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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的冰涼。
華音,你到底……為何會出現在我身邊?
“阿離,小心啊!”尚失神,只聽背後的女子失聲大喊,莫離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只見十個蒙面人分別從上、下、左、右、中五個方向取徑而來,趁他分心的瞬間,将各個要位全部占領。同時,吃準他必然不會丢下身後的女子不管,即便剩下左後、右後兩條退路沒封死,依舊十劍氣勢洶洶地殺來,似乎一定要取他命于劍下!
若是一個人,從左後或右後避其鋒芒、再伺機反擊,完全沒有問題。可是,沈華音必然跟不上他的步伐,會在亂劍中受傷。
幾乎是毫無懸念的,莫離推着身後的人直直往後退去,同時橫劍、勉力格擋着刺來十劍。他沒有将身體側開一丁點,将沈華音死死擋在身後,內心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保護好她。
餘光中,莫離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右側執劍刺來,如蒼鷹般矯捷迅速。
剛剛被擊敗的獵鷹!
但是,将離劍陷在與十劍的糾纏中,完全無法抽出應對。眼看着獵鷹那咄咄逼人的一劍已欺近右胸數尺,想改換身形,十個蒙面人卻越逼越緊,根本不容許他動彈半分!
萬分焦急、冷汗涔涔中,這時,令莫離大腦一空的事出現了。
沈華音不顧一切地沖來,縱身搶上前,張開雙臂擋在他右前方!
……什麽?
那一瞬間,天地無聲。獵鷹的長劍鋒利冰冷,沈華音擋在他身前,毅然決然。她要替他去死,就像他要拼死保護她的信念一樣——強烈而本能。
莫離突然想起了他的父親,想起了父親離去時的心情——絕望、無助、無能為力。
或許只有死亡,才能把真正的感情,映照得更加刻骨銘心。
多年以後,當沈華音已經永遠離開他之後,莫離才恍然回憶起當時的瞬間、那個細節——原來,沈華音曾和父親一樣,為了救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自己。
所以說到底,沈華音從來沒有負過他,和他一樣、愛得至深?
那麽當年,要他命的人又是誰呢?玄逸嗎?
☆、番外二·潇.湘故人曲(十)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把驚劍橫來,将獵鷹的劍勉力挑起——那劍刃堪堪擦過沈華音頭頂,莫離暗自松一口氣,再也顧不上別的,執劍的右手橫抱過沈華音,趁此空當向後飛速掠開。
高岳。
可是,真正的奪命瞬間,往往不容人做任何防備。
那一箭不知是從哪裏射過來的。
但那一箭必然用了最好的弓、狠狠拉滿了弦,從感受到殺氣、或者說聽到驚箭刺破空氣起,到箭尖欺近身側——那般讓人不可想象的速度,竟連莫離都生生沒有反應的餘地。
一切就像事先設計好的一樣——面前有勁敵,右臂裏護着沈華音,那一箭就這麽閃電般從左後方射來——真是完美的角度!就算有反應時間,莫離也幾乎避無可避。
看來,今天注定命喪于此了麽?
下意識地,莫離往右微微一側,将背後的空門全部留給了那一箭,把沈華音護在身體裏側。沈華音則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知他突然間為何如此。
靜待死亡降臨的剎那——只聽那只驚箭“嗖”的一聲劃過耳際,從他臉頰擦過,深深紮進草地中。
左臉上,赫然留下一道細細的血跡。
“啊!”沈華音這才一聲驚叫,睜大了恐懼的眼,“你怎麽了?你沒事吧?!”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聲音止不住地顫抖,哆嗦着取下腰間絲巾,要為他擦去臉上的血。
“我沒事。”一只手伸來止住她的動作,耳畔聽見莫離輕聲安慰着。生死一瞬間——鎮定若莫離,竟都過了片刻才冷靜下來,凝神回頭,往箭來的方向望去。
再次心下一沉。
左後方五丈外的山崖上,隐約站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第二箭已搭上弓,箭尖指着自己,弓弦正緩緩拉開。
不近不遠的距離,是用弓箭射殺獵物的最好助力。此時,獵物無法傷及自己,而且不管獵物移動得多麽迅速,都無法在那麽短暫的時間內逃離射程。莫離擋在沈華音前面,幹脆就沒有想要躲開。
還好這一次,對方要殺的是他,和沈華音沒有關系。就像是故意在這劣勢的局面中捅來背後一刀,此人不置他于死地不罷休。是誰呢,誰在落井下石?他和沈紫音雇的殺手有聯系嗎?是玄逸嗎?
