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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料到母親率先趕人。周末有額外的優待可以玩一會電腦,以往她哪次不是罵罵咧咧唠唠叨叨,就看不順眼,偏偏這次她還巴不得我去玩電腦。
父親跟我說外公外婆要在這邊住幾天,我倒沒往心裏去,覺得十分正常,老人嘛,不都想念兒女,再說這些年回去的日子扳着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等我下來喝水的時候,客廳的燈開得昏暗,我隐約聽到檢查……醫院什麽的,也不真切,但總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
果不其然,兩個星期後,外公檢查出了癌症,母親瞬間憔悴,仿若一下子老了十歲,我從沒見過叱咤風雲好像從來不會被打倒的她有這樣的手足無措。
時間有時候顯得彌足珍貴,這個時候真特麽深深鄙視自己曾浪擲的歲月。
外公終歸還是發現得太遲,已經到了晚期。醫生保守治療預備手術切除,好在盡快安排了手術。外公住了一個月的院,本來有護工照顧着,可是母親依舊跑得勤,天天都去,幾乎風雨無阻。
一個月後,外公出院回到了鄉下,本來清瘦矍铄的老人更加的消瘦,連眼睛都有種說不出的渾濁。
今年的冬天沒有往年那麽冷,我每天晚上回去泡半個小時的腳,一邊泡一邊背單詞,出門的時候穿兩雙襪子,塞在厚厚的雪地靴裏,腳上的凍瘡都少了好多,為此我心情愉悅了不少。
我終于相信,人在生死面前,真的能看淡一切。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母親再也不提柴敏,好像這個人很默契地從我們的生命裏消失了一般。她會盡量輕言細語和我說話,這樣一來,我竟也不好意思時常冷着臉,連梁深深都察覺到了我的變化,說我笑起來的時間越來越多。
也許真的是心向樂觀,連潛意識都覺得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為了防止思量太多,每次放榜發卷,我都和梁深深約定好,她抄個小紙條,把各科的情況都寫好扔給我,我路過教室門口張貼處,下意識偏過脖子不看,久而久之,似乎也就不在意了。
永遠都有超不過的人,永遠也有墊底的人,無論向上向下看,都不靠譜,還不如往前,只看自己,也只和自己比賽。枯燥的生活裏也只能自己給自己樂趣,當我恨死了數學的時候,就想一想,雖然花了兩個小時啃了一道超級難的題,但是第二天看到別人都沒有做出來,那種感覺妙不可言,人也似乎有了動力。
我把這個方法告訴梁深深的時候,她興奮了一陣,又萎靡下來,“闌珊,發自內心喜歡,也只有你們這些坐得住的能堅持下來。”
等這學期結束的時候,我的成績雖然沒有什麽明顯的提高,卻有回暖的趨勢。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有白鷺展翅飛過河中的汀洲,盤旋在天空上,我指着一只憨蠢的,示意于未然看過去,他卻懶得看,反而盯着我瞧,我拿手肘撞了撞他,“你看着我幹嘛,看那邊,傻傻的挺可愛。”
于未然輕哼了一聲,“看你就夠了。”
“我可以自動翻譯為我比較傻所以看我就夠了?”我眯了眯眼,不懷好意地說。
哪料到于未然根本毫無虛心一臉坦然,還說得很正經,“哪有,我明明說你可愛。”我敗在了他的笑容裏,是誰說的,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在我的心中,我的于未然也無人能出其右吧。
我小聲的呢喃,“呵,明明在你眼睛裏看到了蠢。”
自從蓄水過後,河面升高了不少,以前淤泥的河灘都被淹沒了,想起小時候的聖誕節,我們還在亂草堆裏唱歌唠嗑跑鬧,如今不是回不去,是再也不可能,不禁有點唏噓不已。
我們倆沿着河邊的浮橋棧道慢慢走,風吹過來,臉上微微潤濕,舒服極了。忍不住就想閉上眼睛酣睡一場。
“我才不會說我想留住時間這樣的蠢話。”我格格的笑,臨水照花,我也知此刻臉上是真心的光華。
于未然斜倚在河邊的護欄上,與我相反,越發高挑出衆,氣質斐然。
他唇一勾,“我也不會陪某人說永遠不分開這樣的傻話。”說完就敏捷地閃開。
我鄙視了一眼,也沒像其他女生那樣舉着粉拳追着他滿場跑,于未然也不是這樣的人。我就耐在原地不動,看他能一個人走多久,結果他真的往前走,似乎不回頭。我咬咬牙,終于妥協。驕傲的宋闌珊這輩子從不認輸,卻只會為一個人丢盔棄甲。
吸了口氣,我追了上去,從背後推他往前走。
“哼,哄哄人都不幹,于未然你個小氣鬼。”我嘴裏嘀嘀咕咕,也不管他聽不聽得到。他突然堪堪停下腳步,我鼻子差點撞到他背。
等我揉着鼻子的時候,他已經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嘆了口氣,“闌闌,我們都長大了,這個世上沒有人能保證永不分開,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扭頭不看他,卻又豎着耳朵聽他繼續說,“但是卻可以不離不棄。”
他的每一個笑容,都有種蠱惑人的力量,我的定力一定已經降到了零,才會這麽快繳械投降。可是于未然,陪我長大的于未然,難道表白一下真的這麽難?
