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有話說忘記恭喜自己了
紙團子。
“苗苗,你說我該怎麽辦啊?啊?你說餘潤朗這人怎麽這樣啊?”
鐘意趴在床上,頭從床尾伸出來,整張臉已經哭得通紅了。何苗就跪在地板上,靠着床尾,安撫地拍着鐘意的背。電影還沒結束,背景音樂依舊很歡樂,可整個房間的氛圍卻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不要哭了小意,我謝謝你替我打抱不平,但是這件事朗哥其實挺無辜的,我覺得你有點遷怒朗哥了。”
鐘意當然知道她剛才很無理取鬧,但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而且,在餘潤朗面前,她飛揚跋扈慣了,餘潤朗也一直寵着她,讓着她,今天這事兒,關鍵是一不小心牽扯到餘潤朗父母,所以會有點難搞。
她和餘潤朗相親到相愛,也已經很久了。到這個地步,也差不多該見見對方父母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年底訂婚也不是沒有可能。鐘意也很想在餘潤朗父母面前好好表現的,但哪知道,這頭一次的表現,竟然是如此糟糕。
現在吧,說鐘意不後悔那絕對是假的,但剛吵完架,誰都要面子,誰都不想這麽快低頭。
何苗一直在旁邊安慰她,她怕鐘意還生餘潤朗的氣呢,所以一個勁兒地替餘潤朗說好話,說他包容又體貼,脾氣好又大方,生病了照顧,生氣了哄,這些,鐘意當然心知肚明,但正因如此,現在才會這麽傷心難過。
見她哭得越來越兇,何苗都不敢繼續說下去了,于是爬上床,和她一起趴着,手臂攬着她的肩,靜靜地陪伴着。
到第二天,鐘意感冒了。昨晚哭得太厲害,眼睛都腫了,喉嚨也啞了,沒睡好覺,一下子就生病了。
何苗請了假,在家照顧鐘意,又是熬粥又是喂藥的,可鐘意還是很虛弱。看着何苗忙東忙西,她心裏特別過意不去,明明是何苗遇到這種事,應該是她站出來照顧何苗的,現在倒好,反過來了。
“對不起。”鐘意躺在床上,又開始眼淚汪汪。
“說什麽呢,有什麽對不起的。”
“我太坑了,你都發生這種事了,我還給你拖後腿。”
“這不挺好的嗎,我都不用去上班了,在家陪着你。”
“哎。”
“哎什麽哎。”
“我可能要死了。”
“呸呸呸!說什麽呢!你現在別想太多了,就好好地給我睡大覺,等你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話是這麽說了,但感冒哪有這麽快痊愈,甚至到了晚上,鐘意還有點點小小的發燒。何苗摸着鐘意的額頭覺得不好,但又毫無辦法,退燒藥已經吃下去了,現在捂着被子等出汗呢。
她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再請一天假在家照顧鐘意比較妥帖,于是給盛嬌惠發了一條微信,想請她幫忙請個假。但盛嬌惠說已經幫她請過一次了,這麽快又請,她都要不好意思了,最後叫何苗自己去請。
何苗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給馮照緯發了微信,說了請假的事。馮照緯不知是沒看到還是怎麽的,一直沒給回複。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話說了。
☆、海鹽冰激淩
為了照顧鐘意,何苗弄到很晚才休息。後來發給馮照緯的那條微信,她編輯了好久,一直在斟酌用詞。後來她想來想去,心一橫直接請了兩天。語氣是非常充滿真情實感的,原因也解釋得很清楚,可以說是一條标準的理由充分、情感真摯的請假微信了,一直到了後半夜,馮照緯才給她回了微信。
