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請問,到時間了嗎?
程明雀進門的時候,差點被董天天一巴掌捂去見上帝。
他前腳剛跨進大門,後腳還卡在門外,當空一個巴掌就橫插出來,不光捂沒了他想打的招呼,還差點噎得他一口氣沒上來。
他瞪着眼睛扒下臉上嵌着的那只手,張嘴正想說些什麽,董天天一個白眼甩過來,扯着他瞧見了屋裏的現狀。
印桐正坐在床邊,耷拉着腦袋看不清表情。安祈正蹲在他面前輕聲說着什麽,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怎麽看都有持萌行兇的嫌疑。
“這是幹什麽呢?”他壓低了聲音小聲問,“安祈又把我家印老大怎麽惹着了?”
董天天搖了下頭,側身和他咬耳朵:“譚笑。”
“*。”
陳彥關了門剛進來,聽到他這聲髒話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程明雀在他震驚的眼神中抿了下唇欲言又止,先是踮着腳湊上來,悄聲說了句:“回去跟你解釋,”又轉過身,接着跟董天天竊竊私語。
“這譚笑怎麽回事啊,跳個樓怎麽還陰魂不散的。”
董天天“啧”了一聲,撇着嘴聳了下肩:“怕是咱學校這樓太老了,該請個得道高僧做做法事。”
程明雀又往床邊瞧了一眼:“你說我要不過去一趟吧,安祈這哄個人怎麽沒點效率啊。”
董天天翻了個白眼:“你省省吧,他都哄不好,你過去湊什麽熱鬧。”
這話說得程明雀就有意見了,好歹他也算小團體裏的第二迷弟,就算彩虹屁吹不過安祈,個人能力也是名列前茅的。他瞪了董天天一眼,撸胳膊挽袖子就準備加入戰場,結果動作才進行到一半,又被另一個人拉了回來。
陳彥壓着他的肩,學着他的音調悄聲道:“你要不現在就跟我說說?”
玄關不過彈丸之地,打開廁所門都擠不下四個大男人,哪怕有一個從頭到尾都安靜如雞。陳彥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在場四位都聽到了,程明雀被他問的眉心皺出一個“川”字,嘴唇舔了三五回硬是沒憋出一個字,還是董天天先開口替他解了圍。
“這事不好說。”董天天扯着嘴角露出一個假笑,“陳醫生還應該記得博聞樓上當年跳下來個小姑娘吧,那女孩就是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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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天天向右瞥了一眼。夏澤興的後背頓時又繃直了幾分,臉上愈發得莊嚴肅穆,恨不得寫上“我什麽都沒聽見”。
他挑了下眉,接着說:“那姑娘跟小印先生談了場朝生暮死的戀愛,還沒炸出點青春的火花,就直接摔成了地上的血花。”
“她跳樓了,”程明雀皺着眉,“我們誰都不知道那姑娘腦袋裏在想什麽,按道理說她暗戀許久開花結果,怎麽的也要高興個兩三天吧,怎麽好像達成夙願一樣,說跳就跳毫不猶豫的。”
董天天嗤笑道:“大概是真達成夙願了,她跳之前不是還扯上安祈了嗎?要不是這事,安祈也不可能被拉到,”董天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一巴掌拍上程明雀的肩,沉聲道,“家雀兒,你等會,你還記得譚笑那會在小會上說的話嗎?”
程明雀被拍的一愣:“說,說的什麽啊……”
“就是安祈剛來一個星期的時候,譚笑有一次參加了我們的圓桌會議,她說新來的那個轉校生看上去就有什麽問題。”
“如果可能的話,”程明雀接着董天天的話,輕聲念道,“建議我們合理利用他背後的資源。”
玄關陷入一片死寂,董天天低着頭,從程明雀眼中看出了和自己如出一轍的驚訝。他當初從來沒有把這句話和譚笑的跳樓結合在一起,他以為那就是個意外,是那個神叨叨的小姑娘的一時興起。
可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如果譚笑不跳樓,安祈永遠不會被注射藥劑。然而譚笑為什麽始終想把安祈坑到箱庭計劃裏,安祈這個人到底有什麽問題?
在這場游戲裏,安祈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董天天搭着程明雀的手一松,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看眼前風風火火的小少年沖進了房間裏。他擠到印桐面前,和安祈一起蹲着眨巴眼睛,一對睫羽忽閃忽閃的,乖巧得就像寵物店培訓好的小型犬。
“印老大你看看你的小麻雀吧,你的小麻雀要愁禿毛了。”
印桐回過神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安祈和程明雀就像兩只毛色各異的犬科動物,宛若約好了似的,蹲在他面前不停地眨巴眼睛。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持萌行兇,一個賽一個的睫毛長度仿佛能翻起瞳孔中的星辰,頻率一致得就像提前上好了發條。
他實在忍不住笑,伸手挨個揉了一把:“快起來吧,狗要是活到你們這個年齡,早就該閹了。”
程明雀被噎得面色一僵,癟着嘴拉過椅子,倒跨着枕在椅背上,他說:“印老大你就欺負我,我在外面為你上刀山下火海摩拳擦掌打喪屍,你都不誇我一下,你還想閹了我。”
“我沒想閹了你,”印桐翻臉就失憶,瞟了眼從玄關一個箭步沖過來直接占領另一把椅子的董天天,抽出書桌裏的筆記本拔開了鋼筆,“說說看,你都打了那些喪屍了?”
