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昙花
雖然從未開口說過,但葉澀一直都覺得如果水憐寒只是利用他的“聖域”進行思考,那麽他對他的依戀程度未免太過,如今方才明白原來是因為他也是特殊的精神類異能者。
他對他親近,只是源于精神類異能者對聖域持有者的本能。——不想這樣想,但大腦不受控制。——無以言喻的悲哀。
理智讓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但情感戰勝了理智。他葉澀何必拘于這種不确定的事情?要知道水憐寒讓他的生命更加鮮活,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這一夜他和水憐寒眼中只有彼此,竟對正義盟短促而迅疾的襲擊毫無所覺。
來襲的是昙花、三只刀與地龍,一個負責下毒,一個負責用心刀無聲無息傷人,另一個負責吸盡受傷之人的內力。
此次來襲既準又狠,目标直指白冰兒。幸運的是各派早已将她重重保護起來,使她雖受了驚吓也無大礙。
舍疏狂不幸被牽扯其中,他本是出來找葉澀的,正遇上躲在暗處的三只刀,以他的輕功三只刀的心刀本是追不上他的,可惜他白天為了找水憐寒已幾乎用盡內力。
好在或許是地龍不屑于他那殘存的內力,舍疏狂只是無力地攤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醒來時身下是柔軟的被褥,寧缺坐在床沿上正噙着笑低頭看他。
被他瞧得不自在,舍疏狂想起身卻“嘶”得一聲疼痛從胸前傳來。
寧缺也不扶他,站起身道:“乖乖躺着別動,我去給你拿吃的。”
猛然想起昨晚的事來,舍疏狂急問:“葉澀呢?”
寧缺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道:“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也不說葉澀怎樣了,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舍疏狂哪裏是坐得住的人?胸前的傷口不深,盡量不扯動胸口肌肉,他慢慢挪下了床。
走出門口去一打聽,才知道昨晚幸虧寧缺打傷了三只刀,張邊生才得以安心對付地龍,衆人也才能夠脫身,只是被毒死毒傷者衆。
舍疏狂心裏有點異樣,正想開口問寧缺去哪兒了,就見葉澀跟水憐寒急匆匆走了過來。
一見他捂着胸口,葉澀忙過來問:“受傷了?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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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一起回來明顯是和好了,舍疏狂放了心,露出笑來當場便要扯開衣襟讓葉澀看傷口,恰在此時寧缺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見此情景冷冷地看了舍疏狂一眼,不言不語進屋放下托盤,出來時經過舍疏狂身邊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了。
葉澀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舍疏狂胸口上,舍疏狂倒是一臉茫然:他又怎麽惹到他了?
管他呢。
葉澀表示傷口沒必要重新包紮,讓他回屋休息,自己和水憐寒回了兩人的房間。
舍疏狂知道他要制藥,自己肚子也餓了,也沒說什麽便先放兩人走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問他們發生了什麽,而且寧缺端來的飯菜貌似很美味。
一回到房屋,葉澀便問水憐寒:“要救他們嗎?”
說實話,自從來了東運派後,每次昙花來攻擊,基本上都是葉澀用自己的眼淚制成解藥解救了中毒者,因為這是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別人不知道葉澀用的什麽靈丹妙藥,只是知道非他不行,是以這次也是齊齊來向他求救。
水憐寒知道葉澀的眼淚有多珍貴,他也不想讓他流淚,只是不得不以人命為重。中毒者中或許也有當日參與襲擊夢舞村的人,但總不能因為一兩個害群之馬就置多數人的性命于不顧。
葉澀在等他的回答,所以他開口,說:“是昙花最先把日暈珠帶到了過家山莊。”
勿需多言,葉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正義盟怎麽得到的日暈珠,也不管它拱手讓出日暈珠又來搶奪日暈珠有何目的,對水憐寒來說正義盟已是敵人。玩弄日暈珠,是對水憐寒族人的大不敬,何況他們還以日暈珠的主人自诩。
水憐寒已經排除了正義盟是盟友的可能,因為若正義盟盟主是夢舞村人,就不會做出這種糟踐族人尊嚴的事情。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而是朋友就要出手相救。
葉澀微微笑了下:“你讓我救,我就救。”
與此同時,水憐寒也下定了殺昙花的決心。葉澀的眼淚,豈能白白浪費?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秋日已盡,涼風割人。又一位頗有名氣的游俠逝去,身旁的數字“十一”觸目驚心。
還有十個人麽?下一個慘遭毒手的會是誰?恐懼襲來,因為死者就死在了十裏之內。
兇手也在這裏,兇手定是“正義盟”!
帶着寒意的霞光鋪滿尚未整修完好的庭院的時候,幾道人影靜靜地伫立在了白冰兒住的房屋對面的屋檐之上。
整個東運派立刻被驚動了,這次是真的大敵來臨。
舍疏狂瞪大了眼睛看着對面的白衣人,想要開口喊,卻又不知道該喊哪個名字。是白衣還是寧缺,抑或這本就是一個人,他不能确定,因為寧缺前天給他放下飯菜後就再也沒有出現。手在身側握成拳,他相信寧缺,因為寧缺為了救人傷了三只刀和地龍不是嗎?