【平時多進行體育鍛煉,你是我見過最容易身體不适的員工了。】
沒錯,何苗給馮照緯的理由是自己身體不适。因為她不管怎麽想,都覺得為了照顧生病的室友請假,不被批準的可能性很高。所以她只能自己生病,稍微有點人性的領導,都不會讓她帶病上班的吧。
然後很快,下一條沒什麽人性的微信發了過來:【你一口氣連請三天假,你說我該不該批?】
何苗冒汗。
加上盛嬌惠幫她請的第一天假,她連續請假三天。在這樣的小型私企裏,請假的人其實不會太多,要請假也是真有非請不可的理由,而且每次請假頂多一天,請假太頻繁和請假時間太長,都不招領導喜歡。
馮照緯這麽反問,倒也是情理之中。但他這意思,到底是批還是不批呢。
【不好意思馮總,我是真的不太舒服……】
何苗大着膽子,又追加了一條。
【那你好好休息吧。】
這是批假了?何苗松了一口氣。她也根本顧不上好好休息,白天晚上都時時刻刻關注着鐘意,到了第二天傍晚,鐘意的溫度終于降下來了,第三天早上,她能下床随意走來走去也不感覺頭暈了,胃口也好起來,除了還有點流鼻涕,基本是好了。
反倒是何苗,這幾天搞得她有點累了。本來就是剛出差回來,然後又遇到吳堂這事兒,緊接着又照顧鐘意,這麽接二連三的,何苗覺得自己就像個陀螺,連軸轉個不停。
鐘意說:“苗苗我沒事兒了,你覺得累就去睡一覺吧。”
“嗯,我先去洗個澡,剛才出去買早飯,出了一身汗。”
“那你早飯不吃啦?”
“一會兒再說吧。”
“那好吧,我先幫你留着哦。”
說着,鐘意就幫何苗把裝包子的塑料袋口子紮好,然後和熱騰騰的豆漿貼在一起,互相取暖,省得太早涼掉了。
接着她坐下來吃自己的。之前生着病,吃了藥迷迷糊糊的還不覺得,現在清醒了,腦子裏又想起和餘潤朗吵架的事。以前她生病,餘潤朗都會過來陪她,但這次生着氣呢,說什麽也不肯讓何苗通知餘潤朗,說到底就是作。而餘潤朗也倒好,這麽久了,一條微信一個電話也沒有,還真打算和她冷戰到底啊。
這麽想着,鐘意又開始生氣,手裏那包子好像就是餘潤朗似的,一口一口咬得可用力了,就當撒氣。
這時候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鐘意愣了一下。腦海裏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不會是餘潤朗來了吧?總算還是拗不過她,屁颠颠過來賠禮道歉了吧。
鐘意腦補了一下,不自覺地哼了一聲,放下包子,擦了擦手,故意慢悠悠地過去開門。
結果不是。
鐘意看着門外的陌生男人,問:“你哪位啊?”
“你好,我是馮照緯,過來看看何苗。”
鐘意反應了一下,馮照緯這個名字她不陌生,前兩天還聽何苗在微信裏頻繁地吐槽過呢,所以這人就是何苗領導,那個馮總。
“哦——馮總您好,您進來坐吧。”
鐘意示意了一下客廳的沙發,馮照緯一邊環顧着四周,一邊坐了上去。這就是個小套間,面積不大,但兩個女人租住,也足夠了。房間裏有點淩亂,但又帶着點溫馨,總體上給人感覺還是不錯的。
鐘意倒了一杯水給馮照緯,說:“馮總您先喝口水吧,何苗還在洗澡呢。”
“嗯,她身體怎麽樣了?好點了沒有?”
“啊?什麽意思?”
“她不是生病了嗎?我今天就是過來慰問下她。”
“她沒有啊——”話說到這裏,鐘意忽然明白了,原來何苗請假用的是這個理由,她事先不清楚,現在居然一不小心就給她拆穿了。
眼前的男人明顯不是好糊弄的類型,鐘意于是就實話實說了,說其實是她生病,何苗留在家是想照顧她。
“哦,所以她撒謊了。”馮照緯嘴角勾了勾,眼睛裏閃着某種狡黠的光。
鐘意看着他就覺得他精明,像只老狐貍,忙幫何苗說話:“也不能這麽說,因為這是善意的謊言。而且,其實何苗她也不容易——”
馮照緯打斷她,“哦,她哪裏不容易?”
