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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都還不怎麽熟,給你們十分鐘用英文相互自我介紹,後半節課我會對整個英文課做一個大綱介紹。”

因為在桌面貼得契合,梁深深一說話,倒像是只有一半嘴唇在動,另一半被擠得變形,卻挺有幾分稚氣。

“哎,原來我們的英語老師是她啊,去年在英文辦公室……我是說之前我聽別人說過她,對,有石楠的同學說過,教得蠻不錯的。”

我哪裏有她想得那麽可怕,雖然心裏難受,但課還是得照常上。

“哦,是嗎?我之前什麽都沒打聽,看來得仰仗你這個消息通了。”我翻開課本,首先浏覽了一下目錄,随意開口,“你說石楠,你以前也是石楠初中部的?哪個班的?我看看有沒有我認識的人。”

我發誓我這句話還真沒有其他什麽意思,十足十的随口攀談,可當時的梁深深卻不這麽想,她像是有什麽不可說的秘密,讪笑着就給掩過去。我也只是覺得奇怪,一個班級,有什麽不好說的嗎?

幾番見你如此開懷,身邊皆有人相伴,我不是應該高興麽,可是為什麽我嫉妒得發狂。嫉妒那麽多人可以正大光明分享你的人生,而我只能在過去的時光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守望。

我是如此的想重拾過去的時光,可是我們還是曾經的我們嗎?

我的不告而別,大致已是你生命的禁區,你也會恨我,會怨我吧。

“My name is ZhanXun.”嬰兒肥的展尋笑着先沖于未然做了個自我介紹,心裏想着自己這位同桌看起來斯文儒雅,舉手投足氣質斐然,言談間又笑意不減,應當是個很好搭話的,索性先大方開了口。

誰料于未然恍若未聞,手心裏捏着顆珠子翻來覆去。

“What’s wrong?”展尋又大聲問了一遍,于未然才勉強有了反應,将手中的珠子放回了書包的夾層,沖展尋歉意一笑。“Mi dispiace.Mi chiamo Yu Weiran.”

——“還有我。”

——“你不要傷心了,還有我呢。我叫于未然。”

不得不說,連展尋這個男生也看得一呆,如果不是早有喜歡的人,眼前這個少年恐怕能男女通吃吧。

“抱歉,我忘了這裏是中國。”于未然反應過來,趕忙解釋。說來展尋最大的天賦就是語言,于未然的話倒是引起了他的興趣,剛才還心生的龃龉立刻煙消雲散,“啊,你不是這裏的人嗎?難道你之前在國外待過?你剛剛說的什麽?可不可以教教我。”

“當然,我在意大利待過三年。”于未然答道。

隔了一條走廊,燕芳豎起耳朵倒是聽得一個字不落,立刻折身拽着許襄,“啊啊,襄襄,你猜我剛剛聽到了什麽,那個于未然,竟然在意大利待過,意大利語說得一級棒。看來我們班可是塊藏龍卧虎的風水寶地啊。”

許襄放下手中的水瓶,用勁推開眼前激動得眼冒金星的長發女生,動了動嘴巴,笑得不怎麽好看,小聲的哼哼,“有什麽了不起,這個年頭有錢就能出國,羨慕別人有什麽用,你還能變成他。”

倒數兩排,麥明月踩了一腳衛長空,“喂,你有沒有聽我說。”

衛長空豎起中指,“麥子,你有戀腳癖啊,幹嘛老是踩我!不幸中的萬幸,學校不允許穿高跟鞋。”

“說我?”麥明月拿手指指着自己,怒目圓睜,冷冷搶白,“衛長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老是趁六子打瞌睡的時候踢他屁股,我看你才有戀臀癖!”

這就是麥明月和衛長空,有名的互掐同桌“夫妻檔”,雖然他們始終沒有承認,但長空和明月不是很搭?

正說着,隔壁睡得像豬一樣的魏陸聽到自己的外號,立刻就醒了,抓着筆寫了幾道數學題,半晌才撓着腦袋,拿着筆尖戳了前面那個人的肩膀,“兄弟,講到哪裏了?”

前面那個兄弟眼睛一眯,“呔,八戒,你膽子也忒大了,竟然敢在英語課寫數學。”

哪裏料到六子瞬間腦袋當機,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我都喝了兩杯咖啡了,竟然還是睡着了!”

