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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動武林,據說還是素還真給起的。
雖然,這還真不像那個文绉绉的仙境老大起出的名字。
兩人經車熟路地進了酒吧的門,由于上次的突發事件,之前戴過的面具都沒還回來,此刻大概都還在鷇音子車上躺着呢,這次二人就随手在面具間選了個不那麽難看的戴了,直奔二樓的高端消費區。
相比于一樓區域的嘈雜低俗,二樓無論裝潢還是服務都足以稱得上低調奢華有內涵了。且不說背景音樂從一樓非主流DJ變成了現場小型室內交響,顧客也都因為消費檔次的提高而有了質的飛躍,這裏多的是上流社會西裝革履之人,連手執的高腳香槟杯都是晶瑩剔透一絲不茍。
無夢生跟着鷇音子走着,掃視了整個環境,突然有些慶幸自己和鷇音子今天也都是穿了正裝來,這才不至于在這人模狗樣的一群人中顯得太過突兀。轉念卻猛然想起方才天踦爵的話,無夢生這才留意了下二人之間的距離。
以行為學來說,這确實不是個親密距離,就算不是路人甲乙,頂多也就是萍水相逢的那種。于是無夢生便往鷇音子那邊靠近了些,而正當他要依天踦爵之言摟過去的時候,心底卻是一顫——
雖然心知上次鷇音子毫無預兆地吻過來是為了護他周全,但此時要他反過來刻意做出親密的舉動,無夢生還是很有些心理抵觸的。
本來,這種事情沒人起頭還好,可但凡有了那麽個心理建樹,就會好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關不上了,使得無夢生接近鷇音子時不由自主地保持警惕,生怕自己的什麽舉動讓鷇音子産生奇怪的誤會。
比如現在,到底是摟還是不摟?摟下去了讓鷇音子産生誤會怎麽辦?不摟的話這手臂要上不上,更不像那麽回事。
無夢生頗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焦慮,渾身上下只覺得毛毛的,而手臂的動作軌跡更是只行到一半,并沒有到達預定的鷇音子肩頭,只擡到了鷇音子腰部,而那尴尬表情不像是戀人,倒更像是百八十年終于尋到的仇人,相見眼紅,正尋思着這一拳頭是打臉上好呢?還是打重要部位更好呢?
無夢生還在猶豫,但正往前走的鷇音子不知為何頓了下步,也就是這一拍之間的短暫停頓,讓無夢生将上不上的手正撞到了鷇音子腰間。
無夢生一僵,還握着拳頭的手臂終于成就了個半屈不就的親昵摟腰姿勢。
兩人之間并沒有眼神交彙,更沒有言語交流,鷇音子只是極為自然地從旁邊侍者遞來的托盤中拎走兩杯香槟,又遞了一杯到無夢生手裏,空出的另一只手卻是直接繞到無夢生肩頭,結結實實地将無夢生摟了過來,不輕不重地在他肩頭拍了拍。
這一拍仿佛直接拍在了無夢生心頭,剛才還焦慮躁動的心瞬間被安撫了下來,變得規規矩矩踏踏實實。
深吸一口氣,無夢生的大腦也及時得到了充分的氧氣供應開始活絡起來,剛才還尴尬地不知往哪兒放是好的手在鷇音子腰間随意撣了撣,像是在撣去浮灰,随後立刻收了回來。
無夢生若無其事地抿了口香槟,輕描淡寫地小聲道,“你衣服髒了。”
鷇音子微微點頭,“嗯,多謝。”
這話聽起來還挺誠摯的,于是巧妙化解了尴尬的無夢生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鷇音子的道謝,旋即又意有所指地望着牌桌提議道,“看來拍賣還沒開始,你不去玩一盤麽?”
“好。”
誠摯中帶着毫不反抗的順從,鷇音子似乎連思考的停頓都沒有,從善如流地摟着無夢生轉道直接坐在了一張牌桌旁,很是自然。
這下,無夢生終于察覺到了鷇音子的不對勁,畢竟以往兩人就算井水不犯河水,鷇音子說話也都是決不饒人的那種,像剛才這樣的對話,鷇音子往常的對策是絕不回聲,而是直接以行動表明态度的。
而如今的鷇音子竟然有問必應,乖順得像只兔子,這還是鷇音子麽?!
無夢生還沒思忖完,牌桌上的對家倒是先行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
“這位先生,想玩些什麽?”