“……”
鐘意本來想拉家常似的胡掐幾句,但看馮照緯這神情,再聽他這語氣,鐘意不自覺地就說了真話,說何苗和吳堂的事,但是也沒說得太細,只說何苗的某個追求者追得太緊,有點不守規矩,何苗覺得十分困擾而已。
“這是何苗的私事,其實我真不該多嘴的,但我想這種事肯定會影響到她的心情,間接影響到她的工作,所以,我想請您多擔待一點兒,多給她一些時間和空間。”
“那人是誰?”
“嗯?”
“不守規矩的那個人,是誰。”
鐘意頓住了,她說這些是出于好心,只是希望馮照緯對何苗不要太嚴格,但完全沒料到馮照緯會這麽追問。
“呃……那個人,他其實是我男朋友介紹的。我男朋友在銀行上班,身邊還算有一些資源,就想給何苗介紹一個,那個人是我男朋友的同事,叫吳堂的。”
“吳堂。”
“嗯,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鐘意擺擺手,覺得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馮照緯這人有種獨特的能力,就這麽聊着聊着,就讓別人把他想知道的,都掏出來告訴了他,“反正何苗不喜歡他,他們沒可能的。”
說完,衛浴的門打開了。
洗得清清爽爽的何苗走出來了。
她沒想到家裏還有個不速之客,洗完澡出來穿得還挺随便的,結果和馮照緯正好面對面對視了,過了一秒,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蹿回了衛浴,重新穿戴整齊,再走出來。
馮照緯看得只想笑。
鐘意故意咳嗽了幾聲,對何苗說:“你領導,你自己招待吧。”說完,她就想溜。
“不用招待了,”馮照緯從沙發上站起來,看着何苗,“既然身體沒有不适,那就銷假跟我回去上班吧。”
何苗看了鐘意一眼,鐘意給她留了個心虛的背影,半秒內就消失于卧室之中。
“走吧。”
“……那我先換個衣服。”
馮照緯是直接從家開車過來的,現在又開車直接去公司。何苗坐在副駕駛,兩個小臉蛋不知是不是由于那個澡洗得,到現在還有點紅暈。她也不說話,頭偏到一側,看着窗外。
馮照緯看了她一眼,說:“怎麽不說話?”
何苗回頭,“謝謝馮總,蹭你的車去公司。”
馮照緯在心裏笑,笑這女人還真會顧左右而言他。
“你好像有煩心事。”他直截了當地說,“有煩心事不要憋在心裏,說出來,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我沒有煩心事。”
馮照緯又看她一眼,車子正在轉彎,他方向盤往何苗那邊轉,人也跟着轉了過去,恰好湊近了何苗。
“我不是什麽洪水猛獸,不僅不是,或許還能幫到你,你跟我不用這麽見外,能用到我的地方你就使勁用,不用跟我客氣。”
“謝謝馮總。”
到了辦公室,何苗還在想這個使勁用到底是怎麽個用法,微信裏吳堂不停地給她發消息,可能是現在終于清醒了,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太魯莽了,一直在說對不起,說了好幾天了,何苗都沒有理他。
現在想想,何苗覺得其實應該在拒絕吳堂的那一刻起,就直接把吳堂拉黑。眼不見為淨。但那時候何苗并不知道吳堂瘋起來是這種人,當時只想着就算拒絕了,大家也是認識一場,做不成情侶就做個普通朋友也可以,那就保留着微信吧,也沒必要删除好友,他們又不是仇人。
但事情到了今天,何苗真是對吳堂其人要多惡心有多惡心,最後看了一眼微信聊天框裏那滿屏幕的自說自話,終于把人拉黑了。
恭喜吳堂,成為何苗黑名單裏第一人。
世界安靜了,何苗深呼吸一下,不想再因為這種事影響到自己日常生活,準備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辦公室裏,馮照緯架着腿坐着,今天難得清閑,其實可以不來公司,在家好好休息的。結果為了何苗,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人事部,問來了何苗的住址,然後馬不停蹄地趕過去看人。
一頓折騰啊。
但也并不是沒有收獲。
馮照緯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頭,滿心滿腦地在盤算着什麽。
這一整天,都風平浪靜的。到了下班的點,何苗也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其實她手頭上也沒有多少活,但她就是想在格子間裏多坐一會兒。她把交代下來的工作做得很細致,所以也沒功夫想東想西,何苗覺得這種狀态很好。
等辦公室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慢騰騰地關了電腦,拎包走人。
馮照緯也才剛剛要走。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電梯,何苗去1樓,然後去附近趕車,馮照緯直接去負1樓停車場。
這時候停車場已經很空了,馮照緯把車開出去,遠遠就看到寫字樓門前何苗還沒走,他蹙了下眉,踩了一腳油門就把車開過去停下。
降下車窗,他問:“怎麽回事?”
