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話說忘記恭喜自己了
個平日裏就很皮的同事帶頭起哄,把辦公室氛圍炒得很熱,所有人都挺興奮的,叫着嚷着說要讓盛嬌惠大出血。公司裏大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大部分都是未婚一族,就算那幾個已婚的,也還沒生孩子,所以就算提得臨時,但大家都能抽出時間。
但其實就是一頓飯而已,沒什麽好稀奇的。
盛嬌惠早就打算好了,請一頓飯,賺一票人情,還是很值得的。附近那家飯店是新開的,大家正好都還沒去吃過,定在那裏挺好的。而且盛嬌惠已經去打聽過了,那家飯店價格适中,剛開業還在做活動,能打個小折扣。
她說完這些的時候,何苗剛從洗手間出來,只聽見辦公室裏吵吵鬧鬧的,具體吵什麽,她也不太清楚。回到格子間,盛嬌惠就這麽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麽,直接就轉身去敲馮照緯的辦公室門。
馮照緯正在裏面打電話,盛嬌惠進來後就在一邊先等着。
“是啊,謝謝呂叔叔,有您坐鎮,那幾個老企業家都很給我面子,會議開得很成功,對我來說,收獲挺大的。”
“……”
“什麽?我的發言稿?那個當然不是我寫的,是我一個秘書寫的。對,就是我上回帶去海南的那個。寫得很有靈氣吧?”
“……”
“您過獎了,她這水平,騙騙我還行,到了您這兒,那根本不夠格。”
“……”
“好,那行,您先忙,我這邊先挂了。”
馮照緯把手機放到一邊,眼神看向盛嬌惠。盛嬌惠把電話內容聽了個七七八八,知道馮照緯剛才是在誇何苗呢,心裏有些不自在,但也先按下不提,只說:“馮總,一會兒我請客吃飯,您也一起來吧。”
“你們要聚餐是嗎?”
“是啊。”
“哦,那你們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為什麽呀?我說好請所有人的,您是我們公司的主心骨,怎麽能不去呢?”
“我恰好有事。”
“哦——是這樣啊。”盛嬌惠有點失望,她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不過也罷,這種機會以後還多得是,這次請客,她主要還是為了籠絡一下老劉。
老劉這人太難拿下,軟硬兼施都沒用。她想了半天,才想到這麽個辦法,既能給老劉施點小恩小惠,讓他記在心裏,又不至于表現得過于明顯。
于是,到了下班的點,整個辦公室的人浩浩蕩蕩地出門,一邊走,一邊叽叽喳喳的,電梯門合上了,聲音才戛然消失。
何苗還坐在格子間裏,她大概猜到了別的同事這一窩蜂地是要去幹什麽,但盛嬌惠一句話都沒跟她提,完全沒想過要把她也捎上。
馮照緯從辦公室裏出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有點兒孤零零的背影。下了班,整個辦公室的燈都熄了,只有何苗那一方小小格子間還閃着電腦屏幕的光。為了方便工作,她基本上不是紮馬尾,就是綁丸子頭。今天她頂着個丸子頭,還在敲着發言稿。
頭發一天下來有點亂了,幾绺碎發綁進去又掉下來,軟軟地挂下來,貼在她雪白的後頸上,讓馮照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天鵝。可能是頭發刮得皮膚有點癢了,何苗擡手到脖子後,幾個纖長的手指頭在上面蹭了蹭,馮照緯這才回了神。
他走過去,扣了扣何苗的桌面,“吃飯。”
何苗跟着馮照緯下了負1層,馮照緯把鑰匙丢給她,讓她開車。她說過要請馮照緯吃飯,時間是馮照緯定的,餐廳是她選的,雖然她之前也沒去過,但早已搜好了地址,就差導航了。
