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棺木

一股怒氣瞬間沖上曲桑心頭，但他很快克制下來。

曲桑将楚狂抽出來，鋒利的刀光印在他臉上，像是确認了楚狂并沒有缺胳膊少腿，很快他又将楚狂重新放回去。

“不知明先生将我們引入這不知名的陣中，究竟為了什麽？”曲桑一躍而起，跳到明先生面前。

明先生像是經受不住曲桑跳過來時帶起的風，捂住嘴咳了幾聲，惹得他旁邊的小童立馬緊張又憤恨地瞪了曲桑一眼。

曲桑面無表情地看着明先生，在等明先生的回答。

天坑下的衆人紛紛回過神來，一個個像是火燒屁股，忙不疊從裏面跳出來。

聽到曲桑這樣問明先生，他們的眼神都盯向這邊，顯然也是需要一個解釋的。

明先生終于停止了他柔弱又無助的咳嗽聲，眼帶水光地回看曲桑，唇角牽扯出一絲笑意：“這陣法，狐君應該知道吧。”

“本大人不知道。”曲桑冷冷道。

“狐君作為狐族之王，怎會不知道這陣法的用途呢？”明先生用袖口遮掩住自己的下半張臉，餘下的上半張臉上笑意盈盈，曲桑看在眼裏，只覺得寒意刺骨。

“你把她弄去哪裏了？！”曲桑低聲道，喉嚨裏不受克制的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明先生憐憫地看着曲桑：“狐君大人，人與獸，注定不一樣的。人性和獸性有多麽殘酷，狐君大人不是親自實踐了嗎？”

曲桑鮮紅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痛楚，他威脅道：“再裝神弄鬼，即使本大人拼上這條性命，也要置你于死地。”

明先生放下衣袖，輕聲嘆道：“狐君，這陣法還是那姑娘破的呢，本君能對她做什麽？破陣之人想要出現在哪裏，是她的自由，有對本君放狠話的功夫，不如狐君先去找人？”

曲桑捏緊了楚狂刀，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紮向明先生，看了他許久，曲桑一言不發地變回原型，直上雲霄，再也不見蹤影。

場面為之一靜，沒有人發現那只帶領他們過來的狼悄悄後移，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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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先生顯然早就設下隔音，沒有人聽到他們之間後續的對話。

他轉過來，對着一行或恍惚或警惕的高手們，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各位辛苦了，今日真是……多謝各位了。”

下一秒，所有人身上突然迸發出血花，像是定時炸｜彈爆炸一般，血濺了老遠。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形在一秒內都變成了還在蠕動的肉塊，突如其來的哀叫聲還沒完，就已經悄無聲息的咽氣。

在場的人，只剩下還在昏迷的許明鏡，以及明先生和他的兩個小童還活着。其他人無一生還。

滿地的鮮血和肉塊，血腥味彌漫，此情此景說一聲地獄也不為過。

明先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仿佛陷入極樂一般，猖狂大笑出聲。

他從衣袖裏拿出一顆流光溢彩的透明珠子，直直地對着天上的太陽，癫狂般說道：“本君等今日，已經等了太久了！鳳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真是鳳凰！三千年啊！整整三千年！哈哈哈哈哈！”

兩個小童眼神空洞，恍若傀儡一般同時福身，高聲道：“恭賀先生。”

明先生笑了半天，好像終于笑夠了，聲音戛然而止。

“走吧，本君去看看那鳳凰吧。”一個小童去把許明鏡扛起來，另一個小童跟在明先生身後。

四人同時消失不見。

孔雀族族地門口。

“你确定是這裏？”于明蕭懷疑地對着腦海裏的楚狂問。

楚狂嗯了一聲：“我确實是出現在一個暗室裏。你應該離我很近了。”

“但是這破地方，什麽都沒有啊。”于明蕭對着空蕩蕩的平地摸不着頭腦。

昔日繁華的孔雀族現在一根鳥毛都看不見。

于明蕭不知道這裏曾經是孔雀族的族地，但平地上，還真看不出來這裏曾經有族群居住過。

楚狂卡了一下：“可我确實感覺到你離我近了……”

于明蕭點點頭：“确實，我也覺得我們倆近了很多。既然都是暗室了，那我就找吧，你那邊有人嗎？”

“沒有。”

好吧，于明蕭撩起袖子，直接開幹。

火燃鈴一下去，瞬間平地上就起了大火，火勢迅速蔓延，但事實上什麽都沒燒着，連野草都好好的。

于明蕭皺起眉頭。

下一秒如鏡花水月般，面前的畫面破裂開來，一頭黃毛，頭頂還帶着騷包羽毛的人破空而出：“我們一族避世不出，哪裏來的宵小造次！”

黃毛停在于明蕭面前，于明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黃毛跟見了鬼一樣瞪她一眼，然後瞬間消失不見。

