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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也能承包一片花田,四季都開着不同的花。”

他雖然說得語氣随意,但卻一字一字像敲在我的心坎上,我的眼睛忽然微微有些潤濕。

“等你夏天來了,二哥就爬到那邊的樹上,能摘好多黃果蘭呢,可香了。”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邊的樹一層一層的,我分不清哪一種才是黃果蘭,但我看着入目的綠意,心中忽然有些動容。

開學後,聶老師反反複複強調,表彰加批評。本來已下意識忘掉的不安,就像在結痂的傷口上,被一層一層撕開。我那個時候才真切的明白,過去的時光裏,那些被否定的人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在我不知覺間,我似乎有意避開梁深深,她找我一起去廁所的時候,我總是用各種寫作業問題的借口推脫;她跟我說有趣的八卦,我也沒有多大興致只是裝作好笑捧場笑兩聲。她再找我借作業,我卻猶豫了不想借給她,心中總有個聲音響在耳邊:你既然扮豬吃老虎,我幹嘛要成全你,我的勞動成果為什麽要無條件給你。

可是每每想到她曾經的種種,我心裏又十分的難受,我的心告訴我,梁深深只是無辜被卷入了你的情感漩渦,她并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忍不住的時候,又會看準了她的抓耳撓腮然後主動湊過去給她講題。

我就在這樣反複糾結的情緒中,過了好幾個月。

最後所有人都驚奇,我在平時和考試所展現的,簡直判若兩人,一到大考就掉鏈子。

奇怪的是,于未然竟然一直一個人住,每天都吃食堂,又堅持不住校。他的父親已經不在小城了,三年前就搬到省會去,我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同意于未然在這裏念書,一個人,既不方便又不安全。

當然,我是不知道于未然這當中做了多少周旋。

難得他母親那邊還有個姨婆在這方,隔三差五周末會過來給他熬個湯炖個肉,打掃一下屋子。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于未然把飯菜裏難得的瘦肉挑出來給我,又把那些肥得膩的肉撿進自己的碗裏。食堂的菜能有多好啊,我看到那些皮上還有沒撿完的毛,簡直要吐出來。直接一筷子夾到他盤子裏,“你別吃了,別吃了,肥肉吃多了不好,而且看着好惡心。”

于未然卻用他的筷子死死夾住我的筷子,眼睛亮亮的,“我可以理解你在關心我麽?”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低着頭不自然地看着大白菜,“那就算把這些全吃下去也值得了。”

還是梁深深出來打的圓場,“我靠,閃瞎了我的眼,以後再陪你倆吃飯是小狗,啊呸,于未然,明明是我跟闌珊的晚餐,你插過來幹嘛,我告訴你,闌珊是我的,你可別破壞我們的感情。”

吃了飯,梁深深湊到小賣店去排隊買烤腸,我放了盤子,一個人埋着頭往外面走,像是在跟自己置氣。

我想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對我那麽好,可是宋闌珊不是神,只是個一點都不完美的人,我什麽也給不了他們,什麽都給不了。和梁深深依然說不清楚,和于未然依舊不清不楚,還有外公,二哥,甚至還有夏戎,可是就這當中還隔着兩代的恩怨。

“闌闌,你最近都不開心。”于未然追上來,扳着我的肩膀,“發生了什麽事,自從開學以來,你好像都沒怎麽笑過。”

我嘟哝着,“誰規定要天天笑,”但看着他,我就突然丢盔卸甲,“沒事,真的沒事。”

那一刻,我張開的嘴巴卻吐不出一個字。

宋闌珊,你能跟他說什麽呢?說你其實很讨厭柴敏,就是無來由讨厭她。說你其實很嫉妒梁深深,嫉妒她可以活得那麽随意又開心。還是說,于未然,其實我們都不再是當年那個樣子了,三年可以改變很多,曾經的宋闌珊可以借着年齡小,忽視那些紮人的性格,可是現在呢,我有太多不能說,那些藏在心底的黑暗,是我怕呈現在你面前的。

我怕你不會再喜歡這樣的宋闌珊,不完美到缺憾,不是可以昂起頭驕傲得如同光芒萬丈的女神。

我更怕,你會不要這樣的我,留我一個人在絕望的深淵。

于未然沒有再問我,他忽然沖過來,深深地擁抱我,“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說。但是我一直都在這裏,闌珊依舊,良辰可待。”

“但是,哪怕是眼淚,也請留給我好麽?”