有人說過,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個先來。
可是啊,我們再不能回頭。
開春過後,外公的病突然惡化,能回來的姨媽全都回來了,母親也天天往醫院跑,愁白了鬓發。複發過後來勢洶洶,沒有辦法只有化療。
母親雖然說我什麽都不用管,只需要好好學習,但連表妹都從海邊打電話回來詢問,血脈連心,我也不能真正放下。
用最好的藥,找最好的醫生,母親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用上,可惜天命難全,連外公都勸她,不要再浪費錢,這個病就是個死結。
出了病房,母親再也受不了,沖過去拽着主治醫生的白大褂,踩着高跟鞋的她,在光滑的地板上跌了一跤,頭發亂蓬蓬的。母親在我印象裏向來要強,是絕不肯為五鬥米折腰的性格,自從家裏情況好了過後,一直也很注意自身儀态,從沒有什麽時候有這樣的失态。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顫抖,“求求你,醫生,求求你救救我爸。”
“丁女士,你先起來。”醫生回過來拉我媽,我跟父親趕忙過去扶住,“我們也只能說盡力而為,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見她胸腔起伏,氣息難平,我也似感同身受,一口氣憋在心裏,怎麽也闖不出來。中午吃飯的時候,母親沒胃口就留在了病房,我草草的吃了幾口,從爸爸的手裏接過餐盒,往住院部去。
病房裏只有母親坐在外公旁邊,難得那天外公還清醒着,兩個人看起來正在說話。房門開了個縫,我不知道我究竟該不該進去打擾他們。
“二丫頭,送我回去吧,我這個病,在這裏也是受罪,回去我還能安心。”外公慢慢地說,喉嚨都有些嘶啞,整個人強打着精神。
“爸,你說什麽呢!”母親生氣地看了他兩眼,只覺得他在說胡話。
外公轉頭看向窗外,面色憂傷,然而眼睛卻出乎意料的清亮,“爸爸對不起你們,讓你們這些年受委屈了,到老來還要麻煩。”
母親不出聲,伏在床頭痛哭。
“還有什麽放不下呢,人這一輩子,到老來,放不下的東西都是空話。”
沒挨過三個月,外公就去了。
外公去的時候,已經回到了鄉下,在自個屋中,安然離去。表妹和我都因為上課,連葬禮也沒趕得及參加,成為了今生的一場遺憾。
母親卻因為這場生離死別,有了不小的變化。我慢慢發覺,她忽然注重起養生來,天天守着電視看各類生活節目,也不再為點小事斤斤計較,仿佛那些,都再無所謂,其實只要人活着,世上很多東西都不那麽重要。
初時,她這樣的變化還讓我有些難以接受,特別是開家長會的時候,聶老師跟她談我情況不穩定,她竟然反笑道:“只要孩子身體健康,人格健全,其他什麽都順其自然就好。”
我大跌眼鏡,卻依稀覺得,她這不是反話,更不是作假。
也許是外公的話,真的讓母親放下,不再怨最艱苦的時候抱養的舅舅,偏是個沒出息的,讓她們姊妹幼年吃盡了苦頭;也不再怨怼這個世界,看什麽都不慣。
再回到那個農家小院時,忽然有些空洞,逝去的東西永遠留下殘缺的美。唯有那一棵黃果蘭樹,生機勃勃。
老學究說他每讀一次《項脊軒志》就會泣不成聲一次,我如今也有所體悟。
——今已亭亭如蓋矣。
倉央嘉措說: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
可不就是如此。
☆、Episode 56
作者有話要說: 小姬突然發現後面幾章還沒有好好修改0.0看是能看,就怕有蟲,嘤嘤嬰。
