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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大家也習慣了卓蕭的調調,他平時為人仗義口碑挺好,也都假裝忽視。
唯有卓海圖扭頭,輕描淡寫瞟了一眼,那眼神無不蔑視,冷冷說了句,“難怪不成氣候。”
卓蕭嘟囔了一句“假清高。”
秦桑趕緊将他拉過來,她也見不得這人如此假清高,“別理他。”
“我是說如果!如果!”
“屁!”卓蕭打了個呵欠,“別吵別吵,嗯……管他做什麽,人生要及時行樂,這種事到時候再說,我跟你說我這個人就是比較看得開,十分樂觀……”
“你可以不用說了……”未免話唠繼續叨叨,秦桑趕忙推開他,并戳了戳阿旅的肩膀,“看到沒有,這家夥比你慘到哪裏去了,不也活得好好的,所以你也別想了,老師看你平時表現,也不會為難你的。”
阿旅淡淡應了一聲,沒說什麽。
經過這件小事我們才知道,阿旅竟不是一般的怕老師,別看她平時上課偷偷玩手機,其實心裏怕得要死,只是欲罷不能,更甚怕沒交作業,怕遲到被老師罵,怕答不上問題尴尬……
那個時候就覺得是老師是天,被發現一點小錯誤都好像可以抹黑自己一般,被無限放大,無限增加自己的恐懼和負擔,現在想來,真如卓蕭所說,連屁都不是。
可當年就真的天真的以為,天塌了。
“害怕呢,跟性格有關,但我覺得主要原因,還是沒有破膽。”我坐在避風塘跟葉滄浪侃這件事。
事實證明,到初三,阿旅已經能夠徹底無視,練就銅牆鐵壁,完全不理會不在乎。怎麽能一概而論呢,但惡習這種東西,一旦第一次,就像吸毒上瘾,慢慢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無視一切,只有自己。
“那闌珊,你有怕過麽?怕老師,怕爸媽。”葉滄浪追問。
我把書包往背後一甩,正瞅見外面一個路過的男生路人甲和我背了同一個款的包,心中有點不爽,沒注意聽到她問的問題。
“你問什麽?”
葉滄浪兩個手指捏了捏我的臉。
“宋闌珊,你這個人有時淡然得無知無覺,有時候又犀利得清醒無比。你說說,你還有什麽怕的。”
我嘻嘻一笑,“我膽小啊,一個人在家幾乎要把家裏的燈都打開。”
“別不正經。”
我突然斂了笑容,猛喝了一大口飲料。
“就算是害怕,也是因為愛。”
考試差了,我往往不是因為擔心回家被罵而低落,我只會因為沒能讓父親母親如目标中驕傲而無奈,我其實也是平凡的子女。
我從不怕自己被看不起,卻會擔心愛我的人擡不起頭。
因為深愛,所以害怕不愛;因為珍視,所以害怕忽視。
誰說我沒有害怕的,我怕的東西可多了,令我傷心難過的東西也可多了,但如果歸結于一個根源,我想只有愛。
初一下半期進入六月炎夏的日子變得格外閑适,其實這是個忙碌而緊張的月份,只不過那個時候覺得像高考這種東西都離我們挺遠的,只有中考稍稍離我們近點,能夠觸摸還是因為幾位任課老師都被調去監考,我們順理成章放假兩天。
老頭幾個忙得很,暫時沒有更多的精力分給我們,沒有課業的重壓,我們幾個拿了一天去新城區的農家樂約竿釣魚,回來的時候在學校附近的冷飲店坐了會,大家都熱得兩眼一翻。
好巧不巧遇到班裏另外一幫人,有個過生日的,大家拉着一夥夥在大排檔吃了一頓,然後厮混去了。我覺得如今真是不同了,小學的時候,我還送過別人橡皮擦做生日禮物,甚至畫過現在覺得十分醜的手工畫,但就是覺得情誼深重,現在我已經幾乎不動手,連挑個禮物有時候都是絞盡腦汁。
有一次我們大家互相短評對某個人的感覺,阿旅給我的評價是神秘。
我不覺得自己這麽神秘,也許只是不怎麽表達內心。
阿旅說我從來不說自己家,也不提自己住在哪裏,他們都對我轉兩班車好奇,我以前總是說我家住在城鄉結合部,偏遠得很。
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不能擺脫從前的态度,似乎始終有個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喜歡讓金錢,權利這些東西再拉開我所珍視的人的距離,我寧願在人群裏做個簡單的透明人,也不想被特殊化。
