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她

好半晌，好像這突如其來的情緒過了一般，曲桑終于放開了于明蕭。

微微低頭，曲桑看到了于明蕭亮晶晶的雙眼。

這個女孩真好啊，她與衆不同，卻又甘心泯然衆人，她看起來無情無義，卻心底有着屬于自己的柔軟。

他欺騙她，她也欺騙他。

那是他們第一段甜蜜又不堪的愛情。

她什麽都知道，卻什麽也不說，這引起了曲桑的好奇。

世界上最無法避免的，就是好奇心。

當好奇開始的時候，愛情也就随之開始了。

曲桑說：“我們要這樣走下去嗎？”

于明蕭說：“那不然呢？你想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裏嗎？我還想要有個人跟我一起取暖呢。如果我們分開，存活率會大大降低的。”

曲桑搖搖頭，他說：“你還記得我們看到的那個冰雕嗎？”

“你想說什麽？”

“我……其實看到我的同族了。”

于明蕭一臉迷惑：“你什麽時候看到的，我都沒發現。”

曲桑自顧自地說：“他們竟然是原形，你沒看到是正常的，他們的毛色和雪太相近了，你只是匆匆一瞥，沒那麽多時間來觀察。”

于明蕭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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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桑緊緊捏住于明蕭的肩膀，捏的她都痛了。

那雙紅色的眼眸裏流淌出來的再也不是星星，而是更深、更深……更深的什麽？

于明蕭看不出來。

兩個人的瞳孔裏都倒映着對方，仿佛錯開一秒都會後悔。

曲桑嘶啞着聲線說：“你要活下去。”

“……”

他又說了一遍：“你要活下去。”

下一秒，曲桑用短劍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短劍**的時候，于明蕭覺得在這漆黑一片的夜裏，有一道亮光竄過她的眼睛，後來她才發現，原來那是曲桑的血飙出來落到她臉上的溫熱。

汩汩流出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他把手腕遞到于明蕭唇邊：“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得了。”

于明蕭簡直要瘋了：“你在幹什麽？！”

曲桑只是固執地把手腕湊近，他目光落向雪地，看得出來他對剛剛浪費的那些血很可惜：“我之前猜測，只有死了，我才會變回原形，到時候你把我披在身上，應該會暖和很多。”

于明蕭雙手抱頭，她覺得這一瞬間，腦子都要炸開了：“我們不是沒有辦法，我們兩個人還走不到嗎？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當成明先生那個無情無義的人了嗎？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我們兩個走不到最後的。”

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

曲桑靜靜地說：“當初為了功德之心利用你，我很抱歉。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你不必擔憂。你會出去的，你肯定可以。”

于明蕭無法接受一般蹲下身，曲桑跟着蹲到她的面前，輕言細語道：“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曲桑含了一口手腕上溫熱的血，摸上于明蕭的後腦勺，唇與唇觸碰的瞬間，于明蕭的腦子轟然炸開。

那雙盛滿星星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好像在溫柔地說：別怕，張開嘴吧。

一絲逃逸的鐵鏽味從唇上蔓延到口腔，曲桑溫柔地拿唇瓣蹭着她，就像小狗撒嬌，親親蹭蹭，妄圖撬開她的唇。

于明蕭死死緊閉，手去夠曲桑那只流血的手，但曲桑躲開了。

于明蕭又拼命想要挪開自己的頭，避開曲桑的吻，但那只放在她腦後的手死死锢住她，讓她半分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于明蕭手腳發軟發涼，她連最後一絲逃脫的力氣都沒有了。

曲桑還在耐心地蹭着她，這樣的唇齒相接，竟然是他們的初吻。

他們沒有接過吻，也沒有做過更過分的事情。

這就是他們的初吻。

曲桑長長的睫毛撲閃兩下，像兩只翩翩欲飛的蝴蝶，要飛進于明蕭逃避的雙眼中。

別怕，別怕。

曲桑唇上的每一條紋路，他摩挲自己的觸感，還有他唇齒間不小心流出來的血。

這一切的一切，構成了他們的初吻。

狗狗一般的蹭着她，如此的親昵，如此的充滿愛意，卻逼着她做最艱澀的抉擇。

于明蕭麻木地張開了雙唇。

和舌頭一起送進來的，是被他含得溫熱的血液。

沒有纏綿，也沒有留戀，曲桑顧不得擦去嘴角流下的血跡，又含了一口血液渡到于明蕭的嘴裏。

她吞了下去。

一口又一口。

最後曲桑直接把手腕遞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吞下自己的血液。

于明蕭最後是怎麽站起來的，她已經不記得了。

當曲桑的身體徹底冷下去以後，他果然沒有騙她，他變回了狐貍。

雪白的空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狐貍。

這只狐貍是如此的漂亮，它通身雪白，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雜色，靜卧在星光下，天地好像成為了它的墓室，星星見證了它的死亡。