何苗又驚又窘,只是搖搖頭說沒事,然後逃似的往前小跑了兩步。
後面人猛追:“何苗!你為什麽把我拉黑了?!”
吳堂去抓何苗的手,何苗很嫌惡地甩開,現在別提是被吳堂觸碰一下,就算是聽到吳堂的聲音,她都會産生生理性的厭煩。
大庭廣衆之下,她很想克制自己,但沒辦法,那天晚上的陰影,再加上這些天一直以來的陰魂不散,她抗拒地喊:“吳堂!你是不是有病啊!”
這已經是她能罵出口的最嚴肅的話了。
馮照緯從車裏下來,像堵牆一樣忽然橫亘在這糾纏不清的兩人之間,眼睛直盯着吳堂,話卻是對何苗說的——
“你先去我車上。”
何苗愣在那裏沒動。馮照緯轉過頭來,少見地神态嚴肅,一字一頓地重複:“你,去車上。”
等何苗上了車,馮照緯才踱着步走近吳堂,冷冰冰地說:“給你一個忠告,從這一刻起,別再來找她。”
吳堂下意識覺得危險,眯了眯眼,反問:“你是誰啊?”
“你爸爸某行行長,媽媽在企業裏當會計,你爸媽就你一個兒子,家住在你工作網點的那個小區。你爸媽辛勤工作數十年,也存了不少積蓄,光是你媽名下房産就有兩套,一套在市中心,是個130平的小套間,一套在老家鄉下,自建房,獨棟樓,你爸更不用說。其餘的資産,分別在銀行和股票裏——這些積蓄,也足夠你們一家三口過個舒舒服服的小日子了。所以我想,你應該不希望其中生變,你爸媽奮鬥了小半輩子,還要為了你的一時過錯去買單吧?”
吳堂瞬間警覺,“你什麽意思?”
“還問我什麽意思,”馮照緯冷哼一聲,“這麽明顯的威脅你聽不懂嗎?”
“……”
馮照緯手臂勾住吳堂脖子,把人往邊上帶了一點,湊到人耳邊,又刻意把聲音壓低:“吳堂。銀行系統。光是這樣,我就能查到你。既然我能查到你,同樣也能扳倒你。”
他拍了拍吳堂的後脖子,忽然笑了,“所以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給你的忠告。”
人總算走了。
夾着尾巴,灰溜溜的。絕不敢回頭再來。
馮照緯不着急上車,反而悠哉悠哉地靠着車後門,從褲兜裏取了根煙抽。
吸入。緩慢地吐出。
副駕駛的車窗降了下來,馮照緯一側頭,就看到車後鏡裏何苗的臉。
他把煙從嘴裏取下,輕輕地夾在指間,笑着對鏡子說:“我猜,你現在一定很崇拜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酸角大糕糕:現在的言情小說裏,男主角們都是叫什麽哥什麽哥的。比如餘潤朗叫朗哥,季本瑞就叫瑞哥。作為本文的男主角,你以此類推一下,你應該叫什麽哥。
馮照緯:……
酸角大糕糕:噗,你叫緯……
馮照緯:請你閉嘴。
季本瑞:別叫我哥,叫我爸爸。
☆、海鹽冰激淩
這件事一直萦繞在何苗的腦子裏,晚上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明明事情已經圓滿地解決了,但她心裏依舊很震驚。
她的交際能力不強,但還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一直知道社會是後媽,有時候你不長大,後媽就教你做人。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盡管已經改革開放人人平等,但實際上還是有隐藏的等級制度的,所謂一級壓一級。
何苗心裏清楚馮照緯肯定有一些背景,但沒想到他的背景這麽大,大到能用手段控制一個人是否愛一個人,是否放棄一個人。在車上,她其實把馮照緯對吳堂說的話聽得很清楚,當時她的心就猛地震了一下,深深感受到人與人之間也是弱肉強食的,她況且如此,更別提吳堂這塊被強食的弱肉。