凝神細視——不,不對。可是……那個身影是如此熟悉……是誰……是誰……
驚箭射出的一剎那,仿佛有電光劃過心間。驀然間,莫離心頭雪亮,終于認出了那個破天軍少将。
楊寂。
下最後殺手的人,是楊寂……?
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如暴風雪般湧進他大腦,莫離後脊冰涼,事件一個一個像散落的珠子般串聯起來——沈華音手持右護法令牌;晏明在她遇險時出手相救;楊寂現在的背後偷襲。
原來是這樣……?原來從最開始的煙雨閣起,一切,就是玄逸為他設下的局?
目光向身後劃去,那個被他保護着的女子一手撫在他腰間,一手搭在他肩上,擡着頭,似乎在檢查他臉上的擦傷,全然不知危險正再一次逼近——不過,這樣的姿勢,完全把控住他背後各大要穴,沈華音若猝然發難,他也根本無力抵擋吧?
這一箭的速度較之方才那一箭,有過之而無不及,躲閃或格擋皆是不可能——死亡前的一瞬間,莫離表情僵硬,沉痛與不可置信的神色毫不掩飾地浮現在臉上。
自從加入神武軍,莫離早就有随時交命的覺悟,從未畏懼過死亡。但真的到了最後一刻,他的心情卻那麽複雜,心裏再次浮現出那個被摯愛背叛的手下愛将。
原來,這就是段彥铮死前的心情。
這麽快,他就重蹈了段彥铮的覆轍,應了江淵的預言。只可笑,他深陷其中,盲目到無可自拔,任江淵怎麽施壓反對都執拗不回頭。
死亡與她的氣息,同時近在咫尺。
最後,莫離只是苦笑一聲,緩緩閉上了雙眼。心髒即将被貫穿,那裏,卻是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寧靜。
華音,你知道麽?來救你的時候,我是真的想放棄在赤流的一切,與你浪跡天涯,白頭到老。
腰際與肩上的手同時一震。
看見那只射來的驚箭時,沈華音睜大了驚懼的眼。那一瞬間卻太過短暫,根本不容她發出任何聲音——那一箭正指着他們兩個人、疾速撕裂空氣而來,沈華音卻駭然發現她面前的人一動不動。
擋在她面前,像是心甘情願地接受着死亡。
不要——不要!!
眼睜睜地看着驚箭迎面而來,那麽絕望慌亂的一剎那——只見那只箭再一次從他們耳邊穿梭而過,箭尾的羽毛掃過莫離左臉的血痕。發絲被削斷,在空氣中飄然落下。
沈華音呆呆站在那裏,整個人都吓沒了魂。
這一次死裏逃生,莫離卻很快回過神來。他突然全身一震,縱身往右一側,在沈華音的驚訝與不解中甩開她的雙手,迅速向身後的小樹林退去。
退進樹林的瞬間,莫離向左微微側頭——他看見山崖上執弓的人正不慌不忙地往弦上搭第三支箭。見獵物沒入了樹林,那人左右探了探身子,似乎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轉身迅速離去了。
這麽費盡心力的棋局,卻糟蹋在如此箭術上,真是可惜。
“莫公子!你沒事吧?!”剛注意到方才的奪命兩箭,對陣中的高岳好不容易得空抽出身來,三兩步掠到主人身邊,想确定他的安危。
莫離冷凝着臉,一字不發。他左臉上,赫然有一道血跡。
莫公子?
聽得那一聲稱呼,獵鷹手上的動作終于緩了緩,目光變換,不知在想些什麽。沈華音突然落了單,一個蒙面人趁此機會一躍而上,五招之內便将她制服,将劍橫在她脖子上。
“不準動!再動我殺了她!”那個蒙面人厲聲叫道。
一驚,姚松和穆遠才堪堪停手,緊張地瞪着被蒙面人挾持的女子,準備好随時沖上去。
沈華音被挾持着拉到敵陣中心——獵鷹身側。殺手獵鷹轉頭掃了眼沈華音,又轉頭望了望對面樹林裏的白衣公子,沉默着。
這樣的沉默,讓高岳都覺得異樣。他忍不住看了眼主人,只見莫離手執将離劍漠然而立,對沈華音的再次身陷危險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平靜的神色下,有一抹深深的疲憊。
突然,莫離右臂一震——所有人立刻緊張起來,以為他要猝然發難時,卻驚訝地看見那個白衣公子一反手,将劍收回入鞘。
一愣——這是什麽意思?不打了?不管這女人死活了嗎?