我心中震動,手足無措地推開他,下意識往周圍看,才發現這個地方不過是偏僻的小角落,根本沒有人。但心中就是狂跳不已,“我,我現在還不想想其他的事情。”

宋闌珊,你也有如此驚慌失措的一天,可是你難道敢說,剛剛,沒有一點心動。有個少年,像一束光,毫無預兆地照進你枯涸的心。

“宋闌珊,我剛剛在收發室看到有你的包裹。”

我一面疑惑怎麽有人寄東西給我,還是寄到學校,一面往教室外面走去。梁深深在第一時間纏了上來,谄媚地笑道:“我也去,我也去看看,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人給我寫情書呢。”

拆開包裹,卻是新鮮的黃果蘭,頓時滿室馥郁芬芳。

二哥并不是我的親二哥,當年膝下無兒的外公從別人那裏抱養了舅舅,然而極度貧窮的年代,因為家裏多了口人而備受苦楚的母親并不是特別歡喜他們,只是随着時間過了,大家都年紀大了,生活好了,便不再提起而已。

這個跟我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對我來說并沒有過多的感情。

後來,我漸漸在想,為什麽人的感情天平永遠無法持平,我們把一大部分都給了一個人之後,對其他人連一丁點都吝啬,可是他們沒有錯,他們應該是平等的。

直到這一天,我終于明白,為什麽你就是看不到身邊默默關心的人,難道真的要等到失去了,才會珍惜,可是那個時候,追憶又有什麽用呢?

我不知道,我這一個哥哥,因為偷偷摘別人承包的花,被外公罰跪了整整一天。最後他卻一點也無所謂,賠錢道歉後,幹脆把那一整棵花樹都買了下來,外公雖然罵了幾句,但似乎知道了個中緣由,已然幫着忙,親手種在了院子裏。

是的,他們沒有錢,只是普普通通的農民,可是他們有比有錢人更誠摯的愛;在這裏,這個山村裏,也許什麽都沒有,但是獨有世間缺少的一點真心。

看!等來年,一定會有滿樹繁花吧。

☆、Episode 49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為我是來得及今早更的,結果/(ㄒoㄒ)/~~

好了,乃們繼續看吧,喜歡馬克一個,收藏一下,或者留個言也可以。

小尾巴沖到我面前搶着放了個大招,看對面最後一個人撲街後,四下裏暫無危險,才開始一個勁戳我。

“青青,你該不會真去廁所了吧!”

我看着密語一個勁響,趕緊回了過去,倒是淡定得很,“沒有啊。”

這一下,徹底讓小尾巴炸毛了,“沒有,你說你沒有!老娘要氣炸了,那你來戰場幹什麽,挂機送人頭啊。”

還沒有等我把打出的字回車過去,她已經又開始碎碎叨叨起來,“還有前面那個人,你幹嘛不打他,敵對啊,還是殘血的敵對啊。”

“你是說那個劍客麽?”好像我剛剛的确裝作視而不見。

這個游戲玩了快兩年了,當初還是應了葉滄浪之邀,可是她卻早就A掉了,我還一個人在這裏徘徊。起初我什麽也不會,抱着不想拖累任何人的念頭,一個人當單機玩。中考過後,也就有個時間上來釣釣魚。

有時候緣分很奇妙,在我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原先的號因為廢棄太久又趕上合服,一時之間找不回來了,那日我忍不住随便建了個小號——青玉案,上去瞅瞅,竟然就這麽歪打正着,讓我擱置了放棄的念頭。

遇到如今的師父和夥伴,仍然像戲劇一樣讓人覺得不真實,但卻成了我唯一堅持下來的理由。

上了高中只有周末才能碰着電腦,以前熱愛的文字,在母親的力挫下只能被擱淺,我但凡心中煩悶難安,便索性上游戲重回熱血,反正什麽也不用想,也不用管。

小尾巴又開始跟我嚎:“青青,你該不會看人家長得帥,下不了手了吧。”

我咬了口梨,叼在嘴上,雙手打字,“胡說八道什麽,我是想起來上次他好像有幫我做任務,所以……”

“啊喂,我可是服了你了,這是游戲啊,你不用心也長點心啊!”小尾巴圍着我暴走兩圈,在她看來,我總是有些奇怪的行為,在大家每天喊打喊殺的時候,我像個另類一般,難道玩游戲不該熱血一些,快意恩仇一些,你這磨磨唧唧太不像話。

等小尾巴緩過了勁兒,就招着我跟在她後面撿些漏網之魚,再正面對上那個劍客,別人手起刀落一點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小尾巴啐了一口,“啊呸,青青你要是下次再爛好人,我絕對第一個宰了你!”