馮照緯當時還戲谑地問她,是不是很崇拜她。實際上比起崇拜,她內心的情緒更多的是驚懼,再刨去驚懼,剩下的是感激。
無論如何,他還是幫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的。這件事,餘潤朗和鐘意都束手無策,只有馮照緯,出手就是風雨雷霆。
所以第二天上班,她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找個好時機,真心實意地感謝一下馮照緯。
但是馮照緯的辦公室還沒來人,他的辦公桌還保持着昨天下午下班前的樣子,文件也沒有整理好,看起來亂糟糟的。盛嬌惠倒是眼疾手快,趕在馮照緯來上班之前,替他把桌上的東西歸置好,也把盆栽澆了水,甚至還幫他手洗了茶杯,新泡了茶水。
馮照緯就是在盛嬌惠倒茶的時候到的,盛嬌惠笑眯眯地把茶杯遞過去,說:“馮總,早上好。”
馮照緯點點頭,沒接茶杯,指了下桌面,說:“謝謝,放那兒吧。”
“馮總,您吃早飯了沒有?沒吃的話,我替您去樓上食堂買。”
馮照緯笑了一下,坐下來翹着二郎腿,淡淡地打量着盛嬌惠,“我還沒吃。不過,你跑上跑下的,不嫌麻煩啊?”
“怎麽會麻煩呢?在我看來,這些都是我的分內之事。”
“好,那你去吧。”
盛嬌惠問了馮照緯要吃些什麽後,就直奔食堂了,很快又下來,把早飯給馮照緯送過去。這些動作,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看在眼裏,也包括何苗。在有些人看來,盛嬌惠這就是拍馬屁想讨好領導,但往好聽了說,這其實是懂禮數會做人。
盛嬌惠招進來是文秘,幹的是辦公室的活,但具體的工作範圍在哪裏,界限好像也沒有明确規定。而實際上,在很多國企裏,像盛嬌惠這樣,下屬給領導端茶送水整理桌面打掃衛生的,也不在少數,只是私企不盛行而已。再加上現在的企業裏,大部分都是90後員工,年輕人不興搞這一套,大家都是完成自己的工作內容就罷,哪裏還會去想這些彎彎道道。
其實,盛嬌惠的這一套做法,還是很老派的。在她之前的工作單位裏,她就是學着老前輩這麽幹的。
這會兒她送完了早飯,回到格子間裏。屁股還沒坐熱呢,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何苗擡頭往她的方向看,沒過一會兒,人又回來了,手上捧着一個快遞盒。
“你買什麽了?”何苗大半個身子探出格子間,扒着隔板問盛嬌惠。
“我不告訴你。”盛嬌惠用中性筆劃開快遞封膠,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改口,“其實告訴你也沒事——這個呀,可是個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
“打開給你看看咯!”
其實盛嬌惠買的就是個指紋膜,不算什麽稀奇玩意兒。但對于每天要打卡上班的人,這玩意兒很有使用價值。
簡單地說,這個東西能仿造人的指紋,當人沒法按時打卡的時候,可以暫時用這個指紋膜代替。
何苗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只見盛嬌惠把東西取出來,在她眼前展示了一波,就是一團肉粉色的矽膠泥。
“用吹風機把它吹軟,再把手指頭摁上去,指紋就跟着印上去了,然後等它自然幹透,就是一個打卡神器啦!”
