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日常推活兒

面對陶秀娘不甘的低聲嘶吼，陶鯉面上同情，心裏卻一片默然。

是啊，她們是一個娘生的，命都如此不同，而她呢？

被收養的她，上輩子在這個家裏何嘗有過地位？到最後她們嫁人的嫁人，而她賠笑争寵，甚至在小黑牢中活活餓死的時候，她們想過她也是在這個家裏長大的嗎？

“大姐，有些話說了，傷姐妹情分。”

垂着眸子，陶鯉淡淡道：“我師父是真正的高人，說的話，算的命數不會錯，所以大姐你心裏委屈，我也幫不上什麽。”

“是啊，都是命裏注定的啊……”陶秀娘失了魂似得，兩眼發直的看着油燈。

“其實若真的不願意，大姐你可以悔婚的啊？”

認真的盯着陶秀娘，陶鯉低聲道：“就算大姐你命裏沒有子嗣，可過的舒心與否還是看你自己的選擇。”

“不嫁給李秀才，選個對你好的，老實淳樸的男人，有娘家的幫襯，安安穩穩的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你和二姐不一樣，大姐你性子軟，不擅長與人争鬥，就算嫁的富貴了，怕也守不住，落的更凄涼的下場。”

陶秀娘算是這個家了她比較不讨厭的一個人了，就因為陶秀娘性子軟，雖然同樣自私，但卻不敢像陶二妹那樣，她在那種地方都敢找上門去要東西，最後還夾斷她的手指。

陶秀娘的壞，是那種旁觀冷漠的話，她連落井下石都只敢湊湊熱鬧，但見到陶鯉絕望時，卻又冷漠的退到一邊，冷眼旁觀，事不關己。

因為上輩子其實沒結太大的仇怨，所以終身大事上，陶鯉還是耐着性子給了她另一個選擇。

“悔婚？那怎麽行，要是突然悔婚，外人該怎麽看我？”

陶鯉眸光微暗——果然，大姐還是那個大姐，瞻前顧後，怕這怕那，又死要面子。

委屈是她的，可她卻寧願認下這委屈，也不敢為自己反抗一下。

“再說了，錯過了李大哥，我還能找到第二個秀才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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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除了怕悔婚沒面子之外，大姐還惦記着秀才夫人的名頭啊。

重新拿起嫁衣，陶秀娘對着燈光穿針引線，嘴裏不知道在跟陶鯉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三妹，你是個命好的，你不知道三姐的苦。既然注定了沒有孩子，那還不如嫁給李大哥呢，好歹他是文人，又是秀才。”

“大姐我不奢望跟二妹比誰嫁的好了，但也不能被她甩開太多對不對？她要嫁入豪門，我再怎麽也不能嫁給大字不識的農夫啊？不然以後姐妹相聚，我要怎麽面對她？”

陶鯉聽的愣了愣，她知道自己在陶家是外人，所以一直也沒什麽姐妹間莫名的攀比之意。

現在聽着大姐絮絮叨叨的，捧着自己面對二姐最後的驕傲時，她好像有點理解大姐對李秀才的割舍不掉了。

想了想，陶鯉伸手拉住陶秀娘的手，溫柔的輕笑起來，“大姐不用擔心，就算你出嫁了也還是我的大姐，只要你以後還認我這個妹妹，不敢說大富大貴，但妹妹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嫁過去之後看人臉色過日子的。”

只要你真的把我當妹妹看待，給你一場富貴又如何？

陶鯉雙眸中翻湧的晦澀和烏雲，第一次沒有遮掩的展示在陶秀娘面前。

火光搖曳，陶秀娘盯着那雙忽明忽暗的眼睛，突然心虛了起來。

不自然的笑着把手抽回來，陶秀娘勉強道：“三妹你說的什麽話，我當然把你當妹妹看了。”

“是嗎？這就好。”

緩緩退回自己的位置，陶鯉再一眨眼，剛才給人的壓迫感，消散一空。

可愛的打個哈欠，陶鯉揉着眼睛嘟囔着躺下，裹緊被子軟聲道：“那大姐你也別多想了，夜深了，趁着暖和快睡吧。”

“啊，睡，睡！你先睡着，我還有兩針就完了……”

陶秀娘眼神閃躲着，偷偷的用餘光去偷看陶鯉，确定她真的閉上眼睛睡了，她僵直的後背才慢慢的軟了下來。

“剛才的三妹，看起來怎麽有些吓人啊……”

無聲的低語一句，陶秀娘渾身哆嗦了一下，不敢多想，只輕輕的把嫁衣放到一邊，吹滅油燈，小心的躺下，轉過身子背對陶鯉。

黑暗中，陶鯉的眼睛睜開了一會兒，默默的盯着陶秀娘的背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又重新緩緩合上。

轉眼一夜過去，陶鯉懶洋洋的從被窩裏爬起來時，旁邊的陶秀娘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出去了。

“啧，在鵲橋樓裏獨自睡慣了，沒小販的叫賣聲，還真是起不來了。”

揉揉臉讓自己精神一點，陶鯉穿好衣裳出房門，準備燒水擦下臉再出去撿拾柴火，才鑽進廚房，就聽見外邊兒傳來陶劉氏的一聲驚叫。

“啊！”

探頭一看，陶劉氏瞪大眼睛，受驚的拍着胸口，在她對面，則是整個額頭都塗滿了黑色藥膏的陶二妹。

“你這頭上塗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一大早的是要吓死誰啊！”

陶二妹翻了個白眼，端坐在椅子上，手裏拿着把小鏡子，不住的照來照去。

“奶，你昨個兒不把我頭砸破了，我用得着在這兒擔驚受怕的嗎？你也不想想，我以後可就靠這張臉嫁入豪門了，我嫁的好了，咱們家不就能跟着飛黃騰達了？”

說着，陶二妹再白陶劉氏一眼，指着自己的臉驕傲道：“我這張臉可金貴着呢，不好好的多塗點藥膏把傷給抹平了怎麽行？”

別說，自從陶二妹努力變的越來越好看之後，上門打聽親事的人确實多了。

陶劉氏雖然心裏有氣，但在心裏，這二孫女的位置卻還是有些提高的，除了陶二牛之外，陶二妹可比陶秀娘這個要出嫁的有分量。

“得得得，你愛塗多少塗多少，只要一會兒出去撿柴的時候不怕把別人吓死，你塗滿臉我都懶得管你。”

“撿柴？！”

陶二妹聲音徒然拔尖，一副奶要殺了她似得震驚。

“奶！你到底懂不懂啊，傷了臉可是不能吹風的，一吹風，我這臉就廢了！”

“你不能吹風，那誰去撿柴洗衣裳？”陶劉氏都被氣樂了。

“吶，三妹不是回來了嗎？在城裏清閑了那麽久，該給家裏幹點活兒了。”

懶洋洋的指了指洗漱幹淨出來的陶鯉，陶二妹笑的親熱，“三妹，你看我昨晚都替你挨打受傷了，撿柴洗衣裳這種小事，你不會不管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