我發了個笑臉,“我們是一隊的。”

過了一會她的消息發過來,“啊呸,開紅。”

信箱裏又多了封信,我以為是小尾巴憋不住要罵兩句出出氣,結果點開竟然是那個劍客。

“敵對的,我要清好友了。”

“……哦。”

“再見。”

我想了想,倒是比較看得開,“你随意。”打完字我長長舒了口氣,是因為我對這個游戲傾注的感情還不夠麽,我始終無法做到像小尾巴她們一樣,只要立場不同,不管認不認識,都一樣大殺四方。

晚上十點了,幫裏吵着要跟敵對開戰,大家都嚷着叫有聯系的紛紛删人,因為游戲裏好友很可能被道具鎖定坐标。小尾巴跟我磨着嘴皮子,我耐不住,打開列表,發現那個劍客名字竟然還在。

“你在?”

過了片刻,他回過來,“沒睡。”

“我是說你還沒删掉麽?”

“我不删了,你管我。”

我沒有說話,過了一會,系統提示他下線了。我摸摸鼻子,有點想笑,小尾巴還是第一次罵我濫發好人卡,但事實怎樣又有什麽關系呢,很多東西在當時的我看來,都不過是逢場作戲,整個游戲都如此,一個人當然不例外,所以何必分那麽清呢。

周一早上升旗儀式,我站在人群裏偷偷把這個事跟梁深深講,梁深深雖然從來不玩游戲,但是卻喜歡聽我講其中的趣事。

她聽過後,鎖着眉,壓低了聲音道:“闌珊,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

“你也覺得不像?”我笑了,我自己也有些悵然,“可是這些都不重要,我不是個濫交的人,能跟我成為好友的人,都是因緣際會,自有造化的人,你想想,哪怕是虛拟的,能遇上一場也是莫大的緣分。我既沒有想過相愛相殺,也沒有想過相親相愛,我只是單純的覺得,能留下,也是一種回憶。”

梁深深吐了吐舌頭,“哎呀媽呀,你可越說越深奧,宋大師你嘴炮越來越嚴重了。”

這也是物極必反吧,在現實中難以相處的宋闌珊,任誰也想不到,在虛拟的世界裏出了名的好說話,有時候換一種生活方式,又是另外一種不同的感覺,未嘗不可。

只是我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對善良也會上瘾,做慣了好人,要想再唱白臉并不容易。

我們一心想成為某種人,卻端着自己像另一種人,然而卻沒有發現,在內心的深處真實的自己,其實是這兩種之外的第三種人。

連自己都不懂,怎麽懂別人。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也許是從我可以敏銳的感覺到外公,二哥還有其他所有愛我的人深沉的情感開始,宋闌珊就不再是百煉鋼,而大有繞指柔的趨勢。我的感性時常越過我的理智,啊,這就是青春的力量嗎?

連着幾日看柴敏,自個帶着飯盒,吃飯時也不落下看書,晚上第一節晚自習過後,在教室裏繼續待到住校生都回寝室才離開。

很久了,我一直印象深刻,我承認,論刻苦我比不過她。

眼見着她下課四處問題,好幾次賴在于未然桌子前,連梁深深都着急了幾分,“喂,宋闌珊,你別在這裏像個老僧入定了,你男人都要被搶走了。”

我被她晃得頭昏腦漲,幹脆笑罵,“搶得走的還是我男人麽?……不對,我什麽時候說于未然是……哼。”我堵着耳朵,死死盯着書本,我再理她。

但我心裏還是有點不忿的,尤其是我并不怎麽待見柴敏。

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熬不住,沒幾天,拼命三郎樣的柴敏就已然一副憔悴,奇怪的是,班上本來一些奉承她的女生,今日好像通了氣兒一樣,也沒了個噓寒問暖。

