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心算·人算·天算·(3)
原野起風了,呼――!一群正在枝頭歌唱的小鳥被竹葉搖動的飒響和大家的腳步驚起,展翅飛向遠方!
龍镔無視大家的叫喚,繼續撒腿奔着,他要逃,逃離這警告,逃離這傷害!
秋雅踉跄着追上來,哭聲切切:“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靜兒看着龍镔驚人的快速逃竄着,眼見他就要跑到那石橋了,靜兒無比氣憤的尖聲道:“龍镔你這個懦夫!你除了會躲、會逃,你還能幹什麽?你還是不是男子漢?逃就能解決問題嗎?”
沒命逃竄着的龍镔本就盡力漠化着外界的叫喊,極度恐懼中的他無視于大家的存在,可他就是遙遠的卻又無比清晰的聽到了靜兒憤怒的指責、震撼的質問、鄙視的訓斥!
龍镔蹭地在橋面正中央剎住了腳步。
*****
看着龍镔居然在橋面上住了腳步,大家登時呆住了:這家夥不是要······吧?
靜兒感應到了她的話對龍镔起了功效,便急忙對大家低聲道:“你們不要來,我去和他說!”
靜兒一唰時爆發出的速度使她沖了上來,轉瞬就到了龍镔面前。
被靜兒言語制止了逃竄想法的龍镔正無助的、哀傷的、痛苦的、直勾勾的仰頭看着這賊老天,雙膝重重的頹然跪倒在地,對着河水低頭哀戚出聲!
橋下的河水不變的流淌着,輕輕的,又清清的,卷着浮動的草葉,緩緩的,向着太湖,逝者如這斯夫。
靜兒轉過身對着大家搖着手,又柔聲的叫了一聲:“龍镔,我是靜兒!”
在極度悲傷情緒籠罩下的龍镔許是被這溫情的叫聲有些打動,他略略擡了一下頭看了靜兒一眼。
靜兒的心被這個正跪着的大男孩臉上的表情如同重錘一擊,狠狠一下打得她芳心欲碎,她分明看到了他臉上那兩行尚在流淌沒有固化的男兒淚!
靜兒不顧一切的本能回應的俯身下去,緊緊将龍镔的頭抱在懷裏,柔聲的道:“龍镔,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怎麽能這麽沒有孝心?看你這麽魯莽,都将德爺爺急哭了,你把你兄弟都打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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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镔極力壓住哭泣的欲望,不發一言。
靜兒過了一會兒,語風突然一變:“龍镔,這條橋就譬如奈何橋,你要是出于心靈的恐懼而繼續向前逃的話,我們不攔阻你,不過你這是走向詛咒的地獄,你今生再也無法翻身;你要是回頭和大家一起來共同面對詛咒的話,那你才能是重回人間!逃是逃不掉的!”
靜兒感覺到了正被她溫柔的摟在懷裏的龍镔陡然一震!
靜兒的口氣複又無限柔情的低聲說道:“龍镔,你一直是我靜兒心目中的英雄,我為自己愛着你無比驕傲,我甚至為我的血可以和你相融,可以在你體內流淌而萬分自豪!起來走吧,好嗎?你得為德爺爺想想啊!他都已經是古稀的老人了。”
看着龍镔依舊沉吟不語,靜兒放慢語速:“大家都在等着你,你再怎麽也不能讓德爺爺讓錢爺爺為你擔心為你擔驚受怕啊!再說啦,你不是已經打了那個罪魁禍首石癟三嗎?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四腳朝天直叫痛呢!你也出氣了啊!是不是?”