已經是很久之後了,大家知根知底的時候,最多也就是鄙視一下我不夠義氣,或者是贊一贊我的低調。
只有梁深深說:我不過是住在公主的城堡,依舊是顆灰姑娘的心。
但是真的只有苦過的人,才會知道如何不易,倍加呵護,也只有這樣的人,會敏感的知道,人在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必然也要放棄一些東西,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話又說回來。
在放假的前兩天,我們班出了一個神人,此人當日可能沒有睡醒,去辦公室找老頭的時候直呼了毛毛蟲這個外號,由此觸怒了老頭。老頭一怒之下将此人發配,抄寫語文書課下注釋三遍。
人教版的那個語文書別看小小巧巧,課下注釋,尤其是文言文,那字小如蚊蠅,密密麻麻。
但此人用極短的時間就寫完了,卓蕭告訴我們原因的時候,所有人都瞪着眼珠子。
聽說那個人用了三支筆并排着,同時抄寫。
這件事過後,我們都深刻體會到了,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卓蕭那個當口笑得腰子都疼了,他一笑就手舞足蹈活像話劇演員,偏偏前面有個卓海圖要做标榜,端着一副刻苦努力生人勿擾的架子,那邊卓蕭一撞,桌子一歪直接打在卓海圖背後。
大家一靜。
卓海圖站起來,先只是冷笑,突然出奇不易一把推搡,卓蕭還沒反應過來,人沒站穩坐在了地上。
卓海圖毫不客氣地指着他鼻子罵,“麻煩你要發羊癫瘋,到外面去,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本來這樣的事卓蕭有錯在先,的确不占理,可卓海圖這樣咄咄逼人,反增了幾分大家對他的厭惡感,卓蕭那天大概也是急了。
“卓海圖,我早看不慣你了,你他媽以為你自己有多高尚!”
卓蕭一反常态。
“對!我是沒你成績好,我有哥們,夥伴,所有愛我的親人,這就夠了,你那麽愛學習,抱着你的書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他一腳砰砰踢倒了凳子直接轉身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姬回來啦~O(∩_∩)O~
來一發來一發……爬山爬得腳痛= =
☆、Episode 26
還有兩個月就要中考的時候,夏戎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了我的手機號,那個時候我雖然不用小靈通了,手機還是老式的活動機,除了能發發短信接聽電話,連聽音樂都沒有我的MP3利索。
每天課間,我的收件箱都會被塞得滿滿的,除了垃圾短信,就是夏戎的口水話。他有時候會說說班上的事,有時候會發發牢騷,有時候還會象征性非主流一把,寫點長短不一的詩句,最可怕的是他用三個句號占據了價值一毛錢的信息,真是錢多的沒地方燒。
我大概只有心情好的時候會回他兩句,一回他他就嘚瑟的不行,隔着老遠我只能自行腦補他那一副世界離了我就沒法轉的臭屁樣子,心裏卻無限唏噓這社會教育制度下把人給折騰得人格360°大轉變。
最近夏戎确實特別不正常。
我抱作業去辦公室,被人撞了一下,最上邊的掉了下來,一回頭那個穿球衣的男生根本沒察覺,已經跑出去老遠了,只能遠遠看到燈杆一樣的灰白色背影。
我把手上的放在一邊,蹲下去撿起散亂的,也不急,就慢慢整理,像有強迫症一樣。等我再抱着作業本站起來的時候,那個男生竟破天荒的回來了,在我面前腆着臉,二話不說搶過本子,一路抱到了辦公室,還一個勁道歉。
等他撓着頭走了,我空手回去的路上,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
——“真是蠢小孩,怎麽跟豬一樣憨。”
