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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以及更多的失望與失落之感。
無夢生自己也是一驚,如果鷇音子不是演技絕佳,那這些微表情他無夢生自信絕不會讀錯,可是這眼神哪裏像是在看仇人,分明像是在看辜負了自己期待的故人!
這和預想的相差甚遠啊……
而無夢生自覺并沒有跟這人打過照面,更別說有什麽交集,一時也是愣然。
冰冷的槍口還抵在鷇音子下颚,鷇音子喘着粗氣,喉結性感地上下一動,咽了口口水平複氣息。
無夢生在內心暗嘆,以這個距離看,鷇音子的臉還真是該死的完美無缺,雖然輪廓極硬,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危險氣息,但眼周眉骨隽朗,顯得一雙眼睛極是深邃,別有一番帶着神秘的吸引力。
這種人若是放出去混跡江湖,妥妥是個禍害。
無夢生故作森然地望着鷇音子,語氣平淡,“你要比是我扣動扳機的動作更快,還是你掐斷我舌骨的速度更快麽。”
聞言,鷇音子揪着無夢生衣領的手松了松,目光更見冷肅,但偏偏越是如此,那股子凄寂失望之色便越發明顯。
“好,”鷇音子啞着嗓子,又道,“好,三馀無夢生,辦案講求證據,我們比一比如何,看是你先找到我非善的證據,還是我先将你們拖入深淵。三月為期,期限一過,若你還是沒能找出證據,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
無夢生挑了挑眉。
服從?這是什麽鬼賭注?
見無夢生不答,鷇音子保持着原來姿勢,冷眼看他,“不敢賭麽。”
“可以,但反之亦然。”
“沒必要,反之你若是找到證據,可以随時一槍打死我。”這話說得極是輕松随意,似乎鷇音子一點都不擔心會有這個結果。
語罷他徹底放開了無夢生,同時別開目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這才打開車門對無夢生道——
“下車。”
一進琉璃仙境一樓廳室的門,無夢生就看見天踦爵正坐在沙發上,悠哉游哉地捧了半個西瓜拿勺子挖着吃,嘴角還沾了粒西瓜籽。
見是這二人回來,天踦爵立刻抛開西瓜,轉而哭喪着臉,淚汪汪地抱着無夢生大腿訴苦。
“……事情就是這樣,那個酒吧啊,它好死不死是個gay吧!gay吧你知道的吧,這家還特奇怪,只有一對一對的才給進,所以我就連門也沒進得去。”
說完,那個原本沾在天踦爵嘴角的西瓜籽很适時地掉在了無夢生身上。
無夢生将西瓜籽彈走,低頭看着認真賣慘、險險就要梨花帶雨的天踦爵。
不過就無夢生所知,天踦爵從來不是個會老老實實守規矩的人,說他潛不進一個小小的酒吧?反正無夢生是不信,對于做那種破壞“規則”的事情,他天踦爵向來比誰都更興奮。
“喂喂,你倆這是什麽表情?我說的是真的,那酒吧不僅明令禁止單身狗進入,連新顧客都是經別人介紹登記了才可以進門。”
鷇音子皺眉道,“如何識別身份?”
“會員卡啊。”天踦爵說着打了個響指,變魔術似地甩出兩張會員卡來。
無夢生單手接過拿起來看。
卡面很新,磁條上更是沒有一絲劃痕。
“你做的?”
“是啊,不然是要從天上掉下來?”感覺自己的專業素養受到了蔑視,天踦爵沖自家胞弟翻了個白眼,指了指二樓一個房間,“潛入系統改個資料,再調出卡片模版,照着做一個,那邊什麽材料都有,不用白不用,放着落灰不成?”
無夢生自告奮勇,“下次我去。”
天踦爵瞬間來了精神,抿嘴一笑,眨着眼睛望着胞弟,“你想去?”
看着天踦爵這樣分明話裏有話的模樣,無夢生雖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一時也不好反悔,“不然呢?”
但見天踦爵樂呵呵一笑,伸手一指,“那你只能跟他去了。”
無夢生一轉頭,見旁邊鷇音子眼神微妙,“你把注冊會員的照片,弄成我和無夢生的了麽。”
“是我還是無夢生,外人誰看得出來?別忘了,我們可是同卵雙胞胎,我去或者他去都一樣,但是唯獨不能我和無夢生去。”
無夢生看着天踦爵,不解道,“為什麽?”