靜兒将溫熱溫熱的手替龍镔擦去濕濕的淚痕,那雙明亮明亮的大眼睛熾熱、真誠、毫不退縮、毫無畏懼的看着龍镔。
龍镔擡起頭,看看自己橋的前方、自己打算的逃跑方向、靜兒口中的地獄,又回頭橋的這頭、站滿了親人朋友的那頭、靜兒口中的人間,更擡頭看看這浩瀚的蒼宇,看着這混白的雲層,看看這誰也不知道的天堂,最後複又投眸于這橋下清越的河水,河水流淌,是流向太湖,也許還會流向海洋,會被蒸發成水汽,上升到那誰也不知道的天堂,變成雲層,變成雨滴,重回這大地,這人間,這河,這湖泊,這海洋,構成一個玄妙的循環。
龍镔忽騰地掙開緊張關注他的靜兒,一躍而起,對這無窮無盡無始無終無邊無界的浩渺蒼天一聲震人心腑的長嘯:啊——!······
*****
龍镔完全就象一頭尚未被馴化的野獸,一頭憤怒的野獸,一頭怪異的野獸!
只見他旁若無人的當着靜兒的面三兩下就脫下西裝解下領帶脫光襯衣,又解開皮帶,脫掉長褲,脫掉襪子!
靜兒的臉登時通紅,低頭不敢看,卻又有些緊張的問:“龍镔,你要幹什麽?”
龍镔并沒有如大家以為他發瘋了的那樣脫掉緊身的內褲,而是一個縱撲張開大字直愣愣的結結實實的平打在冰冷的水面上!
發出巨大的嘩啦――聲響!水面炸開了鍋,水花四濺!
*****
糟了,龍镔想不開,投河自盡了!難道投河自盡了?
大家夥兒不約而同的想到!
靜兒大駭之下轉瞬釋然:哪有投河自盡還脫掉衣服的?也好,就讓冰冷的河水讓他冷靜一下!
秋雅掙開杜慈的緊箍,又叫又哭的向着橋上跑來:“不要啊!龍镔!不要啊!·······”
正在揉着痛處的石偉也随後想到:媽媽的,這個龍瘋子!這個時候了,還游什麽泳!
他忙和大家一起奔到橋上、河邊。
秋雅對着靜兒哭叫:“都是你,都是你,”轉又将目光看着正在河裏翻江倒騰的龍镔哀怨哭道:“龍镔,我也下來陪你!”起身欲投!
大家慌忙制止,這又一個添亂的家夥!
*****
河水冰涼入骨,龍镔象一條游龍,沉到河底,睜着眼睛,看着河底的景物,複又浮起來,舒展臂膀劃着,又掬起河水洗着臉,梳理着頭發,雙腳踩着水用手搓擦着胸部脖頸,又潛到水底撈起鵝卵石,用力向天擲去!
甚至他還大口大口的喝着這冰涼的河水,讓這冰涼的寒意化去五髒六腑的灸炙!
終于察覺龍镔沒有了自殺念頭沒有了生命危險的秋雅卻又為他的身體擔憂:“龍镔,你快出來,快出來,你要是不顧身體,還不上來,那我也要下去!”
龍镔對着橋上喊道:“好了好了,我就上來!”
*****
水到底還是有些刺骨的,龍镔在水裏打了兩個寒顫,一個猛子紮到河底,向着岸邊游了過來。
石偉賊賊的解恨似的看着上岸後龍镔那雙腿間隆起的部位、看着龍镔那禁不住打着的冷顫暗笑,媽媽的,活該!
接過秋雅遞過來的長褲穿好,龍镔拒絕穿上衣,系好皮帶,光着腳丫子,就朝靜兒家走去。
秋雅還試圖将西裝給龍镔遮在肩上,但他步速太快,所有的人在後面跟着,所有的人都在暗道:這家夥真是有幾分瘋氣!
*****
德老正黯然垂淚坐在客廳裏,靜兒爺爺和錢老好言勸解着寬慰着。
龍镔光着上身,面容青白,走到德老面前,嗵的跪下,直挺挺的,用手指着胸口的胎印,一個字一個字的道:“這就是我們龍家世代相遺的标記——斷角龍頭!”
德老、錢老、靜兒爺爺凝神望去!
被冰水刺激下的胎印在龍镔那泛起雞皮疙瘩的胸部顯得格外鮮紅奪目,活生生的,那神态似乎正在為斷去的龍角哀聲!