問話的人戴着孔雀意象的面具,餘下的面部輪廓看得出這應是個清秀白皙之人。此刻,這人帶着尖尖指套的手指中正玩弄着一副撲克牌,嘩啦啦的紙牌響聲不絕于耳,其手指的靈活程度從紙牌響動的頻率就可見一斑,更不用說那直接晃成虛影的手指和牌面。
鷇音子看了對方一眼,淡淡地道,“客随主便。”
撒網·之二
之十二
無夢生緊皺的眉峰,就算是戴着面具也藏它不住了。
幾局觀來,無夢生覺得鷇音子的牌技确實不算差,但運氣卻不是一般的差,差到無夢生已經開始起疑這副牌是不是有問題?或者洗牌的人在故意搗鬼?不然一個人的運氣怎能差到如此人神共憤的地步?!
不過好在人生在世全靠演技,鷇音子鐵板一張的臉此時此刻簡直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為無論手上的牌差得多麽令人發指,鷇音子永遠都是這麽一副水火不侵波瀾不驚的世外高人模樣,配合加注策略和偶爾故意露出的破綻誘導,在手牌極差的情況下,竟然也沒有輸光底褲,僅僅是和對手平分秋色而已。
這一桌的好戲很快吸引了衆人的目光,裏裏外外圍了上來,看熱鬧的從來不嫌事兒大,圍觀衆人戴着面具都藏不住那份激動和好奇,只是礙于身份矜持觀牌不語,最多也就是偶爾和伴侶來個眼神交彙,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僅眼神裏滿滿都是佩服和羨慕,間或還有夾雜着幾絲嫉妒的目光掃在無夢生身上,刺得無夢生渾身不自在。
底牌一現,鷇音子手中是一把極小的同花,對方是個順子,以規則來說,同花大于順子,但因為雙方玩得都比較謹慎,就是贏了,得到的籌碼也并不是太多,各自手上剩餘的籌碼數,也都是勢均力敵的局面。
一身煙灰色孔雀尾羽暗紋正裝的對家看着之前下注的籌碼被侍者推走,懶洋洋地道,“看得出先生是個中高手,如此小打小鬧,想必也是玩得不怎麽盡興吧。”
鷇音子随口回道,“無關盡興,他想看我玩幾局,僅此而已。”
語氣雖是冷淡,可按照尋常人的思維,這番話無疑是在說自己并沒玩牌的興致,只是無夢生想看,就玩給無夢生看而已。
分明是十足的寵溺意味!
所以這一語話落,無夢生登時覺得那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一瞬暴漲,鋪天蓋地洶湧而來,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無夢生在心底哭笑不得——
蒼天憐見,鷇音子真的就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是的,陳述事實,絕對沒有一點其他的意思。
思及此,無夢生心裏頗為坦蕩,腰杆筆挺,目光堅定,雖然沒有将那些礙人的視線一一瞪回去,但他自帶一股子自信謙和的閑适氣态,不張揚也不怯懦,反倒讓這些本想見縫插針的觊觎者捉摸不透,多了幾分忌憚。
孔雀先生嘴角輕挑,不似譏諷或是嫉妒,只是單純的羨慕,眸光略略向左偏了偏。
眼球微顫動是下意識的動作,揭露的是人下意識的想法。無夢生敏銳地順着那個方向用餘光去瞄,但見那邊冷餐桌旁有一健碩的孤單白衣背影,在衆人都圍過來的當下顯得極是突兀。
無夢生正自思索這二人可能的關系,孔雀先生看着鷇音子又道,“要不玩些刺激的?”
鷇音子不動聲色地往無夢生那邊偏了一下頭,以極低卻又能保證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柔聲道,“有興趣麽?”
見狀,孔雀先生嘴角的笑意更是明顯了,“抱歉,我錯了,我也許該問,這位——”
“可以。”沒等對方說完,無夢生趕忙接道,像是并不想再次觸及某個敏感話題似的。
鷇音子這實力派出演簡直太逼真,天踦爵方才的笑雖然讓無夢生不爽,但無夢生不得不承認,鷇音子示人的氣場是要比他霸道的,換句話說就是——更像一個攻。
而對外拒人千裏,對內又百般體貼,能把這氣場剛柔相濟到如此毫不違和的境界,鷇音子确實是個人才。若不是深刻意識到如今只是在假扮情侶演戲給人看,無夢生簡直覺得自己差那麽一丢丢就要真的無視性別地心動了。
至于差的那一丢丢,便是他之前就篤定的非白即黑。
無夢生轉念又想到鷇音子糟糕到極致的運氣,玩大的,一不留神沒準真的要把底褲都輸給人家……
雖然無夢生覺得鷇音子未必是善類,可好歹搭檔一場,事情若當真到了那步田地,無夢生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到時候絕對笑不出來——
丢人啊……
定了定心神,無夢生這才續道,“方才是客随主便,接下來可否換換主場?”
