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離體

景象雖然還是那個景象。

但那可怖的感覺卻不在了。

游夢這才意識到，她剛剛大概是被那只厲鬼的障眼法給耍了。

只有驚鴻臉色凝重道：“還真是‘鬼門’。”

游夢聽過的各種術語不少, 至于鬼門也聽過, 但也只是聽過一兩句, 具體的就不清楚, 只猜測跟小黃泉路大概類似。

再者，有些說是假的東西，實際上并不一定就是假的, 因為地府并沒有那麽嚴謹, 不然也就不會有神婆通過各種手段去地府喊魂這種事。

只是, 她怎麽也沒想到學校換門傳言, 和鬼門有什麽關系。

而且, 之前剛來江城高中時，她被驚鴻那麽一通說以後，一直以為這厲鬼該是什麽冤屈，死後不肯離開, 才化身厲鬼的，現在看來，應該是別有所圖才對。

“鬼門”附近并沒有什麽鬼魂, 游夢猜測操場上的那群鬼可能就是從鬼門出來的，所以門的另一端到底是什麽？

剛來這裏時，驚鴻曾經說過這扇門外攔住了想要進來的“東西”，這些東西是不是就是指地府裏來的這些鬼魂？

思索半天也沒能找到合理的解釋，但這并不妨礙游夢決定把這處鬼門給封上，人死後自然而然會去地府, 沒必要留着一扇連通陰陽兩界的“門”。

但她學的都是驅鬼的符紙，關于封禁的符咒了解的還不多，所以這會兒也只能先回去，等明天翻翻書再說。

她這樣想，就直接轉身朝游夢走過去，就見對方臉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她疑惑道：“怎麽了？”

驚鴻臉色一轉，露出一個十分自然地笑容，她上前一步攬住游夢的肩膀，笑道：“這處鬼門還留不得了，我現在就把這‘門’給封上。”

游夢一頓，哦一聲，就看驚鴻操作。

對方說得輕松，做起來也非常輕松，不過是虛空畫出一道符咒便結束了，只是畫完符咒一瞬，顯出金色光芒的道力，可見其道力有多麽純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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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那扇門竟然就像是被人推動一般，合上了。

游夢看得驚奇，她問：“這就結束了？”

驚鴻點點頭，又解釋兩句道：“只是一道禁制，算不得多厲害，但此消彼長，這扇鬼門久了也就會消失，重新變回正常的門。”

正說着，就見那只帶着熟悉鬼氣的厲鬼突然顯現在門的外面，它雙手鮮血淋淋地抓着鐵欄杆，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然後頭一次在游夢和驚鴻面前開口說話，它聲音嘶啞帶着滔天般的怨氣：“你們以為，自己還在陽間嗎？”

這厲鬼笑起來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此刻說着說着，就自個兒桀桀笑起來，看上去挺有範兒的。

不待游夢問它，就見游夢從袖中甩出一樣東西，直直射入厲鬼胸口，下一秒，就見這看似牛逼轟轟的厲鬼凄厲地慘叫一聲，便化為一灘地上的血色，出血量相當可觀。

驚鴻十分不耐煩道：“有完沒完了？一天天地在眼前晃悠，屁大本事沒有，就存在感強。”

游夢等她說完，才遲疑地問道：“你剛剛拿得什麽打的它？怎麽一下就被打得魂飛魄散了？”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法器。

“不過是些小玩意兒。”驚鴻有些得意，她從袖中掏出一枚金色的小鈴铛，看着煞是小巧精致，她輕輕晃了晃，就有道力從鈴铛中以水波形式震蕩出去，她意味深長地補充道，“雖然不是什麽寶貝，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這樣，發揮它的最大潛能。”

游夢哦一聲：“我能看看嗎？”

她說着就要伸手去拿，卻見驚鴻這會兒小氣了，往後一撤，那小巧鈴铛也被收入懷中，她臉色一變，說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先回去再說。”

游夢只當是什麽比較稀少的法器，見被拒絕也不生氣，點點頭說了聲好，就準備和驚鴻回去先看看操場上的孤魂野鬼怎麽處理。

一開始，游夢并未覺得去操場的路和平日裏有什麽區別，只是走着走着，她就感覺到自己身體輕飄飄的，她有些詫異和納悶兒地往腳下看，就見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起來。

她頓住，扭頭去看驚鴻，就見對方一臉緊張的模樣：“別慌，只要快點找到出去的路就行。”

她這是……魂魄離體了？什麽時候？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游夢思索着，從宿舍出來前都挺正常的，唯一有變化的是那扇門，她難道是一不小心走了鬼門關？

正想着，手就忽然被驚鴻給牽住，游夢扭頭去看驚鴻，就見沒心沒肺的惡鬼臉上頭一次出現焦急，對方看着她，似是想了很久才道：“你先在我懷裏休息會兒，等我找到出去的路，就讓你出來。”