許襄不喜歡六子,是非常非常厭惡的那種,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其實一開始她也并非那樣嫌棄,最多搞個三八線,從不跟魏陸說話,但卻也不在背後亂嚼舌根。
這事在許襄心裏擱得久了,也成了心結。說白了,石楠裏誰不急功近利,這眼看六月一過可就入高三了,在她看來,同桌是不是帥哥迷不迷人都不是事兒,能給她助力才最重要。就在她快要認命的時候,以前老愛同她一起玩的燕芳湊到她前桌跟女生唠嗑。
六子的桌面亂糟糟的,他體型又胖,束手束腳的往往不自覺把前後的距離開得特別大,而許襄又瘦,要不了多少空間,最後桌子往往斜着放。
許襄正皺着眉把六子過線的書推過去,燕芳就看了一眼,忽然撺掇着說:“襄襄,要不然跟聶老師說去,讓她再給你換個同桌,随便找個借口,就說死胖子上課老講話,影響你學習。”
事實上六子不僅不聒噪,挨着許襄坐後整天膽戰心驚,幾乎不怎麽在座位上說話。許襄聽着有些猶豫,畢竟人家沒太大過錯,不能遷怒無辜。
燕芳看出了她的遲疑,又接着說:“我前兩天聽一個住寝室的女生說,她們寝室有個人天天玩手機到淩晨三四點,帶着整個寝室的風氣都不好了,有個成績蠻不錯的,跟着她玩,結果上次考試一下子滑了兩百名……”
燕芳一邊說得眉飛色舞,一邊看着許襄的臉色,果然見她遲疑之下,面露不豫。心裏竊笑着,唯恐天下不亂,決定再加一把火,于是她冷哼一聲,臉上頗為不屑,“不是我說,就憑死胖子吊車尾交擇校費進來的,能考多好,肥頭豬腦的,我可是聽說聶老師在搞什麽幫扶,你可別被他帶累……”
梁深深從一邊跑過去,回頭看了燕芳一眼,她這才住了口,表情悻悻,只是也沒半分覺得自己理虧。
許襄忽然有些不安,但面上還是什麽都沒說。但凡魏陸在課上有什麽不懂,或者斷片了,想開口問,準被她一個眼神瞪回來。魏陸胃口好的時候,會在課間加餐,但他一開始吃東西,許襄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越發不想搭理他。
體育課自由活動,魏陸跟人玩了會籃球就大汗淋漓躲一邊兒去了,幾個男生哄笑了一陣子,趙藝聰把球扔給一個隊友,示意他們先玩,自己則走過去,踢了踢坐在路邊的魏陸身上的肥肉。
“六子,怎麽不玩了?”
魏陸從懷裏掏出本皺巴巴的小冊子,呵呵笑着,“不玩了不玩了,我熱,坐着看會英語。”
趙藝聰出其不意抽走了單詞本,一揮手就扔給了另外一個男生,“別看了別看了,壞興致,體育課看什麽書,真當好好學生呢。”
旁邊幾個正在打羽毛球的男生也在笑,過來推搡着魏陸,“六子,心寬體胖,走走走,不想玩球跟我們打羽毛球去。”
“別搶壞了,我奶奶給我的,全家就巴望着我一個有出息的。”
魏陸要去搶回自己的小冊子,卻被耍得團團轉,最後兜了一圈,又落回了趙藝聰手裏,趙藝聰擡手還要再扔,一只手死死擰住他的手腕。
“我靠,梁深深你鐵爪功,吃錯藥上校醫院!”趙藝聰回頭看見梁深深那張臉,不由罵了一句,可是梁深深竟沒有收手,平日裏的歡脫嬉笑全都沒有了,眼睛深邃,似有怒火,一動不動僵立着,像換了個人一般。
“你……”
“姑奶奶我就看不慣,”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從梁深深嘴裏蹦出來,“胖也有錯嗎?成績不好是十惡不赦嗎?憑什麽看不起想要努力的人,他努力了哪怕依舊很糟糕,也比你好上百倍,對,你聰明,你不學也比他好,但你跟燕芳一樣,內裏都是個人渣!”