“這是自然,請。”
停車場上駛來一輛深棕色的越野車,繞了一圈後,才在鷇音子那輛墨藍色車旁的泊位裏停車熄火,又伸手将車內後視鏡掰過來照,理了理額前因臨時改變發型而有些不老實的留海,末了沖着鏡子裏的自己滿意地一笑。
“哎呀呀——”天踦爵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然後又換了種內斂一點的笑,自言自語道,“這才像。”
回想方才耳機裏傳來的無夢生的話,天踦爵腦中不禁想起無夢生兒時抓不齊牌的模樣:一把紙牌擺得參差不齊,小手顫顫巍巍顧此失彼,紙牌噼裏啪啦直往下掉,每每這時,無夢生就着急地撲拉着小手把牌捂好,不給別人看。
不過後來,無夢生每次玩牌,都是把只看一次的一手牌背面朝上一字攤開,出牌時直接憑記憶抽取要出的那張,久而久之,雖然牌技一如既往沒什麽進展,卻是意外收獲了超群的記憶力。
正想着,就聽那邊無夢生已經開始公布游戲規則了。
“一把定輸贏,規則還是跟剛才一樣,但改為抽牌。”
“哦?怎麽抽?”
“洗過的牌在桌上驗牌,一秒時間後背面向上攤開。然後各輪流抽牌十五張,組成三套牌,也就是三局。”
“三局兩勝?”
“是。”
“好,那就按照這位先生說的來。”
話落,便是全場再也抑制不住的嘩然之聲。
而與無夢生對話的顯然就是對家了,天踦爵聽罷莞爾一笑,無夢生雖然不怎麽會玩牌,但是有這麽個前提,對方未必會占到什麽便宜。
不過更重要的是,無夢生還有個另天踦爵頗為頭疼的“特異功能”,有了這麽驚心動魄的事情來分心,無夢生的“特異功能”未必還能發揮如常……
天踦爵暗自竊喜,随即擡眼望了下酒吧入口,确定守門的侍者已是到了交班時間換過一茬,又低頭看了眼車載屏幕顯示的動态圖,确認了二人位置避免相遇穿幫後,天踦爵随手理了理跟無夢生今天所着一模一樣的衣服,打開車門下了車來,又轉身用之前備好的自制□□上了鷇音子的車,翻出無夢生說過的面具拿在手裏,強迫自己不跛腳地走上前去。
然後,一如所料地被把門的侍者攔住了去路。
“先生,很抱歉,這裏不接待單——”
“你們換班了?我剛去車上取了個東西而已,”天踦爵學着無夢生的語氣淡淡地道,同時晃了晃手中的面具,又從口袋裏掏出和之前那兩張同一批出爐的第三張會員卡,“我的朋友已經在裏面了。”
侍者接過會員卡,确認身份後,就放人進入了。
在面具間戴上面具,天踦爵直接繞到二樓後方的工作區,正準備四下“參觀”,耳機裏卻突然傳來一個單音節。
“哥。”
天踦爵一個趔趄險些坐地上,心髒直接蹦到了嗓子眼兒,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那邊又接着道,“你在做什麽?”
無夢生小時候挺喜歡這麽稱呼天踦爵的,只可惜後來叫的次數和年齡的增長成了反比,現在每次無夢生用這個稱呼叫天踦爵的時候,基本上是說,天踦爵要倒黴了。
所以成年後的天踦爵每每聽到這個稱呼,都是即歡喜又酸爽的,歡喜的是無夢生這麽叫自己聽起來很親切,隐約又回到了童年,無夢生還是那個香香軟軟跟在他身後叫着哥哥長哥哥短的奶香糯米團,酸爽的則是——
“我知道你在,到盥洗室來。”
天踦爵打開了麥克風的開關,不滿地小聲回嘟哝道,“你不是剛還在玩牌麽!”