像這種網紅餐廳,基本都在比較偏門的地方,導航上顯示的那個什麽路什麽街,何苗一個本地人都沒聽說過。
但首先,她得先把車子開出去。
啓動了車子,何苗習慣性地把兩手握在方向盤上,馮照緯的視線也跟了過來。沒等他做什麽說什麽,何苗就跟腦子裏忽然有靈光一閃似的,忙把多餘的手撤了下來。撤完了,還小心地去看了馮照緯一眼。
馮照緯勾着嘴角,把臉轉向窗外。
但是她的車速依然如故。
開着開着,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明明一直跟着導航在走,怎麽前面好像封路了呢。
“倒回去吧,這路不通。”馮照緯說。
何苗這才真的犯了難。她車技很一般,一般就一般在,她只會往前開。而倒車轉彎,她特別慢,一時半會兒地轉不過來,她最怕自己把車橫停在路中間,然後後面的車就一個勁地按喇叭催她,越催她越緊張,越緊張越轉得慢,越慢越按喇叭。
簡直就是地獄惡性循環。
就跟現在似的。
何苗覺得自己背上都出一層虛汗了,可車子就是倒不過來。這條路窄,旁邊還有別的車,也想掉頭,估計這路封得臨時,沒什麽人知道,所以都往這邊開了。留給何苗掉頭的空間就那麽點兒,馮照緯這輛車又寬,她自然很難下手了。
“別急。你先把方向盤打過來,再踩油門。”
馮照緯眼睛盯着後視鏡,一只手扶到方向盤上,往一個方向打。何苗覺得,這方向盤她轉着挺沉的,但被馮照緯這麽一加力,好像瞬間輕了許多。
“倒車轉彎一定得慢,他們要按喇叭,你就讓他們按去好了。有本事從我們頭頂飛過去啊,沒本事就別逼逼。”
馮照緯一邊說,一邊回頭,“車停了,你給點油。”
但是現在他們的車屁股後是道路護欄,車前頭是另一輛正在掉頭的車,兩邊距離都很窄,何苗哪兒敢給油啊。
就這麽在路中央尴尬地靜止了幾秒鐘,何苗覺得不行,哭喪着臉說:“馮總,要不還是換你來吧。”
馮照緯看了她一眼,本想借着這次機會把她這倒車的爛技術提升提升的,但何苗這張臉看起來真是太悲慘了,悲慘得馮照緯覺得他現在要是不下車和何苗換人,簡直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哎。
算了。
“下車。”馮照緯和何苗交換了一下。
在副駕駛坐下,何苗才松了一口氣。在他們換位置的這短短時間裏,旁邊後面的車已經等得快冒煙了,喇叭一個按得比一個響。這噪音,簡直太影響司機發揮了吧。何苗眉心皺了起來,心裏恨恨地想,滴滴滴,滴什麽滴,有本事飛過去啊。
旁邊那輛車已經掉完頭了,他們的車前終于空了一點,馮照緯就搶着這點兒時間,踩着油門把方向一轉,緊跟上掉頭的車流,沒一會兒,就把車開出去了。
何苗抓着頭頂的扶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剛才是一陣天旋地轉,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頭就掉好了?
嗯?
不是說好的倒車轉彎一定得慢麽?
接下來的路,幹脆馮照緯開。導航重新規劃了路程,但他看都懶得看一眼,省得又被導航帶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去。剛才他瞄過一眼地圖,這家餐廳附近有一家會所,以前他去過,所以那條名氣不是很響的小路,他其實是知道的。
很快,餐廳就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塊對車技好的男人很迷戀的糕糕,本糕糕寫的男主角基本都車技很好。
畢竟車技好的男人很加分。
而且是那種本來二本一加分馬上清華的加分。
酸角大糕糕:所以你要感謝我,把你塑造成車技好的男人。
馮照緯:哪種車技?