正義盟應是傾巢出動,三只刀抱刀在列,怪物弓着腰面露陰笑,一個全身被黑布包裹的人影子般站在那裏,或許就是那從未露面的地龍。黃發與赤眉在最右邊稍稍靠後站着,眉眼中帶着恭敬,他們左前方是琵琶女和昙花,琵琶女的身邊帶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少年睜着大大的眼睛四處亂看,似是對周圍事物萬分好奇。白衣閑閑地握着折扇,眼中的神情只有漫不經心的冷漠。
在這群靜靜出現的人中間稍稍靠前的地方,一人負手而立,下巴微擡,垂下的眸子裏清淡如水。他看起來不過是而立之年,臉上卻帶着不符合年齡的淡漠,仿若出世。
葉追情。
認識他的人心中早已劇烈震動。從站姿站位來看,葉追情無疑坐實了正義盟盟主的身份。果不其然,怪物喋喋怪笑一聲,趨前半步道:“盟主,那小丫頭就在裏面。”
葉澀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水憐寒沒有偏頭看他,卻感應到般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一道淡漠的視線直直射到了交握的手上,葉澀與水憐寒心裏皆是一震。戰鼓聲在心中驟然敲響,水憐寒放開葉澀,騰身擊向葉追情的同時,一個輕輕的“殺”字從葉追情的口中溢出,身旁的正義盟人也聞聲而動。
飲天劍在半空中被一把折扇截住,在舍疏狂輕輕的驚呼中,白衣擋在了葉追情面前。
隔着人群,葉澀的視線與葉追情撞到一起,還未看清他眸中的神色,眼前一花已不見了他的身影,轉頭去找,眼前的房屋整個炸裂開來,葉追情已立于瑟瑟發抖被重重護衛着的白冰兒面前。
打殺聲從外院傳來,必是如願樓殺手從外往內開始了攻擊。
舍疏狂跑到了葉澀面前,緊張地抓着他的袖子,眼睛一刻不離正在酣戰中的水憐寒與寧缺。兩人皆是以快打快,只聽刀劍相交之聲,身形手法卻是看不清楚。
葉澀被舍疏狂一抓這才回過神來,而身為東道主的張邊生與親家孫曾已以掌門之姿擋在了葉追情面前。
環顧四周,由于之前的重創,己方明顯人手不足。除了張邊生與孫曾,身手高強的掌門只剩金光門鄭柏和過家山莊過雲,兩人已分別和之前對戰過的黃發與怪物對上,而剛剛解毒的葉語聲與沈林分別擋住了三只刀和赤眉,唯有四人堪堪與對手打成平手,至于其他人明顯是一邊倒的輸陣。
己方已無人,對方的琵琶女、昙花和地龍還有那個少年卻還沒有出手。
驀然一聲驚恐萬分的尖叫,似是從白冰兒口中喊出,可惜葉澀無暇去确認,因為一直未出手的昙花手中的水晶昙花已變了顏色。剛才他雖因葉追情而分神,但回過神來後卻一直在注意着昙花,畢竟對這裏幾乎所有的人來說,昙花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葉澀與昙花雖未正式交鋒,實際上早已成為彼此心中最大的對手。葉澀善毒不善醫,制解毒()藥本非所長,若不是有萬能的眼淚,昙花的毒他真不一定能解。他不想再為別人浪費自己的眼淚,所以他必須趁這次機會除掉昙花。
花骨長鞭帶着響亮的破空之聲直直擊向了水晶昙花,舍疏狂只來得及喊一聲“葉澀!”就被葉澀一句“別過來!”給定住了身子。
他過去只會給葉澀添亂。
看着葉澀與昙花越戰越遠,舍疏狂百爪撓心,躲開如願樓殺手的攻擊,悲哀地發現自己能做的只是保護好自己。
寧缺,你在哪裏?
