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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突然湧上來,叫她一顆心漲得發痛。
臨死前,她多麽想他在身邊,可他不在,王府冷冰冰的,像是最嚴寒的冬日,她死在那裏,也害怕那裏,使得她對他的回憶,只留下他的嚴苛,留下他對她的不好,可事實上,他哪裏有那麽壞呢?
假使能再見到他,她一定會對他說聲謝謝,謝謝他曾經那樣認真的教導過自己。
見她要哭了一樣,司徒修上前擁住她:“怎麽了,本王這回可沒欺負你!”
她搖頭,将臉蛋埋在他胸口。
雖然不是一個人,可他們身上的氣味是一樣的,淡淡的熏香夾雜着男兒的味道。
那時候,自己調皮不肯好好學,他惱火的時候打她手心,她哭着往他懷裏鑽,他沒法子,将她腦袋夾住,打她屁股,這樣她就一點兒沒法逃了。她一邊哭一邊喊救命,他打了幾下又放下戒尺,冷冰冰道:“今兒剛學的字,給本王罰抄五十遍,不然不準用飯!”
可她餓了,竹苓卻能偷偷送飯來,
如今想來,是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罷?
她埋在他懷中好久,司徒修也不知她怎麽了,只沉默的陪着她。
過得會兒,她才擡起頭,說道:“我不會馬球,我只會騎馬。”
他失笑:“無妨,以後本王教你。”
“真的?”她問,“你準我在王府騎馬?”
偷偷哭過了,聲音有些啞,可意外的像是撒嬌,司徒修忍不住低下頭想親她,她忙捂住嘴:“在別人家呢!”
聽出疏漏,他輕聲一笑:“不在別人家就行,是嗎?”
她羞紅了臉,從他懷中竄出來,往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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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的背影,司徒修嘴角彎彎的,直覺她好像跟自己親近了一些,但也不知為何,大概她現在想通了?畢竟二人很快就要成親。他也已經在憧憬她嫁過來,在王府的生活了,定會比上輩子好。
上輩子,他實在太操心,原本朝廷的事兒就夠他忙的,父皇忙裏添亂,還賜了這門婚事。
總算現在有個好報!
“去看看五哥他們在哪裏。”正事兒辦完,他得走了。
馬毅應諾。
裴玉嬌一路跑回花廳,心仍在砰砰直跳,想到自己竟然說漏嘴,叫他笑話,她又有些懊惱。這會兒,衆人都注意到她進來,袁妙惠笑道:“裴大姑娘何時出去的,竟不曾說一聲,剛才姜姑娘畫了副放羊圖,你快來瞧瞧。”
她想起司徒修說的話,原本不必自卑,她有她擅長的東西,她挺直腰板走過去,看了那畫兒一眼道:“跟真得似的,羊兒的毛畫得好細致啊。”
姜姑娘笑道:“有回跟着爹爹去關東,見到放羊的,我看了好幾日,眼睛一閉就在眼前一樣。”
“關東多牛羊,還有馬兒。”裴玉畫見裴玉嬌一直未曾表現,忍不住替她着急,說道,“說起來,我大姐騎馬最是厲害的,便是我哥哥也不如呢。”
衆位姑娘都很吃驚,因女兒家一般很少會騎馬,可規矩是規矩,除了膽小的,誰心裏不藏着向往呢?騎馬就如同自由,這個詞從來都只代表着男兒。可有人輕笑道:“女兒家騎馬成何體統,抛頭露面。”
“是啊,未免叫人笑話,說起才女,誰也不會将騎馬擡出來。”
裴玉嬌聽着嘲諷的話,咬一咬嘴唇,揚起頭顱道:“十年前梁将軍在保定,要不是他妻子與他并肩殺敵,指不定保定就淪陷了,他妻子金芳乃将門女兒,我也是!我還學了擒拿術呢,假如有日遇到敵手,至少我能過兩招。”
鴉雀無聲。
花廳裏這時一點聲音都沒有,半響裴玉畫撫掌道:“哎呀,看來我真得與哥哥學一學,保家衛國,雖指望不上,可咱們乃侯府之女,說出去,是不比書香門第清高,然而邊疆外夷侵犯,若沒有咱們這些人家,何來閑情風花雪月了!”