靜兒爺爺沒有去觀望大家的驚詫,喃聲自語道:“果真有這麽個東西,果真是這麽回事,果真如此!”
被強制帶去用熱水加溫沖洗後的龍镔穿好衣服,照樣跪在德老的面前,面容冷峻,沉聲說道:“媽媽在遺書裏已經交代過了,您說,我能怎麽辦?”
看着這個居然是自己孫子的大男孩,早已經從石偉口中、秋雅口中得知了一切的德老不僅又落下了淚:“孩子,你怎麽這麽糊塗,這詛咒的事怎麽也能當真呢?你不是學過自然科學的嗎?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
龍镔拒絕大家的攙扶,堅持要在德老面前跪着說話:“記得,您問過我什麽是智慧,還想我暗示這個世界上一切生靈一切事物都是有思維,有意識的,智慧是無處不在,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為的智慧,都使用着智慧進行着自己以為的心計,每一個人都是根據他自身的存在來決斷着取舍,個人的內心與性格同樣也作用着智慧産生的手段與心機,我正是深深領悟到了這一點我才這樣做的。但是我的特殊人生決定了我比別人可以更深切的感悟到上蒼的智慧,感受到上蒼的手段和心機是絕對無法抗拒的。我曾經試圖否決過詛咒的存在,但是我最終只得屈服于上蒼的權威。您是這麽有大智慧的哲人,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逃避?您難道以為我不想嗎?”
德老渭然嘆息,濁淚繼續滾下:“孩子,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上蒼的智慧是‘道’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這就是上蒼真實的智慧啊,上蒼是正道的,是對萬物無所偏愛的,是任其自然生長的,哪裏可能對你龍家玩弄詛咒這種邪魔歪道?你怎麽能誤解天地本原的智慧把它理解成手段和心機?”
龍镔不服,頂嘴回駁:“不,您這是在安慰我!如果上蒼公平,為什麽人類歷史布滿這麽多苦難?為什麽人與人之間的境遇有這麽大差別?為什麽國家與國家之間存在這麽多認為引起的戰争?為什麽人類不同的社會階段其思想和方式有如此大的反差?為什麽我們龍家六十四代都逃脫不了找個相同的結局?您錯了,上蒼是有所偏愛的,是不公平的,這個世界純然就是利益驅動的,是技術手段的無休止的應用!上蒼正是通過這些手段來作用着世人!而我們龍家就是它一個報複的或者是消遣的、無聊的玩笑!上蒼如果真有公平公正的智慧,為什麽不消弭這利益驅動下無休止的争鬥?為什麽不讓人類社會進入和平相處的大同?為什麽不給全世界每時每刻都在消亡的物種以發展生存的空間?為什麽還要讓生命在求存中掙紮,還要讓淚水痛苦着生活?讓無恥者繼續風光尊貴的高高在上,讓勤勞善良者輾轉在低賤愁郁的底層壓迫?”
龍镔重重的對着德老磕三個響頭,不知不覺滿臉淚水道:“您原諒我吧,就當從沒見到過我,讓我自生自滅。我知道社會是發展的,人類是在進步的,但是我也知道詛咒是不可違背的。我說服不了對上蒼明明偏心卻貌似公平的本相解釋!”
龍镔說的全是實情,誰都知道的實情,這來源現實的刀一般的證據駁得德老啞口無言。
靜兒爺爺暗自在心裏罵道:這個臭小子,搞得亂七八糟還要無可理喻的強詞奪理!現在你爺爺根本就是因為你而危在旦夕了,你還不自知!靜兒爺爺嚴厲的看着龍镔,語氣不容辯駁的斥道:“虧了錢董事長還這麽器重你,把你帶到我這裏來!我看你簡直就是一塊不可雕的朽木!真懷疑你是不是瞎貓撞到死耗子才在公司獲得這麽大成就!魯莽!倔強!機械!你當以為你見到了你自己的爺爺,爺爺也知道你就是他孫子了,你現在不承認不叫爺爺就可以沒事?你把詛咒當成了電腦,只要自己不打yes不打回車鍵,詛咒就沒有反應?真是笑話!”