“哦哦。”何苗點點頭,真是見世面了。
“我這就去洗手間做一個,省得被其他同事發現了。到時候我把做好的指紋膜放在你那裏,萬一我什麽時候來不及打卡了,你就幫我打一下。”
盛嬌惠怕何苗不同意,指了指指紋膜又說:“這裏可以做兩個人的,我做好了以後,你也做一個,你的放我這兒,我幫你打。”
這事兒在中午吃飯前終于偷雞摸狗地完成了,兩個人手上拿着對方的指紋膜,準備在今天下班時分進行第一波人肉實驗。
東西當然是相當好用的了,實驗成功。
何苗把指紋膜藏到包裏,一回頭就看到馮照緯站在她身後,當即何苗就心尖尖一抖,也不知道他看到什麽沒有。
為了試驗這個指紋膜,何苗特地等別的同事走得差不多了才來打卡的。
“馮總,這麽遲啊。”何苗呵呵幹笑。
“你也是員工裏最後一個了。”
看樣子,好像并不知道她正在幹作奸犯科的事。何苗暗地裏松一口氣,這時候忽然意識到四下無人,正是個道謝的好時機,于是說:“馮總,那個,昨天下午的事,謝謝你啊。”
馮照緯斜了她一眼,昨天下午到剛才之前,她跟個鹌鹑似的在他跟前屁都不放一個,現在倒好,總算想起這回事了。
算她還有點良心。
“不用謝,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哦——有困難,找領導。再說了,大家都是一個辦公室的,幫忙一下也是應該的。”
馮照緯和和氣氣地笑着,看着何苗一臉如沐春風的模樣,心裏好笑,忽然話鋒一轉,說,“你是不是指望我這麽說?”
何苗一怔。
馮照緯兩手都插進褲兜裏去,身體閑适地站着,對何苗說:“我說你也太小氣了吧?光是口頭感謝就想打發我了?我馮照緯可不是這麽好應付的人。你要是真感激,就拿出點兒誠意來,起碼,好好學習一下坐你旁邊的那個人——”
何苗猛吸一口氣。坐她旁邊的人,盛嬌惠。學她大早上來辦公室擦桌倒水買早飯。
何苗做不太來這種事,但一定要做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回去車上,何苗取出手機,盛嬌惠半小時前發她的微信她還沒回,這時候才抽空回複一下,告訴她她的指紋膜很好用。
盛嬌惠回:【怎麽現在才回我啊?】
何苗:【剛碰到點兒事。】
【算了算了,反正好用就行。我的指紋膜,你替我放好啊,千萬別弄丢了,丢了還得再買。】
【好。】
【那不說了,我開車。】
接下來的幾天,盛嬌惠都讓何苗替她打卡。但其實她也沒有遲到很久,每次也就是五六分鐘。不過公司用的是打卡機器,機器都是一板一眼不留情面的,就算是遲到一分鐘也會被記錄下來。
還是和平時一樣,盛嬌惠一來上班就給馮照緯整理辦公室,整個人風風火火的,完全容不得別人插手。
何苗又不是那種和人争搶的性格,想了想還是繼續縮回去做鹌鹑吧。馮照緯想要她實質性的感謝,于是何苗就想着,要不請人吃一頓飯?