沈華音也驚訝地擡眼望去,不知莫離是何意。
獵鷹凝神,等待對手發話。主動低頭不打了,應該認個輸、做出讓步了吧?
然而,那個白衣公子一直讓人無法理解地沉默着。他不說話,不上前,也不離開。那樣的沉默中,獵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暗中驚叫一聲不好,立刻搶上前親手抓住沈華音,一手将她摁在地上,扣死了她的脖子!
莫離的手臂震顫了下,臉上拂過一絲擔憂——但終究什麽也沒做。
“你在拖延時間麽?少跟我耍詐!我現在就殺了這個女人!”
姚松和穆遠一急,想沖上去。高岳一直盯着莫離,覺得十分疑惑——他為什麽這樣無動于衷?
莫離緩緩閉上了眼。
“獵鷹。”利劍即将刺進心口前的時候,獵鷹終于聽見對手發話了。
奇異般的,即便只是一句稱呼,獵鷹竟乖乖住了手,擡頭朝白衣公子望去——他目光變換着,似乎有所畏懼和顧慮。
“你想讓獵風堂和玉軒宮,從此結仇麽?”莫離淡淡問。他似乎很累了。
獵鷹冷笑:“和玉軒宮結仇?你想告訴我,你是左護法莫離?”
那樣一句問話出口,不知何故,十個蒙面人暗自一慌。雖然一直覺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師父獵鷹都沒做任何反應,他們也就沒往那兒想。嘴裏是那麽反擊着,獵鷹卻拼命在腦海裏回憶幾次公開場合,那個傳說中左護法的面容。難道……真的是他?難道獵風堂,這次真的得罪了那位左護法?
白衣公子沒好氣一笑,似乎根本不屑于回答,轉頭望向別處。倒是前面兩個緊張執劍的侍衛一愣,忍不住大笑起來。穆遠上下打量着獵鷹,嘲諷道:“還號稱獵風堂的頭號殺手……竟然連莫公子都不認識?”
“……”獵鷹凝神,沒有反駁。他直直地盯着那人的臉——此人與那個左護法,除了精神風貌迥異外,氣質與武學造詣,确實十分吻合。
“那是……那是神武軍的軍刀!”突然,一個蒙面人失聲喊道。所有人回頭望去,只見白衣公子腰間佩劍的劍柄末端,垂下一條藍玉佩帶。顯然對新政權還不太熟悉,獵鷹極力回憶着——似乎的确有這麽回事,所有赤流将軍的佩劍都會系上特殊的佩帶,以示身份。破天軍為紫玉,神武軍為藍玉。
難道……他沒有說謊?今天,獵風堂真的得罪了朝上将軍?
“哼,那是将離劍!”穆遠揚眉補充道——将離劍,是莫離從練武堂出科後,江淵親手為其鑄造、鄭重交予的劍,并起名為将離。
蒙面人們紛紛回頭望向自己的頭目,努力掩飾着心虛,只等他一聲命令就想立刻撤退。
看了看劍下的女人,又擡頭瞪瞪漠然的白衣公子,獵鷹咬咬牙,不甘心地從唇齒間蹦出一個字“走!”,旋即轉身,帶着十個人飛速離去。
“沈姑娘!”姚松和穆遠趕緊上前,扶起銀衣女子。
終于逃離魔爪,沈華音輕撫着心口悶咳幾聲。回頭想向莫離走去時,她卻驚訝地發現莫離仍然漠然望着遠處,并未看她。
“阿離……?”
在她詢問的語氣中,白衣公子緩緩回過頭來。平靜眼神中的那分黯然,讓沈華音又心痛又疑惑。
莫離眼底仿佛有千萬般種情緒。一直到姚松穆遠都替沈華音檢查完了全身傷勢,确認她并無大礙,莫離依舊沒有發一言。
這種時候,還說什麽好呢……?或者,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你怎麽了?”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沈華音慌張地快步上前,“你受傷了嗎?”
心痛地擡手,想查看他身體各處時,莫離突然眼神一冷,轉頭戒備地盯着她的手——那樣陌生的反應,讓沈華音的手生生僵在那裏。
“什麽時候走?”