這個兩百斤的大胖子,名字裏有個陸,所以大家索性都叫他六子,連吊車尾都不算,正是貨真價實叫擇校費進石楠的。可他三年都在立志,和瞌睡,和習題,和分數做鬥争,到真的蠻勵志。

六子的動作大了一點,正好撞到最後一排的桌子,桌子背後,趙藝聰一米八的高個子正佝偻着,盯着手機屏幕直到出現一個大大的KO,才直起身,一巴掌拍在六子的腦袋上,“你小子小心點,還好我KO通關,不然要你好看!”

這個戴着墨鏡看起來又拽又酷的男生是學校樂隊的架子鼓手,也是年級球隊裏的大前鋒,看起來像個壞壞的高富帥,實際是個二貨屌絲。

趙藝聰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把頭擱在課桌上。英語老師站在講臺笑道:“時間已經到了,那現在我就随便請兩位同學來給我們做個自我介紹。第一個,”她眼光環視了一圈,正好有個女生跟她視線碰撞,“好,就你了,第一組第三排的那個女生。”

第一次看到有人中分露額也這麽自然優美,簡直不像準理科班的同學,比藝術生還有藝術範。

“Hello,everyone.My name is Ou Yangxi.I’m glad to be here with you.”

趙藝聰墨鏡在鼻梁滑了下來,長發,短裙,長腿,這個歐陽惜簡直就是宅男的夢中情人啊。

六子流着口水,傻愣愣的,“歐陽鋒跟她家什麽關系?”

那邊抽人抽得如火如荼,可是好像都跟展尋沒有關系,現在可是連英文課都沒興趣了,擠眉弄眼一個勁纏着于未然,“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學會不同的語言,然後走遍世界,最後去丹麥,荷蘭或者瑞典定居……”

于未然笑了笑,并不以為然,“國外哪有那麽好,我到希望我從來沒離開中國,離開這裏,離開……”

“離開什麽?”展尋追問。

“沒什麽。”

離開你。

穿過小半個教室,我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你,你的音容笑貌,你的姿态,早就镌入心裏。盡管你已從曾經的黃毛丫頭蛻變,是如今破繭的蝴蝶。

缺席的時光永遠無法補回,然而不論是于未然,還是sempre,會永遠是你的守護者。

如果再度回來,你的身邊已經有了他——于未然想起了夕陽下的墓地,兩個親密的影子;想起了大理石臺邊,共同分享的一副耳機;還有過去無數次你曾跟sempre提起過的,讓你拿不定主意的讨厭鬼。

為了你,我願意讓一切回到原點,不再打擾。

☆、Episode 45

我們是标準的準理科班,班主任是生物任課老師,第一個學期末,選擇讀文科的同學都會重新分派到文科班。不僅如此,石楠是典型的重理中學,将近二十個班裏,文理的比例将會占到一比五。

聶老師從上課第一天起就對我們洗腦,雖然會考之前一直都會有文科課,但在班主任的包庇下,大多挂羊頭賣狗肉。經驗老道的文科老師都被文科班吸納,剩下這些教理科班的,任教不過一二年甚至有的還是實習老師,也對,沒有人聽的課誰願意一遍一遍的講。好在經過了中考一輪的篩選,生源是有保障的,沒人聽,至少也沒人搗亂。

那時我們一面覺得愧對于這樣的不尊重,一面又無可奈何的做着不尊重別人勞動成果的事,想想看,一個星期六節課,一節課四十五分鐘,合計下來可是四個半小時,如果時間如同金錢,那這大抵是一筆不菲的金額了。

政治老師徑直走進來,把書扔在講臺上,挑了根粉筆刷刷刷開始寫板書。

“讓我回味一下昨天的男一,闌珊你幫我盯着點,沒大事兒就不用叫我了,”梁深深從書桌最底層拉出皺巴巴的政治書,把筆盒擺好,借了幾個水瓶子壘在課桌前,并調整好角度,精細得比起古時的城防工事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在夢裏回味吧。”我把化學練習冊抽出來,剛剛上完課,現在抓緊時間把作業寫了。