無夢生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贏了場上所有籌碼,游戲當然結束了,而且玩牌怎麽了?小學期末考你遲到忘記上廁所——”
“停!打住!”天踦爵一點都不想回憶起諸如尿褲子之類的糟糕事件,扶着額角道,“我知道你的雙胞胎心靈感應特別厲害……”
玩牌這點小事,顯然并沒有打擾到無夢生發揮“特異功能”……
“知道就好,你不過來也行,那你直接去二樓拍賣廳找鷇音子,反正坐着不用走很多路,你跛腳也不容易被看出來。”
天踦爵往廊柱後面躲了躲,确定沒有監控,又四下看着是否有來人,同時嘴角帶笑,和聲和氣地對着領口麥克風極盡溫柔地道——
“我拒絕。”
撒網·之三
之十三
“哦,身為組長不把計劃全部告知我們,自己吃獨食,”無夢生意味深長地一頓,又接着道,“這可是仙境裏明令禁止過的,你要是跟我交換任務,我就幫你保密。”
對于無夢生這種不痛不癢的威脅,天踦爵充耳不聞,繼續摸着往工作區走得更深,輕松愉快地調笑道,“耶,你跟鷇音子不是挺好的嘛,還有,好弟弟不能學人家打小報告,這是不對的。”
“我說我要打小報告了麽?我是打算把小學時候做的那份電腦報打出來貼仙境的公告欄上而已。”
天踦爵腳下一滑,手杖在地上一頓,這才穩住身形。
但聽無夢生接着道,“上面有你小時候穿開裆褲的照片。”
天踦爵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還有你被兩月大的博美犬追着爬上樹下不來的照片。”
天踦爵的表情開始繃不住,滑落一滴冷汗。
“還有理發時因為好動一剪子剪歪了發型的紀念照——”
天踦爵仰頭望着天花板,生無可戀地長嘆一口氣,垂死掙紮了一下,“那份标題叫做《哥哥的趣事》的電腦報不是删掉了麽……”
“嗯,雖然你曾經侵入我電腦删過,但是我早就備份出來了。現在離拍賣會還有五分鐘,你是去呢,還是去呢?”
天踦爵咽了口口水,轉而開啓好言好語模式,“好弟弟啊,聽哥哥的話,你去跟鷇音子完成轉移敵人焦點的任務,為兄負責暗查任務,好不好?”
“我拒絕。”
被原話奉還了。
轉念一想,天踦爵突然好奇心大起,以守轉攻,“老弟啊,你以前不是這樣啊。”
“什麽?”
“外勤任務你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怎麽現在這麽積極,嗯?”
無夢生那頭突然頓了一拍,這嚴肅道,“那張紙,正是這家店裏拿到的。”
聞言,天踦爵一默,竟是無言以對,而無夢生接下來要說的話,天踦爵已經心裏有了些譜,就聽無夢生又道,“你假扮我的身份蒙混侍者進店搜查,确實是個好主意,大概不會有人發現酒吧裏憑空多了個人,而只要有‘無夢生’在鷇音子旁邊,行動的人就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絕對安全的。”
天踦爵嘆了口氣,“萬一對方知道我們是雙胞胎呢?”
無夢生像是并不在意,直接釋出殺手锏,“也許吧,但在孤兒院這件事的調查上,我不會讓步。另外,三個月內查出鷇音子的破綻,這是我跟鷇音子打的賭,順說,現在還有兩分鐘拍賣會開場,你應該過去了。”
“打賭?”時間緊迫,天踦爵心知一旦觸及當年舊事便再拗不過這個弟弟,而且在一棟樓內,問題應該不大,于是天踦爵認命地藏起手杖,開始往會場走,“賭注是什麽?”
無夢生無甚感情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的命。”
“什麽?!”天踦爵低聲驚詫道,“喂喂,老弟,你淡定點,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一想到萬一無夢生弄錯了什麽,陰錯陽差一個失手……
天踦爵不禁打了個寒顫,将腦中鷇音子中槍倒下、槍口後卻是無夢生的不祥畫面趕出腦海——
這種烏龍事件絕對不能發生!不然第一個承受不住的,必然不是別人,就是無夢生自己!
