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
的警車開道,寧願相信自己的雙腳。
奈何鞋子拖累了我的速度,我氣得只想把它們就這樣扔在路邊,偏偏為了表示對人生中第一場重大考試的尊重,我破天荒沒有帶手機。我不知道老毛頭是不是已經快把我爸媽的手機打爆,或者家裏已經快翻天。等我蹲下來準備脫掉鞋子大幹一場時,一個人蹲在了我的面前。
“上來。”
我盯着夏戎的背看了兩眼,利落的繞開了。
“上來,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我已經沖到了前面,仿佛後面有豺狼虎豹火燒屁股,當然我也忘記了夏戎軍人家庭的出身,他兩三步就追上了我,臉上扯出極大的戲谑的表情,二話不說扛起人就走。
“喂,神經病,快點放我下來!”
周圍的人都側頭過來看,我臉上漲的紫紅,像一只快要被煮熟的蝦子,只能不斷掙紮,“我自己會走,你快點放我下來,我要被颠吐了,再不放我下來,我就真吐了。”
夏戎在口袋裏掏了一個口袋,哼哼兩聲,“接着。”
“我……”
“別我了,英語還要不要考?一百五十分你不要了石楠也不上了我就放你下來。不然安靜閉嘴,小爺出來混的時候,你牙還沒長齊呢,別唧唧歪歪,蠢女人。”
我果然閉嘴了,當然并不會承認是因為這兩句話,而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夏戎果然素質良好,扛着一個人負重跑不僅迅速還敏捷,我猜大概他小時候住在部隊裏,沒少被魔鬼式訓練。
聽他那堵心的語氣,時光又轉回了那一年,第一面火紅的頭發,一副痞子樣,簡直是又挫又騷包的男屌絲。撲面而來全是陌生男子的汗味,心中像小鹿亂撞,小小的殺馬特已經變成了豐神俊貌,英氣逼人的少年。歲月有時候不是殺豬刀,倒像把美工刀,修修剪剪就再也不是我們記憶中的樣子。
我腳一落地頓時原地滿血複活,朝着十五中的大門沖過去,老毛頭攔着我,一面跟我說“別急別急,深呼吸”,一面把準考證給了我。等我氣喘籲籲接過證件再想起回頭時,除了一片片黑壓壓的送考人士,哪裏還有熟悉的影子?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竟一直從未回頭,這一生,縱使窮盡心力,也無法回頭。
散夥飯必然是少不了的,班長早早在海鮮城張羅了幾桌,七班一個都沒缺席,倒是邀請的老師,除了老毛頭一個都沒來。我想大概是被傷透了心,這些年被氣走的老師足足有那麽一打,留下來的哪個不是被折騰得吐血,和其他班的撞在一起,自然有個孰輕孰重。
我們無不無限感嘆着,排着隊同老毛頭敬酒,酒過三巡,卻都濕了眼眶。
吃過飯都吵着去唱歌,包廂裏所有人擠在一起,啤酒瓶翻了一地,搶到麥的人在前面一陣鬼哭狼嚎,後面的人窩在沙發裏,扯着嗓子說話。
“哭什麽哭,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大家不都還在一個城市麽?”
“師老大不是要去省城了,連秦大美女也要走了,我們七班又少了個校花級的人物。”
四周太嘈雜,人聲和音樂混合在一起,勉強辨得出些許字眼。
“……你以為我特麽想啊,我肯定考不上好的,我爸要是不給錢讀了,我就回鄉下種地去了……”
我走到秦桑的面前,她喝了不少酒,“你什麽時候走?”我問她。
她看着我笑,卻怎麽也不說話。
“你跟他說了麽?”