周圍的男生都聽愣了,趙藝聰臉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關你屁事,你以為你正義感爆棚嗎?你以為你美少女戰士啊。”
這邊劍拔弩張,魏陸陪着個笑臉趕緊上前來打圓場,可誰都不理他,倒是尴尬十足。我推了推在一邊看熱鬧的一個男生,平日裏對他印象還不錯,他果然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拿了球拍去拉魏陸,“走,六子,我們來兩盤。”
等魏陸一走,我看了四面衆多的路人甲,淡淡笑道:“時間可金貴着,還有十分鐘可就下課了。”聞言,見兩方僵持着,卻連正主都走了,于是也就散了,各歸各位。
我挽着梁深深,“何必動怒,須知風水輪流轉,說不定以後就掉個個。”
梁深深動動嘴巴,拂袖而去。
“你知道嗎?想到那天燕芳那麽說六子,我心裏真是恨極了,你沒看她那個嘴臉。”梁深深繪聲繪色把那天燕芳說得話複述了一遍,先是氣急敗壞餘怒難平,散了會步,慢慢緩過勁來,忽然小聲嘀咕,“剛剛看到趙藝聰戲耍六子,我心裏突然就忍不住了,一股熱血沖到腦門。現在想想,闌珊啊,我剛剛是不是很沖動,也許我說得太重了,他……和燕芳還是有些不同的。”
我笑着看他,“話都說了,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嗎。”
“闌珊,其實……我一直有個事沒有跟你說。”梁深深突然不走了,眉頭像要打結。
我洗耳恭聽。
“我以前超級怕人知道,一直沒跟任何人說,我其實降了一級,”梁深深輕輕地說,“我也覺得我對學習天生沒天賦,那個時候成績一直不好,怎麽努力都不好,你也知道我媽是政教處的,別人明裏不敢怎樣,但暗地裏卻閑話不少,可是誰規定教師的子女就一定很會學習,就必須拔尖,不拔尖就像一種罪過。”梁深深背靠在朝向足球場的欄杆上,終于把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說了出來。
“所以你特別不喜歡那些嘲笑努力的人?”我輕聲問。
“對啊,憑什麽別人努力了得不到鼓勵,還要受着冷嘲熱諷。”梁深深立刻很激動。
我摩挲着欄杆,眼光沉了沉,似漫不經心,“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意義。呵,既然屌絲都可以逆襲,那天才又為何不可隕落?”
梁深深張了張嘴巴,似是所悟,最後化作嘴邊一抹淡笑。趙藝聰站在灌木的後面,逆着光看着剛剛那個嬌小的背影,心中卻浮出她滿帶怒火卻格外堅毅的臉龐。
“等等。”
趙藝聰從後面走上來勾了勾嘴唇,抱臂倚着一棵矮木,本想惡心她的話到嘴邊突然就不那麽利索了,“這魏陸跟你非親非故,你還就要替他說話。哦呵呵,你該不會喜歡這個小胖子吧。”
“趙藝聰,你不是自诩石楠第一拽嗎,我看該改名叫第一事媽,我只希望全石楠的女生瞎了眼也別看上你。”梁深深始終秉持着該出嘴時就出嘴,“特別是歐陽惜。”
偏這趙藝聰挨了罵反倒笑得賤賤的,氣得梁深深張牙舞爪回了教室。
這事之後,我以為就此擱下,卻沒想到,梁深深把自己好不容易借來的筆記,豪爽地分了魏陸,并從此得到忠實小粉絲一枚。
期中考試的時候,也許是天道酬勤,也許真是那一堆筆記起了作用,魏陸破天荒上升了百來名,梁深深笑得格外高興,好像揚眉吐氣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魏陸的媽媽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了許襄的電話,心裏以為這個同桌的努力不小,又是誇贊又是感謝的,還揚言要請許襄吃飯。幾番功夫下來,許襄一面被纏得煩了,哪像是感謝同桌,倒像是給他兒子相親;一面又覺得受着捧着心裏不安,便對魏陸緩和了幾分,雖也談不上大大改觀,但漸漸也開始接受這個憨厚的小胖子。
展尋搬着一摞自己的書,從于未然桌子旁邊過去的時候,忍不住撇撇嘴,“我說你怎麽這麽熱心又是幫我找聶老師又是幫我物色座位的,感情是以權謀私啊。”他看了看我旁邊的空座位,抖着眉壞笑,一副暧昧的模樣,“你幹嘛不把自己給置辦過去。”
奈何于未然瞥了一眼,笑着說:“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要是能過去,哪裏輪得上你。”