天知道天踦爵此刻是多想脫口而出鷇音子的身份,但來來回回好幾次話到嘴邊,卻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此時天踦爵已經走入了人多嘈雜的拍賣場大廳,于是只得小心蠕動嘴唇正色道,“無夢生,我現在代替你去拍賣會,你可以去執行調查,不過我需要你持續保持通訊。還有,生命只有一次,不是能拿來開玩笑作賭注的,你要認真對待,對你自己是如此,對別人也是如此,明白麽?”
可能沒想到天踦爵會如此說,無夢生那頭一陣愣怔沉默,也不知是否聽出了天踦爵的弦外之音,等天踦爵都快走到鷇音子身邊落座,這才在耳機裏應了聲。
“嗯。”
得到回複,天踦爵安心地把這邊的通訊按鈕關掉,只留了耳機開着,時刻關注着無夢生那邊的狀況,人卻是一屁股坐到鷇音子旁邊并貼了上去,手放在口袋中,将一個硬物抵在了鷇音子腰側。
鷇音子恍若未覺,漫不經心地看着手上拍賣物品的清單,平靜地道,“無夢生呢。”
天踦爵眨了眨眼睛,略有些失望地看着鷇音子,“哎呀呀,你就不能當是無夢生拿槍指着你?太沒意思了。”
“那你下次要記得開保險上膛。”
“謹記教誨,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沒開保險?”天踦爵說罷收回了搶,這才将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正要抽走鷇音子手裏的清單來看,卻發現後者竟是隐約挑了唇角在笑。
“你笑什麽?”
“第一個問題,聽出來的,方才這一片區域內沒有動槍支的聲音。第二個問題,喜歡拿槍指着別人,這是你們兄弟倆的共同愛好麽?”
聽力好了不起麽?!
“我在進大廳之前上的膛不行?”天踦爵頗感無趣地遞給他一對白眼,沒好氣道,“虧你笑得出來!無夢生可不知道你是誰,要是無夢生像剛才那樣用槍指着你,你最好躲開,免得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鷇音子若有所思,“你怕我死?”
天踦爵随手翻着搶來的小冊子,“我是怕我弟傷心!要是他真錯手殺了你之後又知道真相,估計就不是悔得腸子都青了那麽簡單了。”
“哦?”
鷇音子思考了會兒,短暫的凝肅之後浸漫上一抹釋然,攀上嘴角的笑意竟是愈發明顯,反倒看得天踦爵渾身都不自在,于是天踦爵忍不住開口警告,“不許打我弟的歪主意。”
“哦。”
聽起來好像還有那麽點失望的意味。
天踦爵一個激靈,轉頭瞪了鷇音子一眼,但又怕別人聽見,只得附到他耳邊咬耳朵,“哦?哦什麽哦!難道你剛剛真的在打我弟主意?!”
鷇音子有意不搭理他,話題一轉,“你放無夢生的假了?”
“并沒有,”天踦爵挪正身子,又安安穩穩坐了回去,“本來我是想趁你們引開酒吧裏居心叵測之人的注意力,去搜搜看有什麽可用情報,可誰知被無夢生發現了,因為我的行動之前沒和你們商量,無夢生堅持要跟我換任務,不然就貼、啊不,是告發我。”
聞言,鷇音子雙眉一凜,沉聲道,“他去哪兒了?”