秦桑眼睛明亮,我知道她一定聽到了,在喧嘩的人聲裏,關于何燕草的一切,她都會像一只敏銳的貓,迅速捕捉到。
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讓她的頭機械擺動。
我二話不說往門外去,秦桑立刻追了上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我們躲到洗手間門口,靠着冰涼的牆壁,看着巨大的鏡子。
“我們小時候住在一起,我沒有爸爸缺失父愛,自然而然對他有種依戀,如果說喜歡,那大概是最簡單萌動的情愫,或許也像我喜歡你們一樣。後來他爸媽鬧離婚,他搬去和他爺爺奶奶住了一段時間,等家裏平靜了再回來時,那種感覺就再也沒有了。”
讀懂了我的疑惑,秦桑繼續一字一句地說:“在我最喜歡他的時候,我們分開了,之後不管怎樣,我也無法再喜歡上他。有的人長情,一輩子只愛一個人,而我的感情,只有最豔烈的一瞬。”
戀愛的人就像個天才詩人,像秦桑,說出了十幾歲的我們絕對說不出的精辟詩句,遍閱的愛情小說,也拟不出現實最深刻的情感。有陣子流行非主流,大家都寫些長短句,附庸一番風月,訴說幾段不知道算不算愛的感情。
“你們兩家不是……”我突然想起她之前跟我說的。
秦桑道:“曾經戲言,哪比得上現實坎坷。”
“他考得那麽好,肯定能去北京,前途不可限量。你知道我,對學習從來沒有動力……”
我抓着她的手,看到了她的眼睛裏,“桑桑,你在自卑。”
“我沒有。”
“你有。”她一否認,我就死咬。事到如今我無法斷定秦桑的感情,曾經班裏有個女生跟我說她特別喜歡一個男生,每天放學偷偷跟在他身後,可是過了一陣子,這種熱情卻慢慢冷卻,得不到回應的愛終将死去。
我預感裏,這種錯過将不可修複,他們将彼此失去對方這個朋友。
“闌珊,我的母親一個人付出了那麽多,我根本沒有辦法為年少可笑的感情反抗我的家庭。你不用擔心,這次是好消息,我媽媽要改嫁,以後我會收收心,不能成為好學生,至少也會努力生活。”
我打開水龍頭,掬了把冷水,鼻子卻出乎意料有點酸澀,然後從鏡子裏看見自己冷卻的臉色。
“誰要哭鼻子給你送別,誰要乞求你留下,我要告訴滄浪和阿旅,叫她們都不準。你走吧,桑桑。我很生氣,以後見你一次可能會罵你一次,你記得看到我得繞道走,不然就要做好被氣得肝硬化的心理準備。”
秦桑頓時就笑了,叉着腰,“阿宋,本宮許你這個特權。”
我乜斜一眼,“滾。”
我們回去的時候與藍茜狹路相逢,看她臉色不太好和欲言又止的神态,秦桑主動為我們留了空間。
難得十分克制的她今天也喝得醉醺醺,正是借着酒精,她大概才能一吐為快。
我沒想到她如此直接地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說,“宋闌珊,我并不喜歡你。”
我亦看着她,鄭重又淡然地回應,“我也并沒有乞求你喜歡的打算。”
藍茜格格的笑了,“宋闌珊你還是老樣子。”
“卓蕭嘴巴嚴得很,只有一次,唯一又偶然的一次,我聽到他說起了你,我才知道,原來我自以為是的東西,在你面前都不屑一提。我拼命努力都得不到的東西,你卻可以毫不費勁的得到,但是你得到了為什麽又不珍惜呢,你明明可以考得很好,師述言算什麽,只要你願意。”
“我不願意。”我冷靜地打斷她的話,看着她驚訝又了然地睜大眼睛,“藍茜,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不是我能做什麽,就一定要做什麽。”
她沒在和我僵持一隅,而是低頭喃喃自語:“其實也不全是為你,你一定不知道,我還有個親弟弟,我是二胎家庭。我們家傳統思想很重,以後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如果我不努力,我可能什麽都沒有。”藍茜擡起頭來看我的時候,她的眼睛那樣清亮,我就知道她絕非一個內心陰暗的小人,大概每個人都有走不出的心結吧,“你不一樣,你撒撒嬌,流幾滴眼淚,什麽都有了,不喜歡的事情可以不做,喜歡做的事情有人支持。”
