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此情可待成追憶(三)
濃密的樹林,窒息的暗夜。四周的壓迫感越來越強,密林深處,甚至能隐約看見刀劍的冷光。
玄逸卻徑自回頭,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子。
江陵深深埋着臉,雙拳緊握,雙肩顫抖。玄逸不知道,她內心早已痛苦不堪,愧疚和諷刺瘋狂撕扯着脆弱的心髒,她已無顏面對玄逸的任何目光。
短短一個月內,經歷了那麽多的生離死別、形勢劇變。家國瀕臨傾覆、戀人成了兄長、撕心裂肺的訣別和重逢、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和幻滅。這麽短短的一個月,她看清了玄逸,看清了自己,終于明白什麽是可以放棄的,什麽是用盡了畢生力氣、也一定要堅持和守護的。
“走吧……”被玄逸瞪得難受,江陵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擠出那幾個字,“我求你……別再管我了。走吧。”
聽罷,玄逸的眼神一變,嚴恭卻揚眉一笑。
不管身前的嚴恭,不顧四伏的殺意,玄逸豁然轉過身,毅然握住了江陵的手。
“你不相信我嗎?”雖然焦急,他的聲音卻出奇地緩慢平靜,有種讓人安定的力量,“你一定要配合我。”
江陵慌亂地擡眼,對上了玄逸沉靜的眼神。他手心的溫度、目光裏的執着,攪得江陵一時六神無主。
“還想走?”聞言,嚴恭冷哼一聲。他一揚手,一個個身穿夜行衣的殺手,便紛紛從樹後、樹梢上露出身形,呈一種完美的陣型将兩人逼死在中央。
這是莫離栽培的、五年來每擊必勝的一支殺手隊伍。
一瞬間,駭人的殺氣從四面八方湧來,江陵吓得渾身一顫。面對再熟悉不過的死陣,玄逸臉上盡是對這群後輩的蔑視,腰間帝煙“铮”的一聲出鞘,周身迸發出冷漠和肅殺之氣。
“不!不要打!”劍花被挽起的前一刻,江陵本能伸手擋在帝煙鋒利的劍鋒前。皮膚被割裂的前一剎那,玄逸一驚,緊忙收斂劍氣、止住劍勢。趁此空當,江陵死死抓住了墨色劍刃,玄逸又驚又怒,卻不敢發力。
“阿逸,你傷還沒好,求你不要打了。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無法再承受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我求求你,走吧,好好活下去,就當是為了我。”江陵流淚地一遍遍哀求。
“……”玄逸不言,冷冷逼視着她,目光劇烈變換。
聽語,嚴恭一怔,笑,“誰說要放他走了?”
江陵整個人一呆,轉頭滿目驚詫地望着那人。
“為了保證君主能誠心配合我們,右護法大人需在儀式完成、莫公子順利稱帝後,方可離開。”嚴恭颔首閉目,緩緩回答。
江陵微怔,旋即怒喝:“我們不是這麽約定的!你怎麽能出爾反爾!”
“君主息怒。”嚴恭微笑,“待得君主履行完全部約定,莫公子即刻就會履行他的承諾——有何不妥?何況,右護法大人只是在小院中多休息幾日,不會有任何危險。”言語間,幾個殺手從樹上跳下,周圍的黑衣人手持冰冷的劍,緩步圍緊,把兩人的生存空間越逼越小。
江陵瞪瞪這些殺手,又瞪瞪微笑的嚴恭,氣得臉色煞白。
“松開帝煙劍。”
忽然,身前的人漠然開口。一時間,江陵內心天人交戰,不知當如何抉擇——對手越逼越近,将優勢一點點占盡,越捱到後面,玄逸的勝算越低,越是不能和他們動手。可是就算妥協了,莫離真的會如約放過玄逸嗎?
該怎麽辦?……要怎麽辦!
僵持中,深黑的夜裏,忽然傳來一陣飄渺的笛音。
意料之外的笛音讓所有人臉色一變。殺手們停下動作,戒備地掃視着四周——笛聲蒼蒼涼涼,如泣如訴,像是在娓娓道來一件塵封多年的往事,又像在訴說吹奏者內心的哀思。笛音時而低回婉轉,時而高亢悲怆,纏繞在殺氣四溢、冷風蕭蕭的黑夜裏,準确無誤地抓緊了聽者的心髒,喚醒了每個人深藏的痛苦和惘然。
玄逸內心一震,不自禁深深凝眉,眼神劇變——此人吹奏的,竟是景江城一首失傳多年的民謠——《江城月》,講的是一個姑娘被迫遵循父母之命遠嫁他方,哭着勸情郎放手的故事。
若強求不得,該放手就放手,何況,來日方長——這是吹笛人想告訴他的嗎?