愚人節過去的兩天,正好輪到我值日,我擦完黑板,看到夏戎在走廊裏鬼鬼祟祟來回踱步,我本來想假裝沒看到,可是恰巧對上他的目光,他索性要往教室裏走,我吓了一跳,趕緊沖出去要把他打發走。
他支支吾吾似乎有什麽要和我說的,磕磕巴巴一會我都差點以為他自個咬到舌頭。好半天他終于沉重地開了口,“我想跟你說……”
夏戎的眼睛沉了下去,他一般正經的時候,瞳仁的顏色都會深一深,照不見光。
“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內心糾結了很久,也沒下定決心,磨叽半天才拉高了眉梢揚起了眼角,沖口道:“對了,我剛剛在學校小賣部那邊看到幾個女的圍在一起,有一個好像是經常和你一起的那個愛穿紅裙子的女生,看她們樣子來者不善。”
我黑板刷都不要了,整個人想都沒想就沖了出去,我竟沒發現是什麽使我有了這般大的魔力,只覺得內心忡忡,秦桑那幾日又換了個男朋友,我看着賊眉鼠眼的不像幹正事倒像是社會上混的,我有點擔心她因此招來麻煩。
等夏戎追上來的時候,他第一句話還帶着戲谑,“蠢姑娘,沒想到這麽能跑。”
第二句話說:“蠢姑娘,我其實想說……”
我看着他,難得幾分堪比嚴肅的認真,“夏戎,你騙我。”
“我,好我坦白,我随口說的,這你也信,”夏戎被我看得有點不自在,本來想說的話也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但他仍舊逮着面子不放,“真是蠢丫頭,世上怎麽有你這麽較真的人,你剛剛難道都沒看到你朋友就坐在教室裏跟人聊天麽。”
“是,我就算傻得像豬,也不會拿別人在乎的東西開玩笑。”我瞪了他一眼,“夏戎,你有時候真的很欠扁。”
豈料我的話我的生氣夏戎全都沒聽進去或是看在眼裏,有時候我覺得他比我活得更沒心沒肺。
他壓了壓帽檐,“是啊,我很欠扁你才知道麽,我最近發現欺負你就是我最大的樂趣。”
“宋闌珊,誰叫你這麽……”
我回眸,但不是嫣然一笑,我竟看得幾分了然與清明,毫不遮掩毫不隐晦地說:“是,我本來就是傻瓜,天下第一的大蠢蛋。”
聽起來竟有幾分悲怆與滄桑的感覺,我心裏卻實實在在有了幾分委屈,小女孩子再堅強,哪怕活脫脫像個男孩性格,也不可能是鐵打的心,總是有那麽一句話,便輕易觸痛了心底的傷疤,只是平日裏包裝自己像個正常人,将所有痛苦都藏在了背面。
難道會幾首小曲,寫幾幅好字,能說會道,成績優異就是聰明人?不是的,我們依舊擺不平人際關系,得不到我心所需,依舊會為離別痛哭流涕,會為一點小事郁結于心。
都說愛情讓人智商為零,可是哪怕沒有愛情,我們這群懵懂的小鬼,也不見得聰明到哪裏去。
夏戎好像對蠢姑娘這個稱呼叫上瘾了,總是以此打頭陣,我甚至懷疑自己在他的通訊錄裏也是這個名字。不過我倒是不太在意,他就算把我的備注改成美國總統,也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我是不打算理他的,但回家聽母親叨叨哪個叔叔的兒子在中考前變得格外叛逆,哪個阿姨的女兒以前整日和家人吵架發洩,我倒覺得夏戎還是個可理解的行為,至少并沒有太礙着人,對我來說也不過稱呼而已。
初三的人不和他一般見識,反正兩個月後,他去哪兒都不會在這裏惹眼了。但我打心眼裏覺得夏戎這個人本來是根好苗子,結果硬是不用在點子,成了典型反例。
過去了十來年,宋闌珊啊,現在沒有人再說你傻了,逢場作戲不過爾爾。你的精明幹練就是精明幹練,你的偶然失誤,也只是自身過失。再沒有人連嘲笑都那麽坦然,都是微笑下的諷刺,諷刺裏更加卑劣惡毒。
一次忙到半夜,我忍不住在朋友圈和動态裏刷了一條,夜貓子們紛紛點贊吐槽,再飛快刷過去的評論裏,我竟一眼就看到那幾個字。
——“大半夜不睡,不會愛惜自己的女人真是蠢的可以。”
我點了個空白框。
——“好久沒人說我蠢了,快說句來聽聽,今天就想聽這句話,不然睡不着。”
以半開玩笑帶欠扁的味道打完這幾個字,我竟然抑制不住悲傷,那些消失在歲月裏的蠢姑娘和混小子們,都沉澱在心裏。
過了會,有人慢悠悠回了幾個字,我卻又笑了。
“傻瓜!”