衆才女不由汗顏。
袁妙惠原想着,裴玉嬌愚笨無才華可顯,今日散了衆人提起,定會說她不過有張臉,楚王妃比不上懷王妃,然而現在她們絕不會那樣說了,而裴玉嬌确實也不笨。她誇贊道:“裴家姑娘不負侯府之名呢。”她挽着裴玉嬌的手笑,“下回你可要教我騎馬呀!”
裴玉嬌點點頭道好。
然而她對袁妙惠已沒了原先的感覺。
記憶裏,她好似很體貼自己,其實對她好的只有家人,還是裴玉畫最關心她,她抽出手笑道:“不過你得先有馬兒哦,我家中兩匹寶馬,都是皇上賜予父親的,性子也溫和,你家可有這樣好的馬兒?”
袁妙惠略僵了臉,然而裴玉嬌表情天真,又不像是在諷刺,她倒不知她真實的想法,半響道:“說得也是。”
她們直待到巳時才回裴家。
靠在裴玉畫的胳膊上,裴玉嬌有氣無力的道:“可真累,三妹,往後我真不想去參與聚會了。”
裴玉畫捏捏她的臉:“往前你說不去還好,可做了王妃,皇家聚會能不去?我聽說每年過節,都要聚一起的罷。”
确實是,裴玉嬌好想哭,心想,只能再當啞巴了!
見姐妹兩個進了上房,太夫人笑道:“竟不曾留你們吃飯?”
“留了,可咱們不想吃,還是家裏的飯最好!”裴玉嬌坐在太夫人身邊,有些悶悶不樂,“以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就等着嫁人了,我看妹妹嫁人前,不是都待在家裏做女紅嘛。”
太夫人摸摸她腦袋,嘆了口氣,只是姑娘家之間勾心鬥角她都嫌累,往後涉及到皇家可如何是好喲!她笑着道:“不想出去便不出去,祖母都給你推了,只女紅,你真的會好好學?”
“嗯,在給王爺做鞋子呢。”她道。
裴玉畫揶揄:“平常都不肯拿針線的,現在倒是勤快了!”
她臉微微紅了紅。
太夫人瞧着這模樣,倒是訝異,莫非竟是開竅了?不由得有幾分高興,可見真有命定之說,假使她真喜歡司徒修,那這門婚事也不算冤枉,她使人去與繡房的繡娘說,挑一個出來好好教裴玉嬌。
為人妻子的,是該多學些女紅,丈夫看見了也暖心,有利于夫妻感情,像太夫人,她都親手給老侯爺做了好些衣物呢,後來眼睛老花了才停手。
這日過後,裴玉嬌真的專心學女紅,只有時候眼睛累了,放下針線歇一歇,那鞋子也做得快,才半個月便做好了一雙,針腳也算整齊,好歹能穿出去。繡娘笑道:“還是進步多了,再練一陣子,另外一雙鞋定然更好的。”
兩人正說話間,只聽外頭砰的一聲,丁香叫道:“哎呀,是誰在放鞭炮不成?”
“定然不是,哪有放一聲的?”竹苓道。
誰知話音剛落,又是一聲響,兩個丫環面面相觑,也不知怎麽回事,倒是裴玉嬌聽出來了,是鳥铳!
在白河邊,司徒修帶過來的,與他們一起玩了會兒,她記得這聲音,她連忙跑了出去。
聲音是從後院傳來的,她走到那兒,果然看見裴應鴻手裏拿着一管鳥铳,對着天放,遠處躺着幾只小鳥兒,裴應麟在旁邊叫着,哥哥,給我也玩玩啊,哥哥!她上前驚訝的問:“你哪來的這東西啊?是不是楚王殿下的?”
裴應鴻得意的笑:“是我的!”
“啊?”裴玉嬌不信,“你怎麽會有?”
