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
這已是初冬天氣,将近十點鐘的時候,龍镔騎着單車趕了回來,雖然穿的單薄的很,但身上已經出了微汗。龍镔很講究衛生,不喜歡身上粘乎,對着幾個兄弟打了聲招呼,就拎上桶子肥皂毛巾和準備換洗的衣褲去了澡堂。石偉也打定着主意,往自己的水桶裏丢上幾雙襪子,假裝要洗的樣子跟着龍镔去了。
龍镔喜歡痛痛快快的用水沖着自己的身體,這讓他有游泳的感覺。并且這段時間龍镔很奇怪,自己胸口的那塊龍頭型胎記,越來越紅,而且越洗冷水越變紅,讓他有種燥熱的感覺,也就越喜歡用冷水來沖身體。
龍镔沖了一會,把水關了,往頭發上臉上搽上肥皂,揉搓起來。每天這樣的跑,頭發很髒,臉上也全是油灰,很不舒服的,得用力才可以洗幹淨。
這個時候學校早就不供應熱水了,沒什麽人打擾,他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一雙鬼頭鬼腦的眼睛正在上下将他掃視!
這家夥的肉還叫肉嗎!這樣的屁股還叫屁股嗎?
石偉一邊欣賞着龍镔健碩的裸體,一邊自語。
全身古銅色的皮膚,典型的倒三角形體态,沒一點贅肉,盡是些鼓鼓朗朗的肉塊,尤其是那兩塊屁股,更是帶有原始色彩的粗曠,凸顯現代主義的曲線,飽含生命雄性的激情,當然最為吸引石偉眼球的還是那踏着龍镔洗澡動作的節奏上下左右擺動的小雞雞。
不!這樣的怪物、這麽大的家夥那還能叫小雞雞!!石偉當即否定自己心中的這個評判,這簡直就是牛馬才有的貨色嘛!
他娘的!被這麽冰的冷水浸着,還有這麽大,這麽恐怖!石偉此時恨透了自己的不争氣,為什麽我的寶貝,不用說洗冷水就是一到冬天就他媽的縮成一團了,就膽小如鼠再也不做仰卧起坐、伸展運動了呢?
真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石偉痛加怪責的出了聲。
龍镔剛好沖幹淨了頭,聞聲向外一看,呵,是石偉,在那裏咬牙切齒。
石偉的苦惱與不平是只有一下的,他現在在欣賞龍镔的侗體之時,又發現了龍镔的胎記。
他大奇:好小子!你還敢紋身!學校這麽三番五次堅決禁止紋身,你當時是怎麽進來的?
龍镔看着這小子好奇的那勁兒就想笑:這不是紋身,是胎記。天生的,遺傳。
是胎記?天生的?還遺傳?哇!老六!你不要玩我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成不?我已經被你玩得差不多了啊!……你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人了呢?你要保留自己的特色,不要變的和海老大一樣啊!石偉自诩是個成年人,當然不會相信龍镔的胡扯。
龍镔擦幹身子,讓他摸了摸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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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偉用手指碰了碰,壓一壓,又将眼睛借着燈光看了看,還使勁擦了擦,這才不得不相信這是胎記的事實,卻無論如何不肯再信這玩意是遺傳的,他理由很簡單,這又不是基因特征,怎麽可能遺傳?
回到寝室,兄弟們在石偉的鼓動下,一一仔細查驗龍镔的胎記,這時的廖業真的有點相信這個詛咒極有可能是真的了。
※※※
蘇格拉底非常安寧平靜的迎接他的死亡,在歷史的悲哀面前,他沒有對死亡的本能的恐懼之感,他的心境是那麽明朗安靜……他的智慧是那樣的博大深遠,但他又唯一敢于承認自己的極度無知……他譴責着只靠本能行事毫無真知灼見的名流豪貴,他用前所未聞的高度将自己的哲學宣稱于世,他用挑剔的眼光審視着缺乏靈魂的藝術和道德……這難道不是最令我們肅然起敬的半神嗎?
大講臺前的頭發有些發白的德老正在對着幾百名學生評點着古代文豪和哲學家,老人已經快六十多了,退休後學校又把他返聘請他來講課。在真正的智者面前,那發人聾愦的言語令龍镔聽得心曠神怡。
什麽是智慧?
