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苦澀的芹菜炒肉絲

李淺穿着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那是幾個禮拜前和唐又佳一同買的。唐又佳說，他穿西裝的樣子很好看。那樣正經地打着領帶，胸口放着絲巾的樣子，看起來很禁欲。

盡管他不太理解禁欲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形容，但是他知道，像是陳喆那樣的“成功人士”總是西裝革履的。于是他莫名的，也開始想要那樣的裝扮了。

他走到孫嘉音婚禮會場門口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騷動。畢竟大學畢業才兩年，孫嘉音的多數好友都是這些陪伴了四年的同窗們。

他在禮金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接待的女孩子一直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哎？你說李淺來了？就是那個分手時候鬧到了警局的那個前男友？”李淺聽到不遠處有兩個女孩子在交頭接耳，但他選擇了直接無視，然後走進了會場。

“嘉音學姐居然會邀請他，太有勇氣了吧。”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敢來，太讓我佩服了。”

一個男生走了過來，拍了拍兩名少女的肩膀，說道：“看事情呢，不能總是從自己的角度看。表面上以為的事情，其實不一定是那個樣子的。”

李淺坐在門口距離臺上最最遙遠的角落裏，遠遠地看着舞臺上，他的初戀女友和別的男人交換戒指，互相親吻。兩年前那個在警局裏過了一宿的他一定想不到，他此刻坐在這裏會是這樣平靜的心情。

他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離開了會場，遠遠地，說了對孫嘉音的祝福，然後驅車前去唐又佳參加周歲宴的酒店。

他在快到的時候給唐又佳打了一通電話。電話裏，唐又佳的聲音甜甜的，讓他覺得很安心。

李淺将車停在酒店門口，左右卻不見唐又佳的蹤跡。

他想要撥打她的電話，卻又臨時反悔，點開了旁邊的app。圖中間的紅點一跳一跳，讓他倍感興奮。

他看着手機然後慢慢超停車場走去。

這裏有些偏遠，停車場裏也沒有路燈，前方一片漆黑。

他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有人影，便快步走了過去，卻看到兩個人面對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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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喆一手扶着唐又佳的腰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頸項，用力地吻着唐又佳。

唇齒相接，空氣中是無限暧昧的氣息以及不絕于耳的口水聲。

李淺停在原地，震驚過後才沖到了他們兩人的面前，一把将唐又佳拉到自己的身後，然後一拳将陳喆打倒。

陳喆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他擦了擦嘴角又重新站好。

“不要随便打別人的女人的主意！”

“是誰的女人還不一定呢！”陳喆說着，便伸出拳頭，重重地打在了李淺的臉頰上。

李淺其實并不比陳喆瘦弱，卻不知怎的沒有抵抗住那一拳重擊，摔倒在了地上。

唐又佳吓了一跳，撲過來扶住了李淺，聲音關切地說：“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她用手輕輕扳過李淺的臉頰，他的嘴角滲出了血跡。

陳喆叉着腰站在原地，那一拳他并沒有使出全力。唐又佳那種關切的眼神和動作讓他覺得不爽極了。

“阿淺，我們回家再說。”唐又佳扶起李淺，聲音軟軟地。

李淺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後任由唐又佳扶着她緩緩走出停車場。

自始至終，唐又佳都沒有再看一眼陳喆。

回到車上後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唐又佳不知道怎麽開口，雙手局促不安地交疊在一起。李淺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開着車。

空氣裏有什麽在發酵，讓唐又佳覺得非常心慌。

終于，李淺先打破了寧靜。

“你知道我今天是去幹什麽了嗎？”

“嗯？”唐又佳稍稍被這突然地聲音吓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今天是我初戀女友的婚禮。我沒有想過我會收到請柬，可能她只是客套一下，但是我覺得有些難關必須要克服，所以我去了。你知道我們當初為什麽會分手嘛？”

唐又佳沒有想到他會反問，弱弱地回了一句“為什麽”。

“因為她劈腿，對方還是我同宿舍關系最好的兄弟。”

唐又佳不知怎的，雙手顫抖了起來。

“他們兩個背着我在一起，然後在我的面前演戲。我一開始還不相信，直到被我跟蹤，掌握到了證據，我才發現，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女朋友居然在一起了。我把證據摔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居然還狡辯，當我是傻子。”

李淺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大，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胸腔随着氣息起起伏伏。

“所以我打了他一頓，結果他們倆一起報警把我抓去了警察局，還一起指控我。雖然最後和解了，但是我還是逼不得已在警察局待了一整個晚上。”

“對不起，我剛才……”

她想要解釋，卻被李淺打斷：“我相信你。”他轉過頭，微笑着看着唐又佳，那笑容卻讓唐又佳更加不安。

“你之前和我說過，你爸爸和媽媽離婚的原因是你爸爸出軌，那種痛苦是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的。所以我相信你。”

他說完，便轉過頭繼續看着前方的路。

唐又佳舔了舔嘴唇，這才想起來，她的唇妝應該是花了吧。唇上還有陳喆的溫度，剛剛那個吻如果是夢該有多好。

現在的她應該怎麽辦？已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

***

孟茜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了陳喆家。

她的行李還留在玄關，就跑到餐廳，抱住了正在做晚餐的陳喆。

“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的。更不應該不解決問題就自己跑去出差，是我太任性了。”她帶着哭腔，仿佛立刻就可以流出眼淚來。