“你是這樣以為的?”我聽到她後面的話,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大概也是因為誤會,才會讓一個人在另一個人腦海裏形成根深蒂固的印象,不可拔除。但那個時候的宋闌珊啊,依舊帶着冷淡和古怪性格的宋闌珊,哪裏願意多費口舌呢。
我只是說:“你恰恰錯了,我偏偏天生不會撒嬌,也不會無緣無故流淚。”然後從她面前走過去。
走廊裏,她站直身子沖我喊,“宋闌珊,但是我也不讨厭你!”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細如蚊讷的聲音在KTV大廳裏說,“你身上有我一輩子都沒有的東西。”
大概我活得更自由,更随□□。
“那天我背筆記背得昏頭昏腦,也沒看紅綠燈,一股腦就要沖過去,你一下子從背後沖出來拉住了我的書包,我就知道我不會讨厭你……”
“所以呢,沒必要逼自己去喜歡難以喜歡的,不管是事還是人。對于不喜歡的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視而不見,我一點也不介意你把我當空氣。”我伸了個懶腰,留下個背影,随意的揮手。
我從沒喜歡用自己的經歷來證明什麽,或者試圖訴說什麽,自己的痛自己懂就好,而宋闌珊,依舊是特立獨行的宋闌珊。
老街到了晚上人山人海,我和秦桑從KTV溜了出來,去夜市大快朵頤,然而兩個人的行動,最後又變成了一幫子壓馬路。對于突然冒出來的阿旅,滄浪加師老大三人組,秦桑只能大眼瞪小眼。跟在最後的卓海圖讓我略微吃驚,但想想他和班上的人關系并不好,還是有些了然。
“別再瞪了,別再瞪了,眼珠子瞪出來了,你家燕草兄得讓我吃不了兜着走。”卓蕭嘻哈哈同秦桑打趣,我卻略微擔憂地投過去一個眼神,然而發現秦桑毫無所覺的嬉笑,仿佛之前的話已如隔世。
我們找了家小鋪,吃足了串串和涼蝦涼糕,大家的興致還不能滿足,便沿着老街往裏面走,一直走到最大的那棵榕樹下。街邊有個老頭抱着筐在賣紅絲帶,我們互相撺掇着買了許願。
卓蕭走過去問價,開口卻來了句:“有營業執照麽?不要是非法經營啊?”
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哪裏來的混小子,你要我還不賣呢。”
“老爺爺,來八根絲帶。”說着,師述言從後面遞過錢來,老頭接了錢,立刻歡天喜地給了我們八根絲帶,還附上幾只水筆供我們寫字,當然,這是要還的。
站在蔥翠的大樹前,看着那翠綠上點綴的幾點紅色,鄒林仰天長嘆,“要是過幾年這裏被推廣,老街發展起來,我們的絲帶指不定就變成古跡了。”
阿旅及時地潑冷水,“還古跡,再過一百年吧。”
大家都認真地寫下了當時的心願,并且捂得嚴嚴實實,當然,卓蕭據說是偷瞄到了兩個,不過打死不說。所有人都感嘆要是樹上的絲帶還在,下一次相聚的時候我們再一起來看看,當時的願望究竟有沒有實現。
幾個男生都比較高,踩在簡易的花臺上幫我們把絲帶挂了上去。之後大家都舍不得走,倒是三三兩兩在邊上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卓蕭,你有把握考上石楠麽?”阿旅緊張地問,在座的除了秦桑,也就他倆比較懸了。
“沒有。”曾經的卓公子已然沒了當年的靈氣,“如果我考不上,我可能會南下去廣州,有個叔叔在那邊做事,大概整個家也只有這個跟我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待我好點。”
“怎麽會?”大家明顯不信。
卓蕭則擺出一副你愛信不信的姿态,“我爸媽有那個可以長臉的乖兒子就夠了,至于親生父母,我也就見過兩次,大概他們也不願意用一個可以捧在心尖上的好孩子去換一個前途未來都不知的壞孩子吧……”他嗤笑着,語氣很冷,但掩不住孤獨與孱弱。
“好了,公子我以後就一個人獨闖天涯了。別來送我,千萬別來送我。”
“哼,吃飽了撐的才去送你。”葉滄浪小聲地說,卻音調越來越低。
見氣氛不對,大家趕緊把話頭又牽開了,師老大搶先開口,莫名有種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感覺,“那個時候你就是為了這些不在乎你的人自暴自棄,把自己弄得那麽狼狽?”