展尋一聽,想送他個中指,可是兩手不空,只得伸了只右腳,笑得邪裏邪氣。
等這一堆天外來物多米洛骨牌一般倒下來占領我的桌子時,我才知道我多了個同桌的消息,展尋撓了撓腦袋,我把碰倒的果汁扶起來,順手從他各種輔導練習裏拎出最上面的BL漫畫,糊到了展尋的笑臉上。
單桌已久的我終于迎來了第二任同桌。
梁深深第一時間親自發來賀電,下課趁展尋出去,迅速占領了她一直眼饞的座位,一口氣說完不帶喘的,“聽說展尋這個人英語比較好可能有點屌平日裏笑眯眯的但其實內心滿猥瑣你要小心不過好在聽說他是個基佬而且特別細心上得了廳堂的暖男下得了廚房的男閨蜜,我就放心了。”
“說誰猥瑣呢?”
一個聲音從梁深深頭頂傳來,還在大喘氣的梁深深忽然滿血複活,掩着嘴兩眼放光,故意壓低了聲音,“切,小道消息裏可說,他家電腦裏藏了,嗯,不少貨。”
“喲,消息挺靈通的嘛。”一個腦袋從天而降到梁深深面前,頓時把這正說得天花亂墜的姑娘吓了個半死,一拳打過去差點沒出鼻血,“算你狠!”
梁深深歡快的蹦跶出去,朝這邊一個飛吻,“古德拜,撒喲啦啦。”
這世上統共有九型人格,展尋大概就是全愛型活脫脫的标杆,剛開始和他相處,我還挺有壓力,在我的眼中,他可是英語老師的寵兒,又是一個近兩年都沒說過幾句話的男生,但凡有些才氣的,都有些說不出的脾氣。
時間比世間任何的眼光都要毒辣,能真正從內到外看全一個人。以至于之後的一年裏,我和展尋一度相處很愉快,引得梁深深繼于未然之後又一深深嫉妒。
若說展尋唯一的缺點,就是愛發好人卡,一開始我對這樣的性格很不感冒,不就是通俗上的爛好人麽,特別是看到展尋從不計較,哪怕人家根本不會感激,也會傾其所有去幫忙。我實在不明白,受了氣憋着也就算了,難道這個世道真有以德報怨。
這個喜歡不時戴個熊貓帽,穿着帶有卡通形象的稚氣的少年,一身的暖男氣質一直深得女生歡心,而男生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
之後,當展尋願意同我分享他的秘密時,我對這個少年更願意投以善意的微笑。
門被穿堂風砰然砸上,一分鐘後,母親沖了進來,徑直撲到窗邊,風終于在屋子裏消弭。
“今天是吹得什麽妖風。”她自個呢喃,也沒搭理我,關了窗就又出去了,如入無人之境。等她走後,我把厚實的窗簾拉開,天空奇異的昏黃,帶着風雨欲來的灰暗,而風急速來去,撞擊在玻璃上發出詭笑般的尖銳聲。
風雲将起,總有某種事要發生,我心中惴惴不安。
我穿着拖鞋剔剔撻撻的下樓拿紙巾,母親竟然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屋內外光線黯淡,電視的白光照在她臉上顯得有些滲人,有種說不出的快感在她的眼中肆意暴露。
順手打開了客廳的吊燈,母親看了我一眼,匆促中恢複了表情竟還熱絡地對我笑了一下,然後盯着我的手,嗔道:“多大個人了,剪個指甲都能把手剪到,等等,我記得這裏放了點創可貼的,我找找。”她還竟坐在地上,真的認真找起來。
餘光見我望着電視的方向,她迅速拿過遙控器關掉,慌亂中有那麽一絲掩飾,“拿着貼上,快去寫作業。”我不由多看了一眼,這話和平日一樣,但語氣更加輕快,母親此刻心情一定大好,可是心情好,何必遮遮掩掩。
看書看到一半,忽然水筆寫不出字來,我急忙拆出來找替芯,這才想起家裏沒有了,前兩天一直念着添置,後來一拖又給忘了。我帶上錢和手機,又順手拿了把自動傘,出來的時候看到外面客廳已經沒人了,書房關得嚴實,我想出去超市随便買點應應急,很快就回來,便也沒有同母親說。
風仍舊呼嘯,但是比之剛才已經小了不少,至少走路還不吃力。我買好東西回來,走到小區門口,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晃過去,我揉揉眼,不該是他呀,現在還沒有放假。
我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跟上去看,這一帶高級住宅區連着未開發區,平日裏走動的人挺少,我沖晃動的樹影邊看去,忽然拐角伸出一只手将我一帶,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眼看着自己的聲音消失在唇邊。
“啊!”