見鷇音子竟是有些緊張,天踦爵倒是笑了出來,“雖然我知道有人應是盯上他了,但也別這麽大驚小怪嘛,無夢生又不是小孩子,好歹也是我們那一屆畢業生裏數一數二的尖子生,區區一個辦公區暗查,擔心什麽?更何況,現在我才是無夢生。”
鷇音子是在擔心什麽,天踦爵是沒法知道了,因為就在鷇音子剛要開口的檔兒,就聽旁邊突然有人道,“兩位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
這話裏滿滿的飽含欣羨之意,語氣和音色都十分耳熟,天踦爵立刻認出,這不就是剛才跟鷇音子玩牌的對家嘛。
以及,這人的氣質看起來還真是莫名會讓人聯想起孔雀這種生物。
不知是不是這間酒吧對自己的監控系統太過自信,重要辦公區域竟然都沒保安把守,使得無夢生的入侵變得輕而易舉得有些不真實。
繞過監控死角,眼前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只開了一條縫,但從縫裏看出,裏面并沒有人。
無夢生大大方方走了進去,推門而入,極為自然地反手輕輕将門關上。
這間董事長辦公室很是開闊,居然連電腦都沒有,碩大的紅木辦公桌椅和後面及頂高的紅木書櫃是整個房間內唯一的實用性家具,其他比較惹眼的,還要數書櫃旁木栖枝上的孔雀标本。
制作标本的匠師應是對孔雀的生活習性頗為熟稔,做出的這只孔雀标本更是栩栩如生,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态,都和活着的孔雀別無二致。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也不知用了什麽材質和技術,不管從什麽角度看過去,那孔雀都好像是在盯着你好奇地打量,很是神奇。
顧不上欣賞,無夢生麻利地戴上白手套,開始工作。
雖然書桌都沒上鎖,但裏面也并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獲,而書櫃上,整整一櫃子各類宗教的研究性讀物,分門別類很是整齊。無夢生随手抽下幾本來看,确定裏面并沒有夾帶什麽有用的東西,便也就原樣塞了回去。
這間董事長辦公室,大概就真的只是個擺設吧……
無夢生舉目四望,确定再找不出什麽可疑之處,于是随手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孔雀标本順滑的寶藍色小腦袋。
一瞬間,無夢生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他居然看到那孔雀标本的冠羽好像輕輕抖了抖,緊接着尾羽漸漸蓬開,徐徐豎起的碩大尾羽輕顫着——
一只标本孔雀,竟是在他眼前開了屏!
無夢生一愣,下意識地後退數步,卻見書櫃竟是緩緩向兩側滑開,現出另一番天地。
撒網·之四
之十四
“下面展示的這件拍品,是一只羊脂玉硯屏,正面有巧色雕刻的三只金魚,該件拍品距今已有……”
一只耳朵聽拍賣師報菜名似的介紹每件拍品,另一只耳朵聽耳機那邊無夢生的動靜,難得能這麽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的天踦爵似乎也是到了極限,于是略有些不安分地望了一眼剛和他們打過招呼後就獨自一人坐到最後一排的那位孔雀公子,天踦爵在确定周圍人聽不到自己說話的情況下跟鷇音子咬着耳朵。
“喂,這裏的拍品如果都是真的,夠藝術犯罪組那群人吃一輩子功勳了耶,要我說啊,你幹脆拍點什麽,送給你未來的媳婦怎樣?”
鷇音子目不斜視,從拍賣開始就是不發一語,且神情凝重,天踦爵權當他是在擔心無夢生所以無心他物,這才故意拿他開涮。
也可能是因心不在焉,鷇音子連想都未想,直接舉牌加了價。
天踦爵驚訝地差點咬到自己舌頭,“哇靠!你錢多啊?!我就是随口說說——”
鷇音子依舊未看他,目光定定鎖在一個淺淡藍紫發色之人的背影上,一動不動,輕聲道,“讓無夢生撤離。”
“嗯?為什麽?”
“十二點鐘方向,暴雨心奴,逆海崇帆頂級殺手,”鷇音子若無其事地又舉了一次牌,同時小聲說,“三點鐘方向、六點鐘方向、九點鐘方向,逆海崇帆生老病三印元老,什麽樣的人物,還用我解釋麽。”
“不用不用,”天踦爵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順便用胳膊肘撞了撞鷇音子胳膊,示意他應該舉牌了,“沒想到你居然認識這麽多人啊,該說你人緣真好呢,還是說你見多識廣好呢?”
不知是碰觸了鷇音子什麽痛處,鷇音子登時一默,神色略有些黯淡,只是仍堅定地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三印都在,死印沒理由不在,你最好讓無夢生先撤離。”
然而随着價格攀高,原本也就數十萬的硯屏,此刻居然被炒到了兩百萬有餘,一時在座衆人都以看好戲的态度睨着競相擡價的二人——
鷇音子,和坐在鷇音子正前方離了幾排座位的暴雨心奴。
乏味的任務瞬間變得有趣,天踦爵一時來了興致,反倒樂呵呵地跟鷇音子打着哈哈,故意往鷇音子身側靠了靠,“哎呀呀,鷇土豪,你缺腿部挂件麽?讓我挂一下可好?”
“二百三十萬一次!”
“二百三十萬兩次!”
“二百三十萬三次!成交!”
