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旭鳳就那麽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潤玉不是自己回來的。

單親爸爸出差回家,第一件事是打掃房間還是叫外賣?

都不是,當然是去接孩子回家。所以潤玉從省經閣回來,先去了一趟老君仙府,把輝兒和魇獸接了回來。

輝兒近日嗜睡,在潤玉懷裏打呼,魇獸倒是乖巧,可它又非人形,也只能跟着,幫不上手,潤玉擡眼看到旭鳳嘴巴微張,一副千言萬語在心間的模樣,不由好笑:“過來。”

“啊……嗯。”旭鳳收回些許心神,快步走上前來,他走近了些,在潤玉身邊有些手足無措地低聲道:“兄長,做什麽?”

“……把門關上。”潤玉說,旭鳳這才回過神來,将門重新推上,潤玉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又:“無聲結界。”

旭鳳忙又布下結界,好一番忙活,結界層層疊疊将璇玑宮攏住,此刻就是一只蒼蠅,沒有旭鳳的允許也休想飛進來。他轉過身,正要開口說點什麽,潤玉湊過來,單手捏住他的臉頰,将他拉近自己——一個吻飛快地落在他的唇上。

潤玉朝後退去,旭鳳将他一把拉住——淺嘗辄止怎麽足夠,他還想要更多。

潤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吵醒輝兒,随即轉身朝主殿走去。旭鳳心頭狂跳,什麽都顧不得了,只覺得那一吻的滋味令他神魂颠倒。他站在原地呆了片刻,一低頭,見魇獸正在身旁,好奇地仰起頭看他。

“羊!”為掩飾尴尬,旭鳳叫了一聲,蹲下身将魇獸慘無人道的一頓撸,從腦袋撸到屁股。

毛毛的,手感真好!

魇獸掙紮不已,發出悲慘的鳴叫,潤玉已經走到主殿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還不過來?”

“哎,來了!”旭鳳忙道,又摸了摸魇獸屁股,這才追了上來。

“這幾日未曾值夜,沒有星輝凝露了,殿下可不要嫌棄。”潤玉幻出茶具,為旭鳳烹茶,他說話時聲音帶笑,面色猶如春風,叫人不由自主地就想松懈下來。旭鳳卻一把将他的手握住,“殿下”這兩個字,他一聽就來氣。

“你剛才怎麽不看我。”他也不想說這種話的,可話一出口,就是這麽孩子氣,潤玉一愣,旭鳳心中的委屈更甚,趁着潤玉沒有防備将他一把拉進懷裏,在自己腿上坐下,“你怎麽這樣喊我!”

不知道的還以為潤玉罵他了呢。

潤玉哭笑不得,只得道:“大庭廣衆的,你想要我如何看你?”他們回了天界,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這種道理旭鳳難道不明白?

或者他是明白,只是在自己這個兄長面前,堂堂戰神又忽然變回了小孩子。小孩子總會不停地試探大人的底線,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有多愛自己,能對自己縱容到什麽地步?

旭鳳低頭不語,道理他都明白,可潤玉一眼也不看他,還是叫他鬧心。說又沒道理,不說又不甘心,他憋得十分難受。潤玉坐在他懷裏,又溫聲說道:“要不然這樣吧,從此以後,我只看鳳兒一人,只和鳳兒一個說話,別的人來了,我都不看、不聽、不理……”

這聽上去好的不真實!旭鳳正要開口,只聽他又繼續說道:“不過若是父帝母神怪罪我無禮,我也沒有辦法,旭鳳,我若被貶斥下界,每天申時都擡頭看看天,你就知道是我沒有違約……”

“那不行!”旭鳳趕緊說道,“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在天界,你就要在天界!”他說完這話,臉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将臉埋進潤玉懷裏藏着,不去看潤玉那張故意打趣的臉。潤玉笑着擡頭,摸摸他後腦勺,輕聲道:“那怎麽辦呀——”

旭鳳賭氣不說話,他就也不吱聲,兄弟二人就這麽安安靜靜坐了良久,空氣中只有輝兒在自己小床上發出的細微呼氣聲。

“我知道了。”旭鳳悶悶地說,“你不看我、不理我、故意不喊我的名字,都是有理由的,我不鬧了就是。”

你這語氣,分明就還是在鬧啊!只不過從蠻不講理的胡鬧變成了“寶寶苦寶寶不說”的暗中鬧。潤玉原本是有些脾氣的,這幾千年也磨得對他沒脾氣了,可他做兄長的又不太拉的下臉來說些情話哄人,只能一言不發地坐着,旭鳳揚起頭來尋他的嘴唇,他就順勢吻上旭鳳,兩人湊在一處,氣息纏繞,旭鳳又和幼時一樣,手從潤玉袖口伸進去,沿着胳膊一路朝上摸去。

他這動作作為弟弟就不成體統,作為仙侶,光天化日的,也仍舊是很上不得臺面,潤玉被他摸得呼吸急促,正要叫他停下,卻又聽他在自己耳邊說:“好呀,那你就別理我了,別跟我說話,也別喊我的名字,最最要緊的是你千萬千萬別看我,不然……”他說着咬了咬潤玉的耳垂,粗糙的舌面在那一個小肉球上若有似無的碾過,潤玉無路可逃,後背戰戰,眼眶也有些紅了,旭鳳将他緊緊攔在懷裏,“不然我受了誘惑,就要拖着你,尋個沒人地方把你關起來……”