梁深深舔了舔嘴唇,“就是就是,春夢哈。”她忽而看到紙上的字跡,作勢要來掐我,“我靠,宋闌珊你什麽時候寫的,就剛剛下課,你就寫了這麽多了,我的天,你別再寫了,寫得我有點慌!筆拿來,沒收。”

她搶過我的筆,揣在懷裏,把短發劉海一咕嚕往前面撸,直接擋住大半張臉,做她的春夢去了。等她沒了反應,我才從包裏拿了另外一支筆,咬了咬筆頭。

“好了,這是這節課的大綱,你們抄一下吧。”政治老師扔掉粉筆拍拍手,坐下來,懶洋洋端着她的茶杯。

這個政治老師就是一位才從師範畢業的女大學生,年齡大不了我們多少,總是畫着豔麗的口紅,踩着十公分的恨天高。

“老師,你不講課麽?”一個聲音突兀地問,我寫題的手頓了一下,正是坐在前面的于未然。

“有人聽麽?有人聽我就講啊。”政治老師反唇相譏,揮揮手,“來來來,想聽的舉個手,我看看有幾個,一,二,三……八,九。”

我聽見後面麥明月小聲跟衛長空抱怨,“學校還不如直接變成自習課算了,這叫個什麽事兒啊,她不想講課,我們礙着面子,寫個作業也不踏實啊。”

“連個兩位數都沒有,好歹給我湊個整啊。”政治老師在講臺上冷冷一笑,不忿地将水杯磕着一聲巨響,登時趴着的坐了起來,舉手的都僵在了空中。

我抿了抿唇,從書包裏翻出政治書,蓋在化學練習冊上面,舉起了手。一時間,陸陸續續還是有好些人舉起了手。

“行,你們給我面子,我也給想聽的同學面子,不想聽的,睡覺的,一邊去別礙着我的眼。”政治老師抓着課本,當真開始講起來,然而也不過照本宣科,甚為枯燥。“……價格決定供求關系……唉,那邊的兩個,提醒一下,政治書都要落到地上了。”

其實我挺喜歡史地政這些課程,若真要論天賦,想必也該在這些上面。第一天上課的時候,我曾對自己說,哪怕濁流萬頃,也要秉持自己,別人不聽,我聽。可是漸漸的,理科負擔重了,作業多了,輿論碾壓,世俗偏見,一輪一輪下來,我也開始動搖了,再加上老師自己也不願意費心講課,更是縱容這樣的心理滋長。

可是宋闌珊,你明明那麽喜歡的呀。

可是喜歡有什麽用呢。

喜歡有什麽用呢?

我偷偷看了一眼于未然,他聚精會神的聽着,反倒津津有味似的。不自覺的,我又将化學練習冊抽了出來,壓在最上面,自己死死捏着筆,盯着題目。

喜歡有什麽用呢,我們大部分人,都是平庸而碌碌,一輩子也不敢做出格的事,不是麽?

該死!我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發洩似的把練習冊扔進書包。

下課鈴聲簡直比鬧鐘還好用,上課迷迷糊糊打盹的,下課個個龍馬精神,中氣十足。梁深深在我旁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谄媚着勾肩搭背過來,“我知道你肯定寫完了,借來瞅瞅呗。”

“沒寫。”我撂下筆,收拾好東西,“我出去透口氣。”

“唉,你沒寫,怎麽可能。不借就不借呗,我自己寫!哼。”梁深深追着我的背影一陣大呼小叫,末了撇撇嘴,“這是怎麽了,作業狂竟然沒有見縫插針在第一時間寫完作業。”

就這樣的狀态過了半個學期,快得讓人覺得實在囫囵吞棗。是我太大意了麽,所以遭受了人生中第一場滑鐵盧。

“不要擠不要擠。”

“卧槽,誰踩掉了我的鞋子。”

第一場稍微占點分量的考試,成了所有人想驗證自己實力和地位的試金石,貼出成績的那天,所有人都瘋了一樣擠在門口。

“闌珊,闌珊你看到了嗎?唉唉,順便幫我看看。”我擠出洶湧的人潮時,梁深深正沖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我嗯了一聲,“198。”

