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醒酒米湯

李淺舉着香槟，站在會場的一角，手裏還攥着手機。銀幕上是唐又佳剛剛發來的信息：不好意思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離開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我沒什麽大礙的，不用擔心，繼續好好玩吧。”

李淺喝着香槟，覺得唐又佳的短訊有些奇怪，然後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阿淺，不是要給我們介紹你的女朋友嗎？”

“哦，她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

“這麽神秘，好難見到哦。”這是在辦公室裏坐在他旁邊的同事，從他的格子襯衫就能看出來，是絕對的碼農。

“那也沒辦法，下次吧。”李淺嘆了口氣，然後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

陳喆在晚上9點的時候接到了唐又佳的電話，此時的他剛剛和孟茜吃完晚餐，正要送她回家。

“陳吉吉，出來喝酒？”電話那端，唐又佳的聲音已經有些含糊，明顯已經是喝到了微醺的狀态。

陳喆帶着藍牙耳機，握着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餘光瞥過去，孟茜正好沒有看向他。于是他說：“哦，我先把女朋友送回家再來找你。”

“不不不，把女朋友也帶着，我們一起喝！”這個語氣陳喆有些熟悉，心裏大叫不好。

陳喆又看了孟茜一眼，然後清了清嗓子說：“你先把資料調出來，我一會兒就過去。”

“什麽資料啊？喂？陳吉吉？”

“還有昨天和趙董的會議記錄幫我找出來，一會兒見。”然後他迅速挂斷電話，腳下踩下油門朝着孟茜家飛奔。

“又要加班？”孟茜撐着腦袋看着陳喆。

“嗯，最近那個項目很趕。”車子平穩地停在了孟茜家樓下，陳喆拉下手剎，然後微笑着看着孟茜。

Advertisement

“阿喆好忙啊，周末也要加班。要記得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勞了哦。”孟茜解開安全帶，俯身在陳喆的唇上落下一個吻，然後拉開車門離開。

陳喆望着孟茜的背影，然後舔了舔嘴唇。等到完全看不見孟茜後，才有拉開手剎，揚長而去，沒有片刻的逗留。

陳喆最終是在wink吧的女廁所門口撿到喝得爛醉的唐又佳的。那會兒的唐又佳滿臉通紅，渾身都是酒氣，一見到陳喆就咧開嘴笑。

“阿吉，你來啦？我們來喝酒啊！”

一個踉跄，她差點栽在地上，幸好陳喆即使拉住了她，然後她就直接像橡皮糖一樣挂在了陳喆的身上。

“好好，來喝酒，來喝酒。”陳喆拉着她就要往外走，唐又佳嘴裏還在大聲吼叫着。

“阿吉，我漂亮嗎？”唐又佳看向陳喆，眼周的妝已經完全暈開，成了徹頭徹尾的熊貓眼，她撲閃着眼睛裝可愛般眨巴着。

陳喆看了一眼她跟鬼畫符一樣的臉，然後撇開頭看路，敷衍地說道：“漂亮，漂亮。”

“那我溫婉嘛？”話還沒說完，唐又佳打了個酒嗝，嘴裏那濃烈的工業酒精味道直接飄進陳喆的鼻腔。

“溫，溫，你最溫婉了。”

陳喆兩只手抓着唐又佳的肩膀，撐着她往外走。頭皮有些發麻，想不明白她這是怎麽了。是工作壓力太大還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怎麽一個人周五晚上在酒吧喝得爛醉呢？

“那我可愛嗎？”唐又佳繼續着她的智力問答，而陳喆則繼續認認真真回答着她的提問：“可愛，我們唐小難全天下最可愛了。”

“我是不是很體貼的？”

“對對，最體貼了。”

“那我值不值得被愛？”

陳喆停下了腳步，然後看着哭花了臉又将嘴巴撅得老高的唐又佳，眼角彎彎地笑了起來：“當然值得。”

wink外面已經是深夜，街上有很多的人，很熱鬧。但是陳喆和唐又佳站着的那一角很是寂靜，清涼的晚風拂過，讓唐又佳打了個寒戰。

但她卻絲毫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寒風而擁有片刻的清醒。

她吸了吸鼻子，然後開口道：“那你為什麽……嘔……”唐又佳低頭，嘔吐物不斷從口中湧出，陳喆沒來得及躲開，全身接受了她的嘔吐物洗禮。

陳喆嘆了一口氣，卻沒有任何惱怒的表情，只是用手拍着唐又佳的背，讓她在路邊的花壇裏盡情地嘔吐。

等她吐完，他又扶着她走到他停在路邊的車旁邊，小心翼翼地将她塞進了副駕駛座上。他把沾了嘔吐物的西裝外套脫下來，包裹住放到了後座上，然後用紙巾将唐又佳的嘴擦幹淨，才幫她系好安全帶，駕車離開。

把唐又佳安頓好，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了。

唐又佳躺在床上，陳喆坐在床邊，光着上半身。他的襯衫現在泡在洗手間的水池裏，就等他一會兒去洗。

床上的唐又佳依舊帶着全花的妝，但是睡顏還算安詳。陳喆看着她翻了個白眼，然後伸手将她的被子掖好。

唐又佳的腦袋蹭了蹭枕頭，那卷曲的長發散開成花。然後一滴眼淚從眼角滲出來，順着臉頰墜落。

陳喆愣了一下，然後伸手，拭去了那滴眼淚。

起身，一轉頭便看見了臺燈上挂着的小鴿子吊墜，半晌回不了神。

他伸手拿起那銀質的小鴿子，它依舊是小小的一枚，叼着月桂的小鴿子已經有些磨損，但依稀可辨別。放下那小鴿子，紅線吊着它在空中晃蕩幾下然後又恢複了平靜。

那個小鴿子已經快要12歲了。他和她重逢後一次也沒有見她戴過，以為她弄丢了，結果竟然就被挂在臺燈上。坐在這裏辦公的話，一擡頭就能夠看見。它到底被挂在這裏多久了呢？他真的很好奇。可是好奇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他知道，一旦開始好奇了，他便會不知滿足地刨根究底。這是個不好的習慣，所以他掉頭就走了。