“喂,你沒發燒吧,”天踦爵誇張地伸手試了試無夢生腦門,“我們可是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來的、如假包換的親兄弟啊!我的傻弟弟诶!”
天踦爵乘機撈稻草,把無夢生的頭發攪得一團糟。
無夢生揮開他的手,略有不滿,“親兄弟怎麽了?”
一旁的鷇音子伸手接過天踦爵遞來的另一張金色卡片。
“雖然當下輿論對同性戀的态度有所放松,但在大多數人眼中,這仍是稱得上驚世駭俗的一種存在,若是再加上亂倫,還是顏值頗高的雙胞胎亂倫,就會更加引人注目。而潛入暗訪這種事,自然是越低調越好。”
“我就是這個意思!順便,感謝你誇我們兄弟倆長得帥。”天踦爵大言不慚地大點其頭表示贊同,然後轉而又看向無夢生道,“那麽,你要去麽,老弟?”
酒吧·之一
之五
近郊有一處頗具面積的淡水湖,湖水來自一條古運河的支流。早在幾個世紀前,因往來船只繁多,這裏便成了遠近聞名的玩樂之地。
不同的是,曾經的是教坊藝館酒樓賭坊,現在則是标準現代化的會所酒吧溫泉KTV。
一身淺白休閑西裝的無夢生站在酒吧門口,和只穿了西褲外加黑色襯衫的鷇音子一起,将卡片遞給了侍者。
侍者接過二人遞來的金色卡片看了一眼,嘴角突然浮起一絲微笑,說不上是詭異還是恭敬,只是服務業的标準式迎賓微笑,卻怎麽看怎麽讓人心裏發毛。
後面電腦旁的服務生熟練地将卡片在卡槽中劃過,平板電腦上立刻跳出二人的照片來。
雖然別人不一定分得出來誰是誰,但雙胞胎自己可都是心如明鏡的。無夢生看着那顯示的分明是自己照片,不由得嘴角一抽——
連照片都用的他的,可見天踦爵原先就根本沒打算要親自再來這酒吧!
“二位這邊請。”
确認了來者身份,侍者側身讓路,恭敬地做出了請的動作。
與一般酒吧進門便能看到吧臺不同,這家酒吧一進門是一個獨立的隔間,隔間有三個出口,似乎分別通往樓上、地下室和一樓內廳。
隔間內光線昏暗,角落點着濃烈香味的線香,且也不知是為了裝飾還是确有其用,牆壁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挂着一排排造型各異的假面,無數的眼洞像是死盯着來客的眼睛,陰森鬼魅,空洞而邪氣。
見無夢生盯着看,侍者便笑着解說道,“二位是本店金卡會員,本店有義務幫您保密身份,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各自選一只喜歡的面具戴上。這在店裏也是慣例,并不會顯得奇怪。”
幹他們這行的,能不抛頭露面當然最好不過了。
于是鷇音子随手抓來一只裝飾着灰褐羽毛、看起來頗有鷹隼象形的華麗面具兀自戴上。
無夢生則伸手一指,指中一只眼角帶有金魚尾造型的墨白面具。侍者便很有眼色地拿下來,并幫其戴上。
“多謝。”
無夢生說完便要往前走,倒是鷇音子看似随意地從口袋夾出一張鈔票,極其自然地往侍者手裏一送。
侍者接過,面上雖看不出失态的谄媚笑容,但心情似乎比方才好了不少,如果不是身處這樣一家店,就這般風範,說是哪個富貴大家的管家也不為過。
但見侍者一躬身,開口道,“不知二位的介紹人是否有向二位說明,金卡會員可直接前往本店二樓消費,并可參加本店每月望日的拍賣活動,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二位登記,預約位子。”
“有勞。”沒等無夢生發話,鷇音子冷聲說罷就領頭向內廳走去。
身後侍者畢恭畢敬的聲音傳了過來,“祝二位玩得愉快。”
無夢生望着退下的侍者,剛想開口問鷇音子為何不再多問他些問題,卻是鷇音子已經推開了門。
門一開,裏面嘈雜的喧鬧聲霎時如洪水般洶湧而來,還合着煙酒的臭味。
此刻雖是下午未過六點,但明顯已開了夜場,場裏多是沒帶面具的青年人,正随着狂亂的音樂搖頭擺尾,比群魔亂舞也好不了多少。
緊接着,随着一聲尖銳的口哨,不大不小的起哄聲随之而起。
意識到這起哄聲是沖着他們來的,無夢生隐約不悅地皺了眉,但須臾之間轉念一想,反而大步朝着那群人去了。
鷇音子大概怎麽也沒想到無夢生會有如此舉動,不動聲色地伸手一撈卻是抓了個空,只得收了手跟着一起走了過去。