錢老有些明白了,便也說道:“還不快向爺爺端茶認錯?告訴你,連我都想收你做我的孫子呢!你是不是也想逃啊?”
龍镔愣愕的看着這三位老人,腦子裏急速的思考判斷着這一切邏輯,良久,他對着錢老道:“你別吓唬我,這個玩笑開不得的!”複又看着靜兒爺爺玄奇的眼神,道,“您剛才不是對我說誰也擔當不起我叫爺爺的嗎?這又是怎麽回事?”
靜兒爺爺看着這個搗蛋鬼的疑問的神情,暗暗想道:箭在弦上了,箭在弦上了啊!他站起來,凝重的說道:“傻小子,生死有命,你管得了自己,管得了天嗎?”
轉頭又對錢老和德老說道:“來來,來,咱們三個老東西去書房坐,別管他,讓他想清楚點!”
德老錢老會意,一并起身就向書房走去,靜兒爺爺走到門口之際,忽似是交代一般說道:“丫頭,你也來!”
靜兒關心的還有些心痛的看着正直挺挺有些茫然跪着的龍镔,忐忑不安的跟着走進書房,關上了門。
秋雅忙上前試圖把心上人從冰涼的地上拉起,可龍镔實在太重了,甚至她連胳膊都搬不動,石偉上前準備幫忙,龍镔對他怒盯一眼,石偉吐了一下舌頭。
秋雅蹲低身子,有些焦急擔心的柔聲勸着,試圖說服他不要再跪了。
龍镔漠然以對外界,閉上雙眼沉思。
石偉悄悄的拉了拉因為龍镔的漠然而感到受了傷害的秋雅,低聲道:“随他,随他,他是頭倔驢!”
*****
靜兒用上好的小雜木炭火燒着水,靈巧的為三位老人泡好茶後,便文靜的靠着爺爺坐着。
靜兒爺爺示意大家品茶道:“這是太湖缥缈峰出品的‘碧螺春’,嘗嘗靜丫頭的手藝。”
······
交談詢問了很久之後,靜兒爺爺還是有些沉重的對德老道:“德老,我知道你還是受到儒家正派道義的影響的,其實這個搗蛋鬼說的是那麽個理,天道無常,可人間正道還是滄桑的。你看如果是要走正常途徑的話,誰知道還要什麽時候才能把鄭家那兩個貪官繩之以法?再有,如果錢老不是冒那麽大風險大膽啓用他的話,也許利衡集團現在的情勢将更加危殆!”
錢老深以為然。
靜兒爺爺道:“其實德老你也不用擔心,關己則亂,關己則亂,難道你還不知道他現在是一個必然經歷的過程?這小子悟性高,自省能力強,你沒看出來他已經向我們投向認輸了嗎?一個人在那裏悔過?呵呵,也向我的靜丫頭認輸了,三兩句就把他料理得服服帖帖。”
錢老贊許的看着靜兒,又出言問道:“蘇老,你說他那個詛咒到底有多少真實性?最先我調查時純粹當它是無稽之談,小龍也沒對我說過,沒想到他自己卻這麽當真!
靜兒爺爺覺得到了這個事情太複雜也不好對這兩位老人說明白,便道:“這個詛咒的起因很難解釋,而且并沒有現成的記載給予參考,但是它是确有其事的!我只能告訴你們,我看過他的面相,說實在的,儀表堂堂,絕非夭壽無福之人。”
靜兒爺爺慈愛的看了靜兒一眼,接着道:“這小子和我們有不解的淵源,這件事情到了将來只能托付給靜兒了,我老了,接力棒就交給她了。別擔心這小子,龍家的這個詛咒都六十四代了,一千多年,萬事萬物有始就有終,說不定也該到結束的時候。”
轉又注視着德老和錢老,凝聲道:“我們都老了,今天的話不能外傳,我可以告訴你們,今年是我們三個人共同的大劫之年,這是不是與詛咒有關已經不重要了,是不是?大家想開點,做個心理準備吧。”
德老雖然在為龍镔今後的命運擔心,但是他已經釋然,呵呵道:“生老病死嘛,自然規律,要是千年不死,那不成老怪物啦?”
