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剝蝦

小院靜悄悄的,除去兩人呼吸聲,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外面漆黑的夜色添了幾分清幽,看不清月色,就連點綴蒼穹的繁星也跟着不見了。

但這些與陸莳而言,并未有太多的區別,她凝神去聽時,發覺楚染的呼吸略顯急促,明明是她在調.戲她,作何緊張。

故作鎮定罷了。

楚染的手還在她的唇角上,她微微側首就避開,平靜道:“殿下非洪水猛獸,我為何要懼怕?”

楚染聽着她從容不迫的聲音,眉頭微挑,目光從她領口處掃過,指尖下移,眼神沉了沉,她忽而就将嚴實的領口往外扯了扯,露出白皙的鎖骨。

她動作太快,驚得陸莳反應不過來,回神時感覺胸前掠過冷風,她忙拂開楚染的手,怒斥道:“殿下過分了。”

她惱了?

楚染忽然覺得自己猜中了陸莳的心思,她确實不喜歡行為放縱的女子。她握住陸莳略帶發顫的手,手心冰冷,手背有意無意擦過領口下細膩的肌膚。

陸莳心神俱顫,不知是出于對楚染的躲避還是黑暗的恐懼,她害怕地往後縮了縮,不知怎地摸到厚厚的被子,想而未想就拉過來想蓋住自己。

她快,楚染比她更快,按住那床被子,冷冷道:“丞相還是怕了,怕了就退婚,如何?”

陸莳抿着發白的唇角,沉默下來,手依舊抓緊被子,不肯放松,帶着自己的倔強。

幾步外,燭火幽幽,落在陸莳的側顏上,留下白皙與清晰,楚染看到臉頰上被風沙吹過的痕跡。她以手碰了碰,比起其他地方的肌膚略顯粗糙些。

陸莳側身,避開她的觸碰。

她不願意的事,楚染偏偏去做。她不給碰,楚染就偏偏去碰,還捏了捏。

陸莳雖比她大幾歲,膚色白皙,摸起來也是細膩。楚染多捏了兩下,眸中映着的陸相矜持自重,衣衫不整,反倒添了幾分魅惑的韻味。

楚染湊過去,知她看不見便吹了吹,看着她眼睫劇顫,碰了碰她的額頭,順帶替她将落下的碎發別到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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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莳姿勢未動,似是由着她去做,她雖瞎,可總感覺楚染在直勾勾地看着她。她雖覺窘迫,可也是無可奈何,楚染不過是在逗弄她。

是不敢做什麽的。

她篤定楚染不會放肆,楚染也猜到了她的想法,轉身吩咐仆人去打些熱水來。

回來時不忘看了看陸莳被燒傷的手腕,傷口不大,拿些藥膏擦擦就好,這是她新買的屋子,櫃子裏有買來膏藥,治療燒傷的好像未曾有。

西北苦寒不如郢都城,深更半夜也找不到燙傷藥,她只好拿尋常的藥膏去将就一下。

仆人将水送入內後,就退了下去,還不忘好心地将門關上。

榻上聽到關門聲的陸莳猛地一驚,側耳去聽,便什麽聲音都沒有了。腰間忽而伸來一只手,她忙條件性按住:“殿下勿要鬧了。”

楚染不聽她的,拂開她的手,笑意深厚,道:“丞相從火中脫險,我自得替你看看身上可有哪處傷到了。”

她聲音平靜如水,話意令人浮想聯翩。陸莳自是不會讓她得逞,心中雖覺羞恥,面上依舊波瀾不起,只背過身去,不去理會她。

楚染覺得這人故作自持,看着她漆黑的秀發,站起身道:“丞相好像有些不聽話。”

陸莳由着她鬧,也任由她去說,不作回應。

屋內就成了楚染一人的獨角戲。她懊惱地看着陸莳的背影,拿着帕子的動作頓了下來,她握住陸莳受傷的手腕,細細将腕上的灰塵擦淨,輕輕抹了藥膏。

從頭至尾,陸莳一語不發,就像木頭人一般,楚染看着她,轉身離開,走了兩步想起今夜的事,笑道:“丞相那個婢女如你一般不聽話,今後都不用過來了,我給丞相新找個聽話的婢女,也讓你試試被囚禁的滋味。”

說完,她踏着夜色離開了,神色輕松。

榻上的陸莳眼睫輕顫,唇角抿得很直,看不清喜怒。

****

新平公主金屋藏嬌的事被連家人知道了,連城讓人去送水的時候,不小心地讓他阿娘知曉。大夫人就直接說出去,連家人十分好奇楚染金屋藏的是誰?

