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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又到了一年一度要被花式虐狗的日子,然而目測只能繼續碼字。。來個人陪我說說話吧。。

或者主頁你戳一戳~

☆、Episode 16

傳說一千只紙鶴,一千個願望,願得歲歲團栾,願得經年靜好。

我用母親縫補的線仔細地将每一只紙鶴都串起來,一串挂在爸媽的床頭,一串挂在奶奶的房間,剩下的都挂在房間的窗戶上,密密如簾。

唯一記得,那一回眸如畫嫣然,大氣磅礴。

可是我始終想不起當時究竟許了什麽願。

推開窗,表姐正和母親打羽毛球打得火熱,聽說姑姑和姑父因為人事調動準備去另外一個城市發展,出了省,挺遠,有意思讓表姐一起轉走,當然表姐死活不想離開這裏。這一日她與姑姑意見相左,争得面紅耳赤越發覺得沒意思便跑過來散心。

我倚着門框看她倆來回奔跑,揮汗淋漓。

表姐眼尖,瞅到了我,立刻停了下來,母親向我招手,面露不善,“整天躲在屋子裏幹嘛?種蘑菇麽?”

面對母親的問話,我習慣性忽視,拎着個小手袋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表姐湊過了,搶過袋子,把臉伸到裏面。

“啧啧啧,還打毛線,你這是從小往賢妻良母方向靠啊。”

餘光裏看到母親的臉色有點不佳,也是,在她看來,我的好耐心從來不為她,做一個小棉襖都不夠合格,更別說貼心。

母親幹咳一聲,“有這閑心不如好好看看書。”又似漫不經心随口補了一句,“這又是要送給誰的?”

我面色不改,“畢業禮物。”

母親還想說點什麽,被一個憨厚的聲音打斷。

“阿姨好。”

“家念來了。”母親微微颔首,臉上端出高雅又冠冕堂皇的表情,“你們玩着,我去給你們削點水果。”

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我偏頭發了會呆,表姐和朱家念已經打過招呼了,對話方式如下。

表姐說:“豬大腸,好久不見!”

朱家念憤然,“母大蟲,丫的不厚道,瘦胸瘦臀肥腰肥臉!”

虧得我憋着笑,從表姐手中順走手袋,坐下開始穿針走線。這倆人誰都不肯吃虧,過了會自覺沒趣就來找我茬了。

“圍巾啊,漂亮,丫的手夠巧的啊,”朱家念沖我擠眉毛,一副“有貓膩,坦白從寬”樣,“我保證不說。”

我偏不如他意,心中更是不能讓這大嘴巴知道,保不準明天就公布全世界了,于是端得深沉架子,倒是真的沉得住氣。

“只是送給別人的還禮。”

朱家念将信将疑,但看我一臉淡然,暗自腹诽:宋闌珊平日裏如此冷冰冰,除了咱幾個好的,其他男生都拒到南極洲去了。于是心念一轉:這多好的姑娘,等咱混出道來了,非得拉拉皮條。

故而又一副癫狂得意,一個人自大自樂。表姐贈了個超大號白眼。

“喂,給咱也織一個吧。”

“呵呵。”朱家念以為我要拒絕,但本人卻反常三分悅色,讓他不由發嘛。

我一本正經在袋子裏掏了掏,拉出一個黑不拉幾的半成品,“有個失敗品要不要。”

表姐為我這認真勁“噗”的笑出聲,朱家念作勢要教訓我,“丫的,你整一尿布給我幹嘛,敢看不起小爺,小爺二年級就不尿床了!”

四月如錦,我走遍了大街小巷,從河的這邊到河的那邊,花了整整一天,終于找到了我第一本心儀的同學錄。回到家,随手抽了一張白紙,竟依着座位順序,默寫出了全班同學的名字,第二天依着順序,定量發放我的同學錄。

隔了些許日子,等有人寫好,陸續收回,我在每個名字後面仔細打鈎。

“啪——”

一本雜志扔到我的面前,朱家念的鼻子抖出冷氣,“寫個同學錄都這麽麻煩,娘們兒就是娘們兒。”

我推開前面擋着的書,冷眼都不給一個,“下次數學作業沒做別找我。”