這是德老布置給大家的一道思考題目,要求對這個題目感興趣的同學,可以寫一篇自己的理解或者論文呈交給他,他将在下一次大課上進行評解。
德老姓什麽,龍镔至今不知道,只知道同學們包括一些年輕點的老師都沒有稱呼他做什麽教授,都是叫他德老,龍镔覺得,這樣的稱呼似乎更能體現大家對德老的尊敬之情,這是對學問對智慧對長者的尊敬。教授學者漫天飛,可能被別人尊稱什麽老的,整個武大也就那麽不多的幾個人。
什麽是智慧?這個問題似乎包容的範圍太過籠統,含糊,似乎有很多解釋,有很多說法,可到底要怎樣才能理解德老所希望我們理解的那個含義呢?
龍镔想了很久,走路也想,上其他課也想,聊天時也想,可總感到自己象是在海洋中飄蕩,找不到着力點,立足處。
※※※
海濤他們除了二哥廖業先去了外,現在正和我一起在食堂吃着午飯。
我的食量比先前少了一點,每餐現在也只需要六到八兩,菜也舍得買了,況且他們每次都故意買多些菜,再假裝吃不了這麽多,扒給我一些。這些我都清楚,可我不好拒絕,心裏時時暖暖的。
我和海濤文宣總是吃得很快,我們坐在那裏等着石偉和邱秦。
看着他倆慢嚼細咽的那副文雅樣子,海濤莫名就來氣:你看你們兩個鳥人!吃口飯都要嚼上幾十下,怪不得瘦得象根幹柴!
邱秦異樣的看着海濤,嘴裏又咀嚼了幾下,脖子一用勁,把那口東西送下去,才道:書上不是說要細嚼慢咽,這樣才能幫助消化嗎?怎麽你們都是吞的嗎?
書上說,書上說,書上說的就全是對的嗎?我從小到大就是吞的,我可從來沒有什麽消化不好!海濤把胸脯拍得砰砰響,又道,告訴你們,你們這樣吃飯就是導致你們瘦的根本原因!你看我!再看老五老六,那樣吃飯才有男人味!才能長得壯實!別他媽的象個娘們!
石偉提溜的小眼張望着四周女孩的吃飯姿态,發現自己的吃态實在和她們太象了,頓頓就大聲道:狗日的!今天要不是老大英明神武、智慧超人的教育我,開導我,我還真不知道,從吃飯上居然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不是有男人味!
說着,臉上就露出一副痛改前非的表情:想當初,我從幼兒園開始,老師就教育我,要充分将唾液與食物進行攪拌混合,要左嚼右嚼,上嚼下嚼,前嚼後嚼,來回的嚼,狠狠的嚼,要完全把它粉碎後才能徐徐咽下,送進食管,進入胃腸,轉過闌尾,排出肛門!媽的!我的這些靈魂工程師誤我不淺!結果害得我到如今還在不得不努力鑽研增胖技術,真想不到原來增肥術這麽簡單!象你們那樣,只用吞就行了!
接着又是一副椎心疾首的樣子:老天啊,原來增肥的方法如此簡單,怪不得農民伯伯喂的豬就是你教它們這麽吃肥的!啊,老大!你的智慧真是高深莫測!讓我望塵莫及!啊!海老大!I服了YOU!
海老大沒有聽出石偉的損,還有點洋洋自得的道:嘿嘿!知道我的厲害了?告訴你,不要聽書上說的什麽狗屁營養科學理論,盡信書不如無書!
石偉見自己的損招沒被海老大發現,小眼睛對我們擠了一下!
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我以前就知道,在書上看過,但是,此刻,我心中卻狂問自己不已:盡信書——不如無書!盡信書——不如無書?……
※※※
這天,石偉叫我:老六,你不是選修了很多文學哲學課嗎?來,今天有個中年作家要到文學院講課,可能也順便推銷推銷他的新作吧,咱倆去聽聽怎麽樣?說不定,可以看到很多美女呢!
