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白衣
悲催的舍疏狂一夜沒睡好但也不敢有絲毫抱怨,令他驚喜的是第二天一早氣之竟帶着一鍋粥來慰問他,頓時感動到涕淚橫流,他就知道八個哥哥唯有氣之最好!
盡管害怕吃下東西去會繼續拉稀,但氣之說了:“浩之不會讓你拉稀兩天的。”他便毫無城府地相信了。呼嚕嚕吃完,舍疏狂摸着肚子滿足地吐了一口氣。啧啧兩口,味道不錯不錯。
口腹之欲滿足了,也沒有拉稀的感覺,舍疏狂腦子開始運轉起來,想起似乎昨晚舅舅來了,對他說了句類似咒語的話,還說他能打開最後一層乾坤盒了。摸出乾坤盒來,試着開了開,念着那句咒語又試了一遍,還是打不開啊。
一頭霧水地思索着,眼角瞥到氣之,奇怪地問:“有事嗎?”他怎麽還沒走?呆在他這裏這麽長時間浩之會生氣的吧?何況他還親自給他端粥來,對他這麽好……
氣之微微一笑:“沒事。還剩了些不吃了嗎?”
搖搖頭,舍疏狂突然噌地蹦了起來,手指發顫地指着桌子上的粥:“你、你別告訴我這粥是浩之讓你送來的……”
氣之點點頭,把粥煲放托盤上:“他還說這粥專治腹瀉,是他的獨家秘方頗為珍貴,囑咐我你若吃不完就把剩餘的帶回去。”
舍疏狂聽完臉都綠了:“我的親二哥啊!你不知道……”說到這裏突然靈光一閃,嘻嘻笑道:“你不知道多好吃啊!”上前按住他的手:“你也嘗嘗吧。”
氣之搖搖頭:“浩之說這粥跟他給我吃的藥犯沖,不讓我喝。”
“……”內心瘋狂地吶喊着,舍疏狂一臉悲戚,抓住氣之哭訴道:“二哥……浩之這是要整死我啊!”
氣之後知後覺地微皺了眉頭:難道浩之在利用他給空之下藥?雖然他總是我行我素,不合常理的霸道,但不至于連續對親弟弟下黑手吧?至少“懲罰”他的時候總是超不過一天的……
“親二哥,你不了解浩之的心到底有多黑啊!”舍疏狂還在幹嚎,氣之扯開他道:“我去給你要解藥。”舍疏狂心裏一喜手一松,來不及感激涕零,氣之已經一陣風似的走了。
暫時松了一口氣,也沒感覺到身體哪裏不适,舍疏狂在屋裏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祈禱着氣之快點回來。此時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舍疏狂以為是氣之,欣喜地去開門,打開一看卻是一個披着鬥篷的女人。
疑惑地看看她,舍疏狂剛要問她是誰,就聽她輕聲問:“請問你是舍疏狂嗎?”
舍疏狂點點頭:“你是……”
那女人并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頭四處看看,舍疏狂随着她的視線轉動,見四下無人便又看向她,沒想到她的眼中卻突然閃過一道紅光,舍疏狂一驚,下一刻眼前已是一片黑暗。他驚呼一聲,以為自己突然瞎了,下意識地揮手卻看到了自己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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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看,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能看到,但是四周卻一片黑暗,腳下也感覺踩在虛空般毫無觸地的真實感。這是怎麽回事?
舍疏狂試探着出聲:“你是誰?你想做什麽?”
那個女聲又傳了過來:“你說偷日暈珠是為了還給朋友,那個人是不是水憐寒?”
這女人來歷不明,舍疏狂自不會輕易把秘密告訴她,然而他想開口否認,說出的話卻是:“當然是他,他本就是日暈珠的主人。”這是他的內心話!
舍疏狂心裏一咯噔,頓時恨不得宰了自己!葉澀把日暈珠交給他保管,他沒保住,現在竟然連水憐寒的秘密都說了出來,他還算什麽朋友!
憤怒讓舍疏狂雙目噴火,大聲咆哮道:“有本事你給我出來!搞什麽偷雞摸狗的玩意兒!”
那女人似乎也有些激動,帶着些微的顫抖問:“他會來嗎?”
舍疏狂怒道:“我怎麽知道?!”
女人沉吟了一下,語氣平靜了許多:“我叫文如卿,若你見到他告訴他今日之事,讓他來找我。不要把此事告訴別人,否則,你、會、死。”
舍疏狂剛要嗆聲,眼前突然一亮,眯眼半響再睜開時已不見文如卿的影子。與此同時,他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尿意,剛想去趟茅廁,就見氣之面色不善地走了過來,趕緊跑過去抱大腿:“二哥,解藥要來了嗎?”