☆、海鹽冰激淩
這家餐廳很有自己的獨特風格,整體的色調都是偏粉和藍的。甚至可以直接說,這家餐廳只有粉色和藍色兩種顏色。這兩種顏色都很年輕,讓人聯想到馬卡龍。所以,這裏很吸引網紅,尤其是那種微博網紅和抖音網紅。
來這裏的人除了吃飯,更重要的是為了拍照。
這裏的餐桌同樣是粉藍兩色,餐具也做得非常精致,其餘的擺設都很ins風,随便站在哪裏,随便拍一張,就是很合格的網紅照騙。
餐廳裏人很多,吃飯還得排隊。輪到何苗和馮照緯的時候,只有角落的位置了。而且他們這一桌的色調是粉色,藍色在另一頭。
何苗有點想笑。
當初選擇這裏的時候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現在,馮照緯坐在她對面,實在是有點突兀違和。可能是因為他穿得太正式了,深色系的西裝,不太适合這裏的情調。
他這樣坐着,總是引得旁桌人的圍觀。
還好馮照緯的臉皮厚,他悠然自得地坐着,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這裏的菜式還是很花心思的,味道也還不錯,飯後還上了西式甜品,馮照緯用刀叉切割食用,刀叉在陶瓷盤子裏碰出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音,這時候餐廳的服務員走了過來,送上了一杯雞尾酒,何苗說:“我們沒有點酒水啊。”
“這杯雞尾酒叫一見鐘情,是那一桌的姑娘們點給這位先生的。”
清脆聲音戛然而止,順着服務員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坐在另一頭藍色桌的姑娘們往這邊招了招手。這幾個姑娘是玩抖音的網紅,各個都是特別愛玩的性格,膽子也都很大,有一個還舉着手機對着馮照緯拍,也不知道一會兒是不是要配個音樂發抖音。
何苗怔了怔,無語。
所以,那些盯着馮照緯看來看去的目光,不是看他格格不入,而是看他長得好看?
瞧瞧那幾個不矜持的姑娘,整張臉都寫着躍躍欲試,何苗覺得,如果她不在場的話,那幾個姑娘肯定會沖過來,先拍一波視頻再說。
姑娘們一邊往馮照緯這邊看,一邊私下裏叽裏咕嚕地讨論着什麽。沒過一會兒,那個被她們安排過去送“一見鐘情”的服務生走了回來,手上捧着另一杯精致的冷飲,錐身高腳杯,裏面盛着淺淺的透明液體,晶瑩地像一塊水晶。
剛才拍視頻的那個姑娘眼睛一亮,問服務員:“這是?”
“這是那邊那位先生送給你們的,是他親自為你們調制的。”
“哇——他還會調雞尾酒?”
姑娘們很興奮,把那杯東西接過,其中一個馬上嘗了一口。
“什麽味道?好喝嗎?”
嗯?
嘗味的那個姑娘蹙了蹙眉,“這不就是雪碧嗎?”
“是的,”服務員躬了躬身,說,“那位先生還說,這杯飲料的名字叫透心涼,意思是讓你們全都死心吧。”
這事兒何苗出了餐廳還在笑個不停,馮照緯瞧她一眼,說:“以後別再請我到這家餐廳吃飯了,顯得我很格格不入。”
“啊?還好吧?你不是挺招人喜歡的嗎?”
何苗笑得有點得意忘形,以至于她都沒發現馮照緯說的那句話有一些微妙。“以後別再請”,說得好像何苗還要再請他吃飯似的。
“這種餐廳比較适合你,拍拍照之類的,挺好看。”
“是啊是啊,我剛就拍了好幾張,一會兒我發個朋友圈。”
何苗低着頭,正在手機裏挑照片。剛才那杯雞尾酒馮照緯沒喝,讓何苗喝掉了。所以現在是馮照緯開車,何苗坐副駕駛。
光是食物的照片何苗就拍了十幾張,另外還拍了幾張外景照。但是拍照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外面的光線不好,拍出來的效果很一般,p圖都救不回來的那種,所以那幾張外景照就被何苗删除了,直接從食物照裏挑,挑啊挑,挑了半天,一直到馮照緯送她到小區門口,她還沒挑出來。
回到家直接趴床上,終于挑了一張她自認為最好看的,然後微調一下,發了朋友圈。
配文:美滋滋。
照片是時下正流行的正方形大小,滿目的粉色,搭配着雪白的餐盤和金燦燦的刀叉,食物顏色鮮豔,形狀特別,看着就讓人覺得很有食欲。
整張照片都很滿,只有最頂端的位置空一些。那裏搭着半只手,很明顯,是半只男人的手,手腕上還戴着表。可以想象,當時這個男人正坐在何苗的對面,進食前,還要先等何苗拍完照。
這條朋友圈是公開對所有人可見的,好幾個同事都點贊了,還有個同事評論:【難怪今晚聚餐沒有看見你,原來是自己偷偷去吃好吃的去啦!】
盛嬌惠也看到了,不過她不評論也不點贊,只是盯着那張照片仔細研究。雖然那半只手很不起眼,但她不斷地放大,放大,再放大,還是很容易就認出來,這是馮照緯的手。倒不是盛嬌惠多熟悉馮照緯的手,只是這塊表,她認得,十分名貴,價格不菲。
馮照緯偶爾會戴這塊表。
進辦公室的時候,盛嬌惠還特意确認了一下,看到馮照緯的手腕上确實戴着那塊表。瞬間,盛嬌惠覺得心情挺複雜的。明明是她去邀請馮照緯參加聚餐,馮照緯推說有事,可到頭來,居然是和何苗出去吃飯了。
盛嬌惠看何苗的眼光就不太一樣了。
但她還不死心,覺得凡事皆有巧合,懷着一點兒僥幸心理,還是去問了何苗本人。
“昨晚同事聚餐,我忘記叫你了,不好意思哦。”
何苗看她一眼,淡淡道:“沒事。”
“不過,我看你朋友圈,好像是有約的哦?”