“我們還真想知道你和卓海圖到底怎麽和好的。”秦桑說完,還暧昧地在兩人身上瞟來瞟去,這一問倒是把卓蕭問得一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其中态度轉變,個中緣由。
一直秉持沉默是金的卓海圖突然開口,“因為只有卓蕭一個人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默不作聲沖上去動手,然後罵一句:‘我哥你都敢動’。”
他沒有說的話,大概是卓蕭,對不起,如果那個時候我不那麽懦弱,不那麽自私,不聽信老毛頭的話,早早的為你說話,大概你就不會越陷越深,也不會讓你名義上的父母對你一再失望,直到如今的地步。
那天找茬的人本來就是沖着我來,而你也只需要置之度外。
所以從那天起,我卓海圖可以讨厭任何人,卻無法再對你視而不見。
我不禁悶悶地開口,用我少有的低回婉轉的語氣,“好,卓蕭,我們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目送你,如果你怕離別。”
起身要走的時候,葉滄浪突然把鄒林叫到了一邊,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鄒林站着沒動,更沒伸手接,他仿佛有雙透視,已然洞悉盒子裏的東西。
“我知道是你,現在還給你。”
鄒林卻堅定地搖頭,“送出去的心沒有收回的理由。”你不要就扔掉好了,就當給自己的青春一場見證。
兩個人僵持着誰都沒有動,葉滄浪一反常态的固執,還是鄒林率先妥協,慢慢苦笑起來,“你沒有發現麽?這其中的秘密。”
葉滄浪慌亂打開盒子,裏面裝滿了折疊的愛心。
“什麽意思?”
這裏共有兩百零七顆,到招考那天為止,正好等于你的生日——2月07日。不過,就讓這種感情保持此刻最動人的美麗,我也從未想過強求一個人為我死去活來。平常人的生活哪裏來的狗血劇情,自然是你若無心,我便休。當然,我願意一直喜歡你,你也管不着。
“沒什麽,我瞎說的,你看我像是那種人麽?”
鄒林在葉滄浪目瞪口呆下施施然走掉了,等回過神來時,他已揮手,仿佛說盡風輕雲淡。
“石楠見。”
石楠見!
石楠見。
☆、Episode 40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人歸來,前程缥缈,第二卷完結。且看第三卷,如何波瀾~
最近幾天人氣很低迷呢,不過我相信小天使們一定都在O(∩_∩)O。
離開的人太快,我還沒有記住他們的樣子,他們就已經變得模糊。
我撥了兩遍電話,聽電話裏機械的聲音反反複複說了四遍,才重重松了口氣,石楠的分數線昨天就出來的,此時一對比,就算不是喜于言表,至少也能會心一笑。
“過了。”我轉身,空洞卻撲面而來,我光腳站在地面,身後沒有一個人在此刻與我分享。忙碌說來就來,他們說走就走。
“過了!”
于是我對自己說,浩浩蕩蕩的假期就這麽來了。
因為志願是在考完最後一門之後馬上填的,基本沒法改。那個時候沒什麽心機想法,就這麽半天,大家相互通氣,熟悉的人基本都知根知底了,意料之外的是今年重點高中的分高得駭人,意料之中的,是阿旅和卓蕭都沒能過。
大家都聚攏了出謀劃策,然後說來說去不過一來關系二來錢。石楠其實也有一部分擇校名額,沒上市裏的重點線,但是在一定範圍內,按分數交錢也可以讀,可是阿旅的爸爸并不同意花這筆錢。
十五中只是省重,比作為國重的石楠分要低不少,于是阿旅無奈的跟我們說,她跟另一個也沒上線的好朋友一起約着去十五中,十五中跟石楠高中在兩個不同的區,隔了整整一條河,大家一時沉默,到最後千言萬語竟然也只有保重。
報名那天人山人海,我起了個大早,卻在隊伍裏卡了整整兩個小時,好在我出門的時候随手拿了本小說,就這麽走走停停一路看看消遣。中途一位胖大嬸拉着女兒擠在我前面,我擡起頭就看她目光一直膠着在我的書頁上,碰到我的目光,又立刻蔑視地瞥了過去,附耳跟她女兒小聲的說。
奈何站在我旁邊的葉滄浪耳朵太好,瞪圓了眼,“她居然敢嘀咕你看無聊小說不學無術,我看她女兒一副吊騷樣,才三觀不正呢。”
我用手肘戳了戳她,淡淡笑着,“你這是置什麽氣,石楠是競争大點,可是還趕不上拍宮廷大片,那些人你無視掉就好了。”
話音剛落,葉滄浪還沒接口,我身旁兩個女生背着書包擦着肩膀走過去,有說有笑的,我看着那個紮雙馬尾的,半天沒動。
“闌珊,你剛剛表情好可怕,我簡直要被你的氣場凍住了。”
“少貧嘴。”我們跟着隊伍,蝸牛一樣往前擠。那個背影已經消失在我目力能及的範圍內,我竟然覺得有些戲谑,也覺得有些可悲。
“你認識?”