錢老早就是想開了,也同樣樂和着說道:“是啊,生死無常,生和死都是大自然的規律,老天爺要收你,想跑也跑不掉,想躲也躲不開,想避也避不了!我們都是老人了,有一年沒一年,活一天是一天吧!只要留住自己最念想的東西在身邊就好了!”
德老定定的接口說道:“是啊,我都已經老了,我怎麽能再忍心讓這孩子孤孤單單沒個照應在外奔波?一生出來就沒了爹娘,從來就沒有享受過真正的親情。老人了,老人了,人老了就什麽的都少了,兒孫倒成了唯一真切的財富,就算詛咒是真的,我也不在乎。”
錢老則不同,他對他那些個兒孫沒有一點子信心,倒是德老的話撩起他的惆悵,他往心底壓了壓,道:“管他什麽詛咒,蘇老說了,那麽小龍就沒有什麽災禍!你看,我今年七十三了,誰知道一躺下去明天還能不能起來?”轉又對靜兒爺爺說道,“度睡齋,度睡齋,度量了以後才可以安心睡去,蘇老,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靜兒爺爺點點頭,知道錢老有要事要說了,便對靜兒說道:“丫頭,你出去一下,等會兒叫你你再把那個小子叫進來,去吧!”
錢老用手阻止靜兒起身,收正笑容,臉色非常沉重,道:“不,靜兒既然是爺爺的接力棒,可以聽聽,不要出去。蘇老,其實我這次到訪,是有大事要做決定!事情太大,不這樣度量不行。我沒想到今天可以在這裏遇到龍镔的外公,這真是上天絕妙的安排,我就更有底氣了!是這樣的,您蘇老十五年前就給我蔔算過并寫了一首詩谶,當時并還交代過有緣自會相見。”
“因為您準确的暗示過我的人生大事,當時我粗粗一想就以為你對過去推算的很準,可對我的未來卻含含糊糊,尤其是這首詩谶更是不知所雲。我只理解出了一句話,覺得這句‘船家最宜去長安’很合我當時的心意,‘船家’就是‘傳家’‘傳佳’嘛,剛好那時東莞長安正是開發的時候,我就在那裏立了根。後來集團果然如魚得水,發展迅猛。可我到底還是因為雜務纏身,一直沒法子靜心琢磨那首詩谶,直到九七年那次金融風暴集團遭遇最大的狙擊,我艱難抗勝之後,才聯想到這句‘耕牛幸擺尾蠅榮’是指九七年這是牛年,我們慶幸打敗焦嵘森這只吸血的牛蠅!”
“後來我感到身體不是很好,我看到最後那兩句是很好的話,就決定不再兼任公司總裁,好自己放手給孩子們鍛煉,看看到底誰可以作合格的繼承人。當時我想只有小女受過最好高等教育,應該特別是讓她獨立的培養出統禦全局的能力。但是我還是沒有深想,我沒有想到您的詩谶的次序全是打亂的!”
“誰知道,到了去年我發現焦嵘森根本就沒有放棄過報複的念頭,而且一個個兒孫全都讓我傷透了心!正在這時我得知小龍的真名不是叫敖成,而是叫龍镔,而且生肖是屬牛,一下子我就似乎把詩谶裏的很多玄機想明白了,您還記得寫的詩谶嗎?”
靜兒爺爺微笑着用手摸摸全神貫注聽故事的靜兒的頭,繼又将目光看着錢老道:“我很少替人蔔算的,你是我的有緣人,在度睡齋一語投機,我就用古法寫了這首詩谶,自然是記得的。”
錢老點點頭,掂量着語氣說道:“對于詩谶我還有太多不解的地方,您可以給我解釋清楚嗎?”