楚染氣極,差點一刀砍了連城,吓得連城躲去了營地,再也不敢回侯府。

自此,見識到新平公主的鐵血手段後,連家人就不敢再問了。

郢都城內送來書信,是太子寄來的。

楚染看過之後就交給長平侯,道:“阿弟如今勢弱,不必與恒王去争,刺客一事先放着,待我回京後再說,先給些甜頭,且讓他們嚣張一陣。”

以前楚染行事略為急躁,非要與王後争個高低,經驗少,吃了不少虧。長平侯勸過幾次無果,這次不想竟自己開竅了。

他颔首道:“也可,陛下正當盛年,一時的勝利争來也無濟于事。”

楚染又道:“連家在郢都城中無人,也是弊端,我見阿城伶俐聰慧,不如調回郢都,對太子也有幫助。”

長平侯皺眉,道:“阿城做事,我倒是放心,只是如何調回去。陛下對連家人如今忌憚,怎會将人調入郢都。”

他是沒有辦法的,皇帝對武将的排擠,幾乎是前所未見,造成諸多武将心中不服。

楚染沉吟一番,見外祖父面露疑難,就道:“您莫急,我且想想。”

長平侯還有事去處理,将太子的書信覆于燭火上燒盡,自己帶着人去城樓上查看一番。

書房裏的楚染無精打采,看着近午時的日頭,想起陸莳還未曾吃午飯,忙讓庖廚做些吃食,自己親自送過去。

阿秀被她丢到軍營裏給将士洗衣服去了,其餘人守在外面,沒有了阿秀,陸莳行事就會不易,她也不用擔心陸莳會跑。

她去宅子裏的時候,陸莳還未曾起,仆人是她從外面找來的,是會幹粗活的婦人,手腳勤快。

見到楚染後她将陸莳的事情說了一遍:“姑娘還未曾起,我又不敢去打擾,要不您去看看,需不需要吃些什麽,要喝粥還是大餅?”

城裏百姓喜歡吃大餅,抗餓也便宜。

“你去打些熱水過來,我帶了吃食過來。”楚染打發她離開,自己推開門,與昨晚自己走時一模一樣。她走近榻前,将食盒放下,道:“陸相醒了?”

陸莳睜開眼,神色清明,她略微停頓後就坐起身子,“羌族之事解決了?”

說到政事,楚染就失去造次的心,正色道:“尋常突襲罷了,就是昨夜的火有些異常,阿城還在讓人去找起火點,丞相有想法?”

陸莳搖首:“沒有。”

仆人将打好的熱水送過來,随後低頭退了出去,木盆磕到桌面的悶哼聲引起陸莳的注意,她屏息凝神。

楚染心中牽挂着連城去郢都的事,無心去逗弄陸莳,給她擦臉換藥,就扶她去吃午飯。

她默不作聲,陸莳便不知她的方向,更不知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什麽菜肴,她只咬着無味的米飯。

楚染回神時,她已吃了半碗米飯。

她目光略過陸莳通紅的耳尖,端莊的姿态,明明是從容不迫,卻看出春水般的旖柔。

有些女子故作姿态扮作妩媚,卻失去純真,而陸莳這般故作自持,清冷中不經意間的柔态,更讓人心生旖旎。

楚染目光沉了沉,晦澀的目光從她臉龐、脖頸往下掠,波瀾不定後方回神,道:“陸相可有讓連城回郢都之法。”

“有。”陸莳道,她停著。

楚染心中一喜,道:“何計?”

陸莳卻道:“我與殿下素不相識,為何要幫你。”

楚染來不及彎下的唇角凝固,惱恨地看着眼前故作自持的女人,幾乎想将她生吞活剝了,這人成為她的階下囚,竟還如此不安分。

她以指尖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你以為你有反抗的機會?”她并非是胡攪蠻纏之人,陸莳若告知策略,她必放了她,不會再逗弄她。

誰知這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真是無藥可救。

陸莳面色如常,沒有因這句話而引起波瀾,只道:“策略在臣的腦子裏,殿下難不成要剖開它?”

“殺你太便宜你了。”楚染口是心非地說了一句,她想起夢裏的陸莳最為心軟,只要她有所求,陸莳必然會應允。

她看着桌上動都未曾動過的蝦,淨手去剝了一個,而後遞到陸莳唇角邊上,哄道:“吃蝦嗎?蝦在這裏不多見,侯府就這幾個,我都端來了。”

楚染這麽輕聲細語地一哄,陸莳眼中如湖面生起淡淡的漣漪,唇角彎起淺淡的弧度,她似有猶豫,楚染道:“沒有毒,毒.死你,不劃算,張嘴。”

陸莳身體前傾,躊躇後咬住了蝦肉。

楚染這才道:“陸相的好方法是什麽?”

蝦肉只有淡淡的鹽味,沒有太多的味道,陸莳覺得口味不佳,但還是都吞入腹內。吃完以後她便起身,道:“不知。”

楚染怒了。

陸莳要走,她一伸腿就被楚染扯了過去,跌進她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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