“不認識。”我勾了勾嘴角,葉滄浪颔首,但又聽我說,“好像是上次阿旅說要跟她一起去十五中的人。”
葉滄浪很快反應過來,有些了悟。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道德公正,往往連屁都不是,而金錢與權力,被人鄙視的越多,其實人們越趨之若鹜。
在家裏閑着,我習慣性地爬上網跟sempre聊了兩句,他最近上網的時間也有所增加,因此我們不必像以往一樣斷斷續續只言片語,漸漸地,我也會在腦海裏隐隐勾勒風姿綽約的他。
和他說話,既不溫吞,又不急躁,好像每一句每一次都有特定的節律,帶着特定的節拍。談吐間博聞強識,但卻有一種遙遙雲端的距離感,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憂郁和孤獨。
“昨天有個哥們跟我表白,還約我跟他一起玩游戲,增進感情。”我心裏剛萌生出逗弄他的念頭,手指已經不受控制在鍵盤上打下這排字。打完想想不對,我又沒有必要向他彙報,于是趕緊又補了一行。
“算了算了,看你人平時那麽一本正經,肯定也是個老學究,不贊同早戀吧。”
當然,我是不會告訴他,那個哥們是葉滄浪,而葉滄浪是個女神棍。
見他半天沒回複,我又渴了,出去端了杯自制果汁,邊喝着邊坐下,一眼看到屏幕上的字,差點給我噴得死機。
“哪個這麽不要命,大爺眼皮下有主的花都敢勾搭,出來單挑。”
“沒有沒有,你不知道,越是禁欲的人骨子裏越騷。”
……
我差點連下巴都脫臼了,趕緊推門口看看我房間沒有走錯,再看看桌面顯示的是我的□□賬號,以及sempre的聊天框,而不是哪個無良猥瑣的好友。
好在,消息很快又發了過來。
“抱歉,剛剛喝水,電腦被基因突變生命體入侵。”
電腦的那一端,飛躍半個地球,金發少年頓時炸毛,龇着牙怒到:“K,你別欺負我中文不好,什麽叫做基因突變生命體,你不說清楚我要打小報告說你最近都沒吃藥。”
K的嘴角向左勾了個弧度,金發少年頓時失語,不同于往日溫潤和煦,話語裏帶三分笑意,K 有時候可怕得像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魔,讓人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
“有你的消息,你快看,有消息過來了。”
再看K的臉色,又如常的無懈可擊,那種陰郁隐忍只在一瞬間便煙消雲散。
我自然能看出之前的話和現在的話出自不同人之手,只是想假裝糊塗,存心詐一詐他。
“不會是你人格分裂随便找的拙劣的借口吧,啊哈,回複得那麽慢。”
金發少年再次像見了鬼一樣,看到K 竟笑得如此真摯,以至于平日的假面全都崩碎。K寫道:“不是,我現在用寫字板手寫,突變體碰過的鍵盤連阿米巴原蟲都活不下去。”
“噢,忘了回答你剛剛的問題,不覺愛太早,只恐相會遲。”
“……”
……
我依約下載好了游戲,又申請了個賬號,早早進新手區蹲着,結果被葉滄浪放了鴿子。我只好一個人做着任務慢慢升級,等出了新手村,順手撿了個系統扔的師父,可惜人家到最後一句話也沒跟我說,偏我這人也怪,既不主動,也不撒嬌,任務過不了就直接放棄,加的好友沒說過幾句話,最後凄慘到連副本都沒下過。
于是我拿了根魚竿找了個風景姣好的地方開始了垂釣生涯。
而另一邊,我給sempre扔了句話就下線了。他看着灰暗的頭像,忽然沖一邊兀自擰着魔方的金發少年道:“過來,給你個任務,幫我查查她的游戲賬號。”
少年梗着脖子,“去去去,你不會自己問人家麽?玩什麽貓捉老鼠,我可是從不幹不道德的事……嗯,最多就是明碼标個價,唉唉唉,你去哪兒?”