朱家念立刻一個大巴掌拍在我肩膀上,長籲一口氣,鄭重其事的盯着桌上流氓兔的塗鴉,“宋大俠,武林已被數學這個大魔頭攪動起腥風血雨,請你速速出手将其降服,中原興衰全在你的一念之間了。”

我拿筆端敲了敲他的腦門,發出一串清脆的波波聲,“年輕人,何必妄自菲薄,速速找個崖跳了,早得神功。”

“你丫的別蹬鼻子上臉哈,快幫我看看這個。”朱家念胡唱一通,又迅速回歸正題,翻了幾頁風景寫真,指給我看,“你看哪處,等我們考完了試,一起出去旅行。”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母親還在外地沒回來,最近接了一個大工程,現場督工得要好幾個月,至于父親,開了年連接了幾筆生意,事業可謂是蒸蒸日上。我實在無法提起絲毫的興趣,在這個當口提這個事。事實上,就算提,又有誰聽我說?

洩下氣來,倒忽然想起另外一個事,忙問:“朱家念,你準備上哪個中學啊?”

誰知他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十五中啊,我們這一片不是都劃給十五中麽?再說了,這可是整個市裏最好的兩所中學之一呀。”

十五中和石楠一直是中學裏的老對頭,實力都比較強悍,十五中的初中部較好,相反石楠的高中部極為拔尖。我們的小學和住家都裏十五中近,如果我沒有猜錯,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它。

“我,”我沉默了一下,“我想去石楠。”

底氣不足,又見朱家念半天沒反應,我以為他沒聽見,便拔高了嗓音又說了一遍,“可是我想去石楠。”

這是出于現實的考慮,如果初中進了石楠,據說高中直升會有一定的優先優惠。當然另一部分的原因,是父親的願望,他以前就是從石楠出來的,自然有種格外的迷戀。

我有點煩躁,我并不是很想離開我的朋友們。

我心有所感,回過神的時候果然見于未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大概過了一會,又像沒事一樣低下頭繼續看書。

朱家念自然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只是有點震驚,讷讷道:“那可得考呀。”

我的臉上揚起一股自信,“我會努力。”這是說給自己聽的。

又收回一張同學錄,我仔細夾好,又在白紙上端端正正打了個勾。現在想起忽然心酸,小學我可以背出每個人的名字和座位,初中的時候能記下所有名字,高中的時候偶爾還會短路搞混,至于大學,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把系裏的人和名字對不上號。

我想不是不能,而是再也沒有那種心境。

又似想起什麽,我轉身敲了敲于未然桌子,板着臉問他:“你什麽時候寫好啊?”

他掃了一眼,想了想,“過幾天吧,最近忙忘了,如果你不提醒我,或許就拖到下個月,如果還忘了,就畢業之前,如果畢業的時候也忘了……”

“于未然,你就是故意不想寫,”我幹脆打斷他,惡狠狠瞪眼。

“你說對了,我确實不想寫,”于未然絲毫不臉紅不以被拆穿為恥,“之所以寫同學錄,就是為了緬懷分離,如果不分離,寫它又有什麽意義,難道這樣就可以不分開?”

五月份,一紙文件打起了生活的層層漣漪,同心圓紋一層一層在心裏蕩開,我們都各懷心事。

本來說好的自主招考忽然被取消,只需要畢業考試全優便可以擇校,擇校費各學校不同。一時間各有表态,有錢人欣喜若狂,老百姓滿腹愁容,上還是不上成了大多數工薪家庭讨論的話題。

在我開口前,父親已經率先表态,他堅決聲明這件事不用我操心,只管讀我的聖賢書。起初我還當他也計較茶米油鹽不過一個錢,但我接到通知書的那一天,我幡然了悟,不過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的同學錄計劃在一個下午畫上的句號,右下角打完最後一個勾,突然發現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彼時六月初,離結業考試只有三個星期。我眉頭緊蹙,心口盤亘的心事不去,反而如密雲不雨,緊鎖反複。我小心取出一朵栀子花,半邊的花瓣已經被摘走,我小心又索取了一片,轉身夾在于未然桌上的練習本裏。