***

唐又佳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上午8點，一睜開眼睛就覺得頭像是被斧頭劈開過一樣疼痛難忍。她看看周圍，确實在家沒錯，可是記憶裏她昨天去了wink喝酒，後來發生什麽都不太記得了。一開始想，頭又開始疼了。

她爬下床，看了眼床頭櫃，她的手機擺在上面，還插着充電器。她的手提包就放在旁邊的沙發上，裏面什麽都沒少。

走出卧室，廚房的竈臺上放着她平時收進櫃子裏的湯鍋，走近一瞧，裏面是白白的濃稠的米湯。玻璃蓋子上還貼着一張便簽條：煮滾喝掉。

這個筆跡是陳喆的沒錯。所以昨天，是陳喆把她送回來的？她的頭因為宿醉而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現在是完全無法思考的狀态。

她走到洗手間，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的那個瞬間發出了沖破屋頂的尖叫聲。鏡子裏那個女人，盯着兩個大大的熊貓眼，還有兩行黑色的淚痕從眼睛一直延伸到下巴兩側，簡直就比鬼片裏的鬼還要可怕。

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衣服，現在已經是皺皺巴巴的狀态。領口還有黃黃的印跡，摸一摸聞一聞，那濃烈的酒精混合嘔吐物的味道令她作嘔。

她跑回卧室，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直接撥了一通電話給陳喆。

“醒了？”陳喆那邊一接通電話就問了這句。

“昨天是你把我送回家的？”

“不記得了？”

“完全不記得了，我做了什麽蠢事嘛？”

“太多了，我都拍下來了，回頭給你看視頻。”

“ohmygod，不是吧？”

“當然不是，兩只手光是用來馱你已經不夠用了，哪有空掏手機啊。再說了，拿出來也是給你這個家夥吐的到處都是。”

“說到這個！你他媽不能幫我換件衣服啊？現在味道惡心死了，我還要打掃衛生換床單被套，麻煩死了。”

“你想得美，我才不要看你裸|體。”

“膽敢嫌棄我？我還沒嫌棄你眼睛呢。”

“哇，我要是嫌棄你，就在你吐得我一身的時候把你扔在路邊，然後任由随便哪個從酒吧出來的大漢把你撿回家圈圈叉叉一萬遍了。”

“嘿嘿，我知道你不會的。你舍不得的。”

“是啊是啊，為了人類的幸福，我才不好意思讓你去荼毒人家純情大漢呢。”陳喆用毛巾擦擦汗，雙手扶着扶手，在跑步機上慢走着。

“是是是，多謝您為人類幸福考慮，沒有放我出去為非作歹。”唐又佳一手舉着手機，另一只手拿着卸妝棉，沾了些卸妝油，就開始摩擦着自己的眼眶。“不過說起來，你怎麽聲音這麽喘啊？”

“你也不看看現在的時間，周六一大早就打擾我辦正事。”

唐又佳頓了兩秒，然後破口大罵：“你個死變态！”

“你才是變态吧！想什麽呢啊？我在健身！健身！”

“健身不會直接說健身啊，害我想歪。”

“是你自己腦袋瓜裏成天想着些肮髒的東西好不好，欲求不滿就去找你家李淺弟弟啊。不過說起來，你昨天為什麽要一個人喝悶酒啊？和男友吵架了？”

“沒有，我和他好着呢。是……”唐又佳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舔了兩下嘴唇說：“工作壓力太大了。”

“哦？那要不要去做個spa按個摩什麽的放松一下好了？太緊繃也不好。”

“我知道啦，我會自己調節的。謝謝你陳喆。”

“哎喲，肉麻死了，謝什麽。”

“謝謝你的米湯咯。”

“記得喝掉。我要繼續健身了，挂了。”

“哦，拜拜。”這回唐又佳主動挂斷了電話，然後放下手機，專心卸妝。

可是三秒後，手機又響起來了，唐又佳閉着眼睛抓起手機放在耳邊。以為是陳喆又打過來了，于是不耐煩地說：“幹嘛？”

電話那端遲疑了兩秒，李淺的聲音傳了過來：“額，你身體好些了嗎？”

唐又佳手下一慌，卸妝油進了眼睛，難受極了，要用清水清洗。

“我沒事兒，我沒事兒了。”她說。

“那……上次我和你說我爺爺想見你的事情你還記得嘛？”

“當然記得！”她說是這樣說，其實這一秒才記起來他們約了周六一起去他爺爺家的。“中午的時間對吧？我們在哪裏見面？”

“那十點我來接你？”

“嗯，沒問題。”

唐又佳挂斷電話後松了一口氣，然後轉向淋浴間開始洗澡。

她的沐浴露是西柚口味的，搓成泡沫抹在身上，空氣中都是西柚的清香氣味。

而在健身房的陳喆，香汗淋漓，正在舉重的雙臂青筋暴起，顯得十分性感。他周圍的空氣也散發着西柚的香味，甜甜的，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