三哥石偉整天都在抱怨自己長得很帥可MM不愛,有非常智商可沒美女欣賞,雖見過幾個網友,可直到現在還沒找到女朋友。我想了想,難得他居然要去了解文學,雖然涉足文壇的理由有些低級,但怎麽着我也得支持。
我倆騎上單車,來到大階梯教室,教室外面的一塊牌子上寫着###是我國著名的中青年女作家,迄今為止,已出版中長篇作品十幾部,獲######獎之類,………給人煞是驚贊的感覺。
教室裏至少坐了不下三百人,已經沒位子了,石偉只好嘟嘟囔囔的和我挨牆站在凳子的兩旁。教室裏女孩子還是占多數,幾乎站着的全是男生,女生總是想辦法相互擠一擠。
我正看着大黑板上寫的“熱烈歡迎著名作家***女士來我院現場講學”這幾個粉筆勾就的大字,這字的功力不錯,我手指模仿着,石偉的眼睛正和很多男生一樣,四處張望掃尋着姿色可以入眼的女生,賊溜溜的。
他突然用肩膀輕輕撞我,極力壓低嗓子道:哥們,黃秋雅和杜慈在我們前面第二排,她們旁邊的那個妞簡直就是極品!絕色!媽的,我幹嗎不早來!
我順他說的方向看去,剛好黃秋雅回頭掃看後面,一眼就看見了我和石偉,她霎地居然臉紅了,還立刻把頭扭了回去。
在杜慈的嘴裏,這位女作家簡直就是她的偶像,寫出來的作品每每都讓杜慈感動不已,涕淚縱橫。黃秋雅曾在杜慈的極力推薦下看過幾本,覺得也還不錯,特別是那書中的都市氣息讓人感到有夢幻的色彩,那對白領女人的心理描寫簡直就細膩得象詩一般。
黃秋雅今天是被杜慈拉過來的,不過她也很想見見這位女作家,看看到底是多麽有風韻有才華的女人把這樣的書寫出來的。想想也不枉來這一趟,在閑扯中認識了身邊這位小女孩。這位小姑娘姓趙,居然也是江蘇老鄉,是無錫的,2000屆的新生。
我怎麽會心跳?黃秋雅竭力想控制住心中的慌亂,自己無意中的回頭就看到了他,這個小鬼的眼睛可真厲害。
杜慈看到黃秋雅臉有點紅,迷惑不解的問道:秋雅,怎麽拉?
黃秋雅穩了穩情緒,悄聲道:那個什麽石偉和龍镔就在我們後面看着我們。
杜慈疑惑的問:看着我們?看我們幹什麽?
她回過頭望去,正好看到石偉在看着她,石偉一見她,就把右手對着她搖了搖,嘴巴一張一合,作出發出HELLO的口型。
她看着石偉這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就有點好笑,點了點頭作了個表示。
其實石偉是在看着他們旁邊的那個MM,不過是順便對她打個招呼罷了。
女作家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同學們紛紛鼓掌,有的還站了起來,石偉的鼓掌最厲害,他用兩只手作成凹型,通過空氣的擠壓震動,聲音就顯得特別大。
龍镔待石偉停手後,低聲問道:你認識這位作家嗎?
不認識?我幹嗎要認識她?不過現在認識了,知道她原來和我一樣,也長着一個鼻子一張嘴!石偉不放過任何損人的機會。
那你以前讀過她的作品嗎?龍镔繼續問道。
沒有!石偉挺老實,還不至于在知識面前說謊。
那你剛才鼓掌為什麽這麽熱烈?
你沒見有這麽多崇拜她的MM鼓掌嗎?
※※※
作家在一些開場白後就開始談論一些關于文學創作的話題,什麽主題的提煉,什麽內容的構建,什麽多維的表達,這對于文學院的人來說有點老生常談,但是在這些大都是一二年級的同學眼裏,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接着作家又開始談自己的創作史,辛酸奮鬥史,聽得下面的不少女生掉了眼淚,掏出自己的手絹紙巾擦着。
龍镔用心的聽了一陣後,覺得沒什麽意思,這還不如自己去圖書館呢。就對石偉低聲道:走吧?
石偉搖搖頭,他要好好的借着這次難得的機會,等下要和黃秋雅她們搭讪,今天一定要認識那位絕色MM。
作家開始介紹自己這次帶來的新作《生命的原野》,這本書的序言是某個著名作家用心撰寫的,是講述幾個山村婦女的愛情人生。
作家的助手把錄制好的新書片段磁帶放進播放機裏,調節好音量就播放起來。
音箱裏發出來的嗓音很美,很有磁性,同學們聽得入了神。
龍镔聽着聽着,感覺不對啊:怎麽可能七月了油菜花還在開?怎麽可能八月份就要上山挖紅薯?怎麽可能中午去給稻谷打農藥?它的背景就是在長江一帶,也不可能有這麽大差異啊。龍镔用疑問的眼睛向四周望去,同學們全都沉浸在嗓音制造出來的海洋中。正要和石偉說時,就聽到石偉身後有一個男同學在低聲說道:她到底有沒有去過農村啊,怎麽連一些基本常識都不知道?