☆、Episode 57
他,是在哭嗎?
眼光向下,看到那雙指節分明的手,手上的銅指環只剩孤零零一顆,我的心終于平穩落地。可是,他真的在哭嗎?記憶裏惡劣,桀骜,特立獨行的他好像難以想象他的哭泣。
捂着嘴唇的手慢慢就松,無力的垂落,我感覺到他從背後抱着我,頭的重量都落在我的肩上,有些炙熱的水潤濕了肩上的衣料,慢慢變得冰冷。
“明知是奢望,可還是要希望,可我怕,最後終歸失望。”
他低聲嘆息,無不溢滿輾轉反側的柔情,忽然低聲咒罵一句。
“你怎麽這麽蠢,我見過最蠢的女人,為什麽就是不懂,不懂我……”
“嘩啦——”橫亘在前胸的自動傘忽然被碰開,驚碎這一簾幽夢,夏戎從恍惚中擡起頭來,表情晦暗。我趁機猛地推開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息,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後怕,幸好,幸好,還未來得及出口。
我匆匆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東西,扭頭就走,夏戎也并沒有追來。如不是這麽真實,我恐怕都會懷疑這不過是一場影像混亂的夢。
回到家的時候燈火通明,母親已經做好了菜,而父親竟然從應酬中趕回來吃晚飯,我覺得今天着實有些不正常。
母親破天荒添了兩碗飯,順口道:“我待會要打個電話,把這個事告訴三妹,實在是老天有眼。”
聞言,父親沒開腔,只是咳嗽了一聲。
我重重放下筷子,看着他們的暗示,忍住一個冷笑挂在臉上,“真當我是傻子嗎?以為我當真什麽都不知道?”爸媽對視了一眼,我哼了一聲,“我不是小孩子了。明明什麽都懂,可是偏偏要裝作不懂,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如此激動,也許并不為這一件事,而是那麽長久以來,那麽多經歷或未經歷的事,那麽多的人,還有埋在心裏卻從未停止往黑暗腐爛的秘密。
“你知道什麽?”
“我聽到了。”
我和母親異口同聲,一問一答。
“我知道菀姨的事,上次她來的時候,你們的說話我都聽到了,不止是我,還有表妹。”
那天我和表妹商量着準備去附近一個帶湖的景區劃船,表妹想先征求一下菀姨的意見,于是才會讓我們偶然聽到她們在書房的談話,我才終于明白,為什麽當初孔羽出事的晚上,母親在飯店裏知道夏戎時夏正松大的兒子是會那麽激動。
二十幾年前,膝下無子的外公外婆抱養了舅舅,家裏本是貧農,因為這個男丁的到來,反而更為拮據,連大米都變得十分金貴。家裏供了個女兒讀大學已然是一種負擔,輪到菀姨的時候,家裏不想再拿這些錢出來,想攢着給舅舅讨老婆。
母親跪了求了一個星期,義正言辭說如果不走出去永遠也逃不過餓死的命運,終于和外公約定,如果妹妹可以考上大學,家裏不許阻攔,她可以自己勤工儉學供養。
最後等了那麽久都沒有等到的通知書,很久以後才知道被夏家的權勢壓下去,給夏正松的妹妹頂包。只有高中文憑的菀姨最後只得到沿海打工,以補貼家用。後來找了個男人随便嫁了,如今一直寡居。
母親同菀姨感情一直十分好,菀姨如今的不幸全都歸咎于夏家,菀姨這些年只是嘆命該如此,但母親卻一直放不下,心中雖然明白是夏家搞得鬼,但是都過去二十多年了,卻沒有半點證據。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不高興?難道我不該大快人心?”母親嗤笑一聲,收了碗進了廚房。
父親敲了敲桌子,但凡他思索的時候,都會有這般小動作,再聯想起我今天碰到夏戎,忽然坐實了幾分,“夏家果然出事了。”
“夏正松那個妹妹,聽說前兩天給檢舉了,連頂包的事都扯了出來,紀委正在查,這些年哪可能一身清流,不知道貪腐了多少,恐怕情況不太好。”父親點了根煙,“聽說夏老爺子本來在外地會友,聽到消息就趕了回來,高速上出了車禍,人現在醫院裏躺着。夏家家大業大,誰知道明裏暗還有多少雙眼睛盯着。”
我聽着,看着燈下那些袅袅的煙霧,只覺得樹倒猢狲散,傾巢之下又豈能有完卵?