根根分明的柔軟毛發，讓人一看就覺得十分暖和。

于明蕭去碰那只狐貍。

手心裏的觸感還沒抓牢，這只狐貍就已經自動縮小了。

于明蕭把小狐貍背在身上。

死亡穿過這身漂亮的皮毛親吻于明蕭的脊背。

于明蕭說：“騙子。”

一點都不暖和。

好冷。

笨蛋狐貍。

于明蕭找到傳說中的核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她趕在風雪過去的最後時間，終于走到了目的地。

過來的路上冷冷清清，除了背上那只死去的狐貍，她頭腦一片空空。

血從他的唇縫間流進來，像奔騰的河流，帶着一江的他還未正經出口的愛意洶湧而至。

這是愛嗎？

渾渾噩噩走到桌臺前，這個世界的核不像核，反而像棵樹。

此刻這棵蔫巴巴的小樹正端端正正地被栽在小盆裏，不過巴掌大小，十分袖珍。

當看到這棵小樹的時候，于明蕭腦子裏自動就有了一個意識——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源。

她需要修複的東西。

沒有人告訴她怎麽做，但她卻像已經演練了千百遍一般，手輕輕觸碰上那棵小樹。

下一秒，于明蕭身邊跟下餃子似的，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從天而降，撲通撲通全落在她周圍。

……包括明先生。

大長老和明先生手上都拿着武器，一看就是戰況正酣，看起來明先生在成功碰瓷于明蕭和曲桑以後，又碰瓷到了大長老。

大長老大乘期續了好大一口氣，原本大限将至的超脫感，都變成了現在精氣十足的模樣。

他看起來沒有受多少苦。

于明蕭環視一圈，發現好像少了個人。

少了的是……妖穎。

于明蕭目光一沉。

明先生一開始還有些蒙，但是緊接着他就發現了前面不遠處的于明蕭。

他丢了劍笑出聲，大踏步走向于明蕭，中間卻像是撞上了空氣牆，在離于明蕭十幾步遠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于明蕭像是根本沒看見他，慢條斯理地端起那盆小樹。

小樹跟枯死了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

讓人難以想象這個世界的根基，就是這樣一個小家夥。

“你終于來了。”

曾經熟悉的女聲又在耳邊響起，于明蕭一怔，這個聲音，不正是引導她繼承了鳳凰傳承的那個嗎？

“我已經等你太久了。”

她的聲音依舊那麽婉轉動聽，然而在這個特定的屬于世界本源的地方，又染上了一絲絲高深莫測的詭異。

“你究竟是誰。”

她笑了一下，聲音裏帶着如釋重負的輕快：“我還以為你走不到這裏。”

“我現在走到了。”

她嘆息一聲，緩緩道：“這個世界快要完蛋的時候，我看到了你。你真的很漂亮，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靈魂。”

于明蕭冷靜道：“說正事。”

她說：“我曾經說過，天地會阻你、害你，殺你親近之人，奪你心頭所愛。”

于明蕭：“你不就是天地嗎？”

她好像是笑着搖了搖頭，聲線裏傳來不同尋常的波動：“我不是天地，我只是一棵樹而已。”

“哼。”于明蕭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從她們的對話開始，周圍的一切瞬間凝固，除了于明蕭還能行動自如，其他人都成了那冰雕一樣的東西。

“來到這裏的聖人都死了。”她說。

于明蕭：“你想要什麽？”

她鋪墊了那麽久，終于亮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我要你的道……還有你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是完結章啦。

感謝一路追文的寶貝。

其實我的預想裏，曲桑把血給女主的篇幅還要長一些，但是寫完以後我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對勁，又改，改了三遍才是現在這個版本。

我們兩個小時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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