一天一片,桌上的練習冊放了好久,可它的主人遲遲未歸。

我們的心裏其實是沒有離別的定義,似乎只要同在一個城市,一切都好說,大家已經在規劃上了初中後的行程,女生們紅着眼睛鼻頭,拉着小手說以後大家還要經常聯系,我那個時候嗤之以鼻,又不是走到天涯海角,何必弄得更訣別一樣,現在想來,咫尺天涯,不無道理。

胡薇和丁迎柳還在天天吵,四年級要死要活挨在一起,像穿了一條連裆褲;五年級如願以償卻不如所想;六年級為雞毛蒜皮吵得不可開交,一言不合還會大打出手。

直到畢業。

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語言來訴說友誼,仿佛這東西要麽生得自然,要麽總為徒勞;陌路者不可強求,知己者離居而同心。

葉老師找了我最後一次麻煩,無論我怎樣做,似乎都不能達到她的要求,不知道是她高看了我,還是我過于憊懶,過于看淡。我天生反感将生命的所有意義都用來追求一些死東西。

她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宋闌珊,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可是你的聰明還沒有發揮出來。”葉老師頓了頓,似乎極力找一種委婉的措辭,“怎麽說呢,如果你能再踏實一點就好了,嗯,像胡薇,不要大起大落……”

我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但如果她想表達的不過是我不夠按部就班,還想帶着自己的思想跳躍,還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好學生,那麽我覺得她對我表贊真是太恭維我了。

面無表情聽完她的話,打個呵欠就可以忘記。我忽然對人生意義産生了極度茫然,面子上我應該再乖巧一點,大起大落是浮躁的表現,不夠殷實,可是我一定天生反骨,第一不屑第二擰。

如果我再沖一點,大致會當着她的面撕掉一次試卷,然後撂一句狠話,走着瞧吧,最後韬光養晦一鳴驚人,可是我漠然到覺得争辯都毫無意義,争這樣的意義能夠說明什麽呢——我是一個合格的學習機器麽?

出辦公室的時候我順口問了于未然的情況,葉老師顯然愣怔一下,然後告訴我他去鄰城看病去了。

我有點煩躁,心病還須心藥醫,原來一語雙關。

我去買毛線的時候又碰到了夏戎,彼時他正摟着一位妙齡女子在街邊大搖大擺地吃哈根達斯,那女的戴了一對水鑽大耳環,劣質得晃得人眼睛疼,她湊過去和夏戎說了句什麽,整個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就算他渾身上下貼滿了金,我也不想跟他打招呼,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視若無睹般走了過去。

夏戎長手一把抓住我的連衣帽,頭一句話語氣漫不經心,不過聽起來不怎麽爽。

“走哪兒去啊?”

“我不是你媽,你又不是我兒子,管這麽寬!”

我也懶洋洋地回複他。

他被我頂得一窒,搓着手嘻嘻笑起來,“小丫頭嘴巴越來越壞了。”

那女的看我年齡不大,又覺得我和夏戎的對話更像熟人之間的鬥嘴,于是乎想當然自來熟得想捏我臉,我也不知道她哪來的惡趣味,向後一跳躲開了他的手。

夏戎已經搶先一步介紹,“這是我妹!”

“誰是你妹?”我白了他一眼,滿心滿眼都是惡意,連話都不想很他講,“藍姐姐托我跟你說,你既然想追她,不要今天送碟片,明天送鮮花,拿出點誠意來。”我的眼光若有若無晃到妙齡少女身上。

少女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夏戎,發現他沒啥表示,倒像是默認了,于是惱羞成怒,用那種三流帶跟的皮鞋狠狠踩了一腳夏戎,推開他,罵了句“神經病!”就跑開了。

夏戎把手中的冰淇淋吃完了,絲毫不在意,還笑眯眯反問我:“藍姐姐是誰?”

我眯了眯眼,随後說道:“藍精靈!”

夏戎捧着肚子笑起來,隔了會特別認真地打量我,開了口:“我發現你特別會睜眼說瞎話。”

“是麽?承讓。”我利索地點點頭。

“走,哥哥請你吃冰淇淋。”他倒是扮起了大方,我掙脫他的手,“沒興趣!”

忽然想起她與表姐同歲,今年也應當中考,不禁有點詫異在這個時間點看到他。

“你不是應該在準備中考麽?”