沈華音一呆。
“不是說要離開白漓麽——什麽時候走?”
“……”對方一開口竟是這樣的話,沈華音喉中一澀,極力掩飾內心酸楚。良久後,她冷冷一笑答道:“你放心,我會幹淨利落地離開,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
“這就好。”莫離點點頭,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一驚擡頭,怒意盈眶——他怎麽能說這種話?
“不要再來找我了。”莫離向後掠出一步,避開她手指所能觸及的範圍,“我明日就回禀君主,迎娶沈紫音。從此以後,我們不再有任何關聯。”
“你……”
白衣撩起的風劃過她僵硬的手指。
雖然知道這必定是最後結局,但莫離那麽直接、毫無情緒起伏地對她宣判這個事實,就像是對她的嘲笑,在無情地玩弄着她的痛處。
“沈華音……後會有期。”聲音沙啞。那襲銀衣在視線裏越來越小,莫離疾速往後退去,卻一直目不轉睛地望着她,仿佛想把她的樣子永遠印在心底。
莫離的眼眶微紅。
轉身的一剎那,平靜的眼神裏終于透出深深的疲憊與哀涼——這次救你,就當作是我深愛一場的最後終結。
☆、番外二·潇.湘故人曲(十一)
他奪門而入的時候,那個破天軍副将正趴在床上,痛得哇哇大叫。
趙軍醫和楊寂一怔,趕緊回身抱拳行禮:“右護法大人。”
玄逸揚揚手,示意軍醫繼續。楊寂恭敬地退到一邊,只聽玄逸冷冷問:“和誰動手了?晏明怎麽會傷成這樣?”
“獵風堂,獵鷹。”
“獵鷹?”玄逸冷哼一聲,兀自思考着什麽。獵風堂是一個地下殺手組織,只要雇主肯下重金,他們誰都可以去刺殺。獵鷹是獵風堂的頭號殺手。相傳,前朝蕭國的首監便是死在他劍下。
“沈紫音雇殺手追殺沈華音,晏明前去營救,遇到獵鷹……”
“是他偷襲我!”床上的人大叫道。
玄逸一愣,斜眼看去。趙軍醫似乎是想替他接骨,可晏明一點也不老實,雙手撐着床板,□□的後背在軍醫手下不斷掙紮扭動着。
玄逸皺皺眉,走上前,二話不說伸手摁下晏明後頸——那一摁是那麽不客氣,晏明一聲嗚咽,一臉栽進枕中,整個人結結實實地趴在床上,動彈不得。
“趙軍醫,接骨吧。”
“是、是……”趙軍醫連連應道。
“啊!——”
只聽一聲沉悶的慘叫,趙軍醫長長呼出一口氣,對玄逸颔首禀告道:“右護法大人,已經好了。”
“多謝。”玄逸收回手輕道。
只見晏明□□的背上、手臂上全是汗水,他的頭在松軟的枕頭裏艱難扭動着,見狀,玄逸替他将枕拿開——呼吸新鮮空氣的一剎那,晏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随即把頭一側,無力地耷拉在床板上。
惡狠狠的眼神,一直盯着趙軍醫。
趙軍醫吓得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賠笑道:“晏将軍、晏将軍……小臣……”
“不用管他。”玄逸站起身,向桌上的一包包藥草走去,“藥已經取過來了?”
“是……”趙軍醫回身,“右邊是煎服的,一日三次;左邊是熱敷的,一日兩次。半月以後,晏将軍便可痊愈。”
“有勞趙軍醫了。”
“哪裏哪裏……”
趙軍醫離去好久以後,玄逸才淡淡開口:“說吧,怎麽回事。”
身後半天沒有回應。玄逸一怔回身,只見晏明執拗地閉着嘴,朝他翻了個白眼。
“好了,別鬧。”玄逸瞪瞪眼睛,走過去順手取一塊毛巾,擦掉晏明背上的汗,然後拉開棉被蓋在他身上。
“能怎麽回事啊?我照你的要求,去拿回半個月前,通過沈府給沈華音的令牌,誰知剛一分開,沈華音就被人劫持,我只好去救人了啊。”
将各處棉被掖好後,玄逸在床邊坐下,凝神思考着什麽。
“你被獵鷹偷襲了,最後是莫離救走的沈華音?”