“什麽?排名麽?”梁深深那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亮晶晶的,逼得人無法直視,“我,我真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了。诶,那你呢?多少,你那麽認真,肯定不錯……闌珊,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我覺得自己腦子裏嗡嗡的,梁深深的話就在耳邊,但好像一個字都聽不清,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座位的,撞到人也不知道,磕到桌子也不知道,甚至和于未然面對面也沒有丁點知覺。

柴敏考得出奇的好,或者她本來實力就如此,我不僅沒有考過她,連梁深深都沒有考過,人家梁深深可還天天睡覺不怎麽寫作業。368名,簡直是宋闌珊歷史上最大的敗筆,而且物理竟然沒及格。

可是,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注柴敏的呢,為什麽不該注意的不該看的偏偏一字不落。

梁深深以手支頤,看着我趴在桌上沒精打采,剛剛還歡喜着到嘴邊的話就像卡住了魚刺一般,吞不下去,憋着又難受。

“你到底怎麽了,別不說話啊,考得這麽好還不開心麽?”

我翻了面,後腦勺對着她,悶悶地說:“哪裏好了。”

“哪裏不好了,文科排名28啊!那可是加上準文科班那些猛人,況且你平時文科課都沒怎麽聽。”

我這才略微有點吃驚,“是嗎?”我竟然剛才沒有注意到,只是可惜,從進入石楠開始,我是打定主意學理的,并且父母也不會同意讓我讀文科,在他們看來,文科就業面狹窄,并且石楠理科資源才是小城最優。

“啊,哎,我……闌珊你是不是不打算讀文科?”

梁深深試探着問,我扭過頭來,正好看到于未然從門口的人群中轉出來,向我這邊看來,他眼睛裏有隐隐的關切,是我的錯覺麽?他,考得那麽好,數學和物理接近滿分,肯定也會選擇理科的吧。

“嗯。嗯?”梁深深抓過我的手,往手心裏塞了一大把巧克力豆,“聽我說,吃點糖呢,就開心一下。就算是理科,你的成績也不差啊,跟我以前……啊,我是說,從以往的經驗來看,石楠一本升學率再加上一個年級千來號人,你肯定能過。”

我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把豆子全都喂進嘴裏,甜的我心頭膩,她哪裏知道,我難過不是因為上不上得了一本,而是……我怕這難越的鴻溝被撕大。

吃飯的時候,只聽到筷子和碗碰撞的丁零聲,周六的晚上誰都沒有缺席,可是誰都看出了今天家裏的低氣壓。

“丁蕙,你又鬧什麽,誰又得罪你了。”父親夾了塊肉擱在母親碗裏,母親端着碗讓開,放下筷子,一陣陰陽怪調。

“我算是明白了,難怪前幾天碰到那個江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話裏說不出冷嘲熱諷,原來擱這裏等着我的,老宋,上次你那個标不是也被他們半道上劫走的。”

江雁,就是柴敏的媽媽。

我扒了兩口飯,繼續氣定神閑的吃菜,大概礙眼,擱哪裏都藏不住。

“對了,明天的家長會,因為是高中第一次,所以……”

“宋闌珊,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到放這兒堵我心來了。你說,你這兩個月幹什麽去了,人沒在教室麽,都學了個什麽!”母親再也藏不住,“明天誰愛去誰去!”

一撕破臉,也沒什麽好避諱的了。

父親趕緊來打圓場,遠遠喝止,“說什麽呢,我看珊珊挺好的,文科不也考了年級28麽,你這兒又說個什麽事兒。”

“好啊,合着我操心費事了吧,那你說,她讀文嗎?去石楠是去讀文科的麽?那理科成績能看麽?”母親幹脆扯開嗓子,矛頭又轉向了我“不說這個也就算了,既然說了,那我們就說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鼓搗個什麽,還填詞作詩,舞文弄墨,你還真以為你是古人生不逢時啊,告訴你,就是古人,也得按八股取士來!趕明我就把你寫的畫的那些給你扔出去!別讓我看着礙眼。”

為了她,從高中以來,我已經很克制了,我甚至無數次說服自己,放棄那些我所喜歡的,甚至是我的信仰,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命運的碾壓下向前向前向前,可是我又換來了什麽呢?