“嗯。”
“是誰呀?”盛嬌惠把椅子滑過去一點,說,“是不是你那個相親對象?就是之前來接你下班的那個。你們現在是男女朋友了嗎?”
何苗沒回答。
盛嬌惠輕推了她幾下,“哎呀,你就告訴我嘛。”
何苗有點煩,皺了皺眉,看着她,“不是他,我和他已經不聯系了。”
“那是誰啊?”
“……”
“你就說,是不是我認識的人?”
“……”
其實何苗這麽有一句沒一句的,搞得盛嬌惠挺想發火的,但她真的特別想知道,于是還是忍着火氣,又輕推了幾下何苗,還不等她追問什麽,何苗忽然直接揭曉答案——
“是馮總。”
居然真的是。
盛嬌惠臉上神色變幻,像塊染布,染上了五顏六色一般。這樣子何苗看着覺得有趣,好興致地回了她一句:“怎麽了嗎?”
“沒怎麽,就是——”盛嬌惠語氣裏難免帶着一點酸味,“你什麽時候和馮總這麽要好了?他居然請你吃飯了?”
“沒有,是我請他的。”
“哦,是這樣,那就難怪了。”盛嬌惠心情又好一點。到底是誰請誰,也是有講究的。這頓飯要是是何苗請的,那給人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盛嬌惠只一心想着何苗這是也想攀附點馮照緯的關系,卻根本沒想到,請吃飯這事,實際上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何苗和她都是請馮照緯吃飯,但馮照緯就是赴了何苗的約,轉頭卻推了她盛嬌惠的約。
她把椅子滑回自己的格子間,這時候,昨天請她幫忙核對報表的同事走了過來,是來問她要報表的。她說:“哎呀,你別急,我還沒核對好呢。”
“啊?還沒核對好啊?那點報表,一個下午也就夠了啊。”
“我自己手上也有工作的嘛,你看,我還有好幾篇發言稿要寫呢。”
“可是我報表下周一前就要上交了啊!嬌惠,你完成不了早點和我說嘛,我就自己去核對了。昨天你過來問老劉要不要幫忙,我還以為你挺空的呢,結果你自己手上還一堆活啊。”
“哎呀,你別催了,報表我已經核對了一半了,剩下一半很快的。”
“那好吧,你稍微快一點,好了以後微信敲我一聲,我自己來拿。還有,謝謝你啊,我那兒真挺忙的,你幫我核對好了真是幫我大忙了,一會兒我請你吃中飯。”
“好的,你忙去吧。”
把人送走以後,盛嬌惠這才把報表拿出來。其實她哪裏完成一半了,根本就是才開了個頭,昨天接了這活,核對了沒幾分鐘就放一邊了,一心琢磨着請客吃飯的事,這下好了,手頭上又是報表又是發言稿的,她看着頭就大。
報表也就算了,畢竟是不用動腦子的活,發言稿就難了,又費時又費力。正煩着呢,之前那老同事又走過來,還是彩印的事,想請她幫忙跑一趟。
“我這有兩篇發言稿,馬上要交了呢。”
“發言稿嘛,很容易的,十來分鐘就能搞定了吧?”