音箱裏繼續響起:我記得,我感動,我愛,我記得那落葉凋零的時辰,我記得那杜鵑花謝去的日子,我記得那田間徐徐的稻浪,我記得那送晚的夕陽,我感動我生命如火的激情,我感動身心痛苦的坎坷……`,我記得,我感動,我愛。
這是作家最得意的片段,作家把他特地制成了磁帶,力圖渲染展現這本作品的美。
可是真有那麽美好的山村嗎?龍镔可知道,老家的山水夠美了,可看久了,誰還有感覺,更何況是一些天天為了生活勞累奔波的婦女呢?這種感覺怎麽可能存在于山村婦女身上,山村婦女一般羨慕的是都市啊!怎麽可能連挑水都說成是享受?這完全好象是作家強行把自己的感覺加在山村婦女身上,這明顯不合理呀!
作家可是了不起的人,自己小時侯就特別羨慕那些作家,覺得他們太有智慧了。可是從來沒意識到過作家的書中竟然有這麽多漏洞和錯誤!
這時,片段已經播完了,全教室響起噼裏啪啦的掌聲,石偉照樣鼓得很響。龍镔沒鼓掌,回頭看時,那位同學也沒鼓掌,兩人同時将疑問的眼神對視了一下。
作家顯然對同學們的表現比較自得,為了表示自己的睿智與博學,就要求同學們随便發問,自己當場為同學們解決所有人生、理想、愛情等等方面的疑問。
發言相當踴躍,氣氛很熱烈,作家也對付自如,只是有幾個同學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還有幾個搖搖頭就從後門走了。龍镔看看這位和自己一樣有疑問的同學,這位同學把手舉起來一半想提問,可頓了頓,又放下了。
龍镔想:我如果指出作家的錯誤,這會不會是沒禮貌呢?
這時石偉拼命把手舉得老高,一等老師對同學的回答聲音一落,馬上就喊道:*老師我有問題!
作家顯然注意到了自己還沒有給那些站着的同學發問的機會,便用手勢示意石偉發言。
石偉眨巴眨巴幾下小眼,見到這麽多人同時剎的把眼睛看向他,未免有些緊張了,居然結巴起來:老…老師,嘿嘿,我…`忘了!
全場哄堂大笑,石偉臉皮厚還是厚的,眼皮就那麽跳動了幾下,跟着就象個沒事人一樣也笑了。
※※※
作家的助手見時間差不多了,就道:這次*老師帶來了她的新書,同時作家本人将給同學們在書的扉頁上親筆簽名,新書售價32元,我給同學們算25元,這是難得的機會,請需要的同學排隊上那交錢買書。
石偉道:哈,果然是在推銷!
龍镔覺得這麽有瑕疵的作品同學們怎麽能買呢?有這麽多錯誤的作品作家怎麽能賣呢?
他看見同學們都起身向講臺右邊的賣書處走,便再也不猶豫了,大聲喊道:老師,我有關于您新書的幾個問題可以問您嗎?
老師頗為疑惑的看着這個又黑又帥的大男孩,嘿,真是個壯小夥子!這麽冷的天就穿這樣兩家單衣,頓生好感就道:這位同學,你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這是龍镔一生中第一次正式向他心中的知識權威挑戰,也正是因為他走出了如此的一步,他才從思想上意識上開辟了他特立獨行的先河。
這個十五歲的男孩面對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顯然有些不自然,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在心裏整理了一下思路就道:老師,我是從山村出來的,對農業生産可能比較熟悉,我覺得你的文章很好,但是好象和農村事實有些出入。接着他就把那些問題提了出來,又道:老師你看是不是你弄錯了?