氣之為難地看看他,道:“此藥無解,你忍忍吧。”
舍疏狂一聽眼睛就瞪圓了,氣之有些不忍地道:“只有三個時辰……這期間不要喝水。”
舍疏狂還有些懵,什麽藥跟水犯沖?他剛好感覺有些口渴呢。
氣之又看了他一眼,匆匆說句“我還有事先走了”就不顧他可憐的弟弟快步離開了。
二哥都不管他了,舍疏狂頓時凄涼如冬日的乞兒。尿意繼續襲來,他還是先去解決掉再說吧,反正現在身體也沒什麽不适,只要不喝水就行是吧?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了。他尿意滿滿,可他尿不出來!一開始還沒太在意,可口哨吹了半天小兄弟也沒一點動靜他就感覺有些奇怪了。正好有些口渴,心想先喝點水,喝水後說不定就能開閘洩洪了。但氣之讓他不要喝水啊!是不是又是浩之的詭計?不管了,反正他不會真整死他,先喝了再說,憋尿的感覺太難受了。
咕咚咕咚一壺水喝下去,口還是喝,但好在尿意更甚了,幾乎當場就要出來,急匆匆跑到茅廁,放松心情準備來個龍王噴水,可是……尿不出來!
舍疏狂傻眼了,此時他終于明白,這便是浩之的懲罰……
口幹舌燥恨不得飲盡商河水,尿意滿滿只想大水沖茅廁。舍疏狂瘋了,因為他突然想到氣之說“只有三個時辰”只有、只有……他娘的三個時辰叫“只有”!
再也無法忍受,舍疏狂撒腿就去找浩之,他錯了還不行嗎?浩之一定有解藥的!
好在浩之不難找,一問就得知了他的消息——他出門了。去哪了?不知道。
舍疏狂飛身便要去找他,然而立刻被攔下了:“空之公子,請不要讓我們為難。”是啊!他現在是被監()禁之身啊!他出不去!
舍疏狂真的要哭了,硬闖肯定不行,來軟的讓他可憐兮兮告訴這些人他要憋死了?這種丢臉的事他幹不出來!
浩之出去自是有預謀的,為了保護日暈珠氣之倒還在,只是一看到舍疏狂他立刻不自在地躲了——作為一個好哥哥,他真不忍心看弟弟遭罪啊!
絞着雙腿回住處,舍疏狂咬着牙又奔去了茅廁。不就是三個時辰嗎?他忍!
這真是世間最殘酷的懲罰……
浩之!小心眼!詛咒你生兒子沒屁()眼!不不不,詛咒你生兒子全身都是屁()眼!哎呀不對,他這輩子還能有兒子嗎?兄控這麽嚴重,哪個女人肯要他?哼!詛咒他被氣之讨厭!一輩子不理他!
站在茅廁裏舍疏狂的臉整個都扭曲了。好渴好渴好想喝水,好憋好憋好想尿尿,他寧願再拉三天稀啊——!
旁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舍疏狂仇恨地轉頭看他,就見殺千刀的寧缺好整以暇地系好腰帶朝他打招呼:“好巧。”
“……”巧你個大頭鬼啊!
寧缺往他下身瞥了一眼,舍疏狂慌忙把鳥收回來。叫你放水放得那麽痛快!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舍疏狂掄起胳膊就朝他揮去,可惜被他大力抓住了。下面憋得不行,上面幹得不行,舍疏狂吞口不存在的唾沫,頓時感覺無比委屈。
似乎是看出他臉色頗為難看來,寧缺收斂了笑容,問:“怎麽了?”
舍疏狂哪好意思說自己尿不出來?憋了半天才委委屈屈地道:“那天你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跟我說還撒丫子跑得那麽快?”
寧缺轉開視線,拽着他往外走:“你不覺得在這裏有股怪味嗎?”
一提茅廁舍疏狂頓時感覺尿意下湧,甩開寧缺不管不顧解開褲帶就要放水,可惜還是什麽都出不來,使勁下壓小腹,還是出不來!心裏的憋屈無以言喻,舍疏狂悲憤長吼:“浩之!我跟你沒完!”
寧缺踅回來,低頭看他,見那裏已經憋到發紫神色一肅問:“怎麽回事?”