“來者何方高人?”嚴恭強自凝神,“铮”的一聲拔出佩劍,高喝道。他一聽便知,此人修習了惑術,試圖用笛聲勾起人內心痛苦的回憶,瓦解鬥志。能把這些邪門道法運用自如,而且無聲地潛伏在院落附近,絲毫不被神武軍和四十甲士察覺——此人的武學造詣相當深厚,甚至不會在玄逸之下。
一念及此,嚴恭額上浸出了冷汗——無論如何,此人不會是他們的同伴;若是玄逸的援手,那事情就會變得十分棘手,甚至局面會被逆轉。他必須擾亂笛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移開,于是接着厲聲喊,“高人能否現身,讓嚴恭有幸一見?”
沒有人搭理他。笛聲依舊飄飄繞繞,哀怨凄涼,嚴恭心裏都不禁生出一絲悲意。
幾個黑衣人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笛聲,劍鋒一轉,便朝聲源處殺去。嚴恭猶豫片刻,終未阻止——幾個黑衣人轉瞬沒入了黑暗中,夜風缭繞,他們僅憑笛聲判斷着方向,身形十分矯捷。
不久後,笛聲緩緩停止。遠處的黑暗裏,只聽幾聲接連的慘叫,随後再沒有任何聲響——寂靜了半晌,飄渺的笛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旋律更為悲恸哀怆,就像是為剛剛死去殺手奏響的祭曲。
嚴恭臉色轉白,一時差點沒握穩劍。
竟然有人……在他們眼皮底下無聲無息地布下死陣,而且數個頂尖殺手連續闖入,皆被一招取命!嚴恭現在唯一能感到寬慰的是,此高人既已在不遠處布下陣局,等待獵物落網,那麽他必然不會主動過來進攻——否則,在敵暗我明,對敵手的路數、絕技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開戰,他們會變得相當被動。
“玄逸,我收回剛剛的話——”嚴恭眼神一凝,心知多耽擱一分,鬥志和勝算就少一分,于是立刻做出讓步,“你可以現在離開,但需即刻離開!”他揚起手,掃視一圈周圍的甲士,準備發號驅逐令。
江陵依舊雙手抓着帝煙劍刃,見嚴恭終于松口了,欣喜一笑,擡頭滿眼哀求地望着玄逸,希望他能依自己這一次——玄逸的援手再強,但處于以二抗四十、還要保護一個人的絕對劣勢下,勝算都是極低的。她不能再連累他們。
同時緊張地等待玄逸答複的,還有嚴恭。他極力掩飾着內心心虛,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若是為了強行拿下一個玄逸,損失四十甲士和一大批神武軍,甚至讓江陵趁機逃脫,這顯然是十分不明智的。玄逸可以走,江陵必須留,不如,見好就收吧。
緊張的氛圍中,只見玄逸自嘲一笑。
“好——我走。”
那句話,讓在場的人冥冥中都松了一口氣。
聽到那句話,江陵本該高興的。可不知為何,玄逸真的松口,答應放棄的一剎那,她內心卻冥冥中空了一半。
江陵不轉睛地望着玄逸,那一刻,空蕩蕩的眼眶,連眼淚都了無痕跡。她呆呆地望着那張熟悉的臉,無悲無喜,仿佛想在最後一刻,把對方的容貌深深刻在心底。
“可以松開帝煙劍了嗎?”玄逸卻只是淡淡開口,仿佛心事重重,不願多言。
江陵悵然松手。玄逸一個反手,将帝煙劍收回入鞘。
“預祝你……新婚快樂。”猶豫片刻,玄逸慘淡一笑,依舊啞聲說出那句話。江陵失神恍惚,一瞬間,難言的悲哀排山倒海而來,将她整個吞噬。
十二年前,她認定了此人。她曾發誓,此生非他不嫁。
玄逸轉身之際,兩行清淚終于長劃而下,江陵瘦弱的身體在冷風中搖晃,臉色蒼白如紙。“阿逸!”她爆發出一聲絕望的啜泣,本能地、徒勞地呼喚着那個即将離去的人。
這個黑色的背影,占滿了她的青春和回憶,是她的全部感情和生命。
“……後會有期。”可是,良久以後,江陵只等來一份平靜的告別。似乎想再說點什麽,玄逸深吸一口氣,嘴唇翕動,卻終沒發一字。江陵只覺一陣風過,再定神時,面前已空空如也。
黯淡的月光中,不遠處,黑色的背影越來越小,一點點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君主!”只聽嚴恭一聲驚呼,江陵在夜風裏緩緩閉上雙眼,全身一軟,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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