靜兒爺爺搖搖頭,用非常久遠的腔調說道:“老朋友,我們玄門道派是講究悟性的,有道是‘師傅帶進門,修為在個人’,我的悟性有限,能推算準确就已經不錯了,怎麽可以解釋未來呢?我只能通過元神來蔔知一段時間、某個、某類事件的變化結局,是絕對達不到《推背圖》《燒餅歌》等術數大家的層次啊!”
靜兒插着嘴道:“是啊,錢爺爺,怎麽領悟全部是在于對象個人的,要不然這些古籍流傳了這麽久,為什麽總是人們要到了事後才能明白呢?就連法國的大預言家諾查丹瑪斯寫的《諸世紀》也是如此啊!”
錢老有些失望道:“原來蘇老您也不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啊!”
靜兒爺爺拍拍靜兒的手,對錢老說道:“錢老,你不就是在考慮自己的兒孫沒一個是合格的接班人人選,你既不願意把財産均攤給後人,又擔心這次存亡大戰,又不肯一拍屁股一撩手,其實啊,老夥計,你的得失心太重了!你以前的自私心也太重了!現在你發現龍镔這小子很合你的心意,但是他年紀又太小,雖然你願意相信他可以将你的事業發揚光大,但是到底你對他接觸不多,而這件事情又太大,将來萬一你去了,他會遇到很多阻力很多打擊,你又對他是否足以戰勝沒有真正讓你心裏踏實的底,于是你便在心裏想是不是可以在我這裏得到什麽詩谶的啓示,你就好真正下定決心将所有的重擔托付給他!是不是?”
被靜兒爺爺一毫不差的說中了心思,錢老的老臉有點紅了,點頭稱是。
靜兒爺爺字正腔園的認真說道:“呵呵,錢老啊!人啊總是要到年紀大了,才願意理解,才願意相信上蒼是真正的主宰,才願意一切都遵從上蒼的安排,可是有些東西盡管是有注定的因素在裏面,但最終還是要自己受限于情勢的影響才作決定啊!而且就算是你抉擇了,但你又能肯定你的抉擇就是和上蒼的用意吻合?上蒼并不是對每個人都精細安排的,它可是很注重挑選的啊!”
靜兒爺爺的眼神開始顯得格外神秘:“你覺得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你就去做,沒必要我來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你覺得不行,那就拉到,還是把家産留給自己的兒孫劃算,誰知道你辛辛苦苦才有的這份家業會不會被這個臭小子糟蹋掉?誰知道這個臭小子會不會吃喝嫖賭追求紙醉金迷的享樂?大家說,對不對?
不過,錢老,我向你咨詢一下,你覺得你的産業應該拿去幹些什麽?是繼續無休止的擴大,還是僅僅達到巨型跨國集團的地步,還是覺得資助慈善事業?還是覺得為更多的人謀福利?
再有,我問你一下,這個小子到底是智慧、是本性、是理想、還是德操最打動你?你說他能不能利用他的技巧掙到錢呢?你說他會拿你的企業去幹什麽呢?你為什麽不去問問他?看他怎麽回答?只有你有信心,你還用得着問我嗎?”
龍镔在靜兒的帶領下進了書房,靜兒随手關上門。
靜兒爺爺和錢老看了看龍镔那有些羞愧的神色,會意一笑,靜兒爺爺沉聲問道:“怎麽,想清楚了嗎?”
龍镔在這些睿智的老人面前,感到自己就是一個伊呀學步的小娃娃,低着頭,不敢看大家,低聲答道:“想清楚了。”
“那還不趕快叫?”錢老故作威嚴的道。靜兒使勁忍住笑。
德老無限喜愛的看着這個高大卻孩子般的外孫,眼底無窮期盼!
龍镔的手開始有些顫抖,一會兒,勇敢的擡起頭,兩眼灼灼的火熱,灼灼的愧疚,灼灼的痛苦,灼灼的哀戚!嘴唇懦懦顫動,卻張着叫喚不出那兩個字!
德老的淚被龍镔眼裏複雜的情緒再度激下!德老先哽着出聲了:“孩子,孩子,過來!”
龍镔終于不可遏制的爆發了,從心最隐秘的角落裏發出一聲壓抑的嘶聲:“外···外公!”