女作家其實根本就沒在農村呆過多少天,只不過是認為如果寫寫現代農村婦女的情感生活可能有市場,才到農村采了一段時間的風,但她未免有些毛躁,也許是成名作家的通病吧。至于這個她有點記不實,或者說根本就記不清楚。但是龍镔當着這麽多學生這樣說自己犯了常識性的錯誤,自己怎麽可能來承認,再說拉,如果承認了,那豈不是這些書都賣不掉,并且自己以後怎麽好意思再來這裏?
她緊張的思索一會,打定主意,道:不,不可能,我沒有弄錯,這位同學你肯定記錯了。好了,要買書的到這裏來,我來簽字。她就要起身。
幾百學生全都在眼睜睜的看着龍镔,想看看龍镔有什麽反應。
老師,我絕對不會搞錯,我們幹農活得非常講究時令,不講究時令的話,農作物是不會豐收的。碰到龍镔這個牛脾氣她活該倒黴。
行了,這位同學,我們不要糾纏這個問題。作家很惱火,對這個不知進退的學生,先前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
老師,既然您的說法有誤,那您就得改過來。,如果您的書被學生買了,那麽會給他們造成誤導的。
好家夥,居然還提到了作家最敏感的新書上,作家有些羞怒:你說的那是在你們那裏,不是我書中的地方。好了。
不,老師,就算不是在我書中的地方也決不可能有着沒大的差異。
龍镔一見老師不願意承認錯,就火上了。現在,在同學們的眼裏,龍镔氣勢逼人,對知識一絲不茍的本性令他膽氣十足。黃秋雅和杜慈還有一些同學驚異的看着他,那筆直的身材,堅挺的,雖然較黑,卻有一種黑色的神韻。大家這才發覺這個男孩長的很是帥氣,有一種獨特的東西。
作家怎麽能認錯呢,再怎麽說自己也寫過這麽多都市小說。總不能在自己第一次涉足鄉野就栽了跟頭,況且還是在這些學生面前,那不是大丢面子!她也惱怒了,尖銳的聲音:這位同學,你要是不想來,現在就請你離開。
龍镔孤寒的傲氣被全部煽起了:你講學我來聽,這是兩相情願的事,況且你也并沒有當着我們的面說明不許任何人對你的作品發表書評,你的書出現了常識性的錯誤,我作為你的學生來請你糾正,這是我的好心。可笑!你居然不識好人心,你這樣的老師,這樣的經驗,這樣的講學,我不聽也罷!
他臉色黝黑,神情嚴肅,抽身就走,當着幾百學生的面,昂首從講臺前走過。石偉也跟着出去,同學們哄地起來也同時大聲紛紛議論着。
石偉和龍镔走到門口,天殺的石偉對着黃秋雅那個方位作了個鬼臉,大聲叫道:我鄙視你!
幾個随同來的老師見狀跟着跑出來叫道:這位同學,你站住!
龍镔和石偉揚長而去,整個教室亂成一團。書是賣不成了,作家氣沖沖的走了。
※※※
龍镔一下子在文學院出了名,再怎麽說,這位作家也算是個人物,結果同學們根據彼此經驗交流,甚至有的還專門到圖書館查找資料,結論證明龍镔說的全是對的。
不久,一個署名秋山的人在一份大報上詳細指出該新作的常識性錯誤,還專門就此事作了隐晦的批評…
作家名聲一落千丈,龍镔和石偉卻在文學院是衆人皆知。
大家都評價,好家夥,怪不得是搞水利工程的,有氣魄!
特別是石偉,那句經典的“我鄙視你”竟迅速蔓延開來,進而在網上風行。
尤其當好事者調查到龍镔的處分和石偉的惡名後,石偉和龍镔在文學院就成了膽量的代名詞。
龍镔第一次怒氣沖沖的推開寝室門,兩眼放出寒光,惡狠狠地盯住正在海闊天空不着邊際大肆吹噓着的石偉,此時,他鐵一般的眼裏已經沒有了那幾個正在哈哈大笑的兄弟們,除了石偉。
石偉依舊是他的招牌姿勢:端着他那個不鏽鋼水杯,坐在桌子上,一只腳踏在凳子上。
石偉此刻正說的起勁,手舞足蹈,唾沫四濺,時不時還做些表情,以表所言之事的确曾經發生過,不信?
看我的表情!有表情為證。
他一偏眼就看到龍镔,呵呵,龍镔可是他最親最親的兄弟,自己不打個招呼哪成!
