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離開

寒假時，因為多了喬唯翌這個意外，穆幕除了開頭幾天還跟萬娜她們湊一塊兒外，其餘時間就成了早上去店裏忙活，晚上就拿着戒尺蹲在書房，盯着喬唯翌做作業。

所謂的作業，還是某天有位妹子找上門，專門拿給他的。這還是個浪漫的事兒，穆幕非常自覺地回避，把場子留給了他們。可惜某個家夥腦子裏不是一團漿糊，就是漿糊上粘了一團草，一句謝謝也不說，拿了就走，甚至把那位妹子關在了門外。

“你剛才為什麽要把我推出去？”把那沓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紙随意扔在了一旁，喬唯翌揪住了坐在椅子上悠閑地晃着腿的穆幕，問。

“那妹子是專門來找你的，怎麽不請人家進來坐坐？”山長水遠地跑過來，能找到這家店也不是件易事，結果沒過一句話就哭着走了。穆幕對這妹子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又不是我要她來的，湊什麽熱鬧。”喬唯翌瞥了她一眼，進了廚房。

不過，他沒怎麽在意的作業，倒是讓穆幕收了起來，加上一些從書店買來的教輔材料，排了個安排表，讓喬唯翌按計劃完成。

一開始，這家夥還想反抗，嘴裏嚷嚷着什麽“學都不用上了，作業做了也不用交”，但是穆爸爸一坐他身邊，還沒開口，他就立刻乖了。穆幕不禁覺得她爸就是有這種附加氣場，自帶平底鍋技能，對待熊孩子一敲一個準。

可惜，喬唯翌初二開始就沒好好上過課，初一的東西也忘得差不多了，對着中考的綜合性複習題根本下不了手。不過，這也是喬叔叔和她爸想讓穆幕幫忙的原因，就是幫他把之前的知識梳理一遍。

穆幕也不管是初一還是初三的東西了，把自己認為重要的部分和一些答題技巧給喬唯翌過了一遍，然後就從本子上圈題給他實踐。

“你連初三的題都會？”喬唯翌一開始還沒發覺有什麽問題，後來自己悄悄去翻了書，就發現不對勁了。

何止，大學就不提了，她高中的題都會。穆幕心想着要不要裝出一副高人的模樣，吓唬吓唬這小子，讓他別動不動就刺她，跟她鬥嘴。不過她良心未泯，只裝逼地擡高了下巴，留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側臉。

但反過來，喬唯翌确實也讓她吃驚了一把。不僅是他在店裏幹活越來越順手了，甚至還主動跟着穆爸爸學做菜，從一個連洗米都不會的大少爺變成了一個掌握了炒飯和煮面這些基本生活技能的小幫手，一點點地上手。而且，似乎在學習上，他也不差，做題時還會舉一反三，靈活得很，基本上不用穆幕多唠叨。

也許一開始的時候，他偶爾還有點小鬧騰，坐不住，後來倒是會自己專研起來，跟穆幕在書房一人一個角地做作業和預習。

“這人一點都不笨，甚至挺聰明的。”穆幕心想着。

偶爾擡頭，她都能看到喬唯翌在那裏寫寫算算，背挺得很直，坐姿标準，眉頭不時皺起，眼神很專注。

據她所知，喬唯翌之前讀的那所中學其實并不差，在全市都能排在前列，有錢也不一定能進。可見他能考進去，本身的成績不可能差。他若是真的願意像現在這樣一直努力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怎麽了？哪裏不會？” 看着對方寫壞了好幾張草稿紙，穆幕數着時間主動上前去。

雖然她名義上是幫喬唯翌補習，但這家夥沒太把她當回事兒，脾氣又傲得很，不磨到最後，打死都不會來問她。

“這題目是不是漏了個條件？算不出來。”猶豫了一下，他把草稿紙壓在了本子底下，才把習題冊推到了穆幕面前。似乎想裝作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臉皮又不夠厚，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別扭。

“這裏用到一個定理，證明這兩個數是相等，初一時學過的。這些一般出題者會默認為我們都知道，所以不會在題目裏提。”怪不得他磨不出來，這題其實很簡單，可若是不知道定理，根本做不出來。穆幕也不揭穿他，耐下心跟他講，還把書掏出來，翻給他看。