“好啊,你扔啊,要不要我現在拿給你扔,要不要我當面撕個粉碎啊!”我也放下碗筷蹭的站起來,說着也要往樓上去。

父親也只能累個和事老,兩邊拉,“好了,都別再說了,丁蕙你也別咬着這個事兒不放,明天家長會你不想去就我去,闌珊,你……你以後還是,多用用心在學習上,旁的那些暫時不要管了。”

宋闌珊,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

我拂袖上樓,母親罵罵咧咧的聲音猶在耳邊嗡嗡。

“要是闌珊像柴敏那樣,我可不就省心了麽。”

柴敏柴敏,為什麽我的人生裏要憑空多一個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的人呢!

生活不管如何不忿,也不能遷怒別人,我宋闌珊還不會這樣是非不分,只是我的生活裏投下的陰影,一點一點影響我,最終成為少年時無法抹去的創傷。

我去辦公室問題的路上碰到了柴敏,她邀我同路,我不好拒絕,沒想到拐角處遇到了她初中時南中的同學,便拉着我做了一番介紹。

“可以啊,柴敏,考得挺好的嘛。”那個同學一番揶揄。

柴敏腼腆地笑了一下,竟還有些失望,“哪裏,可還沒有達到我的期望。”她忽然瞧見杵在一邊當木樁子的我,臉上立刻帶了燦爛的笑,“我旁邊這位才厲害呢,文科排名28,歷史和地理都滿分!”

那同學先是眼睛一亮,随後也不以為然地問,“她要讀文科麽?”

也許那個時候,在文科不被重視的石楠裏,提起來都是古怪的表情,我不知道他們的優越感在哪裏,就算是我不打算讀文科,也見不得人這樣蔑視。

我不由“呵”的冷笑一聲,沒有出言反譏算是給足了柴敏面子。

“應該不吧,我們班不是準理科班麽?”柴敏回答道。

那個人看了我一眼,轉而對着柴敏,“那不就得了!”

我還怕聽了這樣的對話污了我耳朵。柴敏察見我的去意,便和那個人道了別,匆匆追了上來。

“宋闌珊,你肯定會讀理科的對吧?”

英雄不問出處,過去的光輝榮耀,已随歷史入土。既然選擇了重新開始,那麽就得承受任何一種波折。

趙藝聰變着法子追歐陽惜,什麽樂隊表演,什麽廣播站推送,在統統被無視,屢戰屢敗之後,趙藝聰還是不肯放棄。梁深深對此深深不屑,認為趙藝聰那種癞□□想吃天鵝肉的,注定要铩羽而歸。

在兩人相看不爽之後,趙藝聰和梁深深打賭半年之內一定打動歐陽惜将之追到手,為此但凡趙藝聰出手,梁深深必定拆臺。

這幾日趙藝聰不知道在哪裏學着要用心,于是改用紅紙折了玫瑰花,做了花球。當然這個花球還沒有送出去,就在自習課上暴露了,先是被他的幾個哥們搶着看,接着被人扔來扔去,把我砸了個準。

我撿過球,站起來,“誰扔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趙藝聰對我有一種深深的敵意,特別是我跟班上的男生走得近時,這種敵意十分明顯,然而他喜歡的明明是歐陽惜,我跟他到如今可能最多說過半句話,根本就沒有恩怨情仇,并且之前我也不認識他,哦不,他确實還是有那麽一丁點眼熟的,可是大概也只限于路人角色。

我看大家瞟一眼我又瞟一眼趙藝聰,大概明白怎麽回事,把球抛還給他。

哪想到他看到是我,反倒有些挑釁,“是我扔的怎麽着了吧?”說着,還一副拽拽的樣子,把球又朝這邊狠狠砸過來,一時間前面的人都騷動着轉過頭來看熱鬧。

于未然作為學習委員,咳嗽了一聲,“安靜!”不免沖我多看了幾眼,“趙藝聰,自習課要遵守紀律。”

這個時候的趙藝聰表情相當奇怪,于未然在班上口碑挺好,人又溫和,大家都喜歡賣他個面子,按理說這事就算一拍兩散也該結了,可他竟然有咬着不放的味道,于未然越是說,他越是表現得不滿。

“說話的可不止我一個,學習委員你怎麽只說我不說她呢,我看,你們倆……”

“夠了!趙藝聰!”我出聲打斷他,手中狠狠攥成拳,抓起球依樣還給了他,“你有什麽沖我來,遷怒別人算什麽男人。自習課上擾亂紀律,難道你就做得很對,最讨厭你這種狂妄自大,明明幼稚非凡還以為自己多麽拽多麽厲害的人……”

梁深深第一次看到我義正詞嚴冷着臉教訓人,本來因着對象是趙藝聰覺得大快人心,現下被我氣場一鎮,也摸不着頭腦起來,鬼使神差沖于未然那邊瞄了一眼。

“宋闌珊,自習課是給你大聲喧嘩的地方麽,藐視紀律,出去操場跑十圈。你給我冷靜冷靜!”