“我啊,我入了火兵營了!”他笑道,“才設的營,需要新兵,我還做了百戶呢。”
“了不得!”裴玉嬌笑道,“哥哥真厲害。”
遠處裴玉畫同林初雪,林初芙來了,裴玉畫得意道:“瞧瞧,我沒說錯吧,我就說是鳥铳,跟我在白河聽見的一樣!哥哥,你怎麽都沒跟我說一聲呢,不聲不響的來練,你真的入火兵營了?還是百戶長?”
“當然,不信你去問爹爹!”裴應鴻放好子彈,對準天上鳥兒又是砰的一聲。
林初雪措手不及,吓得一聲輕呼。
他轉過頭看她,她捂着耳朵,臉色微微發白,眼睛睜得極大,他忙問:“吓着你了?”
“不是,不是。”林初雪放下手,“要是你提早與我說,我就不怕了,這真是鳥铳?我聽聞前朝就有火铳營呢,很厲害,只當初有缺憾,後來就撤了,是不是?”
裴應鴻驚訝:“你一個姑娘怎知道這些?”
“我在書上看到的,在金陵,我家隔壁有位胡老爺,他們家有很多藏書,比我們家還多,我幼時便常去借書。《諸家神品丹法》裏提到硝石,硫磺,好似是最早的做法了。”她走過來,手輕撫在鳥铳上,滿是好奇,又侃侃而談。
裴應鴻目光落在她雪白的手指上,心想他果然猜得沒錯,她真是個博學的姑娘呢!
他把怎麽用鳥铳示範給她看,她高興極了,笑得眼眉彎彎。
裴應鴻謀到差事,二老自然也高興,與裴臻說起來,裴臻道:“因是楚王提的建議,這名單也是他所列,只皇上也準許了的。”
太夫人好氣又好笑:“咱們這未來姑爺倒是不避嫌!”
“只是百戶,且應鴻乃咱們侯門子弟,本就有庇蔭,算不得什麽,我倒是擔心火兵營操練得當後,怕是要調至兩浙。一為檢驗效用,二來原本設立此營,便是為肅清倭寇。”裴臻很喜歡裴應鴻兩兄弟,平時又常在一起練功,感情自然是不淺的,“應鴻明年也才十七歲。”
可他們侯門男兒,生來就該在沙場抛頭顱灑熱血,貪生怕死怎麽行?裴孟堅道:“你十六歲就已經出征建寧,為父曾送你匕首防身,而今對應鴻也一樣,人各有命,也各自該有自己的承擔!”
一生歷經無數戰争的裴孟堅,比起裴臻,心似乎還要冷一些,可他心裏又怎會真的舍得孫兒,可裴家不能只有裴臻這一位将軍,裴家的鐵血精神是要一代代傳下去的,裴應鴻就是接班人,如何能畏縮?
裴臻沉默,他當然知道父親的意思,或許到時,他也該請命去兩浙,裴應鴻還太年輕,他需要成長,也需要指導。
太夫人暗地裏嘆口氣,嫁與侯府男人就是這等命運了,誰也逃不開,她笑道:“還不知以後的事情呢,提這麽早作甚!”
說話間,見胡嬷嬷上來,她知曉是外頭有人傳話,微側了身子傾聽。
“二姑奶奶說,後日休沐日,請大家夥兒一起去徐家做客呢!留午飯,留晚飯,便是全家住一天都好。”
太夫人哈哈笑起來,裴孟堅,裴臻也都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好,好,一定來,你使人去回話。”
消息傳到裴玉嬌那兒,她差些蹦起來,歡笑道:“妹妹總算來請我們了!”她在屋裏團團轉,不知道帶什麽去,“怎麽辦呢!”
竹苓笑道:“姑娘帶人就行了,姑奶奶也不過想見見你,徐家再不富有,也不會缺衣服,缺吃的!”
她笑道:“說得也是,那我好好打扮打扮,叫妹妹看看!啊,不,我現在繡花繡得好看了,我給她做一條帕子,來來,快些将漂亮的料子拿來,我好好選一選!再把些寶石,珍珠拿來,鑲在上面,我要做條世間最好看的帕子!”
望春苑裏忙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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