下晚自習回家,母親竟然同父親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看那眼角眉梢,竟然都喜氣洋洋的。難得不是周末父親竟也在家,于是忍不住坐下多吃了兩個梨,看到茶幾上的報紙,也就順手翻了兩下。

我的手一頓,喃喃道:“原來如此。”

看我僵在原地,父母都投來目光,再移到我手上的版面,表情也斂了斂。父親率先開了口,沒多說什麽,就只是讓我趕快回房寫作業。

母親卻閑閑說,盯着電視,也沒看我,“她既然知道了,也沒有什麽遮着掩着的必要,孩子大了,有些事還是讓她心裏點個燈。”

我擡頭看着父親,心裏滋味很複雜,“柴家出現危機?爸,是你出手打壓?是麽?”

“什麽打壓?”母親臉色都沒變一下,冷笑着,“殊不知商場如博弈,我們不過只是反将了他們一軍。”

我能理解母親這種狠狠的心情,但還是忍不住想起白日裏人走茶涼的悲哀,“難怪柴敏最近……”是啊,我們這些孩子,能幫大人什麽呢,除了學習。

“怎麽,難不成你還抱不平?”母親觑了我一眼,“真是笑話,你知道什麽,柴家暗地裏做的龌蹉小動作你又知道哪點。你要是有平日對我那種狠勁,我也不怕你出社會混不下去。”

還是父親攔着,三言兩語打發了。我回房裏鎖上門,攤開作業,覺得這些揮之不去的惱人的影子比有機推理還道不清。

母親的聲音一時冒出來,“宋闌珊,你別在這裏給我濫好人。”

是了,我也并不喜歡柴敏,我又何必多想別人的事呢。然而,她從來也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這種恨又從何而來呢。

一時又晃過游戲裏的兩個面對面的小人,小尾巴冷嘲熱諷,“青青,你這樣爛好心,人家還不一定領你的情。”

你怎麽可以這麽蠢!

你居然還會對他們同情!

真正強大的人是不該猶猶豫豫,憂慮這些。別跟我說什麽善良正義,朋友同學,這裏哪裏來的脈脈溫情!

不!不是這樣的!

啊!

我從床上坐起來,背上冷汗濕透了睡衣,見外面狂風大作,窗戶未關,卷起的窗簾在外如招展的旌旗。我跳下床去關窗,擡手在頭上抹了一把汗。

我拽着輕薄的窗簾,迎對穿堂而過的長風,心中有了別樣的情懷。

是了,任爾東西南北風。

魯迅先生不也說過,真的勇士是敢于直面一切的。為什麽要被別人相左,我的特立獨行不需要向任何人逢迎作态,沒有誰規定我必須随波逐流,何不內心堅定,相信自己覺得對的也是有對的道理。

我宋闌珊也不需要任何人相讓,我想要的,我會自己争取,就算是萬丈華光,也需要我親登青雲,而我不想要的,不需要任何人強加,哪怕輸到谷底,也不屑一顧,不算枉我一世恣意。

我提着灑壺依次給花園裏的花澆水,父親卷起褲腿,佝偻着身子給花草松土。

“闌珊,你過來!”他在一角樹下頓下來,沖我招手。我放下灑壺走過去,他笑着摸摸我的頭,“闌珊,你是不是覺得,爸爸做得不對?”

我假裝聽不懂,“爸,你在說什麽,我知道商場如戰場的道理,當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退路……”

“你錯了。”父親把鏟子□□土裏,“爸爸不是要争個你死我活,不對付的人事事都為求力挫;也不是要你一味忍讓,來個以德報怨好似能博得賢明。作為一個父親,我只希望我的女兒這一輩子,能有堅毅獨立的性格,有從容寬容的氣度,但最重要的是你一世能潇灑喜樂。”

“我……”

父親輕撫身邊一棵三個月前才栽下的小樹苗,示意我聽他說。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成為一個人格健全,豁達通透的人需要多麽漫長的時光,”且聽他長嘆一聲,“你媽媽有時候說話沖口而出,是不好聽,但她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下意識低下頭。這幾年,我走過太多的離別,把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漸漸的軟了性子。我可以對親密的人板着臉,冷酷到底,可是對着外面的人,卻帶着某種莫名其妙的軟弱。色厲內荏,再好不過的形容。

我怕了失去的感覺,所以開始唯唯諾諾。

“要離去的人終究留不住,要來的人誰也阻攔不了,闌珊,你只需要記住,爸爸并不需考得有多好,排名有多高,但望你能做個真正內心強大的人,這輩子能少一點後悔,多一點無悔。”

他說道最後,倒是敞開一笑,“哈哈,你們這一代的心思,我怕是一輩子都難以搞懂喽!”