起哄聲一時炸了鍋,場中的人都停下自己的事情,很有默契地悉數圍了過來,音樂聲也不知什麽時候歇了,這種沉默着圍爐的行為多少能給目标造成不小的威壓感和恐吓效果。
但無夢生坦然得很,因為照以前他對鷇音子身手的了解,就算是比這再多兩圈的人,他也很有自信能和鷇音子殺出去,于是二人只大方地停在一邊,打量起對方來。
帶頭吹口哨的是個看起來挺可愛的少年,牛仔褲配T恤,暗紫的鴨舌帽蓋住了濃密的黑發。年齡看上去不大,圓嘟嘟的娃娃臉上還帶着幾分嬰兒肥,使得整個人看上去又小了好幾歲。
只可惜本該是個清純可人的孩子,睫毛上卻塗着厚厚一大層睫毛膏,濃黑纖長得簡直要逆天!且不知這孩子的審美遭受了什麽樣的毀滅性打擊,下眼睫竟還戴着比上眼睫更長的假睫毛,這就像是原本粉雕玉琢的洋娃娃臉上爬了兩條黑色長毛的毛毛蟲,陰森可怖,粉嫩可愛的第一印象瞬間被碾成了渣渣,蕩然無存。
不過這孩子很明顯是這兒的頭,只一個眼色,他對面坐着的數人立刻挪了屁股。
無夢生看懂了對方的意思,就在那挪出的沙發空地兒坐下了。
“第一次來?”
這人的聲音也是和臉蛋很相稱的娃娃音,聽起來雖并不讨厭,但眼角笑得戲谑,怎麽看都是一股子和年齡不搭的自傲自大。
“不錯。”鷇音子在無夢生身邊落座,似乎是刻意跟無夢生挨得有些近。
就算帶着面具,無夢生也無端感覺得出鷇音子身上正散發着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強大氣場。這種氣場鷇音子本來就有,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與生俱來,但此刻明顯更加強盛,使得無夢生不禁想坐得離他遠點,但奈何當下場面并不适合做出如此疏遠的舉動。
畢竟,二人現在的身份是伴侶,同性伴侶。
公私分明,無夢生覺得自己這一點向來做得不錯,也算是演戲演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按兵不動坐在原地,身板筆直不依不靠,聲線亦是平緩,不卑不亢地對那娃娃臉道,“閣下可是有話要說?”
可能是一路将這二人細微的舉動都看在眼中,娃娃臉似乎看出了什麽,此刻悠哉地翹起了二郎腿,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本店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第一次來的人不論身份貴賤,都得先過我這一關。”
無夢生進入角色也是極快,轉瞬抛開正在一旁散發低氣壓的搭檔,語氣輕松,“開門迎客,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所以想必閣下的關,應該不會是什麽上刀山下火海的地獄死門關?”
“對于能人,死門也可轉變為生門,而我恰好覺得你不是廢人,更不是死人。”
這話似褒似貶,入耳不是那麽舒坦,但說的明明是無夢生,反而鷇音子莫名又冷了幾分的氣場。
圍着的人群霎時一抖,不約而同地向後挪退了一寸,但娃娃臉只是沖鷇音子冷哼一聲,又補充道,“再說喝杯酒而已,這位先生何必如臨大敵似的?對了,我突然很好奇,你們——?”
尾音拖得有些長,但無夢生并不打算接話,只和鷇音子一起等他說下去。
娃娃臉倒也識趣,見二人不搭腔,詭笑了一下,眼神在鷇音子和無夢生之間蕩了個來回,“誰是上面那個?”
愣了一拍,無夢生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裏的意思,但也只是一瞬就回了神來,一時争強之心興起,沒等鷇音子答話,無夢生搶先肯定道,“我。”
然後無夢生明顯感覺鷇音子氣息為之一滞。
“哈!”娃娃臉幸災樂禍地一聲輕笑,那表情怎麽看都像是在說你也有今天,“這還真出乎我的預料,來,這杯酒敬你。”
一只托盤應聲送來,侍者恭敬地遞來一杯顏色粉嫩豔紅分層的雞尾酒,散發着泡泡糖甜膩的香氣,聞起來就很詭異。
不過比這更詭異的,是這店上酒竟是要連托盤一起上給顧客的?