記得六月很快就過了,栀子花已然遍地都是,夏日那種清純裏帶點蠢動的芬芳中,襯得這校園有一種密雲不雨的安靜。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三分之一的人,那些透着陽光的空教室,也填不滿患得患失的心情。
有一段日子沒再收到夏戎的信息,從中考完後,他留言說要重走蜀道難,過劍門關,并且他沒有告訴我終點,原話大概是想瘋狂一把吧,走到哪裏算哪裏。
我完全想不起當初當時我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什麽上面,我竟沒發現母親隐隐透出的不安,我和她談話變得短而急促,她總是在我這裏旁敲側擊。
家裏的訪客也漸漸變少,尤其沾親帶故,大概人與人之間的溝壑便如此劃下,倒是外出應酬的時間變多,課少的時候,我幾乎都會跟随。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作用,但偏硬要去,去了又不知道幹什麽。
拿到第一學年最後的成績,名次幾乎沒有變動,可是總分卻并不見得多高,初三以前學校不提供年級排名,那就只能說我們班級的拔尖力量還不夠超前。老頭給我們一群人做了思想工作,但除了少數幾個競争激勵者,大家都不甚在意,因為只要能保持這個成績,考上石楠的高中部無意已經板上釘釘,沒有人會把他當高考一樣,拼了命再多掙幾分。線上無差別,所有人都只想簡單過日子,我們的班級由此産生了懈怠,大家是真的認真在生活,學習才是業餘。
父親沒過目我帶回去的單子和報告冊,興許母親已經口頭轉述了,她看到的第一眼是稍稍松了口氣,大概是覺得我還沒給她掉價,但這樣并沒有持續太久,在之後的一次宴會上,我的人生出現了第一個轉折。
那是某位業界泰鬥的壽誕,我塞着耳機坐在席間時,又再一次看到了柴敏,這次我們沒有交談,我和她的座位相聚較遠,并且我從沒有想過要主動攀談,我認為我和她還沒有熟到這個份上,我對陌生人一向冷漠如此。
你信不信有的人天生就一見如故,相遇其實是幾世緣分的重逢,但有的人天生就注定不能成為朋友,無論在何時何地遇見,我們都有一種冥冥注定的對立。
我吃過飯就回去了,并沒有在意,母親和柴敏的母親在角落交談。
從此以後,我的人生裏突然就擠進了這麽一個人,她像影子一樣無處不在,讓我的歲月裏蒙上了哀傷。
柴敏和我同級,不過她不在石楠,而是在石楠的老對頭南中,大概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那麽一個別人家的孩子。
其實這樣尖銳的開端并非沒有前兆,自從搬家以後,母親變得越發憤世嫉俗,好像每個人和她都有那麽些不對付,我覺得她不喜歡任何人,如果要說遺傳,我也有着些許這樣的因子,但我只是不太關心,而她是過分關心又過分在意。
我和她之間一直不鹹不淡,比如她說一個人如何不好,我偏要說看着不錯;她如果稱許某人,我大概會表現出一副不屑,我迷上了唱反調的滋味,事實上,根源就在我和她不太親,我們那個時候真像冷戰中的美國和蘇聯。
但凡我要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母親就會跳出來,“你看人家柴敏如何刻苦如何努力,你長點志氣好不好。”
她大概說得最多的話就是,“你一天到晚跨這張臉冷冰冰地給誰看。”
我其實真的想說,我平日裏就這個表情,難道有誰規定你不哭的時候就一定要笑得燦爛?