盛嬌惠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嘴上讨饒,“你說的那是何苗,何苗十分鐘就能寫完的發言稿,我得寫半個多小時。”
“哦,那你讓她幫幫忙嘛。”
老同事随口一說,盛嬌惠倒是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于是忙轉過頭去,好聲好氣地求着何苗:“何苗,要不,你幫我寫一下發言稿吧?你有這個才能,寫這個就是小菜一碟。”
何苗看了看她,心想盛嬌惠這是會變臉的吧,前兩天對着她還是一張被欠錢的臉,今天又變成一張想借錢的臉了。
“你還是自己寫吧。”
“別呀,你看我現在,又是報表,又是要跑樓下彩印的,根本來不及啊。”
老同事一聽提到彩印,也在旁邊幫腔,“何苗你就順手幫一下吧,大家都是同事,總是要互相幫助的嘛。而且你倆還是同一個崗位,又是隔壁鄰居,不要只管着自己嘛,那樣太自私了。”
何苗沒說話,也沒看盛嬌惠和老同事,敲着鍵盤的手卻停了下來。
道德綁架。
可她又有什麽辦法。
這兩人一唱一和,已然站在道德制高點上。
老同事頂着一張理所應當的臉,還在倚老賣老地說:“何苗,你就幫一下吧,行不行?就當看在我這個老前輩的面子上。”
盛嬌惠說:“就兩篇,一篇是馮總參加外部會議要用的,一篇是公司內部會議。”
還兩篇。
獅子大開口啊。
何苗看着盛嬌惠,盛嬌惠也看着她。像是在用眼神拔河。盛嬌惠覺得她贏定了,職場裏的這種游戲,她都玩過無數次了,太知道打蛇打七寸,更別提何苗這種小白兔,還不是她随便擡手一提溜的事。
同事之間的關系向來如此,總是有一方得意,有一方憋屈。
何苗抿了抿唇,只好點頭,“那好吧,就兩篇。”
☆、海鹽冰激淩
辦公室裏,馮照緯給盛嬌惠打了個內線電話,催她要那兩篇發言稿。盛嬌惠早把那兩篇發言稿的事交給何苗了,她自己倒好,沒事人一樣,完全沒有關心過,現在馮照緯來問了,她還不知道稿子進度如何。
電話裏,先好言好語打着包票把馮照緯應付過去,挂了電話,盛嬌惠去問何苗發言稿寫得怎麽樣了,何苗右手還握着鼠标,左手從桌面拎了幾張紙遞過去。
“寫好了?”
“這是其中一篇,你看看吧。”
盛嬌惠粗略地浏覽了一遍,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何苗這文字水平實在是高,她這麽看下來,感覺這已經是完稿的标準了,根本找不出什麽要修改的地方。
“寫得真好,”盛嬌惠捏着發言稿站起來,說,“那我現在就拿去給馮總了。對了,另一篇呢?大概什麽時候能寫好?”
“明後天吧,會議不是後天下午嗎?在那之前肯定給你。”
“好,那我等着你啊。”
說着,盛嬌惠喜滋滋地進了馮照緯的辦公室,剛把發言稿交上去,辦公室門忽地就被人從外面踹開。說是踹,其實也不是真的踹,只是動靜特別大,讓人覺得推門這人火氣很大,好像是用腳踹的一樣。
馮照緯擡眼一看,指着進來的人說:“門要是壞了,你得給我三倍賠償。”
季本瑞理都不理,直接拖了馮照緯對面的椅子坐下,兩腿抻直,兩手臂自然垂着,頭也仰着,整個人的氣質看着特別像倒了殼的王八。
“季大少,我好像很久沒看到你了,這些天都溜哪兒去了?”
季本瑞還仰着頭,瞪着眼睛望天,半天,才有氣無力地說:“我去美國了。”
馮照緯哼着笑了一聲,“去了趟美國你就成這副德行了?腎虧啊?”
他一邊調侃,一邊對着盛嬌惠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等盛嬌惠走了把門一關,馮照緯就把發言稿先放一邊,抽了筆筒裏一支中性水筆,射箭似的投出去,正好投中季本瑞的腦門兒。
季本瑞:“……”
不像話啊,要換平時,早跳起來反攻了。
不會真腎虧了吧?