“嗯啊。”
玄逸看了一眼旁邊安靜的楊寂,笑道:“楊寂,這次幸好你經過那裏,否則晏明現在就該躺在玉軒宮了。”
楊寂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次多虧那小子把我扶回來!”晏明趴在床上嘟囔着,“而且大哥,你知道嗎,你的離間計很成功。”
“哦?”
“最後,莫離不僅放棄了沈華音,命令她趕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而且說今天會去找君主,答應和沈紫音的婚事。”
“是麽……”
“哈哈,其實從頭到尾,你不過就是派人監視着煙雨閣,然後給沈府施了點壓、借給沈華音一張右護法令牌而已!果然,沈華音對你感激有加,而且不出你所料,莫離對她也心生懷疑,最後把她抛棄了。”
“和我沒有關系,莫離一定不會娶她。”
晏明一怔,轉眼望着主人。
玄逸沉聲道:“莫離一直很明确,自己從哪裏來,要去哪裏。縱然會被感情一時沖昏頭腦,但長達半個月的時間,也足夠讓他冷靜下來了。”他笑笑,“可莫離是真的愛沈華音,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機會施以小惠,将沈華音收入麾下呢?”
“哦!”晏明恍然大悟,“從此以後,莫離的弱點就掌握在了我們手上。”
“你終于開竅了。”玄逸斜睨着心腹愛将,笑道。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又加了一句,“莫離現在應是恨透了沈華音與我聯合一事。就當養傷,你最近千萬莫再接觸沈華音,觸莫離逆鱗。讓沈華音安全地離開白漓,活下去——這顆棋子,總有一天會發揮巨大作用。”
***
兩日後,白漓城的角落,某個破舊的小屋。
“那……替我謝過右護法大人。”反複推辭無果後,沈華音輕輕接過包裹——那裏,是足夠他們走到鏡雲城的銀票。
“沈姑娘,一路保重。”楊寂朝她颔首告別,然後轉身離去。匆匆離開小屋的時候,他拉了拉鬥篷,把頭壓得很低。
門輕輕阖上以後,沈華音才無力地回到椅子上。雲天佑走過去,什麽也沒說,只是拍拍她的後背,陪她黯然無語。
這日的白漓,天光昏暗,不知是誰內心難以排解的郁結。
走出南城門沒多遠,世界漸漸灰蒙一片,變成鋪天蓋地的白。冬風蕭蕭,雪花飄飄,每走一步都會深深陷入雪地。
沈華音不自禁瑟瑟一抖。這時,一件大裘裹在了她身上,沈華音讷讷擡頭——雲天佑正為她系着衣帶。
“傻丫頭,別凍壞了。”
沈華音心頭一酸,乖乖低下頭,像一個自責的小孩。
“天佑,你不必陪着我,你還是留下吧。”
雲天佑卻沒好氣地哼一聲,輕輕敲敲她的頭,“別自作多情,誰說我要陪你?老頭子突然寫信讓我回家,順路一道而已。”
“……”看着雲天佑一臉無所謂、沒心沒肺的樣子,沈華音內心五味雜陳,無法,只好別過臉去。
然而那一眼,卻看的她心頭一凜——“天佑小心!”
雲天佑一驚看去——只見一只驚箭穿破風雪,直逼他們而來!雲天佑想都沒想,縱身撲倒沈華音将她護在裏側。
只覺右臂一痛,那支箭深深劃傷了他的右臂,插入雪地。
随後,身後響起了密集、迅速的腳步聲。雲天佑堪堪往後望去,心下一沉——只見一群人手執利刃,從近處的山坡後向他們殺來!
望着人群越殺越近,沈華音不甘心地咬上嘴唇——離開還不夠嗎?真的要她死,沈紫音才肯罷休嗎?但她立刻覺得不對勁。這群人雖然有幾十上百個,但完全沒有前兩次獵風堂殺手的淩厲感,相反,他們的速度與秩序,竟給人一種士兵和軍隊的感覺。
士兵和軍隊——不知猜到了什麽,沈華音心下一顫。
雲天佑一跳而起,執劍擋在沈華音面前,準備好了投入死戰。沈華音突然注意到,人群的最後方,山坡旁邊,一個人正抱臂冷笑地看着他們。一眼便知,他應是這群人的頭目,沈華音忽的不顧一切地朝他喊:“你是誰?!為何要追殺我們?!”