無限艱難的叫出這句話,龍镔上前噗的跪在地上,将手箍住德老,淚流滿面,落地無聲!
······
“外公,對不起,對不起!”
“孩子,我的好孩子,可苦了你了!是爺爺,是外公對不起你!讓你一個人在外奔波流浪!外公對不起你!”
“外公,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您啊,您能原諒我瞞着您這麽久嗎?”
“孩子,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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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過于感人的場景終于過去了,石偉只是聽到龍镔在裏面大叫什麽外公,什麽的,還有大把哭聲傳來,真想去親眼目睹一下!這可是他親自精心導演的悲喜劇啊!
可是可惡的康定莊居然禁止自己去貼牆偷聽這裏面必将精彩的對話!無聊,沒見過這麽沒意思的保安仔!
秋雅、杜慈心頭的巨石終于安全着地,龍镔終于有了真正的親人了,龍镔有了新的明天了!
*****
錢老覺得自己已然沒有必要再去按照靜兒爺爺的那些問題對龍镔進行什麽考察了,這小龍出了性子稍有些火爆外,絕對是最佳人選,他已經有了真正的遺囑決定!
錢老覺得這個蘇老完全就是在暗示他,只不過是采用了比較婉轉的言語比較隐晦的方式,是啊,蘇老真是大師。
錢老趁着氣氛,向着德老說道:“德老,我是真心喜愛這個孩子,我是真想有個這樣的孫子,那樣的話我死而無憾了!你覺得意下如何?小龍,你呢?”
德老微笑着看着龍镔,龍镔看了看錢老,又看了看德老,更是看了看靜兒爺爺,有些作難。
靜兒暗自為這個木頭着急,便用手扯了他一下,悄聲道:“叫啊!快叫啊!”
龍镔鼓足勇氣,跪下來,叫出了口:“幹爺爺!”接着磕了三個響頭!
錢老喜極欲泣,激動的連忙扶起龍镔,咧着嘴笑道:“好好,我沒有什麽好禮物送給你,這只簽字筆還是你過世的幹奶奶送給我的,我就轉送給你吧!”
龍镔不敢去接這太過貴重的禮物,受寵若驚的道:“這,這,這可是她老人家留給您的那點子念想啊,我怕我承受不起!”
錢老呵呵樂道:“傻小子,不收見面禮可不行!只要你讓我放心,有什麽不能給你的!”
······
三老兩少圍坐在一起喝茶,不再沉重,不再嚴肅,天南地北的閑扯着。
龍镔冷不防的對着大家提了個要求:“我知道你們都非常器重我,但是我還是要再次申明,不管你們如何叫我不要把詛咒當成一回事,我還是要堅持要求你們答應我,第一外公千萬不能把我是您外孫的消息告訴舅舅他們,第二幹爺爺也絕對不能把我們的關系傳揚給您的家人,我知道您們認為自己已經老了,只求以後的日子沒有什麽遺憾,我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我無力阻止你們看淡生死無視詛咒的存在,但我不能不警惕這種邪惡的真實。再怎麽樣,你們也是防備一點的好!”
這句話是深得靜兒爺爺之心的,他意味深長的對這兩位老人說道:“德老、錢老,萬事還是小心點的好,反正你們也只要有他是你們的孫子就足夠了,何必在乎到底是公開還是私底下的場合呢?”
錢老和德老想了想,覺得也是。
······
靜兒看着龍镔竊竊的笑着,龍镔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問道:“靜兒,你笑什麽?”
靜兒閃亮的眼睛透徹的注視着龍镔,用手指着三位老人道:“我真是羨慕你,居然有三位這麽有智慧這麽器重你這塊又重又硬又笨又倔強的傻木頭!你真是幸運,有兩個竟還是你的爺爺!”
龍镔傻呵呵的笑着回道:“你不也一樣嗎?難道他們就不是你的爺爺?”
靜兒臉紅了起來,許是誤解了某種意思,嬌羞着啐道:“你——!哪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