“……嗨？”

于明蕭把火燃鈴一收，火勢瞬間熄滅。

她站在原地等了半晌，面前的畫面如水波蕩漾，一點點消散而去，顯出它背後的真容。

原本空無一物的空地上，瞬間出現了一大片密林。

一道門一樣的東西立在于明蕭面前，眼前的密林被一個高低不齊的栅欄圍了起來，好像将外界與這裏隔絕開來。

剛剛黃毛親自替她開了門，彬彬有禮的樣子和剛才大相徑庭：“姑娘請進。”

于明蕭心裏摸不着頭腦，實際上穩得一批地跟着進去了。

才進去她的周圍就圍了不少人——頭上沾了羽毛的那種。

什麽樣式的都有。

尤其是男的，頭頂的羽毛花哨得不行，簡直就是在臉上寫着“快來看我”，反倒是女性一個比一個低調，什麽裝飾都沒有，特別樸素。

于明蕭不禁對這裏的妖族肅然起敬。

一邊猜測這到底是哪個妖族的族地，一邊跟在黃毛的背後朝前走。

這一走，就走到一棵四人環抱都抱不過來的粗壯大樹下。

樹上有個人坐着，光線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倒影，這讓于明蕭看不清他的臉。

只是看着他同樣花哨的衣服，心裏猜測，或許他是十分帥氣的吧。

“少主。”黃毛一拱手。

一直沒什麽動靜的少年終于側過頭來看她。

兩個人對視的一瞬間，瞳孔都放大了一瞬。

兩張相似的臉上帶上了相似的神情。

少年從樹上跳下，走到于明蕭面前。

雖然他一臉的酷哥樣，但于明蕭看見了他身側一直在抖的手。

目光移到少年的臉上，于明蕭猶豫道：“……嗨？”

少年一僵，眼神移向黃毛，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打招呼的方式。

黃毛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少年咳了一聲，轉頭過來問于明蕭：“你是誰？來我孔雀族地有什麽事？”

随着他說話的動作，他頭頂那一撮亮晶晶的鳥毛不停地抖動。

于明蕭注意到他的抖動，不太走心地回答：“我來找我的刀。”

少年和黃毛對視一眼：“這裏沒有什麽刀。”

于明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跟我說，他在你們族地的一個暗室裏。孔雀族地有暗室能讓我進去嗎？”

少年猶豫，黃毛一直在于明蕭身後對着少年擺手，意思是不要讓于明蕭進去，但少年無視了他的動作，最終還是答應：“那你跟我來。”

“多謝。”

黃毛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直到少年帶着于明蕭走遠，黃毛才喃喃自語道：“少主，對着鳳凰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啊。”

一回頭，外面站滿了因為不知原因過來看天看地看風景，就是不看這邊的孔雀們。

黃毛對着他們搖搖頭。

孔雀們面面相觑，同時嘆息了一聲。

少年帶着于明蕭去暗室的路上，于明蕭問：“你叫什麽名字？”

“明征。”

于明蕭的手有些抖，她聽見自己有些穩不住的聲線：“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呢？”

明征回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因為我爹叫明軒，所以我叫明征。”

于明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

明征頓了一下，若無其事道：“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有，你還抱着我叫鳳凰。”

明征頭也不回，跟沒聽見似的，帶着于明蕭穿過一道木門，下了藤蔓做的樓梯，指了指下面一個狹小的門。

“這裏就是暗室了。你想要找的東西，可能就在裏面。”

于明蕭緊緊盯着明征的臉，她太熟悉她的笨蛋哥哥了。

每當她的笨蛋哥哥想要說謊，或者隐瞞她什麽的時候，就會避開她的眼睛，眼珠子不由自主地轉向右邊。

從臉到性格，這是巧合嗎？

然而于明蕭什麽都沒說，對明征道了句多謝，直接去推暗室的門。

出乎她的意料，這門沒有上鎖。

于明蕭直接進去，明征緊緊跟在她身後。

“就是這裏。”沉默了一路的楚狂突然出聲。

于明蕭下意識地扭頭去看。

暗室的右邊，一座案幾上供着的金雕像無比眼熟，那是鳳凰的圖騰。圖騰面前還有不知名的香正在燃燒，煙霧袅袅升起。

視線下移，一尊棺木靜靜的躺在地上。

跟在她身後的明征臉上露出一絲迫切，他看了那尊棺木，又去看于明蕭。

于明蕭跟魔怔了似的，直直地朝着那邊走。

直到手碰上棺蓋。

于明蕭直接一伸手，推開棺蓋，瞳孔收縮。

裏面躺着的，不正是早已死去的那個于明蕭嗎？

胸口洞開，血跡斑斑。

這是那個死在曲桑手裏的，于明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