陳喆沒有回應，只是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緊緊摟着自己的手臂，說：“先吃晚飯，剛下飛機，一定累了吧。”

他端着滿盤子的料理走出廚房，放在餐廳的桌子上。

他做的晚餐有些豐盛，之前從未有過。

“好豐盛哦，怎麽忽然想起來做完飯？”孟茜擦擦眼角然後坐在餐桌邊，捧起了飯碗。這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歡的。

“吃菜。”陳喆淡淡地笑了一下，給孟茜夾了一筷子芹菜炒肉絲。

“嗯。”她開心地吃着陳喆夾給他的菜。以前她完全不吃芹菜的，但是陳喆愛得要命，所以她開始慢慢接受，也喜歡上了這古怪的味道。

飯桌上很是安靜，陳喆沒有再說過什麽，只是靜靜地吃着晚飯。

他在飯後又默默地将碗盤洗幹淨，才走到客廳。

“孟茜，我有話跟你說。”

孟茜擡頭看着他，他的表情很平靜，但是那種壓抑感讓她立刻就知道陳喆要說的話是什麽。

她慌忙開口轉移話題，道：“你知道嘛？這次我們出差是去s市哎，n市雖然已經是冬天了，s市卻還是跟春天一樣暖和，結果我帶了羽絨衣都沒有用上……”

“孟茜……”

“哦對了，你那天晚上出去後，我把那個鐵盒子給修好了，然後不小心發現少了一個名牌，我找遍了卧室都沒有找到，我去問了你們學校畢業的人打聽到了你們都是在哪裏做的名牌，雖然可能不會和原來的一模一樣……”

“孟茜！”陳喆拉住孟茜的雙臂，讓她不要再說了。“孟茜，你聽我說。”

“我可不可以不聽？我不要聽！”孟茜捂着耳朵，往後退了幾步，又忽然往前幾步，抓住陳喆的雙臂，來回晃動，說：“我錯了行不行，是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會懷疑你和又佳姐，我去給又佳姐賠禮道歉好不好？”

可是陳喆沒有讓步，繼續道：“你沒有不好，相反，你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不能騙你。”

他靜靜地看着孟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而孟茜卻又慌張地抹掉眼淚，說：“我想起來，我還有報告要寫，現在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她正要走，卻被陳喆拉住了手。

“孟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吻了唐又佳。”

孟茜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左手的手腕被他牽制住，皮膚接觸的地方覺得火辣辣的，像是要燒着了一樣。她的眼淚還是沒有控制住開始鄉下墜落，她忽然有些讨厭這樣愛哭的自己，如果自己再懂事一點兒，再堅強一點兒，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你一定是在跟我賭氣，我知道的，你氣我懷疑你，才故意那樣的，對不對？”她伸出右手抓住他牽制着自己手腕，回過頭看着陳喆。

“我沒有賭氣，也不是因為你，都是我的原因。因為我愛唐又佳，十年前我就愛她，只是因為我懦弱，我妥協，所以我逃跑了。現在，我決定不逃了。”

“那我呢？你愛她的話，我算什麽？”

“我喜歡過你，你單純又善良，你和唐又佳完全不同，我想這世上不會有男生不喜歡你。但是後來我才發現，我喜歡你的原因，是因為你和唐又佳完全不一樣。我一直想要逃離關于她的回憶，卻又是自欺欺人，我根本忘不掉，也逃不了。你那天說的很對，我不應該騙你，也不應該騙我自己。是我對不起你。”

孟茜用力地掰開陳喆的手，然後止住了眼淚。她皺着眉頭，從剛才的絕望轉變成了憤怒，她說：“對不起？對不起就行了？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讓我離開了嗎？你想的也太輕松了吧，我不會那麽輕易的放過你的。”

她吸了一下鼻子，然後笑出了聲，她的臉變得有些猙獰。

“哼，你說又佳姐要是聽到你剛才的深情告白會是什麽反應？感動？痛哭流涕？我看她可能只會覺得惡心吧。打着好朋友的旗號卻一直對她有着非分之想，女生對于這種男生是最深惡痛絕的。你愛她又怎麽樣？人家現在有男朋友，她不愛你！”

“那已經不重要了。”陳喆笑了一下，那右邊臉頰的酒窩以往都是陽光的、美好的，可是今天卻讓孟茜産生了濃濃的厭惡之情。

“我恨你，陳喆。”孟茜狠狠地丢下這句話，就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門。

陳喆站在客廳，雙手放在褲子口袋裏，臉上帶着無奈的笑容，看着玄關。良久才開口道：“孟茜，謝謝你。”

孟茜拼命地咬緊自己的牙關，不讓自己的淚水噴湧出來。電梯一點點兒上升，她跺着腳，焦急地看着數字慢慢抵達自己所在的層數。

幸好，電梯裏是空蕩蕩的沒有人。

她一直望着走廊，心裏竟然依舊期望着陳喆會突然跑出來，阻擋她的離去。

可是電梯的門一點點閉合，走廊裏卻依舊空蕩。

終于，電梯的門合在了一起，傳送帶運作，電梯緩緩朝着底層下降。

她終于還是沒有忍住淚水，痛快地哭了出來。

“陳喆，你這個大混蛋。”

她慢慢蹲下，抱着自己的膝蓋，哭的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