他說得荒誕的話,潤玉心中卻不知怎麽隐隐浮現出一個小院、兩間竹屋,院子裏還種着許多各種各樣的鮮花,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如果真是如此……倒也不錯。

如果真能和旭鳳一起尋個世外桃源,他們兩個、還有輝兒魇獸,就那麽不問俗事、與世無争的過自己的日子,也未嘗不是好事……

緣機仙子頭很痛。

她頭痛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公務繁忙,上司追得緊、手下又辣雞,天帝忌憚能人,天後善妒弄權,天界現在大多是庸人當道,有能力者如水神、風神,都是作壁上觀,提前進入養老生活。

而且,該死的魔龍鱗片,三天前的夜裏忽然魔光大現,如果不是緣機仙子素來淺眠,連忙用法器将其遮住,堂堂天界就要被魔光照亮半邊天了。

那可就太刺激了不是。

仙子左想右想,覺得魔光大現必然是有理由的,于是偷偷下界,去鬼界瞧了瞧。

好家夥,不瞧不知道,一瞧吓得魂兒都要丢在鬼界了,原來這兄弟倆居然、居然——居然在這種節骨眼兒上,好上了!

服了,她真服了。這三千年來,其實魔女鱗片也曾有過幾次光芒黯淡,甚至到了有些透明的程度,可幾次三番,都叫這玩意兒幸存下來,她心裏也知道,偷閑躲懶到底是不成的,還是得親自出馬,做些實事。

可是三千年前她只是跟旭鳳稍稍點撥了幾句,旭鳳就挺記恨她,如今兩人好事已成個,她再說什麽,也不會有人聽,搞不好兄弟倆一起惱了,小的那個心思直率還好說,大的那個笑裏藏刀,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事兒來。

所以只能偷偷動作。

就很苦。可是更苦的還在後面,魔龍鱗片閃光後不久,月老領旨前去慰勞大軍,回來之後就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失心瘋似的自己跟自己念叨:“不會吧,不會的,不可能,不至于吧?不至于的……”

朋友,你在說什麽啊????

今日月老又來了,坐在她對面,對着她欲言又止。

“機機啊,我問你,”月老說,“就是,那個,你有沒有……”想來想去還是難以啓齒,甚至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月老破罐子破摔:“你說,如果有兩個人,絕對不該親近的兩個人,卻做了親近的事,你說……”

緣機仙子聽他吞吞吐吐不知所謂就覺得怒從心起,張口怼道:“你是說像你二哥和花神那樣嗎?”

月老吓了一跳,連忙來捂她嘴:“哎哎哎你不要命啦!這種事也亂嚷嚷……”

緣機仙子冷笑一聲,這事兒不提還好,一提就覺得天家這幫人沒一個好東西,當年花神被困天界,因覺得丹朱活潑單純,還跟他關系不錯,可是怎麽樣呢?直至受辱自裁,也沒有見過月老仗義執言過一句。

他不是壞,他就是膽子小,怕事,又糊塗。緣機仙子認識他這麽多年,對他知根知底,也不想說什麽,就留他吃了頓飯打發他走。

月老心裏惦記着那日見到的,旭鳳在潤玉臉上親了一下的事,恍恍惚惚走出仙府,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撞上一個人,定睛一看,原來是省經閣管裏禁書的一個老仙官。

那仙官認出是他,笑道:“月老這是,剛從緣機仙子處來?”

“啊……正是,你怎麽在此處?”

老仙官笑道:“我今日整理舊書,找到幾本棋譜,給鼠仙看看。”

兩人寒暄幾句,老仙官見四下無人,忽而湊近月老問道:“哎,你和緣機仙子……是不是……哈哈哈。”

你這個哈哈哈,真是太其心可誅了。月老這個人向來糊塗,可也好面子,雖然聽得半懂不懂,可也只能裝懂,假裝摸摸胡子,義正言辭道:“你瞎說什麽。”

“緣機仙子前幾日,從老夫這裏借了一本暗含‘雙生靈修之術’的書。”老仙官說着擠擠眼,“此書雖是禁書,可是不急着還哈,你們好好研究,好好用。”

月老:“????”

與此同時,潤玉和旭鳳于那層層布防的璇玑宮中,已是衣衫半退,兩人都倒在了床上。

輝兒早被旭鳳打包用法術送去了偏殿,此刻正殿中只聞有情人做快樂的事,再也聽不到別的。

就在這個當口,那本書卻在旭鳳腦海中越來越重要,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沒法忽視它的存在。

“潤玉,”他終于忍不住說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雙生靈修之術’?”

潤玉被他吻得眼神迷茫,兩人貼在一處都快化了,聽了這話一頭霧水,“雙生靈修之術”,從名字大概也能聽出是個什麽東西,旭鳳想要,在他身上用這個?對方是他向來疼愛的弟弟,他此刻又在熱戀中,旭鳳想要什麽都可以。

潤玉捧住旭鳳的臉,他臉色緋紅,眼尾音意亂情迷燒得通紅,于這種混亂中,仍是勉力笑笑,說道:“可以,可以,旭鳳,你要什麽都行……”

一個衣衫半退的美人,躺在自己懷裏眼波流轉,柔情似水地說“你要什麽都行”,這種時候你不過分點都對不起他這句話。旭鳳頭腦一熱,立時将他緊緊抱住,他說那話本就是胡言亂語随口試探,若論修為靈力,他自認強過潤玉,哪有去搶潤玉的道理?

只是他心頭滾燙,又是感動又是羞愧,抱住潤玉又吻了下去,這樁事很快就被抛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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