而事到如此,無夢生只得伸手接過黑色托盤,手指卻在托盤底摸到了一個并不屬于托盤的材質。
是一張紙。
無夢生擡頭,卻見侍者已然一躬身轉身離去,并看不到容顏。
不動聲色地将紙片折疊收進袖子裏藏好,無夢生若無其事地拿起那杯酒,看起來像是在細細端詳。
周邊的圍觀人群裏不時發出壓低聲音的竊笑,指指點點,似乎都在等着看戲。
這酒,必然也是有問題的。
酒吧·之二
之六
旁邊的鷇音子似乎也隐隐皺起了眉頭,在往這杯酒上看。
但見無夢生晃了晃這只聚集了衆多人目光的酒杯,酒吧昏暗的彩色射燈在酒杯上轉出炫目的光斑,“來而不往非禮也,而我連敬酒之人的名姓都無從知曉,豈非一大憾事?這酒,不喝。”
衆目睽睽之下,無夢生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木質悶響。
估計還沒見過有人敢拒他們老大敬酒,周圍竊竊私語之聲霎時靜了,仿佛瞬間真空,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或者壓根不敢有。
娃娃臉的笑容一僵,“哦?”
無夢生又道,“受人滴水,湧泉以報,我這喝下去的又何止滴水,這可是一杯酒,改日卻沒得回報,始終欠人人情,與其寝食難安,倒不如萍水相逢了。”
“呵,真想回報,那你再敬我一杯就是了,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倒是讓人覺得——你是在膽怯?何況區區一杯酒而已,難不成,你懷疑我在酒裏下毒?”
無夢生挑唇淺笑,卻并沒再去碰那酒杯,“非也,在公共場合投毒這麽不明智的事情,相信聰明人都不會做。只是滴水與湧泉可非是等價之物,閣下既然已先釋出善意,那我以區區一杯酒,又怎能為敬?”
娃娃臉的表情随之松動,就聽無夢生續道,“更何況,閣下應也是非凡人物,我這番不明不白受贈,實在不妥,不過聽聞問人名姓在這裏是禁忌,所以來之前就已決定與此地他人無挂無礙,抱歉了。”
早在來這酒吧之前,無夢生就已經把天踦爵初步調查的資料看遍了,這酒吧神神秘秘詭異得很,禁規一堆不說,內部成員構成也根本探不出來,比如眼前這位,就根本沒出現在天踦爵的調查報告上。
似是終于被說動,娃娃臉咧嘴一笑,“哈,橫豎不過一個名字,我叫謬思童,幸會。”
話是這麽說了,但是謬思童并沒有起身跟無夢生握個手的意思。
問到個名字回去也好調查,況且頭頭敬酒,往後自己在這裏也就吃得開,算是打下個良好基礎。所以無夢生似乎并不介意謬思童相對無禮的行為,依舊一副悠然自在地模樣看他,腦中卻已瞬間盤算完了——
雖然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必不會出産什麽好東西,但就如上所說,這酒再怎麽有問題也不至于是致人死地的□□,否則在場衆人一個也逃不過局子裏走一趟的命運,這絕對非這群人所願。而如果是毒品,那更好,回頭就可以直接以繳獲毒品為由抄了這家店,到時候該查的不該查的一并給他查了,簡直不能更省事。
再低端一點,是下輕劑量的迷藥後打算實施搶劫,可他身邊好歹還端坐着個鷇音子,如果只迷倒他無夢生一個,那是太看得起他無夢生還是太看不起他旁邊的鷇音子?
反而最吃虧的要屬酒裏什麽也沒有,單單只是酒的後勁大了點,那最大的損失也不過是狼狽落得個“一杯倒”的膿包名聲。
心思把定,無夢生灑然一笑,緩緩拎了那杯酒在謬思童面前輕晃了兩下,一雙暗紅的眸子閃爍着深不可測的狡黠笑意,将那酒杯靠近唇邊。
下一秒,竟是真的往嘴裏倒了進去。
也不過就是一般帶着奇怪甜味的雞尾酒,只是這種甜兮兮的酒倒更像是飲料,通常應該是女孩子愛喝的,但這裏不是gay吧麽?一群男人,也會有人喜歡這種甜到膩味的甜酒?