他開始沒有注意到龍镔那暴氣沖天的樣子,開口就道:老六,我們剛好在聊你,你看說曹操,曹操就……
他住口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神态!這是從心底裏發出來的怒火!
在石偉的眼裏心裏嘴裏,老六一直是最溫柔的,雖然老六也生過氣,但那最多只是嚴肅而已,可沒有現在這麽猙獰!
對!猙獰這個詞語形容比較恰當,他對自己選擇形容詞的能力暗自贊賞。
贊賞歸贊賞,老六的冷暖安危那是必須得親自過問和照顧的。他似乎有點緊張、似乎又是關切的問道:怎麽啦?老六?今天怎麽這麽不開心?
龍镔緊盯着這張永遠嘻嘻哈哈的臉,一下子就轉變成關心和充滿對自己愛護的樣子,一肚子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肝火,不由得無影無蹤。
暗嘆一口氣道:你問問你自己,對我幹了什麽好事!
我?我能幹什麽好事?對你?石偉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是!對我!龍镔還是對他有點氣,再怎麽自己反複在心中找很多理由幫石偉解釋,也還是有氣。
我?!我能對你幹什麽好事?石偉覺得他完全被誤會成是賊了,老六,你倒說說看,我到底對你幹了什麽好事?
真說?
真說!堅決的說!肯定的說!全部說完!一點不漏!石偉加大了自感蒙受冤屈的申訴力度。
好!龍镔見這個嚴重敗壞自己名聲、殘酷損害個體形象的家夥,如今還堅強不屈振振有理,便也不顧話題雅不雅觀了,道:說,你為什麽要對這麽多同學說我的怪話?
咦?!冤枉啊!我從來就沒有對別人說過你的怪話、壞話!我一向都是站在客觀的立場,堅決走正确的實事求是的道路的啊!決不會犯什麽教條主義、經驗主義!更不用說是王明左傾路線了!
石偉極力想睜大自己的小眼,力圖也能象龍镔那樣發出一種寒光,對!這種寒光很酷!現在就必須開始鍛煉。
※※※
天知道這個東西的腦袋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再怎麽兄弟情深,心裏也還是有些氣憤,我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就坐到自己床前,也沒和兄弟們說話。
我實在想不通這小子怎麽現在這段時間,越來越熱衷于暴露別人的隐私,只要是新鮮事他就有種不可遏止的傳播欲望,他似乎很能從別人表示驚異表示懷疑的表情、語氣、神色反應中得到某種滿足。要是他僅僅只說說我龍家的事也就罷了,我反正都有些不在乎了,也無所謂。可他怎麽能對別人祥細描寫我的身體構造?
他自從在文學院大教室裏大喝“我鄙視你!”出了名以後,文學院不少女生對他表示出了欣賞,在文學女生們的眼裏,他簡直性格獨特、愛憎分明!更可貴的是,女生們把他的腦袋、他的嘴巴看作是個文學素材資料寶庫!也不知道他哪裏有這麽多話說。就這樣,他奮勇跳進了免費奉送文學素材的長河,一發不可收拾。一個月不到,他就再也關不住自己的嘴,從此走上八卦的路!簡直就如同報紙評論中的“狗仔隊”?他怎麽變成個這樣的人?
看來,人的思想變化性格變化乃至操守變化都是有點不可預知的。
算了,以後不跟他一起去文學院上課了,免得一到那裏又被那些女生指指點點,石偉又是海吹地吹,搞得自己沒法靜心聽課學習。
我胡亂的想着。
海老大畢竟是老大,他自感身為老大就有義務來維護兄弟們的團結,維護寝室的安定繁榮局面,他必須致力于消除兄弟隔閡,創造出一個利于團結,利于發展,利于鞏固兄弟情誼的社會環境。
況且根據他以前的歷史經驗事實,他幾乎就可以肯定這次這兩個小子這麽鬧,一定都是石偉的嘴惹的禍!