聶老師站在門口,用手指着我。她一定只聽到了後半段,她只是因為不知道前因後果。

“聶老師,我……”

“出去!”她手一揮,指着門外。教室裏鴉雀無聲,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為我說話,外衣也沒有拿,我奪門而出。

“聶老師,我可以證明,宋闌珊她沒有……”于未然再也無法忍受,他以為他已經放下,才發現他比任何人更看不得我受半點委屈。

聶老師奇怪地打量他,“沒有什麽,難道她剛剛沒有在課堂上大聲說話?好了,這個事就到這裏為止。”

叮鈴鈴——

“其他人下課。”

梁深深氣得一跺腳,“我要去找聶老師說清楚!”

“哎,天這麽陰,好像要下雨了呢。”有人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呢喃。

于未然沖回座位,在包裏翻找起來,忽然瞅見展尋的抽屜,伸手進去抽出個東西,“把傘借我。”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門口,展尋才回過味來,“唉,你去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在想新的腦洞,決定要嘗試新風格了O(∩_∩)O

☆、Episode 46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姬一點都不虐的,我主要還是想寫個溫馨的,然并卵。

在我奔出教室的那一刻,沒有注意到,隔壁班也有個人被老師推搡着走出教室。

“都過了半期了,才算看到你真人,你說說,你不想學我還不想帶你,不是看在你是藝術生,高考不算班裏的均分,我早把你掃地出門了。”

黑衣少年雙手環臂,眼睛裏仿佛洞悉一切。

“緩口氣,慢慢說,要不要喝水。”

被他這麽一堵,那個班主任更是怒氣沖冠,“你給我,去操場跑,跑到我喊你回來為止。眼不見心不煩,你還不如不要來!”

少年施施然往樓下走,突然看到回廊上的我,背影匆匆一逝,記憶慢慢回來。

不可以哭!宋闌珊,爺爺,哥哥走的時候你可以哭,于未然不告而別的時候你可以放縱,文音和桑桑離開的時候你可以黯然銷魂,可是,連考砸都沒有眼淚的你,憑何要為此而哭泣!

既然選擇摒棄不切實際的誇耀,那麽就要甘願承受生命給的苦難!

所以,宋闌珊,你不可以哭,你不可以為那些人哭。

都怪當時太年輕,我以為我足夠冷心冷性,足夠堅強足夠不在意,結果一丁點星火,卻将我整個情緒都擊潰。

我只覺得風聲一直在耳邊猖狂,腳步像灌了鉛,卻始終不肯停下,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從操場滿是人流,到最後空無一人。

一個人從後面拽了一下我的衣領,我抹了抹眼淚正要回頭看看這人是誰,要幹嘛,結果他卻只是把我往一邊帶開,從我面前跑過去。

“你!”

“你跑太慢,擋路。”

我已停下來,本打算喘口氣,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漸漸和那個人并肩而行。奈何他人高,步子邁得太大,我着實很吃力。

“你是男生,體力這麽好,從外面繞又怎麽了。剛剛那樣,很沒禮貌耶。”

不知怎的,我頗有點不忿,但從剛剛的激動中冷靜下來,在空無一人的操場,我有一種特別想跟人說話的沖動。

“哎,不過誰叫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呢。”

見他沒有反應,我又自個跟自個說話,以緩解心中怨氣與不平,疏散陰雲。

“要是體育考試八百米的時候我有剛剛沖出來那種動力就好了。”

那個黑衣服的家夥突然似笑非笑地說:“你話唠麽?”