是啊,這樣的時刻你也只能躲在暗處,兩不相幫了。
深深的無力感侵襲着他,他看到葉追情朝白冰兒出手,看到孫曾與張邊生兩掌合一齊齊拍向葉追情,轉身躲開殺手攻擊的剎那已被斷牆擋住看不到後續發展。
葉澀的忙,他幫不上,唯有一咬牙朝着漸行漸遠的水憐寒和白衣追去。
刻意逼着昙花遠離人群,葉澀是不得已為之,畢竟誰都不敢保證昙花被逼急了會不會直接敵我不分用出劇毒。
遇到葉澀是昙花的悲哀,葉澀百毒不侵她毒術再厲害也無用,水晶昙花連連變色,驚恐在昙花眼中閃現出來越來越濃,直到她嘴唇青紫地趴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樹木因為大量的毒素而迅速枯萎,葉澀悲憫地看着破布般的昙花,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
昙花吃力地擡起頭來,眼中竟是帶了恨意。
葉澀一驚,她的眼神讓他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呵,也是,誰會不憎恨殺死自己的人。
“葉、澀……”喘息着,無力地從唇間吐出這兩個字來,那恨意與不甘卻帶了形體般直擊入人心底。
葉澀心中一痛,被人憎恨原來是這麽難過的事情。
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葉澀抿抿唇,終是軟了心道:“昙花姑娘,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如果你誠實地回答我,我會考慮……放你一馬。”
昙花聞言呵呵笑了起來,喘息了半天,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關于日暈珠麽?盟主是怎麽得到的,我區區昙花又怎能知道?盟主真正的心意,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們這些底下人。”“底下人”三個字她咬得極重,似是在極力嘲諷自己的身份。
葉澀靜靜地看着她,問:“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拿日暈珠做誘餌,在全武林大開殺戒,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昙花的臉上仍舊是那種自嘲的表情,她咳了兩下道:“有什麽好處?哈,至少我是沒有看到。我們不過是聽話的玩具,是一具具行屍走肉罷了。”
葉澀臉色一暗,昙花應是葉追情的得利手下,若她所言是真,那麽葉追情怕是也未将自己的真實目的告訴其他正義盟人,想要知道真相怕是難如登天。
毒()藥侵入骨髓,紫色從昙花裸()露的脖頸蔓延到下巴,葉澀拿出一粒藥來喂她吃下,又問:“葉追情,到底是什麽人?他與如願樓有何關系?”
昙花的臉色已經開始好轉,她掙紮着想要站起來,聽此一問卻猛地頓住了動作。
葉澀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哼,”昙花嗤笑了一下,她慢慢撐起身子坐起來,唇角挂着意味莫名的笑意:“葉澀啊葉澀,他是什麽人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葉澀臉色一沉,一片玄鐵花瓣抵到了她修長的脖頸上:“說!”
昙花卻擡高了脖子,幾乎是有些蔑視地看着他道:“我就不說,你能拿我怎樣?無非,是一死。”
葉澀一怔,微嘆一聲:“你何苦如此?”
昙花驀地一震,唇角笑意消失,阖上了雙眸。“少主……”輕輕吐出這兩個字,聲音仿若來自遙遠的他鄉:“快意樓……”
她的嘴唇輕輕地翕動着,葉澀以為她還要說什麽,然而她只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驀地,她又感覺到什麽般睜大了眸子,瘋了般喃喃道:“我不會讓你救我的,不會讓你救我的,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多麽難得的機遇!為什麽之前我沒有想到?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她忽地瞪向葉澀,幾乎是狂喜地笑了出來,伸脖往前一遞,瞬間被玄鐵花骨割破了喉管。
她突然一動葉澀根本反應不及,想收手時已經晚了。
昙花風箱般粗喘的聲音太過駭人,葉澀狠心撇過頭去朝她灑了一把毒粉。
喉管被割破,已是回天乏力,昙花雖害人不少,葉澀也不忍她臨死受折磨。
風聲驟起,葉澀打了個寒顫,心裏卷起濃濃的悲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昙花本是罪有應得,他卻在為她難過。
踏在枯枝上的聲音輕輕響起,葉澀一驚轉頭看去,就見琵琶女抱着琵琶,領着那個少年出現在不遠處。
琵琶女看看昙花,又看看葉澀,瞥了眼張着嘴呆住的少年,垂下了視線:“我能把她帶走嗎?”
她問葉澀,葉澀卻不知如何回答。他本該毫不遲疑地對琵琶女動手,但手卻顫抖得甚至無法握住花骨。他聽到自己問:“快意樓是什麽?”
琵琶女眼神波動了下,幾乎是有些溫順地答道:“當年少主年輕氣盛,為了和父親作對,叛逆心起便創立了快意樓,在那裏昙花與他相遇,芳心暗許。後來,少主父親去世,少主接任樓主并娶了所愛之人,将昙花甚至整個快意樓遺忘,直到多年後才記起……”
修長的指尖劃過琵琶,似是嘆息:“昙花,你終于盛開了嗎?對你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時節嗎?可你豈知,這一現,一不傾人城,二不傾人國,三不傾他心。你只是個明知求不得還要硬求的傻女人。”
琵琶女往這邊走了一步,葉澀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琵琶女笑了笑,道:“你走吧,我不會殺你的,不僅不殺你,還會努力保住你的命。”
葉澀想要反駁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眼前滿是迷霧,卻有遠風吹來試圖将迷霧吹散。想要看清,卻恐懼着真實。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昙花,突然難以忍受般旋身飛起,眨眼即逝。
他葉澀,向來珍惜生命,但今天他又害死一人。
他殺了她,是為了誰?對名為葉澀的這個人而言,昙花與他本無冤無仇。
水憐寒,若不是與他相識,他葉澀這一生本可極簡極輕……
琵琶聲隐隐從身後響起,似有人唱:“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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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