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燕十三爺(下)
天可憐見的燕十三爺坐在酒樓角落裏,笑眯眯,樂呵呵,撚着盞子差點兒就把水給颠倒了,簡直不能更滿足!
為何?
請往外頭看。
樓下隔了一條街的地方就是桂花糕點鋪子,那叫一個香飄十裏呀!借道再往裏,就是一幢歪脖子破樓房。
樓房雖破,尚可住人。
住着誰呢?
不是什麽窈窕淑女,也不是什麽妖嬈女郎,而是他燕十三的新晉貼身副官——卿尚德。
怎麽就能長這麽好看呢?
……
一個又一個恍若白癡實則無比哲學的問題占據了燕十三爺的全部心神,讓他無暇分心去想什麽正事。
難得糊塗。
老舊的樓房裏只能靠自己提水洗漱,完全不知道明處還有這樣一個“哲學家”的卿小哥直接從樓底下的蓮花井裏打了桶水,穩穩當當地将水提上來,放到下水的小澡間內,收拾收拾衣物便進了隔間。
一件上衣,一件長褲,還有一件青黑的小褲。
熱氣上浮,勢不可擋。
“十三爺?十三爺?十三爺!”
小二焦急的呼聲把沉浸在不可告人的神秘世界裏的燕十三給強行拉了回來,他呆呆地擡頭:“嗯?啊?”
小二指着燕十三的臉,道:“爺,您這口水都流了一桌了!”
燕十三低頭一看,好家夥!都可以收拾收拾炖一碗“燕窩”了。
他從袖子裏拉出一張絹帕,朝自己嘴角底下抹了一抹,全都是口水,亮亮的一片。
小二見了十三爺這幅呆樣,心下少了許多敬畏,反而覺得這位大人真是平易的緊,便大着膽子開了個玩笑,道:“爺,小的雖說是平頭草包一個,卻也見識過南來北往的許多客爺。就您這歲數,嗨——年輕力壯的,幾房媳婦小妾娶不得?要我說,您這就是陽氣太重,得找兩個妙人去消消火兒!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他提着銅壺熟練地給小茶盞兒添了些水,繼續道:“爺啊……不瞞您說,您這大小也是個管事的,手底下百來號人呢!卻至今都沒個暖被窩的,着實是稀奇了些。哪怕空着正房吶——先嘗嘗有家室的滋味也好過長夜漫漫,獨個兒苦熬呢。該成家來哉……”
燕十三依然愣愣地盯着外邊,嘴裏喃喃道:“成家……家……”
好半晌沒有動靜。
小二忽然清醒過來,自己是什麽身份,這位爺又是什麽身份?輪得到他來說三道四?!頓時縮手縮腳,大氣都不敢出一絲。
“好!”燕十三猛地一拍桌板,震得筷子籠都抖了三抖。他随手甩了一把銅子兒在桌面上,跨過椅子調頭就走。
“爺——”小二匆匆忙忙攏了錢,在後頭趕也趕不上,扯着嗓子大喊。
燕十三随手搖了搖,道:“爺賞你的!話糙理不糙!”
不到半刻香時間,燕十三就人模狗樣地站在了小澡間門外,一身挺括的護衛服勾勒出了精幹的身段,寬肩窄臀小蜂腰,長發用金鏈子束着,閃閃發光。
更洋氣的是他還披着黑昵大衣,不穿,就這麽披着,半個人斜靠在青磚的牆角。銀懷表要露不露地挂在大衣的口袋裏,顯然是十分懂得大周歷史傳承的含蓄美。
“咚!咕嚕咕嚕……”
木桶落地滾的聲音。
卿尚德推開木擋門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為什麽他就是洗個澡,出來就變了個世界?
燕十三一點兒都不含蓄內斂地微微一笑,扯了扯護衛服的領口,道:“經過我長期的深思熟慮……”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卿尚德攔住他前進的動作,冷靜道。
“不要打斷我的話。”燕十三馬用手握住他的手腕,一雙眼睛仿佛在不停地往外冒花兒。
他突然半跪于地,從大衣另一邊的口袋裏掏出只二兩重的龍鳳呈祥大金镯子,非常潇灑地一把拍在僅着寸縷的卿尚德手裏,一字一句極其誠懇道:“嫁給我。”
“……”卿尚德低下頭對着這只精美的大金镯子端詳了一會,面無表情。
燕十三以為他是擔心自己不是什麽好鳥……唔,确實不算什麽好鳥,但是在對待自己的貼心人這件事情上他絕對可以說是模範。
“你放心,以後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
“呵……”
一聲難以理解的冷笑打斷了熱血上頭的燕十三的真情告白。
卿尚德用兩根手指捏起大金镯子,眯起神采飛揚的雙眼,瞧了瞧,道:“嫁?
“呃……”
不知道為什麽,燕十三的寒毛倒豎,止不住的兩腿兒打顫。要知道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他闖入一個埋滿了地老鼠的山匪寨子,差點兒在鬼門關走一趟!
他還沒轉過彎來,猝不及防就被卿尚德一把扼住了咽喉,背部吃力,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卿尚德傾身附耳,灼人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啓唇,道:“燕玑,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嗯?”
燕十三:“……”
我搞錯了什麽?
人???
“同出一門,學規你還記得幾條,師——兄——”卿尚德像是完全放飛了自我,撕開了那層悲慘落難者的假皮,“哦——我忘了,師兄是走出去過的人。想來也不在意這種,落,後,的學規吧,哈?”
反應過來的燕十三艱難地抓着卿尚德的手臂,喘了口氣,道:“我……我……你聽我解釋!”
