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狼菩提
四月廣陵,韶光和煦,桃花缤紛,連空氣都彌漫着淡淡的香甜,耳中飄來虛虛實實的琴聲,也不知是真是假。晉瓊是個風雅之人,在如此風雅的地界上,自然要睡個風雅的午覺。都怪今早九儀讓她起得太早,剛才那幫人說了些什麽,抱歉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袋昏昏沉沉的,還不如尋個樹洞睡上她一覺再說。
即便是在夢中她也能聽見風吹樹葉的聲音,這感覺着實不錯,堯雲山上終年積雪,雨橫風斜,哪有得這般溫柔。從花影間斑駁而來的陽光,灑在臉上,像是有哪位佳人正用溫潤的手指,在輕輕的撫愛着她。是花露苑的蘇箋姑娘,還是賞煙樓的若玑小姐……不對,怎麽感覺毛茸茸的?晉瓊睜眼一看,一只軟趴趴的蟲子正伏在她的鼻梁上快要滑下去了。
她渾身一震,還來不及驚呼,就直接摔到地上,又掃落了一樹桃花。趕緊爬起來,環視一周,見四下無人才放心下來,用袖子擦了擦鼻子,蟲子已經摔不見了。還好沒被人看見,不然傳出去她必然淪為江湖笑柄,堂堂飛瓊樓主,睡個覺居然能從樹上掉下來,丢人,真是丢人。還好沒人,還——什麽?那群老不死的居然撇下她跑了!
找了兩刻也沒見半個人影,晉瓊發現她已經在這園子裏徹底的迷路了,随即施展輕功躍上樹梢,想着從高處看應該有些眉目,不成想她差點又被打擊得從樹上掉下來,這天狼山莊處處開滿了桃花擋的嚴嚴實實她什麽都看不見!
恹恹的回到地面,抽出盡歡扇,連道三聲:腐|敗!腐|敗!太腐|敗!
她飛瓊樓站到樓頂就能把整個堯雲山都看完,這歸海的天狼莊她跳到樹頂連個邊都找不着!于是晉瓊得出個令人振奮的結論:當武林盟主太賺!
最後還是只有老辦法,遇樓翻樓遇水翻水,一條直路殺到底。只是一路上都在後悔,幹嘛跟九儀賭氣不帶她來,回去趕緊磕頭認錯。
黃鹂的歌聲清脆婉轉,晉瓊又分了神朝那葉底下的簧語走去,這院子裏的桃樹似乎格外的多,掉落的花瓣幾乎将地面鋪滿。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衣擺,生怕驚擾了一片落花,擡手輕輕推開擋在面前的桃枝,一棵不一樣的小樹露了出來。
小小的樹苗上挂着兩朵尚未盛開的嬌紅,暖風迎面,清香撲鼻,她微微揚起了唇角,這是一棵菩提樹,她從前在番禺見過,樹上開的便是菩提花,沒想到有心人竟能讓它在廣陵存活。她這才看向菩提旁的石磐上,一個盤膝而坐的藍衣少年,少年面容清瘦膚若凝脂,纖細的指尖握着一串菩提子。她站定在了那裏,看着少年緩緩睜開如黑曜般通透的杏眼,對視的瞬間晉瓊心口似有滾滾雷鳴,而少年更是一臉不知所措。
晉瓊深吸一口花香,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未曾有過的娴雅:“別館桃花正濃,小園菩提未開,敢問閣下是?”
少年急急地站起來,雙手合十朝她微微鞠了一躬,“小僧行空。”
看着他及肩的頭發,晉瓊道:“小師父帶發修行?”
少年愣愣地一摸頭頂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還俗一年了,少見生人還沒适應得來,請施
主見諒,在、在下俗名千凝,施主為何會在此地?”
