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 密閉的長途大巴車內雖然暖和，但明顯地感覺到內裏充斥濃濃的人氣，似乎還夾雜着酒味、汗味，甚至臭腳味，裴靜不禁動了動身體，四小時的車程下來仍然不太适應，幸好出了這高速也差不多到目的地。

剛過去的幾天她回了一趟老家，說是回去辦理遷墳的事，其實也只是給大哥留下買墓地的錢。現在她身上除了必要的生活費以外，所有的積蓄還有跟蘇蘇借的錢全給大哥了。在家呆得久其實也沒多大意思，看到大哥一家三口的生活還是和和美美的，裴靜就放下了心來，還是趕緊上班賺錢重要。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汽車行駛時揚起的塵土，加重了黃昏的霧色，路邊的指示牌顯示還有800米就到高速出口。好了，終于快到齊齊哈爾了，意味着很快可以坐上火車離開了。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有股冷空氣可能會有雪下，這也是裴靜急着早點回A市的原因之一。

行駛着的大巴突然一顫一顫的向前，等車上的人注意到，此時車卻已經慢慢停了下來，司機再繼續努力的發動着卻怎麽也起動不了，只得下車去後面看看。

“幹嘛了？到這才來壞車？”

“不是吧，我還要趕七點十五那趟火車。”

“真走不了？”

車上的人開始蠢蠢欲動，有些可能真的趕時間的馬上下車去跑去車尾了。裴靜看了看表，自己是坐八點二十的火車，倒不是很急。約莫幾分鐘過去了情況還沒有什麽變化，還在車上的人開始鼓噪起來，司機這時跑了上車大聲說：“各位，這車實在不行了，沒辦法。大家快走，往前直走個十分鐘就到高速出口了，那有很多車。”他邊說邊催促着前面的人：“快點！天快黑了又冷，說不定快要下雪了。”

“有沒有搞錯啊！這個時候叫人怎麽走…”

“不是吧，外面這麽冷還要走…”

抱怨聲此起彼伏，但抱怨之餘大家都趕緊趕慢地拿出行李下車，不知道是誰突然大叫一聲：喲！下雪了！所有人紛紛望出窗外，真的！朵朵雪花從天而降慢慢飄落在地上。

“哇！下雪了！我終于看到下雪了！”不知道哪個小孩興奮得大喊。

“是哦，今年第一場雪呢。”

聽到這話，裴靜正欲站起來的身體一頓，無力地坐回了座位。才十一月底，還真的下雪了。不消兩下，紛紛揚揚的雪花越飄越大。

“下雪了，大家趕緊啊。” 司機又再開始催促起來，趕時間的人更不能耽誤半點，已經匆匆下車離去。

“喂，妹子，你怎麽不走？”直到司機沖她大喊了兩遍，裴靜才驚覺車上的人都走了。

“哦，馬上馬上。”她提着的行李袋，急急忙忙地下車了。公路上已經薄薄鋪了一層白色。

“妹子，走快點啊，天快黑了。”司機說完，也不管她了，邁着幾乎成了跑的步伐一直向前。

裴靜微垂着頭走在公路的邊緣，身邊的汽車飛般疾馳而過，獨獨是她像慢步田園一樣。勁風劈頭而下，雪花落在了她的頭上和單薄的風衣上。

成年以後她回老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要上學上班的因素，更主要的是她害怕看到雪了，所以她只能夏天回東北，也只能留在A市，那個永遠不會下雪的南方城市。

天色越來越沉，空中的雪花卻越下越多，落在她發上的玉屑雪兒已經慢慢融化由白轉黑，落在她身上的也化成了霧濕，甚至有寒意從領口沁入了身體。比身體更冷的是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因為當年的一場雪，她幾乎失去了一切。

手中輕便的行李袋此時也變得沉重，她一步一步木然地向前走，前面的路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無論她多麽努力艱難地往前，都只是孤苦無依地苦苦撐着，如此渺小如此渺小……

關家軒的一行人也是急急趕往齊齊哈爾，這次是受這邊企業的邀請過來當地考察的，今天剛結束了行程。現在他們是趕的是飛機，希望雪快點停不要影響，他要坐夜機回A市準備，明天上午還有個比較重要的會議。

就在快到高速出口的時候，居然看到有人悠悠地走在路邊上，原本高挑的背影此刻變得如此纖弱。

“等等，停一下。”關家軒不假思索地叫停了司機，意外得連副駕駛上的趙争都從資料中擡起頭來。

當車停了下來，關家軒已經毫不猶豫地下了車。

“裴靜！”他追着那緩慢的步伐，只是對方沒聽到似的一直往前。

“裴靜！”他直接抓住她的手臂，“你怎麽在這？”對方只是停了下來，并沒有任何回應。他馬上發現了不尋常，繞到她面前，一下子，他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的淚水已經爬滿了臉，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空洞，目光中沒有半點焦距。滿臉的蒼白失神，連雙唇也沒有了顏色。

“裴靜，是我！到底怎麽了？”他急切地捧起她的臉，想要找到答案。

“我想回家。”話音一出，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數天不見，沒想到竟然讓他在這陌生的地方見到她的出現，而現在她竟像易碎的瓷娃娃般脆弱無助。她的失控讓他埋藏心中多時的情感一下子爆發，一把擁她入懷緊緊地不放，“好，我們馬上回家。”

懷中的哭聲越演越烈，和那一身的冰冷也讓他皺起了眉。“我們走吧，很冷了。”他扶着她走向了車。

車中的趙争幾乎看得眼球都突了，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着什麽，但何時見過老板他這麽緊張焦急的神色，何時見過他這麽溫柔地對着一個女的，甚至忘形地抱着她。當看到兩人一同往車裏走過來，他連忙眼觀鼻鼻觀心低下頭來。

關家軒把她的行李袋放到一邊，仍舊擁緊了她的身體，淡淡地吩咐：“開車吧。”

裴靜漸漸停止了抽泣，神色卻依然渙散。她身上的寒氣慢慢消失了，卻又似被他捂得一陣冷一陣熱。關家軒摸了摸她的發，還是濕的，額頭卻十分燙手。

“還是先去醫院吧，趙争，把機票取消掉。”

取消機票而不是改簽，趙争又一次出乎意料的驚訝，老板可從來都是工作至上的，現在居然為了她而……

“知道了。”趙争跟了他幾年了也知道做他的助理最多只能多心而不能多嘴，也就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