誰料他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我連書都不想念了,還管他做什麽。”

與夏爺爺雖然只有草草的一面之緣,但有那樣的氣勢與威儀的人,絕對不可能放縱子弟至此,不禁有些納罕。

“那你想做什麽?”我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口氣,誰料夏戎竟然還真的思考起來。

“我叫夏戎,戎馬一生的戎,也許我應該成為一個軍人。”

我嗤之以鼻,這樣一個不良少年,怎麽看也沒有那種氣質,于是我冷笑,“既然是所想,為何是應該?”

他大概也沒料到我會這樣問,避重就輕躲過了這個問題,我能察覺到他的不自然,并且帶有摸耳朵的小動作。

依稀記得,他調侃了一句。

“你看,你愛說瞎話,我愛說夢話,我們多合拍。”

考試前兩天,他終于回來了,可是整個人的氣質截然不同。

他依舊寵溺地揉我頭發,依舊沖我暖心微笑,但我絕對不想承認這樣的未然是我認識的未然。閉上眼,整個都是他的冰冷的憂郁,像從墳墓中爬出來,搖搖欲墜,羸弱如紙。

“闌闌,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麽大病,就是來得有點兇,休養一陣子就好了。”他的話總是那樣讓人安心,“政策下來了,這個考試也就是走走過場,再說以我的成績,肯定過得了。”

我沖他淡淡點頭,忽然開口,“于未然,我要去石楠。”

他好像沒有聽到的樣子,我心中有些忐忑,偷偷看他。隔了好半天,才聽他慢慢說:“好,去石楠。”

現在終于懂得,他說的是“去石楠”,而非“我們去石楠”,兩字只差,卻已是千裏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說今天是花式虐狗,但是還是要傳播一下正能量,有時候看着別人的幸福快樂,總能讓自己也找到追尋的理由,心裏堅信未來會有一個人也對我如此,而我能成為故事的主角。

祝大家七夕快樂~

☆、Episode 17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還有一章完結,馬上進入二周目!耶!

小于:我還是無奈領了盒飯,你狠!

小姬:(⊙o⊙)

小夏:喲終于走了,作者你說,我才是親兒子吧,于未然其實是撿的。

小姬:(⊙o⊙)

考完了試,我每天閑置在家裏無所事事。沒過多久,大家紛紛去學校拿了畢業證,正式告別童年烏托邦,這是唯一一場沒有儀式的結束,看在眼裏是如此的匆促,就像大家拼了全力想擺脫這個牢籠,不甘服低,心高氣傲得想去更高的蒼穹。

誰也攔不住我們那種迫不及待的心情,擺脫過去,忘記不安,或者是從此煥然一新,踽踽獨行終于走完了醜小鴨到白天鵝。

于未然果然又失約了,他還沒有把同學錄還給我。

我想起這個事的時候正在鄉下的外公外婆家消磨暑假,在不遠處的魚塘坐了一個下午,釣了兩尾小鲫魚,和大姨的女兒我的三姐毛錦約好,晚上叫上二哥上山去搭個竈,烤些野味。

我正盯着浮子睡意朦胧,想起了一出事,立刻摸出手機給于未然留了個短信,大致威脅雲雲,反正我又不可能立刻長翅膀飛到他面前,他若是死活不給我也沒奈何。正準備收回手機,電話響了,胡小鳳說,我們好些個同學說私下裏聚一聚,想叫上我一起。

也許是不想直面那種黯然銷魂的氣氛,也許是我的孤僻勁頭又犯了,也許我是真的和其他人沒什麽交際感情,也許是我的內心不喜歡聚會,又或者我總在逃避一些什麽。我找了個理由推說,然後拒絕了。

父親年前就透露了搬家的意圖,老房子終歸留不住要拆遷的,再加上生意做大,人都有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意識。奶奶年事已高,寡居不易,父親有心接奶奶一起,便跟母親一起勸了好幾次,但為這事母親和奶奶發了幾次口角,成人的世界總有許多令人費解的煩惱。

奶奶死活不肯離開,說生活了一輩子,記憶了一輩子,所有的酸甜苦辣都以這裏為生,何必人到老到死還要漂泊到其他的地方。這話說得蒼涼,我心中頗為感觸。有時候對一個地方深深迷戀,哪怕只為找一個精神寄托。