而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無夢生放開喉嚨吞咽,他手裏的酒杯就被一把奪了下去,同時唇上柔軟觸感,驚得無夢生瞠目圓睜。
周圍的起哄聲簡直要掀開房頂,無夢生腦子裏轟然一白。
如果是別人,無夢生定然是有本能的防禦反應,但卻萬萬沒想到動作的竟是身邊這人——至少表面上和他是同一陣線的鷇音子!
心跳像是停了,無夢生喉結被鷇音子以手指強有力地捏住不得下咽,唇齒被舌頭霸道地撬開,無夢生只能睜大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鷇音子雙眸,面具因相觸被擠得稍稍歪了些,使得鷇音子愠怒的神色透過偏移的面具縫隙絲毫不差地落入無夢生眼底,也不知是在莫名其妙生誰的氣。
而鷇音子的舌靈巧地在無夢生口中卷吮,那些未來得及吞咽的甜膩酒水悉數被動地渡了過去,實在含不住又不及下咽的便順着嘴角滑落,一線冰涼的液體觸感直至脖頸,激得無夢生一個激靈,但奈何被鷇音子以口封緘,他只得憋屈地以鼻息深吸一口。
等無夢生口中大抵一滴都不剩,鷇音子這才放開他,起身抹了一把嘴角殘留的液體,橫眉冷目,一臉陰寒地盯着謬思童看。
許是因為鷇音子這般陰冷的眼神和居高臨下的強大威壓氣場,亦或此刻謬思童臉上陰晴不定、怎麽也看不出喜怒的詭谲笑意,讓這群剛才還在起哄的圍觀衆人第二次噤若寒蟬,這次連瑟瑟發抖都做不到,一個個都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定在那裏,面露驚恐。
其實整個過程也不過是彈指一瞬的事兒,回過神來的無夢生仰頭望着對謬思童怒目而視的鷇音子,腦中閃回着方才的畫面和感覺,登時只覺一陣反胃,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叫宣着根根直立,喉頭發緊,被捏過的喉頭軟骨還隐隐的疼。
無夢生旋即怒上心頭,但因心念任務第一,當下也不好直接沖鷇音子發作,只是剛才舌燦蓮花的理智此刻已經煙消雲散,他微微發着顫,臉上瞬白瞬紅,氣息也跟着不穩。
謬思童眯了眼睛掃視二人,陰陽怪氣地調侃道,“喲,看來你倒是更喜歡這酒的味道?沒關系啊,你要喝就說一聲,我這裏還有好多,何必搶你床伴的呢?”
說罷謬思童彈出響指,作勢要叫侍者端來更多的甜酒。
鷇音子握着玻璃酒杯的手指指節蒼白,厲聲喝道,“不用!好、意、心、領。”
語畢,鷇音子端起剛才從無夢生那兒奪下的酒杯仰首一飲而盡,随即将無夢生拉離座位,轉身踏步出了酒吧,還戴着面具就揚長而去。
無夢生一路被鷇音子拽上的車,胸中怒火騰燒,一落座,掀了面具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沖向鷇音子太陽穴。
太陽穴受擊之人基本必死無疑,無夢生這是直接出的殺招,但卻被鷇音子瞬出的手抓握住腕部翻轉,卸了力道還掐得無夢生生疼,像是在警告他。
這手勁也真是出乎意料得大。
“冷靜!閉嘴!”
鷇音子咬牙切齒一般幾乎是擠出的這四個字,陰狠狠的,那眼白裏還爬上了些細細的紅血絲,雖然可怖,卻并不往無夢生那兒看。
但無夢生之前明明還未說一句話,本就怒火中燒,再被鷇音子如此一噎,怒極吼道,“鷇音子!我又不是同性戀!”