之後再聽到她這話,我只會冷笑兩聲,然後用聲調揚言,“那我就去看書了。”
小孩子有種奇怪的倔強和幼稚,可能連思路都不跟一般人相同,我那個時候就想,你讓我看書讓我學的,如果我學傻了學成呆子了,大概你就會後悔莫及,我減少了我出門的日子,周末坐在陽臺上曬着太陽看書,寡言沉默,不愛開口,那些想說的話,不想說的話我都會寫下來,只言片語,零碎成我的心事重重。
母親有點擔憂了,我為這種變向的“報複”感到快意,卻無法真正快樂起來。她不再和我直言成績,進入了一個潛伏期,言辭變得委婉了些,可是卻在另外的方面變得尖銳起來。
叫一個鐵血铮铮七尺男兒說一些你侬我侬的情話,實在是有些違和,但你難道能批判他心中就此毫無憐心,心有猛虎,還細嗅薔薇呢。
我确實不愛把情話挂在嘴上,不會主動和母親撒嬌,不會主動賣乖讨巧,嚴格來看也不是那種貼心小棉襖,我的愛藏得深卻烈,護短而又敏感,但我不會流于表象,因此也會耽于日常的細節。
“人家的女兒對媽媽多好,又關心又貼心,總是幫着做事,端茶送水的,你呢,兩手一甩什麽也不幹,沒見過你關心我一句,說你還不待見,動不動冷着臉,好像誰欠你一樣……你看看人家柴敏,懂事聽話……”母親時常這樣碎碎念,我覺得煩了,也不願低頭,依舊我行我素過的潇灑,一心想那些不懂我的人,我又何須多費口舌。
難道整天說愛你的人就一定很愛你,難道我從來不說就是一種罪過,就等于判定了我從無關心。
我讨厭這種否定與冤屈,更不願自己一心驕傲有一絲折節。
我雖然不說,不曾吐露,可是有的東西會潛移默化,慢慢地,我也會多注意柴敏一點。生活也确實搞笑,你不在意的人,每天見面你都不會有太多的印象,你關注的人,哪怕就今天碰上了兩三次,你都會覺得緣分匪淺,我想柴敏也是如此,我們明明隔着那麽多現實因素,她的消息還是鋪天蓋地而來。
我忘了班裏還有個卓蕭,一個也混跡在那個圈子的卓蕭,大嘴巴的卓蕭。
大嘴巴的卓蕭告訴了我們一個驚人的消息,我們才漸漸觸摸到自己生活的小世界的壁障,明白生活遠沒有我們所想的單純和簡單。
雖然大衆看不到,但私下裏老師是可以得到年紀尖尖上的名單,卓蕭跟鄒林正在說這個事,看到我聲音忽然壓了下來,過了暑假就到初二了,又要換教室,正好碰到學校良心發現,換了一批桌椅,這就勞煩了大家要提前在指定地點把新桌凳搬過去。
頭天晚上我被秦桑纏着陪她去商場買何燕草的生日禮物,回家又跟sempre聊得過嗨,導致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态,差點趿着拖鞋就出門了,所以我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細節。
但中國人有句話叫什麽——此地無銀三百兩,人一心虛會十足十地暴露,這個定律真是百試不爽。話說有一次葉滄浪和卓蕭同在政治課上寫生物作業,葉滄浪光明正大擺在桌面,臉不紅氣不喘,不時還笑吟吟和政治老師對視兩眼,贊同點頭,一點事也沒有。卓蕭那個賊眉鼠眼,不是瞄一下再瞄一下,不被發現當老師吃了那麽多年飯都白吃了麽。
所以葉滄浪拎了兩個凳子回來的時候直接暴走了,“你倆不是男人吧,老娘累死累活爬了四樓,你跟這兒站着吹牛,都特麽滾去扛桌子!”
卓公子豈可有空子不鑽,眼看腳底要抹油,一只手啪地重重拍在他肩上,他回頭看到我,一副憋屈地樣子,我才不管他,只是笑吟吟地說:“別急別急,聽者有份,剛剛聊什麽,好好聊聊。”
“不能好好說話了,我搬桌子還不行麽。”
鄒林也是個不省油的燈,哪裏有卓公子開口的份,立刻就嚷起來了,“他剛剛說……”卓蕭一巴掌扣住鄒林嘴巴,兩個人扭到一團。
“你敢說一個字,爺就把你閹了。答應了我不準說出去的,必須跟爺一樣嘴巴子緊的跟軍情局似的。”
師老大一回來,一下子就鎮住了場子。
“卓二傻又幹什麽傻事了?”