馮照緯站起來,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瞧了瞧季本瑞的臉,說:“不對啊,季大少,我看你這臉好像有點兒——”
“有點兒什麽?”
“有點兒綠。”
“……”
過了一秒,季本瑞忽然屁股着火似的,騰得一下蹿起來,兇神惡煞地指着馮照緯,大罵:“你他媽的——”話沒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又頹了,縮回王八殼裏去,還是那個有氣無力的聲音,“他媽的還真被你說對了。”
“說對什麽?”
“我他媽綠了。”
馮照緯一怔。他剛才其實就是随口開個玩笑,哪想到一語中的,看季本瑞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擰了擰眉,收起玩笑臉,問:“怎麽回事?”
季本瑞說:“我女朋友不是去美國了嗎?十天半個月的都不回來,電話也老打不通,我聯系不上她,就直接跑美國去了。結果你猜怎麽着?”
“捉奸在床?”
“他媽的你今天要不要說什麽中什麽!”季本瑞一陣哀嚎。
“你女朋友真去美國包小白臉了?”
“不是小白臉,就是約炮,那種約得比較頻繁的長期炮。你說她是不是腦子有病?有我這麽現成的不嫖,去嫖那大洋彼岸的?當時我他媽就快氣暈了,直接沖上去就把那對狗男女從床上揪下來,把那美國佬胖揍了一頓。這美國佬也真夠慫的,看他兩塊胸肌八塊腹肌的,居然被我打得手都還不了,要不是我女朋友跪下來求情,我他媽把他打得去見閻王!”
“你女朋友還幫他求情?”
“對!幫他求情!氣得我當場就把她變成前女友了。”
馮照緯聽明白了,所以季本瑞這是被劈腿了,于是到他這兒來尋求溫暖來了。
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的,婚前鑒婊,總比婚後被綠要好。就是季本瑞這人單不了,從小學開始就和紮羊角辮的同桌小姑娘牽手抱抱,初中開始正式交女朋友,然後是高中大學,一直到現在,平均1.25年一個。
盡管情史十分豐富,但每次談戀愛也是十分真摯。季本瑞對他的每任女友都很大方,至于大方程度,詳情可參照王某聰,交一個女朋友,就等于成就一個網紅。
然後分一個女朋友,就得趕緊找下一個。不然季本瑞口袋裏的錢沒處去,他自己也閑不住。
“所以?”
“所以——我想問問你,你這兒能不能給我介紹個女朋友?”
馮照緯哼笑一聲,覺得不可思議,“反了吧季大少?你要我給你介紹女朋友?你那個圈子女人比我多吧?”
季本瑞有多年吃喝玩樂游手好閑的經歷,這直接導致他圈子大,而且多。別的特長他沒有,但廣交朋友這一點,他可是個中好手。而且他的圈子一個一個的,種類十分齊全,什麽大學生圈啊,富二代圈啊,網紅圈啊,未婚圈啊,已婚圈啊,離婚圈啊,應有盡有。他想找女朋友,其實真的很容易,随便混個圈子,都有女人前仆後繼。一撲他的錢,二撲他的臉,三撲他的出手闊綽。
不過,在這些圈子裏待久了,他也覺得厭煩。不管是大學生還是富二代還是網紅,他都已經覺得生理性疲勞了,就他那跑到美國去給他戴綠帽的前女友,還是他心血來潮玩滴滴打車的時候載到的,覺得挺新鮮,一直這麽處着。
現在分了手,要他再回頭到圈子裏新找一個,他卻怎麽也提不起勁。
所以,他才想到馮照緯。
“怎麽反了,不反啊,我圈子女人再多,也沒法包羅萬象,我就是想來你這兒換換口味,你幫我物色物色,看看有沒有什麽女企業家之類的,我這不是還沒試過女強人麽。”
馮照緯斜看他一眼,這人想得真美。
“季大少,雖然很傷你自尊,但我還是得告訴你實話,我覺得,女企業家瞧不上你。”
“我要的不是那種特強的女企業家,有沒有那種剛剛發家的,稍微弱一點兒的女企業家?需要資金投入的那種?然後我就剛好可以給她投點兒資金的那種?”