随着木槌擊落,一聲木質驚響,拍賣師激昂的聲音合着全場的掌聲幾乎要掀翻屋頂,半真半假地祝賀鷇音子拍得硯屏。
而之前還穩若泰山的鷇音子,此時卻可以用如坐針氈來形容,且絲毫看不出愉悅。
透過面具看到的雙眸閃爍着焦慮的神色,天踦爵知鷇音子這是更擔心無夢生處境了,不禁有一絲捉弄人得逞後的小得意,卻聽拍賣師在一片掌聲中接着道,“接下來這件拍品,是本日最後一件,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本店的慣例——”
說話間,整個會場的燈光漸次由明轉暗,只留一束白色聚光燈打在拍賣臺的正中央。
伴随着衆人好奇又興奮的竊竊私語,升降的拍賣臺緩緩升起,炫目的聚光燈下,竟是一個有着黃色短發的孩童被反手綁坐在椅子上,眼睛雖然被蒙着黑布,但從餘下的部分依稀可以辨出,這應是個有着粉嘟嘟娃娃臉的可愛孩子,年齡約摸八九歲上下,此時大概是被吓到了,雖然在不停掙動,卻是不知為何發不出聲。
場上頓時熱鬧起來,衆多人竊竊私語的吵雜之聲霎時變成一片嘤嘤嗡嗡,像是一大群蒼蠅在周圍亂飛,間或夾雜着諸如“高級貨”之類的評價,不時還聽到有人叫價,價位還都不低,且有不斷攀高的趨勢。
“這是——拐賣兒童?”
正思忖着,天踦爵皺着眉喃喃自語罷,轉頭卻見鷇音子整個人僵在那裏,那隐約映着臺上光芒的眸子爍着森然怒意!
習慣了鷇音子冷冰冰扮仙的模樣,哪怕之前被逼承認身份都未見鷇音子如何動容,此刻鷇音子的情緒波動讓天踦爵為之一驚,轉念一想,天踦爵這才開口下了論斷——
“這孩子,你認識?”
占據裏間大部分空間的是一張看起來就很柔軟的圓形大床,牆角有獨立的浴室,或許是為了采光需要,浴室的隔牆用的是毛玻璃,此刻一眼看到底,裏面并沒有人影。
而另一邊,被擠到角落裏的書桌可憐巴巴地占着巴掌大一小塊地方,書桌上整齊碼着一疊白紙,紙上壓着造型精美的琉璃孔雀鎮紙。
顯然這一方天地與外間不同,倒更像是個私人空間。
确定房中無人,無夢生将在門開一瞬就掏出并上膛的□□重新收回腰側,選擇徑直走向那摞白紙。
紙張并不是很新,甚至邊角有些泛黃,應是有些年頭的東西了。
無夢生剛要去碰,耳邊突兀地響起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
随即是渾厚的男低音,聽起來倒頗有一種空谷幽潭的靜溢之感,使無夢生禁不住想到,這人不去當紀錄片的旁白配音簡直是暴殄天物。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去碰它們。”
無夢生連眼睫都未眨動一下,淡淡地道,“不碰怎麽知道,裏面有什麽呢?”
說時遲那時快,無夢生趁對方靠近的檔兒,果斷一個下踏沖過去抓了對方持槍的手腕一翻,卸了對方武器的同時一手肘上撞,直沖對方胸口!
若是對方格擋不及,這一手肘過後随着腰部轉動的力量,緊跟着順勢就是一個側頸劈掌,這一套下去,對手就該眼前一花,直接跪地了。
但不幸的是,對方似乎并不是只會玩玩□□這麽簡單而已,□□脫手的一瞬,雖是結結實實挨了無夢生一肘,但緊接着反應的動作卻是先一步拉住無夢生送過來的手臂借力推轉,同時擡腿絆了無夢生一跤。
翻身落地,無夢生身手極為敏捷地翻了個跟頭減緩沖擊,單膝跪地再起之時,槍已在手,直指目标。
而對方同樣是以槍口問候他的。
似乎是對無夢生這一連串标準得像是教科書似的動作有所感慨,常年冷漠的男人臉上難得有了那麽點松動。
“很标準,但不實用。”
依舊是那平平淡淡低沉性感的紀錄片旁白語氣,只是初聽還有那麽點新鮮,現在,就免不了覺得有些死氣沉沉了。
直面這人面貌身形,無夢生終于認出,此人正是之前孔雀先生無意間看的那位,“是你?”
旋即想到對方剛才的話,無夢生皺眉又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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