不過怎麽着也得先進行調查了解,畢竟,調查了解是下結論做判斷的前提要素。
在海老大的開導幾句後,我告訴了他石偉居然把只能是我們幾個知道的身體秘密說了出來。過程是這樣的:剛剛我從圖書館出來,碰到了兩三個文學院的女生,好象石偉和她們聊過天的,我也見過幾次,不過沒仔細注意。那個臉圓圓的居然一看到我就叫住我,并很熟的樣子問我,是不是這樣冷的天還在洗冷水澡,不用說我肯定納悶她怎麽會知道的,不過出于禮貌,我回答了“是”,可接下來問題就離譜了,她馬上就問我胸口的胎記是不是真的象個龍腦袋,是不是我們龍家的胎記可以遺傳,甚至我還來不及回答,她就又問我們龍家的一些傳聞是不是真的,并還強調說她準備把我的一些素材寫入網絡小說發表。我當然鐵青了臉。
這還算好,可我怎麽也沒想到!一個學文學的女孩竟然會當着幾個笑嘻嘻的女生,問我,到底我的屁股是不是真的有石偉說的那樣,那麽具有陽剛具有現代又具有野性的美!居然還遺憾的表示可惜她不是我的女朋友,要不然就可以開開眼界了!
我幾乎暈倒了!
誰知道!
她就在我臨暈倒之際,兩眼迷離帶些仰慕帶些向往帶些渴望的說,要是她男朋友的第一性征有我的那麽偉大就好了,還唉的一聲,長嘆了一口氣!
我的老天!我還不到十六歲呢!竟被幾個女流氓當面侮辱!
老大,你說這是不是石偉的錯?
※※※
哈哈!我們聽到了!
一個尖利的同時又是清脆的熟悉的聲音在寝室門口響起!
我的天!是杜慈!
我怎麽怎麽也沒想到,怎麽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杜慈這時在門口!
還這麽大叫“聽到了!”!
還我們!
兄弟們一愣之際,對視幾下,醒過神來,根本就不顧忌我的什麽各種各樣的感受,拍桌鼓掌跺腳的狂笑!
※※※
風波平息,問題解決。
經過這麽多兄弟姐妹男男女女的協商斟酌,一致通過了法庭判決。判決由石偉出血請客,在酒桌上接受大家的嚴厲譴責和對此表示外交遺憾後,再向我敬酒三杯,以表歉意。
至于石偉嚴重洩露老六的肉體機密,造成老六重大精神損失的這個事實,石偉必須承擔消除不良影響的責任,必須要以巧妙的方法向那些女孩負責到底的予以澄清,強調說明自己所說的全部是假話,是騙人的,是逗她們好玩的,是對老六的無恥中傷。
至于個別陪審員如文宣等,出于要撫慰龍镔的心理創傷,所提出進行精神賠償的建議,法庭不予支持。此判決為終審判決,雙方不得有異議。
※※※
兄弟們不管我和石偉有沒有異議,已經紛紛聯系自己的女友去了。
看着坐在寝室裏還在嗤嗤暗笑的杜慈和黃秋雅,我只得兇狠的對着石偉再盯一眼。
天底下竟真的有這樣的人!
你看他,又和杜慈她們瞎吹上了,臉不變色心不跳,除了眼睛不怎麽瞄我外,就跟好象剛才沒發生什麽事情一樣!
從此我可是知道了保守秘密的重要性了。
※※※
今天他們可是下定決心要狠狠宰石偉一頓,就要了有暖氣的包廂。
其實石偉知道,這是這些有女友的兄弟為了照顧女生而表現出來的細心和私心,雖有不舍,但無奈自己犯了錯。
這下出血可出大了,數數這裏居然有十二個人,就連邱秦的女友衛韻萍、廖業的女友劉思雲都從外校趕了過來,準備大吃一頓。
想想這麽多兄弟中,只有受害者老六表示随便找個地方吃吃就可以了,石偉心裏就一陣舒服。
老六,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石偉親親熱熱的摟着我說道。
沒辦法,攤上個這麽樣的兄弟,算了,反正自己的一切現在對在座的這些男女已經再也不是機密了,原諒他得了。
只是,我老是感到那些女生的眼光看我的樣子總有點異樣,象是在看怪物,還時不時低聲一起耳語,我揣摩:準是在說我什麽。
酒過三巡,我感到身體很是燥熱。都這大冷天了,我穿着兩件單衣卻還非常不适應這包廂裏的暖氣。
我脫掉了夾克,就穿着那件圓領棉衫。
※※※
哇,黃秋雅暗自嘆道,他可真結實,簡直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居然才十六歲不到,可看上去怎麽着也象十八九歲的男生呀。
不知道真的象石偉說的那樣,他的身體……
黃秋雅正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