“沒有。”
馮照緯一邊走回位子坐下,一邊說,“別說特強,特弱的也瞧不上你。”
“行行行,你不願意給我介紹,那你就別介紹。”季本瑞站起來,兩手撐到馮照緯那辦公桌前,說,“你不是經常開會麽,把我帶上,我自己去物色。”
“你可真是物盡其用啊。”
“過獎過獎。诶——你這幾天的行程表呢?給我瞧瞧,好讓我緊随你的步伐。”
馮照緯懶得理他,自顧自地拿起盛嬌惠那篇發言稿看了起來。季本瑞讨了個沒趣,還不死心,自己到他電腦上搗鼓,還真被他找到馮照緯的行程安排。
一溜的會議啊,季本瑞咽了咽口水,仿佛看到滿屏幕的女企業家在向他招手。
“诶,等等等等——”季本瑞劃鼠标的手驀然一停,手指上屏幕,“這什麽?同學會?你們要開同學會了?”
馮照緯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說:“別想了,帶不動你。”
“別呀——”
“你和我們不同班不同校的,湊什麽熱鬧。”
“不同班不同校怎麽了?我們學校和你們學校好歹也是兄弟學校,上高中那會兒,我還經常往你們學校跑呢,你們班有幾個同學和我玩得好,你去了美國以後,我和他們還有聯系呢。”
話雖這麽說,但實際上,季本瑞那學校不過就是個三流高中,去那學校的學生,基本是屬于考大學都難的那種。學生們在學校裏,整天不思進取,就知道抽煙喝酒燙頭泡妹,打群架也是日常活動之一,簡直就是老師頭疼同學害怕的社會毒瘤。
在這群毒瘤之中,又屬季本瑞最毒。仗着自己有幾個錢,打架又老贏,泡的妹又最多,一躍成為校霸級的人物。當時的情況就是,在學校裏,只要報上季本瑞的大名,誰敢不聞風喪膽啊。
反觀馮照緯的高中生涯,那就正常許多了。學校是重點高中,每年畢業生裏,上全國top1和top2的有不少個,校內的學術氛圍也很濃,有的學生讀書讀瘋了,吃個飯回個寝室的路上,還抱着一本書在死啃。
說馮照緯的學校和季本瑞的學校是兄弟學校,兩個學校都不肯。誰都看不起誰,這邊鄙視那邊成績差,那邊笑話這邊死讀書。要真跟兄弟二字搭上點兒邊,那大概就是地理位置上的兄弟了。
兩所學校離得很近,不過是隔着一條馬路的距離。所以,季本瑞常去馮照緯學校串門是真的,和馮照緯某幾個同學混得好也是真的。
還真別說,季本瑞要真去了馮照緯的同學會,搞不好還真有人認識他。畢竟,當年的季本瑞,在馮照緯班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交際花”。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啊!”季本瑞掏出手機,把電腦屏幕上同學會那一欄的時間地點拍了下來,說,“本少爺呢,也不用你帶,到時候,我自己去。”
“拍完了?那您請回吧?”
“哎,我不着急走。”
這麽一來二去的,季本瑞覺得心情好了點兒,當然不舍得這麽早走,幹脆腿一蹬,坐到馮照緯的辦公桌上去,回頭看馮照緯手裏的紙,說:“诶,你這看什麽呢?”
“你表妹交上來的發言稿。”
“我表妹厲害啊,還會寫發言稿。你給我瞧瞧,寫得怎麽樣啊?”
寫得當然是行雲流水,完全挑不出錯處了。
季本瑞把發言稿搶過去,皺眉眯縫眼地看了一會兒,馮照緯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看不懂,于是又一把拿回來,說:“你那個水平,算了,別研究了。”
“我什麽水平了?我也是上過大學的人好吧?我表妹也是本科生,好像是個三本院校吧?和我也就差不太多吧。”
“您客氣了。”馮照緯好笑地看着他,“你表妹再不濟,也比你機靈。同樣是上考場考試,同樣是做不來題,起碼人懂得怎麽抄同學怎麽作弊,你呢,只會交個白卷。”
季本瑞眼睛一瞪,又要發飙。
馮照緯沒理他,低頭看了看發言稿,又不由自主地把視線投向辦公室外的方向。發言稿給他的感覺非常熟悉,但他只是挑着眉笑,什麽也不去點破。
作者有話要說: 馮照緯:呵,小把戲。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酸角大糕糕:那麽請問馮總,您打算怎麽掌控呢?