不等游夢反應，她就感覺自己被揉搓，然後就被放在了驚鴻的衣領處。

游夢本以為自己該是和其他鬼魂一樣的團子狀，結果看看自身，依舊是有手有腳，好像是被縮小了很多倍的小人模樣。

驚鴻走動起來，游夢就沒站穩，一屁股坐在驚鴻的衣領那裏，她趕緊手抓着那一點小小的布料，試圖穩住自己的身體，她遲疑地開口道：“我變小了。”

驚鴻笑眯眯地道：“嗯，還蠻可愛的。”

她說着，還伸出一根手指，用指頭戳了下游夢，游夢被這股大力戳得往後躺下，一骨碌滑下去，還好被驚鴻給及時接住，游夢雖是魂魄，仍覺得心髒狂跳，她有些不滿道：“別亂動。”

驚鴻連忙點頭：“我不動。”

想了想，最後還是把游夢給放到自己的衣領處，脖子比較敏感，能時刻注意到游夢的存在，比其他地方好。

游夢沒有想那麽多，她只是看着前面的路，驚鴻走得很快，轉眼間就一半的路程，她忽然想起什麽，仰着臉問驚鴻：“你之前那樣看我，是不是發現我魂魄離體了？”

驚鴻點頭，耐心解釋：“我怕直接告訴你，你會吓到。”

本來就不小心離體，再被一驚吓，搞不好七魂六魄都得散掉，屆時她還得去收集那些膽小的魂魄，累倒也不嫌累，就怕找不回來，游夢到時候就該成個傻子了。

她沒說出來，游夢也就沒想那麽多，只是又問了一句：“你不讓我看鈴铛，是不是因為鈴铛會傷到我的魂體？”

驚鴻欣慰地笑笑：“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茬，确實是擔心你，還好你懂我的良苦用心，怎麽樣，有沒有被感動到？”

游夢抿唇，她其實是有被感動到的，但被驚鴻這麽一得瑟的語氣，她竟覺得說出感動會有些羞恥，但說不感動又是假的。

等了會兒，驚鴻以為自己大概是等不到任性情人的回答了，就忽聽游夢努力保持冷靜地小聲道：“是挺感動的，謝謝你。”不管怎麽說，驚鴻救了她挺多次的。

驚鴻沒吭聲，但她站着沒動，游夢擡頭只能看到對方完美的下巴弧線，不由扯了扯驚鴻的衣領，問她：“怎麽了？”

驚鴻伸手捂着自己的心髒，她說：“我感覺有點頭暈。”

游夢吓了一跳，連忙爬起來緊張地問驚鴻：“怎麽回事？”

驚鴻神色痛楚且歡|愉的模樣，身體微微弓着，似是極力忍受痛苦，她艱難道：“不知道，反正你一說那些好聽的話，我就這樣了。”

游夢：……

游夢神色冷淡地重新坐在衣領處，她頭一次刻薄道：“你真應該上醫院檢查檢查，多半有病。”

驚鴻恍若未聞，她只是忽然又站直身體，繼續往前走，臉色正常，語氣也正常起來，就是話的內容照舊有病：“啊，不知道為什麽，一旦你這樣說話，我就正常了。”

游夢笑道：“大概是欠罵吧。”

驚鴻也不計較這些，等走到門前，就一手護着小小的游夢，一手去推那并沒有上鎖的鐵門，只聽刺耳的吱嘎聲，這扇門就被緩緩推開，來自地府的陰風就從縫隙中猛然灌出，将驚鴻的長發吹得在空中飛舞起來，

游夢被驚鴻的手護着，倒是沒有出現被刮走的尴尬局面，但她依舊是牢牢抓着驚鴻的衣領，然後就是驚鴻和初見時的冷淡沙啞女聲：“游夢，你總說你和前世是兩個人，那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游夢一時拿不定這是驚鴻又腦抽了還是怎麽樣，她遲疑後，還是順着驚鴻的話說下去：“什麽？”

惡鬼驚鴻唇角微彎，她沒有回答，反倒說起別的：“你是一個天才，你總能想到常人所不能想到的辦法，比如用數百人性命獻祭，只為完成一個陣法。這個陣法是将死人複生，聞所未聞的事，你做到了，還是唯一一例。”

所謂古籍，不過是“游夢”自己寫下來的，她早已料到以後的自己會看到。

游夢蹙眉，她還沒說話，就見驚鴻伸出手指頭，輕輕撫了下她的背，繼續道：“你從未懷疑過自己的來歷嗎？可曾聽過，修成元神，再以肉身兵解後，得以用另一身份繼續留在人間，避過地府耳目，瞞天過海，實在神機妙算啊。”

驚鴻喟嘆：“換成是我，都做不到這些事。”

她早在死的那一刻，就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