舍疏狂也顧不上顏面了,泫然欲泣地道:“浩之、浩之給我下了毒讓我出、出不來……”
寧缺轉身就走。
舍疏狂來不及喂一聲已不見了他人影,無奈只好繼續跟小兄弟奮鬥。
寧缺一去不複返,舍疏狂不知道他幹嘛去了,以為他也抛棄了自己,真是逼到要流淚了。沒經歷過真正口渴的人是不理解他的感受的,就跟嘴裏吞了一口沙子般火燒火燎的幹燥,他想破罐子破摔狠命喝一缸水,又想到逞一時之快的嚴重後果真是進退兩難差點一頭撞牆上。
對了!他可以暈過去啊!暈過去後不就能挺過去了嗎?
一想到這個方法舍疏狂頓時開心不已,收鳥回褲,回身看看粗糙的牆壁覺得暈在茅廁裏實在不雅觀,急急走出來近處都是樹木,不管三七二十一瞅準角度就朝茅廁外壁撞去,然後……被一股大力給扯了回來,砰地一下鼻子狠狠撞到了一個人的下巴上,頓時疼得眼淚橫流。
還沒擡眼看清眼前之人,嘴裏就硬被塞進去了一顆藥丸,耳邊聽到了一個命令:“咽下去。”
不管他給自己吃的什麽,一聽寧缺的聲音舍疏狂立刻嚼了兩下龇牙咧嘴地吞了下去。擦擦模糊的淚眼,問他:“這是什麽?”
寧缺沒有回答,目含怒意地斥道:“這麽點折磨就忍不了了?尋死覓活的還算男人嗎?
“……”沒空跟他解釋,舍疏狂又問:“你給我吃的什麽?”
“解藥。”簡單地一回答,寧缺眼光掃向他下面,舍疏狂條件反射地把腿夾了起來,聽到他問:“怎麽樣?有感覺嗎?”
這樣一說還真有了,舍疏狂也不顧得問他跟誰要的解藥,一溜煙跑進茅廁就解開了褲子。沒想到寧缺竟然跟了進來,舍疏狂沒空顧他,抖着身子就喃喃祈求茅廁大神:“求求你,快點快點……”
前面冒出了一點水珠,寧缺神情緊繃地看着,忍不住就撮嘴吹了聲口哨。可惜的是,他根本不會吹,只發出了一點奇怪的氣流聲,害得舍疏狂一下子被憋了回去怒斥他:“別出聲!”寧缺立刻大氣也不敢出了。
舍疏狂閉着眼睛努力了半響,終于在緊張的氛圍中一瀉千裏。
舒爽地嘆息一聲,舍疏狂不死心地又抖了抖,然後才系起腰帶眼淚汪汪地看向寧缺,道:“謝謝……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嗚嗚嗚~~~~”配合着說辭,張臂便朝他撲去。
寧缺一把接住他,伸手撫了撫他的後背,剛要說什麽舍疏狂已經從他懷裏掙出來了:“不行,我又來了。”
“……”寧缺轉身走出了茅廁。
舍疏狂好不容易解決完,出來一見寧缺還在這裏忍不住龇牙笑道:“謝謝啊!這解藥你從哪兒弄的?”問完才發現寧缺的下巴上一塊青紫,伸手便要去摸,口中說着:“對不起,沒想到我鼻子竟然這麽硬。”
寧缺仰頭後撤閃開,嫌棄地道:“你沒洗手。”
舍疏狂尴尬地甩甩手,一邊跑到一旁的水桶處舀水淨手,一邊扭着身子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寧缺嘩地打開折扇遮住下巴,道:“你之前碰到的人是我哥。”
“什麽?”腦子有些跟不上,舍疏狂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回答的是他那天為什麽不理他的問題,下意識地重複道:“你哥?”
“對,”寧缺道:“就跟你們九霄玄宮的然之、溫之公子一樣,我也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哥哥,他這人心眼比我壞,常常假扮我捉弄別人。之前,他應該也假冒我去見過水憐寒跟葉澀。”
“原來是這樣。”舍疏狂立刻釋然了,聽到朋友的消息忙問:“你知道水憐寒跟葉澀在哪裏嗎?”