心裏觸碰到了某種壁障,一個人慢慢行走,想笑話這些話。我撿起地上的灑壺,突然胸壑中天光一開。

“爸,你有恨過麽?夏家跟我們,我從來沒問過,但這之中,你有恨過麽?媽說柴叔叔曾經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手腳,那個時候的你,有恨過麽?”

父親攀着枝葉,高深莫測地說:“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恨有毛線用。無論是恨、讨厭,還是嫉妒、惡心這些負面情緒,都是情感的一種,然而我覺得,何必把自己的情感浪費在無關痛癢的人身上,讓情緒左右了你的大腦。”

是了,我早該懂了,不管柴敏怎麽樣,她自始至終都與我沒有太多交集,而我太在意她,甚至生出了怕輸的怯懦,然而她從來就不是我的對手,我們根本沒有必須一較高下的必要。

我們是兩顆星辰,有各自的軌跡,光年之外,永不相遇。

☆、Episode 50

五四學校舉行了文藝彙演,要求除了高三外,每個班出一個節目。會個樂器的都各種理由推脫,跳舞的又組不起來,文娛委員抓耳撓腮下,只得拉了幾個語文課代表,非推說有副好嗓子,于是就定下個詩朗誦。

奈何這詩朗誦也不過就糊弄一番,連個背景配樂都沒有,篩選的時候毫無懸念的被刷了下來,這下也好,索性安心偷得半日來看表演。

但真到了那天,頂頭的太陽毒得很,燒心窩子,在沒有半點遮攔的操場,曬得一個個像是要了命。

前頭跳完街舞的剛下去,就看到有人往臺上搬架子鼓,又拉線支了好幾個麥克風。

這樂隊倒是搞得像模像樣的,可惜學校的音響設備哪裏能和正規歌舞相較,夾着濃厚的雜音,倒顯得吵哄哄的。

別的班有兩個女生指着臺上尖叫,“那可不是我們年級的麽?就是那個主唱啊。”

“挺帥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個班的。”聽話的女生附和着,一臉可惜的樣子。

我本熱得只想打個盹,結果眼睛剛眯上,梁深深一扇子打過來,“闌珊你快看,見了鬼了,正前方唱歌那個不是趙藝聰嗎?”

“是了是了。”我随口應到,奈何梁深深一副吞了蒼蠅的樣子,哼出一陣冷氣,“沒看出啊,他竟然還會唱歌!”

“興許人家也知道藏拙呢。”

梁深深摸了摸下巴,不免思索了一番,自個言語,“關鍵我覺得還不錯!哎呀,真是吃了屎了。”

麥明月從後面戳戳她,“梁深深,小聲哼哼什麽呢,說來我們聽聽呢。不過話說回來,你和趙藝聰的賭約怎麽回事,還不狠敲他一筆,半年都過了,人可沒追到歐陽惜啊!”說到後頭,幹脆把整個腦袋都挂到了梁深深肩窩,“難不成……我知道了,這其中你可功不可沒啊。”

梁深深當然不會承認,更不會落了自己下風,一撩頭發,“笑話,他趙藝聰那樣,一看就是個不長腦子的,姑娘我可是靠智慧長大的。”

“噗!看你這麽費盡心力,不知道的以為你喜歡趙藝聰還差不多。”麥明月當然坐實了梁深深的想法,幹脆同她拆臺,“不過這唱得确實好!以前也沒覺得他帥呢。”

我在旁邊笑眯眯看兩個女人的大戲,梁深深真忍不住又多看了趙藝聰兩眼,說實話,平時看他吊兒郎當的,正經起來,一米八的高個,唱起歌來倒是有種別樣的投入和酣暢,過會她也就不搭腔了。