可隔了不久,奶奶就表現出不悅,大致可能是又覺得你們就這樣不管我了,操勞一輩子都白幹了。可她偏又憋着不說,就沖其他地方撒氣,對着鍋碗瓢盆哐當。那麽多年,媽媽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舉措,忍不住說了兩句,顯然大家都沒剎住火氣,反而越燒越旺。

其實老人的孤獨和別扭也可以理解。

奶奶的小脾氣,母親的抱怨,父親夾在中間的尴尬,長久以來整個家都是一種微妙的氛圍。

于是我躲到了這裏,通過不見不聽來麻痹來尋找自我的原鄉。

我拉了空杆,倒騰起一圈漣漪,心中忽然沒了興味,剛準備收起我的小靈通,忽然想着還是給孔羽發了條短信,邀她過兩天一起吃個飯。又有些猶豫,是否把朱家念和于未然也叫上,還是就兩姐妹說說私房話。

我繼續心不在焉地釣魚,隔一會掏出手機看一下,屏幕暗着像深色的漩渦,吸住了我的目光。就這樣萎靡的狀态,還又釣了一尾上來,到真是應了願者上鈎這句話。

可是孔羽一直沒回我短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的聯系越來越疏少,就像兩個本來親密無間的人慢慢從各自的世界剝離。

我們約在河邊的大排檔吃了一頓晚飯,四個人,該來的一個不缺。孔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突然就語塞,連聊天的話頭都少了。我不是沒有找過她,可是她時常放學就匆匆走了,去她家也沒人。我想起了牌樓口的巷子,覺得隐隐有關系,可是不好問,也便沒有問。

有的東西其實在旁人眼裏真的小的無可為無不可為,也許只是順口關心的詢問,但在我的潛意識裏,會有很多不合适的理由來拒絕,可能這本就源于我的與世隔絕,源于交往的距離。

朱家念繞着大舌頭,叽裏咕嚕說着假期的行程,大家聽着,盡量不露出興致缺缺,但一反常态的,連于未然都沉默寡言,自從他病愈之後,整個人的精神都很倦怠,也像心事深深。

孔羽第一個起身和我道別,我強忍着說:“都考完試了,怎麽臉色比沒考還苦,多笑一笑才是。”

她點點頭,這才露出了平時女漢子的霸氣,“當真是笑一笑十年少啊,再笑我就該回娘胎了!”

何阿姨打了電話叫朱家念上他表哥家裏去住兩天,我和于未然看他上了公交車,才慢慢往回走。熟悉的梧桐街道,昏惑燈影下,我們肩并肩,誰都沒有開口。

“唉唉唉,看這沉重的樣子,又不是不再見了,看我們石楠勝利會師。”

過了好久憋了一句話打破了死寂。

于未然已經高了我一個頭多,他站在我的面前,低頭看着我,抿了抿唇才開口。

“闌珊,你還記得我家那幅雛菊嗎?”

“我只記得一副薰衣草。”我被他看似輕松實則沉痛的口氣吓了一跳,慌忙打馬虎眼,“你是在變相質問我雛菊的事吧,實話告訴你,我偏不找它的花語,要麽你就自己告訴我。”

“那是我媽媽畫的。”

“你媽媽是個畫家麽?”我低呼,确實驚嘆,“畫得真好。”

他的口氣略微轉得冷淡,但眼神裏卻充滿了緬懷,“記憶中的媽媽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個藝術家,應該為藝術生,為藝術死。”

這個時候說什麽感覺都不太對,只得讪笑兩聲,道:“那,那阿姨的情懷很博大嘛。”

“闌珊!”

他叫了一下我的名字。

一晚上的低氣壓讓我受不了了,縱使我喜歡詩人情懷的悲憫,但也不是時刻都将自己逼入這個境地。或者說那時我有了一種女人的敏銳直覺,這其中一定有許多故事,但我沒有準備來聽,于是下意識避開。

“哎,我的同學錄!于未然同學,你失信了!”

沉默了一刻,于未然終于綻放晴朗明豔的笑容,他再度揉了揉我的頭發,對我輕聲說:“早點回去吧,明天有事對你說,我來找你吧。”

我還真是理智,腦子裏先想了一遍明天的安排,“我來找你吧,如果明天有事來不了,後天我來找你,反正現在天天都閑。”

什麽叫命運弄人呢?