馮照緯:呵。
酸角大糕糕:???
酸角大糕糕:請問馮總,您的兩只貴爪在空中抓啊抓的是什麽意思呢?
馮照緯:我在掌控。
酸角大糕糕:???
☆、海鹽冰激淩
這兩天,省裏有個中小型企業的表彰大會,地點就在杭州,馮照緯受邀參加了。會議內容其實挺單調的,就是邀請了省範圍內的一批優秀中小型企業參會,在會上發表一下自己的感言,給同僚們介紹一下辦企經驗。但同時這表彰會也挺重要的,現場還安排了媒體,到時候是要上星級衛視的。
馮照緯是發言人之一,發言稿是盛嬌惠交上來的,所以他帶了盛嬌惠參會。
發言順序是按照上半年企業成就來排的,馮照緯排在中間靠後的順序,前面一堆人講了一堆的陳詞濫調,聽得盛嬌惠都快困了,好不容易等到馮照緯上場,她掐了自己一把才打起精神來。
發言很新穎,但又不出奇,算是中規中矩但又帶些幽默風趣。馮照緯在臺上講話,閃光燈照個不停,臺下人時不時鼓個掌,盛嬌惠留意了一下周圍人的表情,看來,這次發言是非常成功的了。
趁馮照緯還在臺上,盛嬌惠偷偷拍了幾張他講話的照片,然後又偷偷地發到公司群裏。
這個公司群是公司建立之初申請的,基本每入職一個員工,就會把人拉進群裏。有時候群裏會發布工作通知,有時候也會閑聊,總的來說,氛圍還是很輕松的。
此時此刻,群裏正安靜如雞。盛嬌惠忽然發了幾張照片上去,沒過幾秒,辦公室幾個愛扯皮的就率先在下面列隊鼓掌。
發的不是鼓掌表情包,是手動輸入啪啪啪三個字。然後下面一堆人跟風啪啪啪。
緊接着兩三個年紀稍長的同事出來破壞隊形,說了幾句馮總威武啊,馮總牛逼啊之類的拍馬屁的話。
到了最後,盛嬌惠作為現場第一手資料掌握人員,做了一個總結發言:【馮總發言很精彩,臺下掌聲不斷,表彰會圓滿成功!】
同事a:【真棒!我看你發的那照片裏,前排那些人聽得可專注了,看來我們馮總聲音很吸引人。】
同事b:【光聲音吸引人有什麽用?還得人長得好看。我們馮總就是個公認大帥比。】
同事c:【此處應艾特馮總。】
同事d:【馮總馮總快出來接受你女粉們的愛戴!】
盛嬌惠:【馮總還沒下臺呢,女粉們稍安勿躁。】
同事b:【還沒講完啊?馮總時間有點長哦。(壞笑)】
同事c:【(害羞)此處應再次艾特馮總】
同事e:【你們這群女粉別光顧着誇馮總啊,要我說發言成功也不是馮總一個人的功勞,發言稿是誰寫的?盛嬌惠!快出來接受你男粉的膜拜!】
盛嬌惠:【(可愛)(可愛)(可愛)】
同事e:【稿子寫得好,你是大功臣。樓下列隊鼓掌安排一下。】
接下來又是一溜啪啪啪。
耳邊掌聲雷動,馮照緯發言完畢,準備下臺,盛嬌惠樂滋滋地收起手機,看着馮照緯又坐回到她旁邊的座位,湊過去恭維:“馮總,您講得真好!”
馮照緯說:“那是因為稿子寫得好。”
盛嬌惠捂嘴笑了一下。
馮照緯看着她,“你笑什麽。”
笑什麽,當然是笑自己被誇了。盛嬌惠臉上還挂着承蒙誇獎的笑意,欲蓋彌彰地輕咳了兩聲,說:“沒什麽。”
馮照緯眼睛多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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