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往事一則（12.25

此刻幽魂珀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于明蕭這邊對着自己渾身上下的毛茸茸頗感新奇。

她特別喜歡撸狗，而且是恨不得撸禿嚕皮的那種力道，但是因為她養自己都嫌麻煩，就懶得養狗了。

這樣造成的後果就是街坊四鄰的狗從此看到她就跑。

就很難受。

現在她變成了一只狐貍，但是爪爪太小了，撸不到自己，只好生疏地用臉湊過去埋一埋自己的肚皮——爽！

簡直是天堂！

太軟太順滑了吧！

嗚嗚嗚，為什麽她到異世界還是人類小崽子，而不是毛茸茸的小崽子呢！

就在她玩自己的毛毛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道甜美的女聲從溪水那頭傳了過來。

“小妖！”

于絨絨警覺地豎起耳朵。

她直覺這聲“小妖”是在喊她自己。

一道屬于人類的腳步聲漸漸走近，溪水嘩啦啦的往下流，于絨絨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溪水裏不時閃過的粼粼波光吸引過去。

小魚一群又一群地游來游去，看起來特別好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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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絨絨心裏升騰起這樣的想法。

這一刻她的理智完全處于下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直到被提起命運的後脖頸。

驟然從地上升到半空中，于絨絨驚慌了兩秒，四只小腳不受控制的一陣胡亂踢騰。

那道輕柔的女聲安撫道：“乖啦乖啦，沒事了，跟我回去吧。”

你是誰？你想幹嘛？

于絨絨想這麽說，但是嘴裏發出的是吱吱亂叫。

捏住她的手換了個方向，于絨絨終于看到如此輕易制服她的人是什麽樣了。

這個少女頭頂同樣有屬于狐貍的耳朵，不過是十分難看的雜色，灰黑相間，看起來髒不拉幾的。

往下再看，少女的容貌也平平無奇，甚至稱得上一個醜字。

于絨絨不知怎的，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戾氣，她一爪子撓上拎着她的那只手。

然而少女卻比于絨絨更快地抓住她，把兩只小爪子強行握在一起，而後責怪地看了她一眼：“族地就在前面了，你要乖乖的，不然到時候他們就不喜歡你了。”

我才不要被他們喜歡！

于絨絨腦子裏跟漿糊似的，屬于人類的智商急速下降，反而是野獸的沖動、暴躁填滿了她的內心。

少女才不管于絨絨亂蹬的後腿，力氣大得可怕，直接一路拎着于絨絨往前走。

“別怕，大長老人很好的，他一定知道你是什麽狐貍，說不定還會幫你找到你的父母。來族地和我們一起生活，你以後再也不會被欺負了。”柔柔的聲音混着溪水汩汩，一同流淌進于絨絨的心裏。

那一剎那，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于絨絨覺得全身的毛發都好像被梳洗了一遍，特別舒服，特別溫柔。

這個少女有魔力一般安撫下于絨絨不安的內心。

好像并沒有走多久，一人一狐走過一道獨木橋，再鑽進一個不起眼的小洞，出去的一瞬間景色大變。

山清水秀安安靜靜的山野不再，反而是穿着各式各樣人類衣服的狐耳青年在路上走來走去。

……他們甚至住的地方都是木屋。

于絨絨震驚了。

狐貍不應該住窩裏嗎？

這一排排的木屋是怎麽回事？

少女不知道于絨絨的想法，她一路上都在和各式各樣的狐貍打招呼，大多數狐貍都長得很漂亮，少部分長得格外漂亮，像少女這麽醜的，真的沒見過。

但是這并不妨礙少女的好人緣。

一直走到最深處的一棵古樹下，這才沒有狐貍和少女打招呼了。

古樹的枝桠重重疊疊，遮天蔽日，綠葉交織，好像永遠不會凋謝一般，散發着屬于生命的力量。

少女走到古樹下唯一的木屋前，敲了敲門。

“大長老，我回來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

裏面探出一張老頭的臉，只見他笑眯眯道：“小穎回來啦？”目光下移到神色懵逼的于絨絨身上，“你又撿幼崽回來了？”

被稱作小穎的少女不好意思地撓頭一笑：“我看他一個人在人類的鎮子裏，吃不飽，還被欺負，有點可憐。更何況他馬上就開神智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老頭打開門：“進來吧，讓我這個老家夥替他看看。”

少女提着于絨絨進去了，就像是人類走親訪友手裏提着禮物一樣：“多謝長老。”

禮物于絨絨就這麽被放到了屋子內唯一一張桌子上。

于絨絨見到這個大長老就好像被魇住了似的，小小的黑眼珠一轉不轉地看着老頭，好像這個老頭臉上開了朵花。

大長老一邊替他順毛發，一邊呵呵笑道：“看起來他還挺喜歡我的。”