衛長空這回可沒有幫他的同桌,反而譏嘲道:“我說你們女生怎麽一天到晚這麽八卦無聊啊。”

“啊呸!”麥明月狠狠踩了兩腳。

“看看看……看表演,”衛長空咬着牙哼哼,“你們知道什麽啊,趙藝聰在學校文娛部其實是玩架子鼓的,主唱是個高三的學長,人家現在還有個把月就高考了,這才落到他頭上的。”

這裏一曲唱罷,倒是湊了幾個民族舞,幾番無趣下,麥明月索性纏着衛長空說高三主唱去了,奈何衛長空是個大嗓門,想不聽見都不成。

“以前那個主唱可厲害了,能唱又能跳,”不過說到後頭,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男生的過分自尊心,衛長空又變得有些不屑,“不過花裏胡哨的有什麽用,還不如踏踏實實學習将來謀個好前途。”

麥明月聽着翻了個白眼,我見放在地下的水瓶子不知什麽時候滾倒了,便讓梁深深幫我撿了一下,正好聽見麥明月在繼續追問學長的名字。

“我想想啊,我記得有個學姐跟我說過,好像叫……哦,對了,叫夏戎!”

“噗——”我剛喝的一口水噴了出去,梁深深趕緊拍了拍我的背,“怎麽了?怎麽了?”我平複了一下,把瓶子擰緊,嘆了一聲,“還真是吃了屎了。”

忽然驚覺,難怪第一天見到趙藝聰便覺得有點眼熟,可不是報名那天在花壇處喊夏戎的人,沒料到自己反射弧已經長到了這個地步。

只是我當時還不知道,趙藝聰和夏戎的關系不是一般的鐵。

于未然與我的座位隔了些位置,等演出結束的時候,各班清場,把端來的凳子又搬回教室。他從後面追上我,搶先把我的也帶走。我兩手一空倒一下子挺不好意思,周圍有那麽多人,雖然也有男同學幫着女同學搬凳子,但心裏總是會有點心虛。

我順手就要去拿梁深深的凳子,深深瞪了我一眼,沖我打了個眼色,随機随意拍了拍六子,捂着肚子一臉便秘的樣子,“哎呀,六子啊,我急着上廁所,你幫我把凳子帶回去吧。”說着不由分說把手上這根塞給了他,拉着我穿梭人群裏跑開了去。

她一邊跑,一邊沖後面瞧了瞧,看人家敦實的體型并兩根凳子在手,随機安了心,在我耳邊咬咬耳朵,“哈哈,幹飯可不是白吃的,重量級的人物可不就得該出手時就出手。”

梁深深跑得撒歡,沒注意前面滾出個塑料水瓶子,腳上力沒悠着,一個射門就出去了。只聽“哎喲”一聲,正砸着前面走過的人。那群人朝這邊望過來,可不正是冤家趙藝聰。

“哼,誰叫你出門不看黃歷,這樣也被砸到,那什麽,真是背時砍腦殼的。”梁深深吹着口哨,假意四面張望。趙藝聰到了身前,先煩了我一眼,然後又沖着梁深深,“你哼哼唧唧什麽呢?梁深深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

“哎喲喲,原來是賴皮啊,”梁深深絲毫不嘴軟。

“你說什麽!”

“原來你耳朵還不好使,我說你明明輸了還要賴皮不兌現承諾!”梁深深啐了一口。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趙藝聰吃癟,再想到之前平白的一眼,心中突然有些解氣,于是也上了護犢之心,誰叫他總有意無意針對我。

“趙藝聰,你可誤會了,不過是有兩個小姑娘看你今天演唱得太好一時激動沒控制住而已。”趙藝聰聽我這話狐疑着,卻沒想到我笑着話音一轉,他臉馬上就黑了,“你寬心,多砸兩下,說不準就砸出個大明星。”

正說着,那邊清理場地的同學一個拿着垃圾筐接着,另一個掄了掄手臂,“看我旋風無敵手,走你!”