基礎不紮實，這或許是喬唯翌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了。

聰明跟天分不過是讓你跟普通人相比，一個是坐電梯，一個是跑樓梯，但落下太多的話，總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追的上的。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然而，穆幕看着他這副埋頭苦幹的樣子，心裏也升起了幾分敬佩。

時間拐着彎從筆尖下溜走，轉眼就快11點了。

“你過年打算怎麽辦？回家嗎？”穆幕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合上了作業本。

今天是2月7日，還有9天就過年了。店裏盡管忙得厲害，穆爸爸和穆媽媽也有意識地抽出了時間去置辦年貨。就他們幾個小的，依舊維持着規律作息，但身邊的年味兒越來越濃了，周圍也漸漸熱鬧起來，總會察覺到多多少少不一樣的地方。

“李姨說，過幾天就來接我。”喬唯翌寫完了最後一筆，關了臺燈，閉上了眼睛，伸了個懶腰。

不能提某個人。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在這點上達成了某種默契。

這些日子裏，喬建軍一直沒出現過，但前幾天，李大娘來看他了，還給他帶了些點心和衣服。喬唯翌跟他爸的關系不好，但是對照顧了他那麽長時間的李大娘還是挺尊敬了。當時兩個人在一邊聊了好一陣子，完了後，人送走了，喬唯翌還自個兒發了一會兒呆。

“你不會再打架了吧？”穆幕跟他一前一後地走了出門，墊後的她順手關燈。

“欠揍的人哪有那麽多？”喬唯翌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說，“不過，遇上了，肯定見一次揍一次。”

見一次湊一次？敢情他搞到被勸退的那一次，還是遇上仇人了？這裏不是武俠劇中的江湖，而是法治社會，哪來那麽多的快意恩仇？

她還以為這人是學乖了，為自己的行為交足了學費，哪知道還是原來那個性子，只是學會了隐藏，給自己披了層僞裝。

穆幕正想開口勸他幾句，但是對方沒給她這個機會，直接關門了。

呵，她該高興這家夥終于學會了怎樣正常關門了。

然而，第二天，穆幕同樣沒機會問，因為喬唯翌被接走了。

上門的依舊是李大娘，但在下頭開車的肯定就是喬叔叔了。而喬唯翌也不見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在她爸媽面前依舊是只裹了羊皮的噴火龍，溫順而有禮貌。不過，一出門口，他就變成了撲克臉，整個人冷冰冰的，可也沒鬧起來，完全服從安排。

“醜八怪。”他在樓底下朝穆幕揮了揮手，然後就低頭上車，一氣呵成。

穆幕很想頂他一句“噴火龍”，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向他豎一根中指，把他挑釁得炸毛。然而，她此時此刻面對現在的喬唯翌，卻喊不出來。他或許依舊是噴火龍，兇性仍在，但是他把火和自己的獠牙藏了起來，成了只變異品種。

她是不是該給他想個更響亮的外號，免得自己以後在對罵時吃了虧？不對，“醜八怪”這名字對應她也一點都不合适，說句實在話——她哪裏醜了？！把自己打扮一下，也挺好看的嘛！這人一定是眼瞎了，不僅心盲，眼也盲。

“噴火龍！”穆幕不服氣地喊回去。話音剛落，車子就發動了，絕塵而去，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到。

說到底，喬唯翌今天要走的事，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今早，她還傻傻地敲門，想拉上他一起去店裏，結果一開門，就看到她爸媽都還沒上班，齊齊守在了外頭。而喬唯翌背着行李，站在李大娘旁邊。

大家似乎對她這麽晚才起床有點奇怪，他們以為她都知道喬唯翌今早要走了，覺得是他倆又吵架了，所以穆幕才不想送他。

可事實上，她不知道。沒人告訴過她，可他們都以為她應該知道。憑什麽啊？

“叮，恭喜穆幕完成任務‘喬叔叔的請求：幫喬唯翌補習’，獎勵積分500分，目前積分21090分。”

“叮，恭喜穆幕完成任務‘拯救失學少年，勸其重回學校’，獎勵積分500分，目前積分21590分。”

叮大爺好樣的，果然是破壞氣氛的高手！

穆幕一個激靈，立刻從離別的悲傷情緒中抽離，還狠狠地吐槽了自己一把。她早過了傷春悲秋的文藝期了，這輩子也不可能再重溫一次。

噢耶，終于把那搗亂的小屁孩送走了！她應該高興才對，這才是正常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