她微信裏剛好有個群,裏面就三個人,她、鐘意、餘潤朗。這個群是鐘意和餘潤朗剛在一起那會兒建的,所以算起來也有兩年的悠久歷史了。這個群成天沒別的事,就是讨論去哪兒吃好吃,去哪兒玩好玩。群名也很符合主題地只有四個字:吃喝玩樂。
何苗點開吃喝玩樂群,發了一條求助,問群裏兩位大拿,請人吃飯,選什麽餐廳比較好。要求:高檔但不昂貴,體面但不裝逼,安靜但又有人氣,好吃但又不想回來吃第二次。
這要求是麻煩了點,但都是有原因的。安靜是想能好好道謝,但也不能太安靜,省得何苗沒話講尴尬,所以要有人氣。不想回來吃第二次是怕馮照緯獅子大開口,要她請了一次後又要她請第二次。扪心自問,何苗覺得馮照緯開得了這種口。至于好吃,單純就是為了滿足何苗個人的食欲。
她這條微信一發,鐘意很快回複——
【我的苗,你還在夢裏嗎?快醒醒!】
何苗:【我是認真的。】
鐘意:【我也是認真的。】
何苗:【……】
何苗:【朗哥呢?你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
餘潤朗沒馬上回複,何苗就艾特他,終于把他艾特出來。
餘潤朗:【苗苗,你這是在強人所難。】
何苗發了一個笑哭的表情,然後:【真的沒有這種地方嗎?】
沒人回複她。
何苗:【可是我真的很需要啊……】
餘潤朗回複:【那你先容我想想,想到了再告訴你。】
何苗:【好的好的,謝謝朗哥。】
發完微信,何苗就把手機放一邊了。很快到了午飯時間,她和盛嬌惠一起去食堂,結果食堂門關着,上面貼了一張通知,說近期食堂準備重新裝修一下,暫時先不開放了。通知裏沒寫明重新開放的時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裝修好。
不好還好,何苗所在的寫字樓地處中心地帶,周圍交通發達,哪哪兒都是餐飲,吃飯很方便,就是要稍微走點路,夏天天熱,走個一百米都出汗,誰都懶得走,于是辦公室裏一大批人點外賣。
何苗和盛嬌惠也點,盛嬌惠一邊點還一邊吐槽:“真煩,這破食堂裝什麽修啊!本來就是圖個近才去吃食堂,現在倒好,近也圖不了了。破食堂想着裝修,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把菜做得好吃吧!”
“算了,別氣了,食堂都這樣。”
“哎,午飯也就算了,還能點外賣,早飯可怎麽辦啊!”
盛嬌惠每天早飯都是來公司食堂解決的,現在食堂一關閉,她都不知道去哪兒吃了。公司附近又沒有賣早點的小鋪。後來得知何苗上班路上有幾家又大又幹淨的早餐店,這段路剛好是何苗下了車,要步行到公司的路,買個早飯還挺順便的,盛嬌惠就求着讓何苗幫她帶早飯了。
這麽一來二去,何苗在上班路上花的時間就多了,再加上那幾家早餐店每天早上都人滿為患,何苗去了總要排好長的隊,她到公司,總是會遲到幾分鐘。
盛嬌惠倒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跟何苗說她盡管遲到就行,不是還有指紋膜神器嗎。于是她倆早上又颠了個個兒,換成何苗遲到,盛嬌惠給幫忙打卡了。
這事兒一直緊鑼密鼓地進行着,何苗本來還不太樂意給盛嬌惠帶早飯,但是盛嬌惠好歹連着幾天地幫她打了卡,她也就這麽算了,結果,快到月末,主管考勤的老劉居然過來質問她,怎麽好幾天上班都沒打卡,遲到也就罷了,但要是機器顯示未打卡,那就嚴重了,這得算曠工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有一份關于更新頻率的調查問卷,
請問一下大家理想中的更新頻率是怎樣的。
A.日更3000
B.日更6000
C.日更10000
D.一下子全更完(你們做夢!!
請把合理的答案告訴我,注意,是合、理的答案。
☆、海鹽冰激淩
老劉是公司裏的老員工,專門管員工考核這一塊的。小到員工格子間的衛生,中到員工上下班考勤,大到員工工作任務完成情況,所有的考核都歸老劉管。所以老劉這崗位雖說并不是什麽高級別的崗位,但真要論起來,權力還是挺大的。
而且老劉這人雖然工作經驗豐富,但一點沒有染上老油條玩世不恭的工作态度,從入職至今,他工作一直勤勤懇懇,腳踏實地,而且每項考核都做得十分公平公正。以前也有員工想送點禮和老劉套套近乎,但都被老劉擋回來了,久而久之,不管是公司裏的老員工,還是剛入職的新員工,都知道這個老劉不吃搞關系這一套,整個人就是四個字:鐵面無私。
這樣也好,該是怎麽樣就怎麽樣,省得有人覺得考核不公,背地裏傳小話。
正值月末,老劉又開始新一輪的員工考核,經過他的鐵腕治理,少有員工遲到早退,但這個月偏偏被他揪出個漏網之魚來,這個漏網之魚,自然就是何苗了。
而且這個何苗還挺威風,不打卡不說,居然還連續幾天都不打卡。這麽牛的員工,老劉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秉着不放過一個,也不錯殺一個的原則,老劉還是私下裏來詢問何苗了。但這種情況,何苗又能怎麽解釋?說出指紋膜的事?那不就罪加一等了嗎。何苗沒這麽傻。所以這些個“曠工”,她只能認了。
等老劉走了,何苗就去問盛嬌惠。盛嬌惠臉上帶着點兒愧疚,也帶着點兒無辜,說:“前兩次替你打卡的時候,這指紋膜打得好好的,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我就把東西弄丢了。我記得我明明放在包裏的呀!我還記得很清楚呢,我把它和鑰匙放在一起,後來怎麽就找不到了呢……”
說着,她還鄭重其事地捧着包,大張旗鼓地找了一遍,嘴上念叨着,“怎麽沒了?怎麽就沒了?是不是我拿鑰匙的時候,不小心一起給拿出來,然後就丢了?”