過去江湖上,有人叫她魔頭,有人叫她妖女,好容易低調收斂了幾年,難得聽見有人居然叫她做施主,委實有趣,如此說來這幾年的功夫便沒有白費,不由得展開盡歡,掩面低笑。
“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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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等到回答,只見她踏風而來,明眸丹唇,銀冠麻衣,收起手中折扇,腕處檀珠輕顫。千凝下意識的想後退,卻被她飄來的眼神止住。枝頭黃莺兩兩相呼,池中游魚追逐嬉戲。長而優美的指尖掠過他的側臉,捏起旋落在他肩頭的花瓣,淺淺含入口中,擡眼看他已被染得通紅的面頰,道:“在下姓晉,單名一個瓊字。”
說起當今武林,最正統的,必是法桑方丈坐鎮的少林;風頭最盛的,當屬武林盟主歸海的天狼山莊;最嫉惡如仇的,董虛桐董大俠麾下的華山派;而脾氣最火爆的,定是武當山那位命中缺火的君雨君道長;但最有魄力的無疑是峨嵋派的金平師太,若不是她穩住局勢,恐怕峨嵋衆女眷都要随了前任掌門師太還俗嫁了人……但是!有一個人,是他們通通都不敢輕易招惹的。
要說這人,當年在江湖可算是平地一聲驚雷,震得安穩了許多年的江湖各大門派都抖了三抖。沒有知道她從何處來,也看不出她師承哪派,光是提着柄名叫冥路的劍,就在武林大會上,讓一票正在打瞌睡的掌門的面門上,都濺了血。她還一臉歉意地提着劍柄,抱手道:“手滑、手滑,實在對不住,一不小心削了個人頭。”
看着她一雙滿載春水桃花的眼眸,各位掌門只覺內心柔軟,擺擺手,不就是個人頭嗎,削了
就削了呗,多大點兒事啊——什麽?人頭!
法桑方丈拍桌而起,被殺的人正是他座下三弟子鐵頭羅漢釋喬!這位方丈也是個暴脾氣,當時就扔出了胸前一百單八顆挂珠,朝她飛去。這一百零八顆檀珠分別瞄準的是人身上一百零八個穴位,只要被打中一個死穴,這少女今日就命斷于此,明眼人都能看出,方丈這是起了殺念啊。
可是少女身如閃電,沒人看清她的步伐是在如何移動,四周如擺上了數面鏡子,處處都留有她的影子。她手中那柄冥路更是銀光閃閃,看得衆人膽寒。疾風過後,只聽得檀珠似雨珠打落在石臺上噼啪作響。
臺上的少女一身麻袍勝雪,背劍而立,一時風華竟令所有人都難以移開視線。醒悟之後,他們更是倒吸一口寒氣,從未有過人能在法桑大師的檀珠下全身而退,如今這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竟然——大家都尴尬地望向,那位一出手就使出了絕學的方丈。
法桑瞪圓了牛眼,腳下一蹬就朝擂臺飛去:“妖女!吃老衲一記伏虎拳!”
她一個旋身,輕巧地躲過重拳,足尖微點已然躍上看臺的頂棚,劍已入鞘,而那只用粗布臨時搭起的棚子竟然紋絲未動。
“在下不過是個無名小輩,多謝方丈賞賜。”
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只見她攤開掌心,裏面居然好端端的躺着十三顆檀珠。
“你、你!”法桑已經氣得胡子都歪掉了,手指還在不停地抖。
“在下晉瓊,擾了各位興致,多有得罪,告辭。”
不得罪不得罪,一個剛出茅廬的小輩就敢跟武林第一門派結這麽大個梁子,這場大戲他們看得熱血沸騰,很爽,很爽。
目送她乘風而去,少林竟沒有一個人敢追,這面子丢得着實太大。各路人馬都在回味她剛才的風采,可沒人料想,就是這個少女,在往後的數年,将平靜了太久的江湖攪得天翻地覆。
這一年,她十三歲。
相距十年,再一次坐在這武林大會的會場上,晉瓊摸着手腕處的十三顆檀珠,回想起少年時代的疏狂莽撞,不由得百般感慨。正難得想抒發一下胸中對年華易逝,韶光難留的遺憾,嘴裏就被人塞進一只雞腿,肥嫩可口,油香入味,味蕾得到了滿足,什麽狗屁遺憾全都一掃而空。
一面撕扯着雞腿,一面不滿地看着邊上抱着只整雞啃的少年:“融融,就打算只給我個雞腿?”
高融風卷殘雲,遞給她個完整的骨頭架子:“喏,拿去吧。”
晉瓊:“……”
“哪兒買的雞啊,這肉感,嫩滑爽口,肥而不膩,得是個雞中皇子啊?”