看見K起身,金發少年敏銳地察覺到不對,汲着拖鞋沖到他面前,整個人都要嵌在門框裏,“你你你……”
K面不紅心不跳,甚至還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我今天翻了一下老黃歷,發現最近有東西跟我相沖,我掐指一算,就是你房間亂七八糟的模型,我決定要忍痛割愛把他們全都捐出去。”
金發少年趕緊跳了起來,“別別別,成交成交!”
“哎,都成交了,你還去幹嗎?”
K拉過衣帽架上的外套,迅速換好鞋襪,“Cene,我出去一趟。”他轉身給了Cene一個标準的紳士禮,那略一彎腰,更像是某種致歉。
是啊,致這世間少有的玲珑剔透的心,致伴我于黑暗前行的夥伴。
“對不起,Cene,很快我就要回去了,回中國去。”
……
我熬到了半夜十二點,發現老哥給了我好幾個電話,于是收了魚竿,準備下線,剛點開系統,蹭得飛來個好友框,我連點兩下——“系統提示:你同意哥就是又悶又騷成為好友。”“系統提示:游戲退出。”
于是,游戲的最後一秒,一個穿着白板裝的人呼啦啦沖了過來,屁股後面跟了一串小怪。
“咦,人呢?明明有人跟我說看到在這裏。”突然,小人兒以一個妖嬈的姿勢倒地,屏幕整個一黑,金發少年終于忍不住豎了中指,“Fuck!”
“珊珊,實在抱歉,這段時間我們實在抽不出空,你看你想去哪裏玩,找同學一起,費用爸媽都包了。”
我的心口忽然一陣鈍痛,但很快冷靜下來,我不矯情,我也不奢求。
“喂喂,宋小妹你有沒有在聽?”宋定徽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還是一副懶洋洋的語調,像是連續做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術。
“有,”我的聲音悶悶的。
“鑒于你這次考得不錯,你想好要什麽禮物了麽?”宋定徽說這話時明顯随你獅子大開口的樣兒,每字每句都帶着萬分愉悅。
我伸出手指在窗戶上不停摩挲,此刻,似乎連萬千星子也為我沉默,我終于輕輕開口:“走,去遠足。”
時間是一個星期以後,哥終于請到了假,加上表姐,我們自駕去了劍門關,聽說那附近的豆腐宴很有名,我們兩個女生都嘴饞得很。
汽車飛馳在京昆高速上,空調開得很低,我有點暈車,拽着徐槿薇的胳膊,靠在窗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氣象臺發布紅色暴雨預警,預計今天傍晚到明天白天将有一次暴雨及強降雨的過程,部分地區有泥石流和山體滑坡,請相關部門做好防範……”
宋定徽伸手調了個臺,熱烈的行車音樂瞬間将我們震醒。
“快到了。”
與這句話之後的興奮對比,是景點人山人海的糟心,我早該知道,這種時間點上哪兒都只能看到人腦袋。
等我們攀上古關隘,遙看四周嵯峨群山,如屏之巒,劍刺青天,飛鳥不渡,忽然也有豪情義膽,長嘯欲呼。
一對情侶跟着我們身邊拾階而上,女生一身輕,只餘下手中一把精巧的遮陽傘,男的背着大包小包,跟在後面,一手遮陽帽,一手廣告紙,左右扇風。
“啧啧啧,我以後一定也要找個忠犬男朋友。”表姐一面極為不屑,一面又眼冒精光,抹了把汗,對我說:“聽說今天晚上天氣預報有暴雨,難怪悶熱得不行,帶濕巾了麽,給我來一張。”
“我要拍照,自己拿。”我把小挎包往她懷裏一塞。
表姐端着包,一臉憂傷樣,“果然小屁孩都是養不熟的,我大眼睛水靈靈揉圓搓扁乖巧可人的妹妹哪裏去了。”
“你說的是我麽,別惡心人了。”我飛了個眼刀,她乖乖閉了嘴。
“等等,等等……”才消停了半分鐘,她伸手又拽着我的衣袖,力大得差點把我揪了個踉跄,“你這包多久沒用了,你看看,夾層裏一團紙皺成這樣,唉,這是什麽,喲,還是條手鏈,挺漂亮麽,誰送的?”