就這樣,卓蕭被我們威逼利誘,終于吐出了一個大秘密,開場還眨巴眼睛,特催淚地嚎了一句,“你們千萬別說出去。”
大家那個時候真是團結得出乎意料,雖然對八卦樂此不疲,但是也守原則,頂多在圈子內部轉轉,還沒那個閑心去放重磅炸彈。
話還得從卓蕭的歷史成績說起。
卓蕭是典型地活在當下,不肯回首的人,又不肯下功夫,歷史這樣的文字學科自然搞得一塌糊塗,偏偏聽他一個在八班的哥們說起,他們班裏有個牛人,本來歷史次次考鴨蛋的,忽然一下考了滿分,把他們驚得下巴掉下來了。
人一旦奮發,需要可怕的後繼力量,否則只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什麽能給人如此巨大的力量,自然是青春少年們認為無所不能的愛情。
可是愛上誰不好,暗地裏的對子紮堆,不也是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不是嚣張到極致,平安度過三年的也不在少數,當然慘淡經營到最後的畢竟是大多數。可是他愛上了歷史老師,在那個年紀,那個時代,這是一件多麽不可饒恕的事,連想都不敢想。
我們站在局外人來看,不過多愁善感這個注定悲劇的現實肥皂劇,可是這世上能冷靜限制自己感情的人又有多少,錯失過這種青春朦胧美麗的人又有多少,我們只是簡單的普通人,身邊的大多數可能走過了中學,走過了青春,也沒有心動一次,回首起來,倒是有些蒼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屯文和默默追的小夥伴,我知道這個題材比較冷,但是個人卻覺得很溫馨,小姬保證不坑,劇情正在推動,屬于循序漸進的過程O(∩_∩)O~
☆、Episode 27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覺得現在不好,是總有過去比較,然而什麽都會慢慢适應,再度變為過去。
願大家都能珍惜眼前人。
西南的夏天要麽日頭盛得可以把人烤熟,要麽雷雨大得出不了門,且快去快來。
因着是假日裏,父母也沒個寒暑假,都放得比較開,我關了電腦人還沒在床上躺熱乎,秦桑的電話打來,跟我煲粥,無非是抱怨近日憋悶的不行,被她媽強行要求到美容院幫工,或者再吐吐她和何燕草那些理不清的爛賬。
除了初三,至少整個初中我都沒那麽晚睡過,過了11點就開始下暴雨,屋子裏安靜極了,連呼吸都不敢急促,看着窗外面風吹滿樹,黑影黢黢,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雷聲隆隆響了大半宿,隔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早上九點母親來叫我,透過惺忪的睡眼盯了她很久,才想起她為什麽這個時間點還在——因為周末,周末,我們要去看奶奶。
自從爺爺西去後,奶奶一直獨居在舊房子裏,叔伯姑嬸們會輪着去探望,但畢竟都正值壯年,有的甚至不在這座城裏,沒遇上年節也并不太方便。經濟好了,大家都有了盈餘,東西買了一大堆,屁股沒坐熱卻又走了。
有段日子奶奶身體大不如從前,幾家人都合計着各家接過去輪着照看,可是後來又說不攏,宣告告吹,這就是大家人的毛病,別問我為什麽三個和尚沒水喝。
奶奶亦不願離開故居,大致那裏有她的牽挂,有久久不能擱下的回憶。
早上母親專門熬了雞湯,還順便做了幾個硬菜,用食盒裝着捎帶過去。自從搬出來過後,那種婆媳之間的糾葛仿佛一夜之間就被理清,現在雖說不上兩看相喜,但至少沒有了以前那種硬邦邦和尖銳。
雨一停,路上都帶着濕潤的氣息,殘留的雨水從瓦檐上滾落,滑過模糊不清的門牌。郵遞員戴着帽子,将自行車停下來,仔細辨認了一下深藍色牌子,然後吼了一嗓子。
“這裏是桐安巷4號麽?”
奶奶隔了一會才慢悠悠走出來,動了動牙齒已然不多的嘴,“有信?”
郵遞員大致怕老太太沒聽清,又清了嗓子問了一遍,“這裏是4號麽?”
奶奶那時耳背已經有些明顯,尤其是對不熟悉的人,常常都恍惚地自動忽略,那天偏巧遇到的郵遞員也是個說話漏風的,愣是四和十不分。奶奶以為是十號,指着另一邊說,“往右邊,往右邊過去。”說完就撂下人走了。
這邊大多是舊單元樓,也沒有小區和物管,空地很少,父親找地方停車,我和母親先下來了,并且她走在我前面,我跟上去的時候看到那個郵遞員一副悻悻的表情,正把一封已經準備要塞進信箱的信又裝回了包裏。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驅使我又多看了兩眼,大概是那個信封挺厚,有一指寬,又和普通的土黃色不一樣,雪白一片,還有紅藍色邊紋,我大致地看了一眼,覺得好像在哪裏看過這種信封。
“珊珊!”