第二天姑姑一個電話,我們一家人都去了另一個城市,姑姑姑父已經調走安頓好,只等表姐中考成績下來。她們最後達成了妥協,如果過了石楠的分數線,就同意表姐繼續留在這裏,哪怕住校。

我看到表姐的時候,她的臉色很不好看,明明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可是非得強撐一個笑容給我。

她說:“珊珊,以後我不能再就近欺負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我,我擡起手臂沉默地抱住她,一會她推開我,表情很淡,與正常沒什麽兩樣。

“我們那個小城,也不見得啥都好,就算石楠中學數一數二,也不見得比這裏的一中差。”我只能這樣安慰她。

表姐笑了一下,很空靈。

“以為有了牽挂和執念,所以才有不想離開的理由。不是麽?”她頓了一下,沒等我反駁又接着說,“可是現在都已經過去了。”

我只得苦笑:“為了什麽?”

表姐說:“有的人,一旦錯過,一旦放手,就真的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回來了。不管你信不信,時間、空間都可能成為阻礙。”

我心裏一涼,表姐扯了扯嘴角,我脫口而出:“你不會有喜歡的人了吧?”

我沒有料到,她竟坦然地回答了我,不過卻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是啊。”

不得不說,表姐的脾氣的确很好,十分讨長輩歡喜的性子,糯糯溫和,從不毛躁。我盯着她的睫毛撲閃撲閃,深深陷入書房的太師椅中,整個人略失神采,帶着倦怠,“小大人,你也要來說教麽。”

慣有的思路讓我覺得自己沒什麽能說教的,在我看來,許多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不認為過多的外力就一定能改變什麽。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真是單純得擠得出水靈的年華,看着小說雜志上的親吻描寫,也會面紅耳赤到脖子根。

“這麽沉默,難不成你也春心蕩漾?”見我半天沒有反應,一個勁發呆,表姐不可謂不敏捷地捕捉了我的情緒,她的心态也着實夠好,上一秒還顧影自憐,下一秒就能調侃人了。有時候真不知道該說她是逆來順受,還是随遇而安。

剛才我确實忍不住想起了于未然,可是那種習慣的情感,我并不能肯定那算不算是喜歡,也許,或者,只是我單方面習慣的寵溺,一種綿延的依賴,精神的寄托。

我沒法定義。

我搖搖頭,臉上茫然的表情沒有作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才算喜歡一個人。”

“那來說說我吧,把你的耳朵借給我一會,”表姐頭往上一躺,手搭在靠椅扶手上開始回憶,我站在床邊,陽光落了我一身,我的心情頓時也覺得暖洋洋的。

“……他,真的很厲害耶,大我一屆,又會拉大提琴,又會打網球,成績又好,今年還剛剛拿了石楠中學的交換生名額,下學期就該去美國了……”

“你問我怎麽認識的?嗯,她和寧寧姐以前是同桌,後來有次聚會無意中認識的。”

表姐說的一臉陶醉,但那真是少女情懷蓬勃的年歲,雖然青蔥,但是美好。沒有嬌羞怯怯,只見熏風和眉善目。

趙寧寧我認識,表姐以前的鄰居,人有些潑辣,但很豪爽,我見過一面,可是不熟。

我嘆了口氣,聽她形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也覺得這樣的男生必然只可遠觀,可是表姐卻認為,愛情不但沒有為什麽,也不應該因為外物而成為阻礙,不是還有句廣告詞叫一切皆有可能麽。

我不與她辯駁,被戀愛感沖昏腦袋的女人實在沒什麽說的,但她這樣訴說傾慕對象的心情卻是讓人豔羨,我覺得喉嚨有點堵,似乎有什麽拼命在胸臆中掙脫,可是我覺得無話可說,于是繼續沉默。

現在回想,原來自己如此可憐,可憐不是單相思,可憐是似有相思,無從相思,又無法訴說相思。

“這就是你非石楠不去的理由?”約莫她訴說的情緒平複下來,我才堪堪開口發問。

表姐倒是誤會了我的口氣,以為我不能理解她的行為,并将此歸類到愚蠢,“哎,想想也是,你頂多只能從字面上和我達成一致,那種感情上還是無從分享的,我要去和寧寧姐約個時間談談心。”