她指尖險險勾住那條鏈子,穿綴的碧綠色珠子在流轉的日光下泛出瑩瑩皎潔之光,我笑着伸手奪了過來,心裏卻說不出什麽滋味,只是端着相機對着大好河山出神。
很久,我才聽到自己用細不可見的聲音說:“沒有人送,以前随便編的。”
這時候,老哥從石階上下來,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看我們,還當真被他的氣場震得吐了吐舌頭,“你們倆要磨蹭到什麽時候。”
我眼觀鼻鼻觀心,“哥,你一個斯斯文文的醫生,怎麽搞得比人家特種兵體力還好。”
宋定徽哼了一聲,習慣性伸手過來抓我領子,像抓一只小貓一樣拎人走。“你以為呢?不要小瞧我們這種站十幾個小時高度精神集中的工種,如果世上真有精神力攻擊,大概你倆現在連渣渣都不剩了。”
“拽什麽拽,”表姐的原則向來是,遇到拽的,立刻拽回去,不過這次她的拽裏還帶着點猥瑣的笑,“嘿嘿,好事近了吧。”
一向肚裏黑水面上親切的宋定徽竟然紅了臉,我馬上意識到不對,大叫:“好啊,我都還沒看過嫂子呢,你竟然瞞着我們。”
表姐立刻撇開界限,“不,不是我們,是你一個人。”
宋定徽幹脆一個華麗轉身,健步如飛,不再搭理我倆,但我們跟打了雞血一樣,竟然步步不落。
宋定徽被纏煩了,終于丢盔棄甲,“好了好了,只是領了證,不過前陣子醫院裏事情多這陣子過了,回去喜酒少不了你倆的。”我們滿意的點點頭,他又挑了挑眉,“要不要連捧花也給你們預留着啊?”
“要——”
“不給。”
我們家的人大都随性,也沒有什麽非去非不去,都想着走到哪裏算哪裏,于是,等我們逛完,已經比預計的返程晚了兩小時,等車開出風景區,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來,再看天空,本來夏天黑得晚,此刻昏暗陰沉,鳥飛獸走,風雨欲來,悶熱的氣流擠得人胃裏一陣陣翻騰。
“我們去鎮上找個地方住,這次連着周末,你們願意,出省也可以。”
暮色四合,我們走得比較晚,加上大雨,路上的車輛已經明顯比白日裏少了,我聽着窗外噼裏啪啦的雨聲,心中湧起一絲不安。
這一路信號并不是很好,“還有多……”
突然一個急剎車。
表姐和我坐在後面,整個人都撞在了椅背上,不由精神一震,“發生什麽事了?”
“前面堵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轟隆隆一聲悶雷在頭上炸響,兩個看熱鬧的車主打着傘交談着從我們的車邊走過,旁邊一個人探頭問了一句。
“前頭出了車禍,看樣子一時半會還挪不動,等交警和救護車吧,不過人卡在裏面了,好多人過去幫忙呢?”
宋定徽突然解了安全帶,抽了把傘,從後備箱裏拿了個急救箱,我蹭得從車裏跳下來,表姐趕緊抓了傘把我往裏面拉。
“哥,你去哪兒!黑燈瞎火雨又那麽大。”我緊張得手都在發抖,我一直特別怕黑,更怕那種未知的黑暗。
“我去前面看看,一會就回來。”他也反握着我的手把我往車裏推,又對着表姐說:“徐槿薇,看好她,你們倆都呆在這兒。”
我死死拽着他的手,長指甲一瞬間就沒進了肉裏,心似乎就要跳出胸口,無力感侵襲了我的四肢百骸,但我仍舊執拗着不肯松開。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聽話,快回車裏,你哥哥我是醫生,多争取一分一秒,就能多挽救一條性命,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一會警察和救護車來了就沒事了。”
他最後騰出握傘的手,揉了揉我的頭發,雨裏笑容模糊但很溫暖,轉瞬消失在無邊的黑色裏。
我僵在原地,徐槿薇一個猛勁把我拽進來,關上車門,車裏安靜極了,我們都不吭聲,只默默守着時間。
我有點神情恍惚,曾經也有個人,也喜歡這樣寵溺地揉我頭發,但是卻也從我的生命裏無聲消失,我好怕,好怕,告訴我,請告訴我,這一次也只是我胡思亂想。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