父親在後面喊我,我只得及時收回我的思緒,回頭時正看見他目光落在信箱上,突然一拍腦袋又轉身折回去,從車子裏拿了一個盒子。
“你看我差點忘了,昨天有個包裹寄給你,我簽收了想着給你,結果一個急事開車出去就直接扔車上了。”
父親邊解釋邊把東西塞給我,我順手就拆了,實在想不出究竟是誰寄過來的。盒子裏是一簇花,不要以為是什麽玫瑰百合,更不要以為是什麽神秘禮物,只是一堆我辨認了很久才沒有錯認為是雜草的不知名花。
“找個瓶子把花插起來吧,快枯了。”
我詫異的看着父親,“你怎麽一眼就看出這是花,萬一誰惡作劇呢。”
父親用大手拍了拍我腦袋,“盒子裏的紙上不是寫着麽,羅布麻花。”
我定睛一看,最下層還真有張卡片,不過卡片泛着黃色,卷曲着,還有不少污漬和水漬。
——月牙泉邊羅布麻花開
還沒死,很暢快,別太想念
夏戎
我把上面龍飛鳳舞似是豪邁實際狗刨一樣的字又看了一遍,然後搓了搓卡片扔進了垃圾桶,但是把花留了下來,還當真找了個瓶子裝模作樣打理起來。挑了那麽幾只出來插上,往碎花臺布上一放,到還真有幾分懷舊的味道,那碗一樣的紅色花朵,又一種別樣的蒼茫和秀美。
“原來去重走絲路了,竟是從劍門關一路向北出長安向西行的麽?”我在心裏想,假裝很不以為意,“背包旅行很了不起麽,等我有機會,我要去環球旅行。”
心裏雖是這樣想,心裏卻還是有些小小的羨慕,我羨慕這種自由,無比自由,真正的路在腳下,我說了算。
今年的中秋和國慶靠在了一起,上班族們為得來的十天小長假而欣喜若狂。市裏聽說換了新的□□,把以前的頹靡一掃,風風火火搞起了民生。中秋節前後,辦了一場賞月節,白天請了國外的跳傘隊表演,夜裏河上漂着不少仿古畫舫,又架了彩燈,急管繁弦,歌舞笙簫。
我是在第二天傍晚看到表姐的,幾個月不見,她的眼窩深了,戴着一副深色粗框的眼鏡,整個人成熟文雅了不少。她看到我的時候嘴角噙着笑,沖我颔首,至少表面看起來是不錯的。父親發起的飯局,姑姑她們難得回來,兩家人就着河邊的河鮮館吃了一頓。
飯後,我倆如小時一般,先離席出去,沿着河邊走着。這個時候已經蓄水,河道加寬變得廣漠浩蕩,沿河公路重新翻修,做了涼亭棧道。
市裏的人都瘋了,為了第二天的表演,連夜就有人端着凳子,攜家帶口在河邊早早占位。我和表姐在樹下走,各自談起這幾個月來所聞所見,一開始還無端有些青澀,等話匣子打開了,苦水都是一壇一壇往外倒,倒不是過度悲觀,但那個年齡,三兩句就兜轉回來,誰叫青春過分感傷。
我們一路走到槿花大道出來的丁字口,附近有個大學,三五成群的學生顧盼神飛,都擠在河邊。
表姐忽然停了,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幾個人站在離欄杆有一定距離的行道樹下,一個嬌小玲珑的女生拍了拍前面一米八的男生,大聲說,“喂,這麽多人,我明天擠不進去看不到,你把我舉起來。”
穿着連帽衫的男生憨厚地點點頭,摸摸腦袋,突然一把抱住女孩的腳,将她高高托出人群。
女生吓得尖叫一聲,“哎呀,你幹什麽,不是現在!”
此舉得逞,男生爽朗地笑,“這麽高,這麽高夠不夠!”
我也停下來,側頭,“怎麽,有認識的人。”
表姐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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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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