少女點頭：“是呀是呀，他對我可兇了。”

不是的。

于絨絨下意識地在心裏反駁。

我很喜歡你，并不想要傷害你。

這番心理活動是沒被聽到的。

大長老摸摸于絨絨的爪子，扒開她的眼睑，又看了看她的尾巴。

搞得像模像樣的。

一通操作下來，大長老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氣氛沉重了起來。

少女緊張道：“怎麽了大長老？”

大長老沉吟一會兒，眉頭緊鎖：“不好說，你待我仔細探查一番。”

少女哪有說不的道理。

而和他們根本無法交流的于絨絨更是無力反抗。

不對，為什麽同為狐貍他們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于絨絨一愣。

然而大長老已經抱着她出了木屋。

他把于絨絨放在樹下，于絨絨乖乖地趴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大長老跪下來，對着大樹念念有詞。

于絨絨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只是随着老頭的聲音越來越大，而大樹樹身上竟讓漸漸綻放出不一樣的光芒。

一道白光落在于絨絨的身上，接下來是第二道，第三道……數不清的白光鑽入于絨絨的身體裏。

于絨絨身上暖洋洋的。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來，于絨絨惬意地舒展了身體，一股困意席卷而來。

因為太舒服了，于絨絨也顧不得旁邊老頭的聲音，就這樣半夢半醒地假寐過去。

直到老頭高亢的聲音驚醒了她：“這是——天狐？！”

天狐？

陌生的名詞讓于絨絨重新蘇醒了過來。

她半睜着眼睛，懵懵懂懂去看面前興奮的老頭。

老頭高興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周圍不知何時聚集了許許多多人型狐貍，他們口口相傳，竊竊私語，每個人臉上都有壓抑不住的驚喜。

然而于絨絨只是茫然地去找少女。

少女站在人堆的最外面，于絨絨只能依稀看見她的下半張臉。

……她好像在哭？

于絨絨看不清楚了。

興奮的老頭一把把她抱起來，告訴衆人于絨絨由他來教導，衆人紛紛信服。

于絨絨搞不懂他們在興奮什麽。

但是還沒等她弄清楚這一切，畫面就像是被按下快進鍵一樣，以八倍速的速度向後瘋狂翻閱。

于絨絨學會了認字，于絨絨學會了說話，于絨絨學會了什麽什麽功法……一直到她學會了化形。

于絨絨第一次化形，老頭呆了半晌，足足兩刻鐘過去，他才清醒，然後搞來了一塊冰棱晶，于絨絨對鏡一看，好美的人！

只是這個人怎麽這麽眼熟……

心底升起的違和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抹去，于絨絨瞬間忘掉了剛剛的想法，反而對鏡認認真真打量起自己的容貌。

大長老說：“小妖，你現在學會了化形，你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于絨絨看着外面那個正在采桑的少女，嘴巴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個字：“桑。”

大長老點點頭：“你要叫桑？一個字嗎？”

于絨絨道：“曲桑。”

取桑。

她知道了外面的少女叫妖穎，也知道妖穎是狐族修為最低的狐貍。

雖然族地裏沒有狐貍瞧不起妖穎，可是沒有修為，就沒有壽命，也不能輕易踏出西河境。

妖穎向往人類。

大長老不知道于絨絨心裏的想法，他大手一揮就把于絨絨的名字“曲桑”刻上了大樹。

這棵樹是狐族的命根子，所有入了族地的狐貍都會被這棵樹承認，繼而開始修習狐族功法。

于絨絨正式成為狐族的一員。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于絨絨和少女卻越來越疏遠。

于絨絨搞不懂為什麽，便去問大長老。

大長老默然無語，只是摸着于絨絨的頭說，各有命數，何必強求。

于絨絨不懂，但她朦胧間知道，大長老是在勸她不要再主動去找妖穎。

于是于絨絨果真不找了。

但是就在之後的某一天，妖穎消失了。

于明蕭清醒過來的時候，面前那張俊美的臉還昏睡着。

重新變回小短腿，于明蕭還有些不适應。

她摸摸自己的臉蛋和手臂，光滑的。

再也沒有了毛茸茸的感受。

于明蕭不禁有些恍惚。

在剛剛的夢境裏，她完全忘記自己是個女孩，除了一開始還記得她是個人類，後面她完全把自己當成了狐貍。

這個名叫幽魂珀的東西，太可怕了。

但是……

于明蕭把目光轉向還沉浸在夢境裏的曲桑。

剛剛的經歷，是這只蠢狐貍的嗎？

蠢狐貍原來不叫向非生，他叫曲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于明蕭：你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嗎？

文盲曲桑迷惑搖頭。

于明蕭輕撫狗頭：沒事的，傻孩子。

曲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