“我知道,你閉嘴!”重複了一遍,鷇音子将無夢生的手狠狠松開,猛地拉過安全帶扣上。
雖然鷇音子平時就很冷漠,但對人倒還是禮節到位,待人接物更是紳士得可以當禮儀教科書典範,現今這種失禮的模樣,根本不像是鷇音子。
可這次和上次不一樣,無夢生自認根本沒什麽地方惹到他鷇音子,更何況,受害者好像還分明是自己。
無夢生怒極反笑,冷哼兩聲,并不理會鷇音子的警告,再次寒聲道,“解釋。”
鷇音子手握方向盤轉頭,這才正眼看向無夢生,“你要是想再體驗一次,那你就繼續出聲,如果不想,你最好閉嘴讓我開車,以後我自會給你解釋。”
其實鷇音子說了什麽,無夢生并沒聽明白,那一瞬,他只注意到鷇音子臉上渲上薄紅的面色和額上冒出的細密汗珠,也不知是剛才拉着他跑得太快還是別的什麽,呼吸也有些急促,深淺不一,反而更像是在隐忍着什麽。
無夢生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然後別開目光望向前方。
倒是真的乖乖閉了嘴。
酒吧·之三
之七
“素還真,你就是個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幻想世界和平天下大同的瘋子!”
門虛掩着,裏面帶着三分愠怒七分嘲諷的聲音傳了出來。
“談前輩?”
無夢生推開門,見裏面天踦爵正捧着袋薯片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看着自家笑眯眯的頂頭上司素還真。而談無欲一臉不屑地睨着自家師兄,一旁屈世途正充分展現和事佬的和稀泥功夫,跟這幾乎次次相見不歡的倆祖宗磨嘴皮子。
“哎呀,談無欲,你消消氣,素還真這好歹剛從局子裏回來,不死也脫層皮啊。”
談無欲想給屈世途翻個白眼,“他?我看他過得挺滋潤的,這不是還胖了一圈麽?”
“呃……”
屈世途被噎得一時沒話說,事實擺在眼前,有真人有真相,素還真白嫩嫩的臉還真是又胖了一圈,再加這一臉不明所言的咪咪笑,看着更欠扁,更讓談無欲窩火了。
談無欲斜眼,從牙縫裏擠字,“有話就說。”
“師弟,”素還真顧左右而言他,指了指門邊,“有人回來了。”
衆人這才将目光投到剛回來的二人身上。
似是不想成為視線焦點,鷇音子一閃身溜到置物櫃那邊,從藥箱裏極快地抓了個東西轉身就往二樓去了。
一串動作一氣呵成,等衆人回過神,人已經沒了影兒,只二樓卧室區有一聲門響。
無夢生也是看得一愣,沒想到這人跟陣風似的就沒了。
天踦爵嚼薯片的動作一頓,轉頭問自家胞弟,“什麽情況?他抓走了個什麽?”
關于這點,無夢生倒是看清楚了,那抓走的分明是個針筒。
早在鷇音子開車的時候,無夢生就隐約從鷇音子的體征看出酒裏那東西到底是什麽鬼玩意兒了,不過這事情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似乎有那麽點難為情,就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我去看看。”
素還真說着放下手中的咖啡,兀自上了二樓。
天踦爵眨了眨眼睛,樂呵呵地回頭問屈世途,“屈伯,一會兒開會不?”
“開,商讨下面的計劃。”
“好啊,那我先帶無夢生去休息啦。”
說罷,天踦爵一把抓起無夢生的手,把人拉上二樓卧室。
兩人的卧室是同一間,有自帶盥洗室的那種,屋內陳設倒是頗為簡單,靠牆那邊面對面擺兩張床,床邊就是書桌書櫃,中間則留出半米見寬走路的地兒,兄弟倆以前半大不小的時候,經常各自睡在床上,隔着走道打“腿戰”。
此刻,無夢生剛将門打開,天踦爵就先他一步蹦進了屋內,從書桌上抓了個玻璃杯把水倒空,反扣在牆上附耳細聽。
知他這是在幹什麽,無夢生抱着胳膊倚在書櫃上瞧他做無用功,“你指望從這個導彈都未必穿得透的安全屋隔牆上聽牆角?死心吧,這牆的隔音效果不是一般得好。”
天踦爵這才哂笑着放下杯子,“嘿嘿,看來老弟試過。”
無夢生劍眉一挑,“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來,還用得着試?擺着我這個大活人不問,聽牆角很好玩?”
“哎呀呀,你今天是吃火藥了?說話這麽沖,那鷇音子又把你怎麽——?別別、別一言不合就動手啊!喂、喂!好歹我是你親哥!”
無夢生飛身招呼過去的時候,天踦爵一骨碌滾到身旁無夢生的床上,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裹成了個白白胖胖的蠶寶寶,只露了個腦袋出來發表抗議。
“不能欺負殘疾人!這是不對的!”