梁深深看瓶子失控朝這邊飛來,跳起來就向趙藝聰那邊躲過去,“哎媽呀,有殺氣!”趙藝聰看她這幅樣子,避之不及,果然順勢讓開,只聽“嘭”一聲。

我在一旁捂着臉,梁深深拽着我,“還大明星,可別砸出二百五。”這次空瓶子只是砸在手臂上,雖痛一時,其實并沒有什麽實質性傷害。

想到剛剛那個嘭響,我不由地挑挑眉,“可真是年度……最銷魂的聲音。”

那邊六子回頭瞅見梁深深竟然還在他後頭,張大嘴巴,“梁深深,你的廁所怎麽上到這裏來了。”

梁深深兩臂一叉腰,想也沒想就吼過去,“不上了還不行麽,笨!不知道腎小管重吸收啊!”

高中的印制版資料整整攢了一沓,然而之後除了打草稿,也沒有太多的用。石楠為了方便學生,在實驗室那棟樓裏配了油印室,除了那間房,平日裏走動的人格外少,清靜倒是清靜,不過卻怪滲人的。

我在門口排隊的時候,感覺到臉上有道灼熱的目光,四下尋找,果然看到一邊的承重柱下,趙藝聰眼神複雜地盯着我。

見我看過來,他也不避諱,我總覺得他似乎有話要說,把資料遞過去後,轉頭去追他。實驗樓的模式大概有點似古時的天井,中間方正空隙,伏在欄杆上,下可見一坪綠地,上可望一方青天。

繞了兩根承重柱,我們站在油印室對面。

“等等。”我出聲喊住他。

趙藝聰也沒回頭,語氣很不善,“幹什麽!”

總不能直接沖他說:我覺得你有話要跟我講。這樣自作多情,我也實在講不出,依我平日裏察覺到的敵意,他大概也不屑和我談。雖然不介意別人怎麽看,但時不時有個人這樣盯着你瞧,總是讓人瘆的慌。

還不如索性一勞永逸。

“趙藝聰,我想問你個問題。”

他聞言轉過身來,懶散地靠在欄杆上,一只手閑閑地敲了兩下,“不是你要問我問題嗎?怎麽又跟啞巴一樣,別浪費我時間。”

我笑了笑,“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好像很讨厭我一樣。”

趙藝聰臉色有點不自然,不耐煩地講:“你想多了。”

“我可不認為我有什麽之前認識你又失憶的片斷,将近一年我們統共說話不超過十句其中八句還例行公事,上承三代也沒聽說有什麽仇怨……”

“你念經啊!”趙藝聰不高興地打斷我,但感覺不是因為我煩,好像他心裏有什麽極力掩飾的模樣。見他要走,我也不想追,摸摸鼻子覺得自讨沒趣。

然而他走了兩步,目光似一瞥,忽然咧嘴,又折返回來。我還納悶呢,趙藝聰已經揚着嗓子喊了起來。

“八號晚上,楊樹街火鍋店,你愛來不來,”他清了清嗓子,“不過不來你一定後悔。”

末了,他沖我後面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對面的人聽不見,但我附近的人還是能聽到的。

“有人有話要跟你說。好了,言盡于此。”他說得含含糊糊倒是弄得我莫名其妙。

八號啊,不正好是高考結束那天晚上麽?高考,高考?我在心裏默念了兩句,我自認高三沒幾個認識的……

難道是,夏戎?

他會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誰印的試卷啊,快來拿走!”

喊了兩遍,我突然醒悟過來,立刻轉身沖油印室門口的老師揮手,“我的我的!”

倉皇中我拔腿就跑,地面又有些打滑,還沒反應過來就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堵肉牆,“于未然,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你吓死我了,你什麽時候來的啊?”

那邊老師已然瀕臨暴走,我生怕她一個怒火不平,就把試卷給扔了出來,趕緊沖過去接着。

回過頭來,于未然盯着趙藝聰離開的樓道,嘴角似笑非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樣子的于未然,看起來好陌生,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是我的錯覺嗎?

我拿着試卷回到座位上,梁深深把最後一片涼皮吞進肚子裏,舔了舔嘴唇,看到于未然跟我一前一後進來,頓時兩眼放光,拽着我不放。

“喂喂喂,形影不離啊,比我還跟得勤。”

我推開她,“你在想些什麽啊!”

梁深深對我的反應深感滿意,“別打岔,我問你啊,你們現在什麽關系啊?”見我不回答,她又繼續追問:“難道你不喜歡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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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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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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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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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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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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