“……”
何苗冷冷地看着她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不管她是真的不小心弄丢了,還是假的不小心弄丢了,現在都無從考證了,而且也不重要了,畢竟後果已經造成了。
何苗什麽也沒說,她也去翻包,找到盛嬌惠的指紋膜。現在想起來可真是笑話,當初要用這指紋膜的時候,盛嬌惠還特意提醒她,要她好好保管,千萬別弄丢了,她答應了,很謹慎地對待這一小片矽膠。可到頭來,這個囑咐她別弄丢的人,自己卻把東西弄丢了。
何苗把盛嬌惠的指紋膜還給她,盛嬌惠還訝異地說:“不要這樣吧?只是不小心弄丢了而已呀!我再去網上買一個,再給你做一個就好了嘛!你也不用把指紋膜還給我,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合作的嘛。”
也不知道發生了這種事,盛嬌惠是怎麽說出這種話的。何苗看着她,真覺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呢?”何苗質問她,“你弄丢了卻不告訴我,讓我誤以為你替我打好卡了,而我呢,還傻乎乎地給你帶早飯。”
“哎,這個啊,我忘記和你說了。”盛嬌惠讪讪地辯解。
其實也不算真的忘了,一天在辦公室那麽長時間,她時不時都會想起這件事,甚至可以說,她有無數次機會能告訴何苗,指紋膜弄丢了。但她就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覺得它無甚重要,同時,她也怕把這事說了,何苗就不會再給她帶早飯了。于是,這事兒就這麽一拖再拖,拖成現在這個局面。
考勤被查到是要扣工資的,一分鐘十塊錢,不過像何苗這種情況,怕是把工資扣光都還不夠。所以公司另定了一條規定,曠工扣工資,不按分鐘計費,直接扣個小兩百,曠一次扣一次,扣到人不敢再曠為止。
盛嬌惠也知道這事兒确實是她不對,心裏還是內疚的,于是說:“要不這樣吧,你這次曠工的錢,我替你補一半吧?你要扣多少?600塊?還是800塊?反正我還你一半就是。”
“不用了,這錢我自己全掏了,不過,我不是冤大頭,所以這個指紋膜,我不會再幫你打了,還有早飯,也不幫你帶了。”
說完,何苗就坐回自己的格子間去,繼續手頭上的工作。旁邊盛嬌惠被說得面子上過不去,嘴上就不饒人地嘀咕了一句:“不打就不打,有什麽呀。這裏這麽多同事,我怎麽着也能找到一個幫我打卡的人。”至于早飯麽,就要辛苦一點,開車的時候繞一下,買了早飯再繞回來。
何苗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和盛嬌惠多說,倒不是還在生氣,實際上,她現在心裏還是很平靜的,這件事是她識人不清被人坑了,怨不得別人。被扣的錢何苗就當交學費了,就當被盛嬌惠上了一堂生動的課,吃一塹長一智吧。
因為這事,兩個人一整天都沒有講話,快到下班的時間,何苗微信忽然響了兩聲,吃喝玩樂群裏有新消息。
餘潤朗發了一個地址過來,何苗點進去看,是一家廣受好評的網紅餐廳,這家餐廳也是有毒,居然完美符合了何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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