從被鷇音子拽出酒吧到現在,無夢生心裏一直在窩火,反正兄弟倆對對方幾斤幾兩心裏都跟明鏡似的,于是無夢生手下毫不留情,但天踦爵就只一個勁兒往被子裏鑽,口齒不清地瞎叫喚。
“非禮啦!救命啊!哎呦!咳咳、疼!嘤嘤嘤——”
無夢生這一拳打得确實不輕,但隔着被子再加天踦爵自身早有準備,真疼才會有鬼。
最終,被子沒被扯開,天踦爵又滑溜得跟條泥鳅似的歪來歪去,無夢生打了這一拳之後倒是将一路憋來的怒火發洩得差不多了,人往蠶寶寶邊上一趟,瞪着天花板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天踦爵這才小心翼翼爬了過來,在無夢生紅撲撲的臉頰上偷偷捏了一把。
無夢生沒理他,整個人都癱在了床上,似乎在靈魂出竅。
于是天踦爵更加放心大膽地偎在了旁邊,不作死就不會死的道理顯然又被抛到腦後,似乎還有那麽點滿懷期待地追問道,“喂,鷇音子不會真把你怎麽樣了吧?”
無夢生閉上眼睛,懶得理他。
“我看他好像不大舒服,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中毒了?”
“如你所想。”無夢生閉着眼睛淡定答道。
“哎呀呀,”天踦爵似乎更加來了興致,雙手撐着腦袋,腿在半空晃着,就像是只聞到魚腥味的貓,“哪兒來的藥?”
“我嘴裏的。”
“哦,你嘴裏——什麽?!”天踦爵驚叫了一聲,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扒拉着把自家胞弟拎起來搖晃,像是要檢查看看有沒有缺胳膊少腿,“你、你——”
無夢生被折騰地煩了,随手把天踦爵揮開,重新躺回床上,略顯疲累,“我沒事。”
天踦爵咽了口口水,壓下想沖到隔壁揍人的沖動,邊想着自家胞弟的初吻肯定是沒了,邊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無夢生這才将剛才在酒吧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天踦爵倒出來,末了長籲了一口氣,倒是感覺輕松了不少。
天踦爵摸着下巴,語重心長,“所以,鷇音子抓走了個空針管,看來是要在那兒部位放血?啧啧,對自己也還真能下狠手,夠漢子,不過他這好歹是為了救你才吃的這個虧耶——”
無夢生翻了個身,把臉埋到羽絨墊裏,聲音發悶,說不上是別扭還是生氣。
“我不需要他救。”
天踦爵食指敲了敲下巴,眼神裏閃爍了一絲精光,有些微妙,“你還覺得他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對!”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是說萬一哈,萬一你們曾經認識呢?”
無夢生呼吸一頓,轉頭看着天踦爵那一臉不明所以的笑,“什麽意思?”
“哎呀呀,我也只是說萬一啊,要不他怎麽總是只對你一個人獻殷勤吶,我可是聽說,這家夥以前的搭檔都評價他是個冷面冰山、毫無人性的瘋子,背地裏都偷着叫他鷇瘋子,他何止善意照顧,連個正眼都從來不給搭檔,這才在總局那邊落下了個壞名聲,所以盡管他待人接物一向是彬彬有禮,但沒人願意跟他合作搭檔出任務。”
天踦爵一臉自然地打着哈哈,倒是看不出任何破綻,仿佛就真的只是順口這麽一提。
“不可能,我們都是封閉訓練到現在的。”
天踦爵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嗯,這倒是,自翠環山孤兒院裏被選□□開始,我們認識的,可信任的,也不過就是同在這一系統內的人。”
這一系統,指的自然就是以素還真為首的素氏集團下的這個秘密組織——琉璃仙境。這是一個獨立于法律之外、不受官僚主義束縛的裁判機構,也是一個長年累月被知情之人無限诟病的機構。其實與其說是诋毀诟病,倒不如說一部分人是畏懼哪天被它盯上,另一部分是怕被搶了飯碗,所以琉璃仙境是大多數官場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
無夢生望着天踦爵眼中明顯的猶豫之色,只當他仍是在想會不會以前認識鷇音子,又道,“反而,鷇音子和那人好像認識。”
“那人?你是說謬思童?為什麽?從你的敘述來看,他們說過的話不過一句而已吧,還無關痛癢。”
無夢生淡然道,“謬思童的表情。”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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