卿尚德嘆了一口氣:“我聽聞葉将軍是你同期,既然你今日故意找上門來,應是早就看出了我的來路——既然如此,不如切磋切磋,師兄?”
“……”
燕十三這時候還有空心想,我好好的神機妙算怎麽就栽在了一個後輩手裏?
小哥,您哪位?
不過,說到葉謀人——這人不是修仙去了嗎?
卿尚德不愧為同校,對待起敵人來當真是凜冬般殘酷,一個巴掌朝臉招呼下去,哪怕是神仙也得給扇出真火來。
“……”燕十三不敢置信地捂着臉,“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為什麽要打我?我自己都沒有打過我!我那麽喜歡你,你憑什麽打我?人與人之間生而平等!你怎麽可以打我?!”
燕玑把大衣往角落裏一摔,用力扯脫扣子就沖了上去。
卿尚德微微笑了笑,搖頭,毫無章法。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媽的!好歹是正兒八經的武課學堂裏教出來的,敢不敢打架的時候要點臉?!
咬耳朵,撓癢癢,上下三路齊飛……武課教頭若是知道了有你這樣的學生,怕不是要氣得沖到前線跟人同歸于盡!
最後兩個人纏成一團,完完全全成了街頭潑婦幹架,不可救藥。
夜風嗖嗖地吹,人坐在屋檐下,一動不動。
鼻青臉腫的燕十三仰着頭,一只手捧着大金镯子一只手捏着鼻子,汩汩的鮮血由鼻孔裏漫了出來,大有要流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你……不要緊吧……”同樣鼻青臉腫穿戴整齊的卿尚德站在一邊,無奈地看着這個名震南城百山的男人夜不歸宿地坐在自己家門口不肯走。
燕十三唔嚕唔嚕地含糊道:“沒事……這是舊傷……當年我在帝國抽那幫帝國的臭小子們的時候挨過的傷。”
場面一時間說不出的滑稽,然而卿尚德卻笑不出來。
他雖然沒有走出去過,卻多多少少也聽過回來的人感嘆“弱國失格,病民匹夫何敬之有?”。
更何況燕十三去的地方從來沒有去過一個大周人,而且他還是一個人跟家裏鬧翻了拎着只小手包去的,一文錢都沒有。
那些禮質彬彬的人尚且要對着大周人揚起鼻孔,嘲弄一聲豬猡。在燕玑去的學校裏,冷眼白眼,他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卿尚德不知道為什麽,對着這個人似乎就是心硬不起來。
“我……你剛剛說……”
只見燕十三聞聲抓着大金镯子,把手一揚,道:“一個被我打成豬頭的人沒有資格拒絕我!”
“……我不喜歡男子。”卿尚德頭疼地深吸一口氣。
“哦。”
“……哦?”
燕十三松開捏着鼻子的手,見沒有什麽血繼續湧出便不再猶豫,站起身與卿尚德并肩,道:“我的意思是……我喜歡,這就夠了。”
他偏過頭,一雙桃花眼波濤起伏裏倒映着眼前的人,慢慢平複了呼吸,道:“你喜不喜歡老子的,幹老子屁事?”
“……”
卿尚德還是第一次見到把不要臉精神發揮貫徹地如此徹底的人。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勸道:“你這樣是不正常的。”
燕十三擡頭望着銀河絢爛的夜空,翹着嘴角,沉聲裏卻藏着淡淡的黯然:“我做小王爺那幾年,可沒少見過宮裏頭的肮髒事兒。不是七皇子更勝三皇子一籌,就是四皇子更像老皇帝。再厲害一點兒,連我爹都得被牽扯進去,沒得商量。單拿西府的那一片玉湖來說吧,年年水災,年年赈災,可是依然年年有人遭難——那些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達官貴人呀,什麽時候真正的做點兒正事,不要鬥來鬥去的了,可真是謝天謝地的了。不正常?什麽才是不正常?非得要他們說我正常,我才是正常的麽……”
“等一下。”卿尚德強行打斷了燕十三的抒情,“你那時候才幾歲?”
燕十三沉默了一瞬,擡起五個手指頭看了看又放下,接着面不改色道:“以上的話來自我小時候的武師父……诶——我說,你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盡抓着些小事不放?”
卿尚德撇了撇嘴,胡亂點了幾下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
“我跟現在很多活躍在第一線的将軍們都是同窗,可惜到底沒有讀完,半路被老爺子托人逮回了家,關了幾年好好反省反省。”燕十三像是想起了什麽,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呢?”
卿尚德喉頭微動,別開目光,垂眸道:“我也沒讀完。”
“……哦,那這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了,我們果然就應該在一起的。”燕十三內心毫無波瀾地偷偷摸摸拉住了卿小哥的手。
“……”
這人是不是也有點臉皮太厚了?!
何止是太厚,簡直就是厚到匪夷所思啊!
燕十三見對方沒有掙紮,唇角繼續上揚,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窟:“卿卿,我們身在這樣一個亂世,還是這樣的無名小卒。刀劍無眼,說不得哪天就挨了一下,一命嗚呼……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啊!”
“……”卿尚德忍着直冒的青筋跟燕十三對視了許久,一語不發。
許久之後,他用力地甩開燕十三的手,轉身就走,走之前還不忘把樓門給帶上,順便加上個十八道門栓。
燕十三站在星空下,笑容很淡,大衣的邊邊角角在突如其來的狂風中獵獵不止。
他輕輕地嗤了一聲,道:“小朋友的心很軟吶,居然連個‘滾’字都舍不得吐。”
接着他就調頭離開,形單影只,夜歸人。
生逢亂世,沒有誰的命,比誰更金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