她低估了我們這一代人的理解力,我們都成長得格外早熟,以前向小樂八卦的時候,不止一次說過我們班某某某都換了好幾個媳婦了。

姑姑端了果汁給我們喝,我捧着杯子啜了兩口,忽然有了一種靈感。

爸爸會對媽媽說“老婆我愛你。”但他一般不會說“老婆我喜歡你。”我想,這就是差別所在。

也正是這個差別,才可以讓表姐和我一同談論。因為我們可以大聲地對所有人表露我們的喜歡,卻不那麽輕易說出愛。

晚飯剛擱下碗,就被表姐拉着走了出去,在小區裏散了會步。表姐一吐塊壘,心情立刻轉晴,我們一路走,表姐一路回憶。說着說着,就說道小時候的糗事。什麽把中藥當可樂給一口吞了,什麽把白酒當開水幹了。

“唉唉唉,你記不記得,你上次喝了半碗白酒醉的厲害說了什麽?”表姐來了興致,拉着我,我一聽立刻肅穆緊張起來。

“說了什麽?”

我一向酒品很好,一杯放倒也不過吐,睡,念兩句酸詩。

她拉長聲音賣了個關子,“你說你長大了要嫁給一個人。”

我瞪眼,絕不肯信這是從我嘴裏說出來的,但心中免不了詫異,出聲小心翼翼地問,似乎隐隐約約期待一個答案。

“嫁給誰?”

這有點和我性格背道而馳,我忽然失笑,我問的竟然是“嫁給誰”而不是反駁“你一定聽錯了,我不可能說這種話。”

表姐敲着腦袋想了想,叫了一聲,“哎喲,我給忘了,怎麽突然就想不起來了。”

起初我以為她存心逗弄我,但看她表情不像作僞,便索性揶揄起來:“看吧,肯定是你編瞎話騙我,老天都不讓你胡說八道。”

表姐被我一本正經逗得哈哈大笑。

我們一起坐在小區的秋千架上,橡膠的坐墊,表姐教我不用人推,也能一個人蕩得很高。我試了試,果然如此。我以一種仰視的視角,看自己努力把腳丫子往天上沖。

一個人獨立雖好,可是少了在身邊的人,秋千也失去了它的味道。

第二天抵不過表姐的強烈要求,我陪她去了她未來的母校一中轉了一圈,一中初中部和高中部都在一起,我們打着畢業生的名號很順利地混了進去。每走到一處地方,她都會站着發一會呆,再嘆一口氣,也許她正在想,同一個時間,不同的地點,那個人站在石楠的校園裏,會想什麽呢。

出來的時候,炎熱的夏天,街道上人很少,兩旁都栽種着泡桐。

表姐忽然撲到那塊刻着一中名字的花崗石上嚎啕大哭,門衛支了個頭出來,搖頭晃腦只當是哪個落榜的考生,我站在她的旁邊,覺得無比蒼涼,心如刀絞。

“我本來……本來……想站在石楠的大門口照一張相,然後找個機會告訴他……可是,可是沒有機會了。”

表姐斷斷續續嗚咽。

我喃喃:“怎麽會沒有機會。”

“小說裏都是騙人的,這個世上哪裏來的灰姑娘和王子,我連成為辛德瑞拉的勇氣都沒有……”

我渾身一震,似血液都凝固了。多年後,我戀愛了,才能真正明白這句話,在愛情裏面,我們都時常怯懦自卑得連勇氣都沒有,一切不過因為怕失去。

表姐哭了陣沒了聲音,蹲在地上流着淚,漠然凝視塵土。我只覺日頭刺眼,人世薄涼。

那一段如水時光,我們默默愛慕過某個人,無關風月,無關愛情,寄托了我們所有純粹的感情,而後哭得要死要活,最後變成回憶,變成人生中再也回不去的蕩氣回腸。

一連串的事讓我忘記了那個約定,我回到小城是在第三天的下午,腳一沾地,我突然抓起平日的手袋,往于未然家跑。

按了門鈴,一個女人過了好半天才姍姍開了門,并不是我認識的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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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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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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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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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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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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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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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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