什麽?宋闌珊還是生平第一次無聊又主動的跟人搭話,竟然被嫌棄作話唠,幹脆扭過頭,喃喃道:“那我就不說了。”

“你要說就說啊,這裏可沒人攔你。”但是看那個人一臉高深莫測,我總覺得這當中有那麽一點貓膩。他說完這句話,就一個猛勁沖了出去,我追了兩步追不上,反而左腹開始疼起來,幹脆停下來,可是那想着不動更疼了,幹脆蹲在了塑膠跑道上。

“跑步別說話,岔氣。”

我看到一雙球鞋停在我的眼前,那個黑衣服又回來了,居高臨下看着我,惜字如金。

“哎喲。”一滴雨正好落到我額頭上。

他也沒打算拉我,“好點就起,下雨了,去那邊。”

我可沒傻到雨中堅持跑圈,于是慢慢站起來,活動了兩下,往球場外走去,哪想到後面有人拉了我一下,“下大了,來不及,走這邊。”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着袖子拉到了灌木栅欄那裏,黑衣服指了指,下命令,“翻過去。”

我們一路橫沖直撞,最後在宿舍區一幢房子的屋檐下站了下來,房屋的檐并不寬,但剛剛夠擋雨,可是那裏為了裝飾并且和綠化帶區分,砌了個沒啥用的假臺階,站上去不太舒服,不站吧人又在外面淋雨。

好在這個時間飯點,人都在前面食堂或者前區廣場,宿舍區幾乎萬籁俱寂,沒有人,倒不會顯得很別扭。

我嘆了口氣,貼在牆根,“該往教學樓去的。”

“來不及。”誰知那人登時否認我,我沒說話,只是看着大雨發愁。

紫藤花架下撐出一把清麗的傘,然後綠樹掩映,我無心四方,并沒有察覺,而他也沒有越過死角一步,一詠三嘆,轉身折返。

世間很多東西,并不如人意般美好。

于未然剛要上樓,猶豫了那麽一絲,轉身朝校門口走,展尋從食堂那邊過來,大聲嚷嚷,“你幹什麽去啊,下這麽大雨。哦哦,出去吃飯吧,你快去快回。”

“等等。”于未然抓過他的手,“你的傘,謝謝。”說完強行塞到展尋手裏。

展尋剛要推脫,于未然已經冒雨跑了出去,只能扯了扯嘴角,“你瘋了,那麽大雨,我這才幾步路啊!”

“一點也不喜歡下雨。”我貼着牆,把腳撇成八字。

“下雨讓你不高興麽?”黑衣服反問我,我怔了一下,點點頭,他也接着說,“可是天要下雨,你也攔不住。”

我猛然醒悟過來,“等等,其實,也并不是特別讨厭下雨。”

他點點頭,像是懂了什麽,“你只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下雨,因為你現在心情不好。”

“你不也被罰跑了,難道你很開心,我可不信,難不成你是受虐症?”我挑挑眉,反駁道。

他顯得挺無所謂,我眼見着不像作僞,“為了我所喜之物的欣然可以蓋過我現在所承受的苦難,面子對我來說不重要,所以別人說什麽做什麽都是浮雲。”

是啊,最難舍下的是面子,所以世間諸多掣肘,無論如何也做不了自己。宋闌珊,既然那些人對你有那麽多挑剔,何必非要成全他們的喜愛呢?

那一刻,我不由心灰意冷,覺得既茫然又累。我在意于未然,所以我自卑又患得患失。我在意爸媽的看法,所以我不由對柴敏側目,争不過她我覺得愧疚。我也在意老師同學,所以無人站出來的時候,心中胸臆難平。

宋闌珊原來在意了太多的人,無原則放棄了太多的事。

如果我也可以活得像自己一點呢?

雨來得快去得往往也快,等我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首,那個黑衣服已經走出去五米開外。

“喂,那個同學,你叫什麽啊?”

我以為他那個沉默寡言的木頭樁子肯定不會答複我,沒想到他竟出離地揮了揮手。水窪裏鏡像倒影人影倥偬,我原想,空山新雨也未必有如此靈秀。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我叫鐘敖。”

誰沒事介紹自己還要帶句詩,裝什麽裝,難道我以後跟人介紹也要來這麽一句燈火闌珊處?

然而,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片段。

——“是闌珊玉佩罷霓裳,相對绾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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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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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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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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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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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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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月千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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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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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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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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