父親在水晶煙灰缸裏摁滅了煙頭,摸了摸我的頭,輕聲問:“珊珊,除了這些你還知道多少?”
“如果我說不知道,爸,你會告訴我嗎?”我忽而宛然一笑,我并不在意這些,卻覺得隐瞞的滋味不好受,因為那樣在我不安全的心裏更覺得不受信任,我們還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卻不能彼此分擔。
父親沉吟一番,下意識又要去摸煙盒,擡頭看到我的眼眸,忽然住了手,推開椅子走了出去,雙手抄在褲兜裏,一動不動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依稀點起了路燈和萬家燈火。
“你的哥哥姐姐們,可能都或多或少知道點以前的事,可是為什麽爸爸一直一個字也未向你透露,不僅不告訴你,還竭力阻止甚至包括你母親那一份,本來你母親的事……”
“等等,”我驚呼出口,“爸,其實你早就知道菀姨的事?”
“是的,略有風聲,”父親點頭承認,“你媽又是個那樣的性格,要強不服輸,什麽事都放心裏,想釋懷都難,讓她曉得了還不得鬧翻天,何況你媽說的沒證據也是主要的原因,我不會放任空穴來風的東西來破壞我的家庭。”
“可是媽媽還是知道了。”我手指攪弄着擺在窗簾下的假花,眉目舒展,“這叫人算不如天算。”
父親也随我“呵”的笑了一聲,那一剎那,我們仿佛只在談些八卦趣聞,而不是在說關于這個家族沉重的過去。
“最初我和你伯伯叔叔們一樣,心中也有不平,但我一直在想,過去的事究竟能給我的家庭帶來,”父親搖了搖頭,“除了不忿,不平,怨恨,仇視,所有負面情緒,什麽都不能帶來。”
他拍了拍我的肩,看着深邃的夜空遠眺,語調更加低沉,卻有種堅忍而不容置喙的壓迫,“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因為過去的事而動搖她的是非觀,不希望我的女兒一直活在為難裏,不希望這些幹涉了她的成長,我不僅是個父親也是個商人,既然過去不能帶來利益,那麽就必須要舍棄!”
我心中納罕,驚訝到骨子裏,父親竟然一語中的我內心一直的矛盾,我一直猶豫動搖,我有時候也怕,怕上一代,上上代的恩怨大到我不能背負,只能以仇相待。我不敢正視夏戎,因為始終在我心裏有根刺,我骨子裏的血緣,讓我有種“背叛”的恐懼。
其實對我,對夏戎,都不公平。
“所以這些都讓我來背負,所有到這裏都可以戛然而止,”父親笑了笑,又接着說:“珊珊,我曾說過,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堅強獨立。”
我沖過去擁抱他,嗓子啞然,“爸爸!”
這個男人有山一樣的沉默,我曾因為他的不顧家而心中怨怼,卻沒想到他竟以這樣的方式,始終守護我們的家庭完整無缺。
我們倆竟沒有注意母親何時從廚房出來,她身上的圍裙還沒有脫下來,只是目光定定地望着相擁的父女倆,微微閃爍,再不發一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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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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