雲天佑一吓,順着沈華音的目光望去——只見那人妩媚一笑,撩撥頭發輕輕道:“神武軍副将葉無泉,奉莫公子的命令,特來取你二人首級。”
那句話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華音?!”雲天佑一驚,慌忙回身扶住眩暈不穩的人。對方微喘粗氣,他感到拄着自己的手在抑制不住地發抖。
“為什麽?”終于,沈華音擡起頭。她眼眶微紅,眼底布滿血絲,“我都答應了離開白漓——莫離不相信我麽?”
“哈哈哈!”葉無泉嬌聲笑着,柔步走到人群前面來,“我說,華音公主呀——死到臨頭還說這種話,我和莫公子在你眼裏究竟有多愚蠢?告訴你,莫公子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有問題!可是,他沒有拆穿你,心存僥幸地認為你是無辜的——他這輩子從未如此孤注一擲地信任過誰——然後一步步走進你給他設的彌天大局,最後差點因此喪命。你如此歹毒,前日莫公子竟未當場殺了你,我都難以理解!你還不乖乖地離開白漓,還敢跟楊寂接觸,簡直就是——”
葉無泉眼神一凜,鬥轉鋒利:“死有餘辜!”
沈華音張着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差點……喪命?”她怔怔重複着那幾個字,感到完全無法理解。
葉無泉冷冷笑着,反複擦拭着劍身,似是覺得事情無比荒唐,“莫公子一向理智冷酷,竟然也會有感情用事,執迷不悟的時候?……呵,也罷!就當一次教訓。他這輩子,不會再有讓人可趁的弱點了。”
沈華音呆呆杵在那裏。葉無泉的話充滿憤怒,似乎終于一點點罵醒了她。心驚、冤屈、心痛,極其混亂複雜的情緒交織在腦海中。
“沒有……沒有!這不是一個局,我是真心的,我真的愛他!”沈華音深吸一口氣,扶額皺眉,嘗試着理清一團亂的頭緒,拼命地、一點點地解釋道:“楊寂?不……不是,我不是右護法的人,這一切和他毫無關系!沈紫音雇人殺我是突發事件,不是事先設好的局!”解釋到最後,沈華音自己都語無倫次起來。
驚訝只在一瞬間,葉無泉眼神霍然犀利,橫劍指了過去:“賤婢!還想狡辯?!玄逸的人一直潛伏在煙雨閣,你一開始就有他的令牌!若不是半路殺出個沈紫音,你早就順理成章地嫁給了莫公子,成為玄逸埋在他身邊的棋子。被襲之前你和晏明見過面,一切都是你們策劃好的——你想抵賴?!”
沈華音睜大眼,滿目驚詫。她蒼白的唇在冷風中顫抖,想反駁什麽,卻終究沒發出一字。
“莫離在哪裏?”終于,沈華音顫聲問,眼眶濕潤,全身僵硬,“我要見他——”
“呵……”葉無泉冷哼一聲,眼卻不知道朝哪裏掃了一眼,然後輕蔑笑道,“可是,莫公子未必想見你呀。”
“讓我見他!”沈華音突然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哭喊,雲天佑一驚,想伸手拉住她已然來不及——沈華音朝葉無泉疾奔而去,揚起手就要和葉無泉撕扯在一起。葉無泉極為不悅地一凝神,劍鋒一轉便直指沈華音心髒——
莫公子,我現在就為你取下這個賤婢的首級。
☆、番外二·潇.湘故人曲(十二)
突然,不知從哪裏飛來三顆石子——“嘣”、“嘣”、“嘣”!然後是三聲清脆的石、骨交擊聲。
那三顆石子力道并不算太大,卻十分精準地一一擊落在沈華音後背上,驚起簌簌雪塵——一個普通女子哪能承受起這樣的暗襲,還是一連三擊。葉無泉只見沈華音渾身顫了一下,然後眼神一萎,心髒還沒送近他的劍刃,沈華音整個人便無力地倒栽進雪地裏。
“華音!”雲天佑一個恍惚,随即便瘋了般地沖過去,抱起雪地裏的人。
那襲白衣如羽毛般,輕盈落在雪地上。他一時沒有說話,注視着倒在地上的女子,神色變換,不知是否在後悔方才下手過重。
“莫公子!”看見來者,幾百個士兵紛紛抱拳跪下。
聽得此言,雲天佑懷裏的人突然一震,不顧一切地支撐起沉重的身體,堪堪往後望去——那張熟悉的臉上,依舊是黯然與平靜,就像在煙雨閣裏的那樣。
沈華音剛一回頭,莫離立刻擡眼避開她的目光,指着雲天佑,一字字冷冷吐出讓她大腦空白的話:“先把這個男的殺了。”
沈華音渾身一激靈,“阿離,不要……不要!”她瘋了般地爬過去,跪在莫離腳下牽起他的衣角,睜大眼乞求道。
莫離終于緩緩低下頭,用極其複雜的眼神俯視着她。
“我沒有聯合右護法來陷害你!那張令牌是他通過沈羽轉交給我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給我!被襲前我的确和晏将軍見過面,那是他來收回右護法的令牌!我們什麽陰謀都沒有,你誤會我了——我怎麽可能聯合其他人來對付你呢?你對我是那麽重要啊!”沈華音眼眶含淚,聲嘶力竭地辯解着,渴望在那張熟悉的臉上找到一絲動搖和溫柔。
莫離一直用漠然的眼神俯視她,不知在思考什麽。那麽不置可否的沉默,沈華音十指發顫,心亂如麻,兩行淚水終于長劃而下:“你不肯輕易信任別人,我何嘗不是?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何意義……我那麽愛你,又怎麽忍心辜負你、傷害你?”