程明雀面露難色:“這就說來話長了。”
印桐點了下頭:“那就從我一腦袋栽地上的時候說起。”
那是大概一個小時前,黑板上的時間剛被改為18:45的時候。
印桐不說一聲就昏迷的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幾乎是剛被安祈拉着跑上樓梯,就差點在扶手上給自己的腦袋開個光。
安同學反手接人的動作練得爐火純青,一個轉身就将人攔腰抱在了懷裏,程明雀在後面被他們一來一回折騰得心髒狂跳,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被走廊裏的大變活人吓得面色發青。
“啊啊啊啊!!!!詐屍啊啊啊啊!!!!”
夏澤興成功地發揮了自己尖叫雞的團隊定位,大廳裏被鬼圍堵時沒發揮出來的功底,在步入二樓的一瞬間爆發得酣暢淋漓。他一邊踩着樓梯向上狂奔,一邊不自覺地想着方才驚鴻一瞥看到的場景,地板上的污血正在以一種科學無法解釋的速度向二樓彙集,那些曾經被程明雀開過瓢的核桃扭曲着癱成一團,伴随着血液的填充,恢複成了污濁的人形。
他們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渾圓的腦袋下方裂開了一條狹長的弧線,露出深藏在其中的漆黑的牙齒。
它們的身軀高瘦而纖細,四肢被拉長得根本不成比例,橢圓形的腦袋就像一根被剝了皮的食指,帶着姑且可以算作是嘴的地方高揚着,發出一連串嘶啞的呵氣聲。
就像在說。
“餓。”
夏澤興在狹窄的走廊上拔足狂奔,平生從未覺得自己能跑到這麽快。他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的走廊,只覺得視野盡頭有什麽東西蠕動着,然後歪斜着探出了一個血淋淋的腦袋。
“餓。”
“啊啊啊啊啊啊!!!!!!!”
他雙手扒着樓梯扶手拼命将自己往臺階上送,腳下甚至分不清一步跨出了兩個還是三個階梯。從一樓到三樓的路程并沒有長到令人度日如年的程度,可當夏澤興一屁股坐在335的地板上時,只覺得自己跑完了後半生全部的體力。
他喘息着,驚魂未定地望着頭頂的天花板,喉嚨裏不斷發出“呵呵”的氣音,就像一根被捅漏的水管。董天天喘着粗氣掙紮着爬起來,揚手就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夏澤興被打得一口氣噎在喉嚨裏嗆了半晌,只覺得眼前光影錯雜花成一片,差點兩眼一翻,陪印桐暈個昏天黑地。
“然後等我們緩過來,你也就醒的差不多了。”董天天的視線從身邊一米八幾大高個的腦袋上掃過,停留在印桐身上,“中途家雀兒他們出去探了一圈,還沒來得及向組織彙報。”
印桐偏過視線,看向眨着眼睛準備發言的程明雀。
“我和陳哥中途出去轉了一圈,”他接過印桐遞來的筆記本,三兩下畫出了一個宛若姜餅人的東西,“和夏澤興形容的差不多,外面那些人形物看上去就像被拉長的橡皮糖,他們的腦袋就是一個長着嘴的橢圓球,沒有眼睛,但反應非常迅速。”
程明雀放下本子又強調了一遍:“非常迅速,和早晨的喪屍不相上下。”
印桐點了下頭,按照本子上記下的條目再度确認了一遍:“所以改過時間以後,先是一樓大廳的門開了,湧進了一群‘放學後的幽靈’,再是所有被人道毀滅了的喪屍原地詐屍,并且長成了一種奇形怪狀的東西。”
“對。”
“也就是說,倘若這期間沒有新的喪屍增加,外面一共有怪物26人,我們鎖在樓上433的實驗品1人,以及早上幫忙處理過喪屍和今天一天都沒出宿舍的玩家若幹人。”
程明雀掰着指頭數了一下,點頭應道:“對。”
“那麽問題來了,18:45和喪屍有什麽關系呢?為什麽那些姜餅人直到18:45才會重新詐屍?”
印桐環視了一圈,鋼筆在紙上圈了無數個圈,直到從最初就沒有參與話題的安祈小小得舉了下手,偏過頭露出一個笑臉。
他說:“回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就是我們所有人都進入房間,并且關上門的那個瞬間。”
“我聽到有人說:‘狩獵時間結束’。”
“‘玩家已在規定時間內抵達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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