高融翹着二郎腿,捏着根花色鮮豔的羽毛剔牙:“來的時候這只長尾巴毛兒的雞,一路都打着轉兒的親近我,又是蹭又是撒嬌的,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于是你惡向膽邊生,找了個僻靜的地兒——”晉瓊往脖子上那麽一抹。
高融笑得一臉人畜無害。
對面的看臺跑去個婦人:“夫人,不好了,您養了一年的那只七彩紅斑錦雞不見了,就找到這個。”婦人抖着手舉起一撮帶血的雞毛。
那位夫人嗷兒的一聲就暈過去了。
高融把不動聲色地把羽毛塞進袖口,晉瓊憂郁地望着天,把雞骨頭踢到了前人的椅子底下。
旁邊遞來一張繡帕,九儀面無表情:“擦擦嘴上的油。”
武林大會第一日,都是些小兵小将,她瓜子都嗑到嗓子快冒煙兒了也沒什麽大的動靜。
“我去解解渴,你們先看。”話音剛落,坐椅上已不見人影。
九儀看了看桌上那杯涼透的茶,就知道這家夥其實是酒瘾又犯了。
昨日在天狼山莊迷了路,好不容易碰見個人,她卻把正經事忘得一幹二淨,端着個老手的架子,把人調戲一番後直接飛跑了。現在憶來,都想直接把腦袋塞牆縫裏去,今日萬萬不可再犯同樣的錯誤,不如找個順眼的人來帶路。
晉瓊剛踏出會場,就被四面八方投來的各種眼神洗了個遍,搖着盡歡扇,微微一笑,照得這滿園的桃花,皆失了顏色。
鳳眼一掃,三丈開外的樹下有個人正在沖她笑。很好,小子,就是你了。
不等她開口,那人就走了過來,含笑如暖浪,束發以鑲金梅花玉帶,腰纏象牙雲鶴帶扣,墨衣流光,長靴無塵。手中持着一塊雙蝶戲花玉佩,在她跟前站定。
“孟如錦今日有幸能在此遇到晉姑娘,不知姑娘可否記得在下?”
晉瓊也算是在情場縱橫了多年的老手,又怎會不知他眼中的波光是何意:“像孟公子這般出塵絕逸的人物,晉某又怎能忘記。”嗯,沒錯。因為她根本就不記得。
孟如錦激動之情難以言表:“如此,真是太好了,在下還以為前五次表白,晉姑娘都沒有注意過在下。”
晉瓊略有尴尬地擺手:“公子真會說笑,哈哈、哈哈。”
“這是在下請工匠特意為姑娘刻的玉佩,還望收下。”
接過玉佩,仔細瞧了瞧,玉質通透,晶瑩細滑,涼意自來,晉瓊一笑:“多謝孟公子這番心意,晉某願意以酒相報。”
晉瓊是路癡,這不是什麽奇怪事兒,怪的是不論在哪兒迷路,她最後總能迷到酒缸前。出了天狼山莊,晉瓊就無師自通了,裏面桃花太多,害得她連酒味兒都聞不到。
一路上孟如錦都在打抱不平:“江湖傳言果然不可輕信,晉姑娘這樣神仙般的妙人兒,竟也能被他們叫出‘辣手摧花一只女表'這樣龌|蹉的名號,姑娘真是委屈了。”
說完這話,晉瓊已經停下腳步,孟如錦意猶未盡,擡頭一看:群芳笑。廣陵名氣最大的煙花之地。
再低頭,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紛紛搖着手絹朝他們跑了過來。
晉瓊折扇一拍:“孟公子,請。”
孟如錦如遭十道驚雷劈過,玉面立刻染了土色,捂着心口:“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與姑娘痛飲一番。”
晉瓊露出為難之色:“那這玉佩。”
“姑娘收下,在下告辭、告辭。”
晉瓊冷笑着看他消失在鬧市的盡頭,想自己被正道所鄙視的原因,大概還有愛喝花酒這一條吧。轉身摟住橙衣佳人的水蛇細腰,廣袖一揮:“今天誰把本樓主伺候好了,這玉佩就歸她了。”
一幹花枝招展的女眷即刻便似游蜂而至,簇擁着晉瓊向群芳笑而去。剛走了兩步,就有人帶住了她的衣角,她一扯,衣袍卻崩得更緊了,不耐地回頭:“勞煩閣下松開您的金手。”
少年看了她一眼,慌亂地移開目光,道:“晉、晉施主,裏面你去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嗎,請多拍磚,一定會勤快更的,絕不棄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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