌補習’，完成後獎勵積分500分。”

腦海裏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機械音。穆幕愣了下，再次點頭。

“那行，我盡力吧。”大不了就當拯救迷途少年好了，反正還有叮叮的獎勵在，她也不虧。

下了決定後，穆幕端上盤子，蹦了出去跟喬唯翌搶活幹。

兩個人都不是那種容易讓步的人，也倔得厲害，一次兩次後又對上了。本來人多的時候，他們最多只是争着上菜，一來一回也需要時間，有時候就剛好錯開了。可漸漸過了飯點後，戰場寬廣了，武器也多樣了，兩個人就在那裏像比賽一般地搶盤子。

喬唯翌是男生，對于體力活有着先天優勢。然而，穆幕就是來搗亂的。他剛把盤子疊好，她就直接搬了過去，坐收漁翁之利。

“你有完沒完？”喬唯翌終于被氣炸了，恢複了噴火龍本性，鼻孔出氣，一掌拍在桌子上。可他氣得快收得也快。還沒堅持過3秒，似乎就後悔了，整個人僵在了那裏，像座石雕似的。

“明明就是你搶了我的活幹，還對我發火了？”穆幕也理直氣壯，兩個人這麽一對比，充分展示了她的臉皮的厚度，“端盤子端得這麽賣力，難道你就想一直在這裏幹下去嗎？”

喬唯翌抿緊唇，收回了手，低頭看着桌子，不說話。

“店裏之前請過一個小工，就是因為覺得在這裏幹沒前途，所以辭職了。”穆幕逼着自己硬下氣，不能心軟，“不是說你幹的不好，但是真的沒必要這樣。你真就想當個服務生嗎？”

“我不知道我爸有沒有給你們錢，但他的就是他的，我總不能白吃白喝吧。”喬唯翌愣了下後，又開始動手收拾桌上的盤子，但動作很慢，頭仍然低着，不肯擡起來，“他那天說了，既然我不想好好學，那幹脆就別學，去店裏打工好了。”

“那你真不想學了嗎？”

喬唯翌沒立刻回答，而是繼續在收拾盆子。不過，這麽一問一答下來，穆幕也大概能懂他在想什麽。

“我假期一般都是約了同學一起學習的，你要不要一起？或者先找點書來看，也不管能不能參加中考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總會有用的，你不要太悲觀了。”穆幕把桌角的兩個盤子疊好了，遞給他，“一起努力吧。”

“嗯。”喬唯翌接過了盤子，悶悶地發了個似是而非的音，對未來充滿了迷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