莫離的目光終于有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他輕輕蹲下身,用深如暗夜的瞳孔凝望着沈華音的淚眼。沈華音則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在他的記憶裏,沈華音是一個極驕傲的女子,從不肯低頭示弱。
莫離一直沒有說話,神情平靜疲憊,內心像是有一望無垠的荒漠。他忽然擡手去取沈華音肩上的包袱,沈華音先是讷讷一怔,才擡起手臂任對方取下。
剛解開一個結,莫離的手便停住,沈華音木然望去——只見一疊面額不等的銀票放在那裏,銀票中間似乎夾着什麽東西。
“你和楊寂,剛剛見過面?”
“……是!但是、他就給了我這些銀票作為路費而已。”沈華音又慌亂起來。
莫離黯然一笑,輕聲喃喃,“玄逸想得可真周到,比我對你都好。”
“我……”沈華音一頓,拼命思考着,“我之前真的不認識他!對……他肯定是想離間我們!”
莫離只是苦笑,不做聲。他伸手去拿那疊銀票,手卻在離銀票一尺的距離戛然止住。一瞬間,他所有的笑意都凝結了。
注意到對方的不對勁,沈華音順着他的手猶疑望去。武學造詣并不高,沈華音并不能感覺到銀票下面壓着什麽,只好一頭霧水。
“你剛剛說,晏明把令牌收回去了?”莫離輕聲問,聲涼如水。
“……?”一愣之後,沈華音立刻意識到對方為何意,轉頭訝異地看看莫離,又回過頭來瞪瞪那疊銀票,毅然伸手過去——但抓起銀票的一瞬間,指尖觸到的那塊冷玉的涼意,剎那間遍及全身。
她整個人僵在那裏,就像突然間掉進了千年寒窟。
一剎那,天昏地暗。
“為什麽,不藏在最下面?”那個聲音幽幽而來,帶着幾分慘淡的笑意,輕得飄忽不聞,“我就感覺不到了。”
“不……不……”沈華音漸漸痙攣,身體遏制不住地發抖。她突然間睜大雙目,血絲盈眶,極其用力地将那塊玉捏入掌心,似乎要将其嵌入骨肉之中,用力得青筋暴突:“不!!——”
原來,這一切,不是她給莫離設的局,而是玄逸給她設的局。
終于,莫離蒼白地笑笑,恍惚起身。見狀,葉無泉立即颔首抱拳,等待他的命令。
“殺了雲天佑。”他無力道。
“不!!——”葉無泉還沒來得及接話,沈華音撕心裂肺地哭喊出來,縱身撲過去抱住了莫離的雙腿,“你殺了我——這一切和天佑沒有絲毫關系,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殺了我!!”
那句話,卻像是加諸莫離心上的最後一刀。
一人做事一人當……事實面前,你再也無法辯駁,你終于承認了,是麽?
莫離極緩極緩地反過手,抵住眉心——眩暈,恍惚,絕望,疲憊。
這輩子,他唯一愛過的女人正跪在他腳下,惶恐地對他一遍遍哀求。他曾以為這個人堅韌純白,就像天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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