“據我哥所說他們也在趕來的路上。”
舍疏狂“哦”了一聲,頓時開心了起來,水憐寒要來他就不用費勁去找他跟他說文如卿的事了。令人傷心的只是,他無法把日暈珠還給他了……
見他似乎有心事,寧缺又道:“別杵在這裏了,回屋說吧。”
“等等,”舍疏狂感覺了一下道:“我再去一次。”可恨的浩之,他已經有心理陰影了嗚嗚……
回到房間後,舍疏狂仍然渴的不行,但他被憋怕了,計算着時間非要等三個時辰過去後再喝水,寧缺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給他把水灌了下去。舍疏狂咬牙切齒了半天,在又跑了一次廁所,确定自己真的已經不會再憋着出不來的時候才放心大膽地牛飲起來。
寧缺一反常态好脾氣地等着他,然後鄰家大哥哥般好脾氣地在他終于安靜下來後回答了他問的各種問題,舍疏狂這才知道,那日寧缺走後就直接離開了曲江城,那個救他的白影并不是寧缺,而是他的哥哥白衣,而白衣的目的也不是救他,只是因為與白月有私怨才殺死了白月而已。至于白衣的身份,寧缺只知道好像他在為正義盟服務,他們兄弟雖師從一人但長大後常年不見面,感情并不是十分親厚。
默默地消化完這些信息,舍疏狂沒頭沒腦地盯着寧缺道:“你真是寧缺嗎?不會是白衣吧?”
寧缺一挑眉,舍疏狂有些後怕地拖着椅子後退兩步,道:“因為你比我認識的那個寧缺……溫柔多了。”
寧缺立刻扯唇笑了笑,眼睛微眯目露寒光,拖長聲音道:“我不知道……原來,你本就喜歡被人欺負。”
舍疏狂立刻跳起來道:“不不不,我已經深刻地明白你就是寧缺了,是小的眼拙,眼拙。”
寧缺哼笑一聲,道:“你還有什麽疑問嗎?過期不候。”
深知他愛裝深沉的個性,舍疏狂忙道:“有有有,好多問題。”其實心中的疑問已經差不多都解決了,現在只剩下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那天在曲江城,寧缺為什麽會那麽生氣。可是,他想開口問,但看到寧缺的眼睛突然便不知道怎麽開口了,有些不好意思。
見他支支吾吾,寧缺又露出了那種高深莫測的笑容:“問不問?不問我走了。”
“問!那個,你要去哪裏?”
“回客棧。”
“哦……那個,要不你搬來這裏住吧?你看,反正我自己住一個屋子也挺空的,而且你來這裏也是為了看日暈珠吧?住這裏還近。雖然我現在是軟禁狀态……”
寧缺噙着笑,調笑道:“這麽舍不得我?”
舍疏狂立刻漲紅了臉:“我這不是為了報答你嗎?!只是報答、報答!小爺是知恩圖報的人!”
“這樣啊?”寧缺用扇子拍着手心沉吟了半響,才道:“那我就勉為其難接受吧。”
“……”舍疏狂又問:“你哥真叫白衣?為什麽不跟你一個姓?過岐山和于命也是正義盟殺死的嗎?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寧缺道:“過岐山和于命的事我不知道,說過跟我哥不熟了。至于名字,不過是不知父母的孤兒自己給自己随便起的而已,沒有意義。”
想到他孤苦伶仃,舍疏狂頓時感覺自己即使被浩之欺負也還是很幸福的,不由得同情地看了寧缺一眼。
寧缺接收到他的視線,一扇子打到他肩上,眯眼道:“同情我?嗯?”
舍疏狂忙擺手:“沒沒沒,我哪敢啊?”說到這裏一頓,他又想起來:“你不是被過岐山邀請去過家山莊的嗎?怎麽會不知道過岐山的事?”
寧缺無辜地道:“什麽邀請?你是說英雄帖?我就是想去看日暈珠,恰巧讓白衣知道了,他就給我了那個請帖,被你偷走後我又問他要了一張。”
“這麽說白衣也去了過家山莊?”
“誰知道呢,反正我是沒在那裏見到他。”
“……”總感覺有什麽不對,但是寧缺說的真誠,難得他如此配合他,舍疏狂心裏光高興了,也沒心情細究下去。暫時把關于日暈珠的事抛一邊,舍疏狂又問:“這解藥你到底是從哪裏弄的?”很難想象浩之會給他解藥,他連氣之他都不給呢。
“問你哥要的。”
“……”舍疏狂是九霄玄宮空之的事估計已經人盡皆知了,但寧缺如此閑适在在輕描淡寫要到解藥真的難以形象啊!“真的?”
寧缺扯起嘴角:“不給就打到他給,有什麽難的?”
舍疏狂下巴哐當掉到了地上:“不是吧?”天哪!他已經能預測到接下來來自浩之的懲罰了。但寧缺真的能打過浩之嗎?那個恐怖的移動兵器啊!!
見他一臉呆樣,寧缺上去揉揉他的頭發:“騙你的。是氣之公子幫我要的。”
果然,他就說嘛,寧缺怎麽可能用武力讓浩之就範?
寧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與他視線相觸的時候轉身去桌邊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官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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