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43

楊帆拿完雪糕紙後冰涼的手從一旁伸過來,摸了摸餘溫突起的喉結,羨慕的說:“我什麽時候才變聲啊。”

餘溫繼續喝水,總是感覺嗓子裏有異物,壓根不敢開口說話。

“你不能覺得你這個聲音很男人嗎,就跟那些大人的聲音一樣,很棒啊。”楊帆模仿大人說話的聲音,對餘溫說道,但模仿出來的聲音和真正的大人聲音又有着天壤之別。

“真的?”餘溫開心的扭頭看楊帆。楊帆點點頭。

楊帆看着餘溫坐在身旁喝水,聽着咕咚咕咚水流過喉結往下落的聲音,忍不住看了又看,餘溫的寬大的喉結在脖頸上來回滑動,就像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有一座突起的的山峰,不由自主的就聚集住人的目光,楊帆盯着餘溫的脖頸,忍不住親上一口。

餘溫有點呆,看着肩旁的楊帆,楊帆眼神躲閃,不敢直視餘溫,目光向下落下餘溫的嘴巴上,再次不由自主的靠近餘溫。

窗外的蟬鳴響徹整個夏夜,夏風吹散的雲在天上來回飄,初一沒有月亮,漫天星星獨自撐起夜的門面,空氣中是剛下完雷陣雨的清涼,今晚的景色真美,但屋內的少年無心顧及,他們自有讓他們心情愉悅的事情。

全市開展衛生健康宣傳活動,按照進行順序,楊帆餘溫幹活的酒店要全員參加周日下午的講座。楊帆餘溫興奮的拿着本子站在門口排隊,聽說電視臺也會來拍攝。

楊帆看到了報告廳的宣傳主題:“防止艾滋病,你我同參與”來聽報告的人都是想趁着下午的講座時間偷個懶,打個盹,根本沒有人在聽。餘溫想起幾年前他們被艾滋病毒吓得抱頭痛哭的場景,無知真是能吓死人啊。楊帆在一旁托着下巴昏昏欲睡,餘溫坐在下面看着講臺上的姐姐講的十分賣力,眼神卻失望的望着下面聽講的人,拍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楊帆,暗示他認真聽講。

楊帆對着講臺抱歉的笑了笑,臺上宣傳的姐姐看到楊帆的笑,也回了一個笑,開心的繼續講下去,餘溫和楊帆坐在下面認真的記筆記。

說是認真的記筆記,但餘溫是在抄寫英語單詞,楊帆呢,只是拿個筆做做樣子,在算這兩個月究竟掙了多少錢。

講到最後一部分,艾滋病的預防,宣傳單志願者說,其實艾滋病很容易通過同性戀人之間傳播,尤其是男同性戀,他們在進行···

餘溫記單詞的筆尖突然抖動了一下,應激反應的擡頭看宣講臺,楊帆也停住筆,頓了一下,扭頭看四周人的反應。

臺上繼續講着,楊帆和餘溫停住了筆,開始認真聽講起內容來,兩人知道自己身上沒有攜帶病毒,但聽到龐大的患病人群數量,還是有點害怕。

患艾滋的人那麽多,同性戀的人也那麽多,但他們究竟在哪裏?怎麽會在人群裏隐藏的那麽好,就像黑夜融入黑夜,簡直找不到蛛絲馬跡。

楊帆觀察着來聽報告的一百號人,有帶着廚師帽抽煙的廚師,有直接趴下睡覺的大媽,有生着悶氣來聽報告的老板,還有好多不認識的其他飯店的人。

“你別動彈,你身上招虱子了。”餘溫按住楊帆來回轉動的腿。

“沒有,我在找人。”

“找誰。”

“報紙上的數字。”

“找不到的,人家都找不到我們,我們當然也找不到他。”餘溫小聲的說,生怕楊帆的一舉一動暴露他們,畢竟臺上坐的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知識分子。

“萬一呢,我有感覺。”楊帆說着繼續扭頭看。

楊帆朝窗戶邊瞅了一眼,撞上了一個男生的目光,顯然,在楊帆看向他時,他早已看了楊帆多時,楊帆在目光裏感受到了試探,很小心翼翼的信號,楊帆盯了他三秒後,男生迅速把頭低下,若無其事的轉起筆來,但又很拙劣的把筆轉到了地下,彎腰撿起筆來,這一彎腰,半天沒有擡起來。

楊帆興奮的坐直身子,拿筆寫下話傳給餘溫:數字出現了。

餘溫;誰?

楊帆:靠窗邊的男生,絕對異樣。

餘溫:別瞎猜了,一會就結束了,老實坐好。

楊帆繼續給餘溫寫紙條,可餘溫不再回他,楊帆忍不住回頭看窗邊的男生,男生還在看楊帆,看到楊帆回頭後,連忙轉移眼神,可還是和楊帆對視了。

臺上到了提問環節,大家都病病歪歪的坐着,急等着回去,壓根沒有問題,楊帆抓緊機會舉起手來,大聲的說:“老師,我覺得我和大家有點不一樣。”

餘溫聽到楊帆的話,手伸到地下揪看揪楊帆大腿上的肉,這句話把餘溫吓得要死,他知道楊帆下一句話要說什麽,一旦說出來,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楊帆說完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窗邊,繼續說道:“我覺得我是個,是個超人。老師您覺得我什麽時候能拯救地球呢。”

整個會場爆發出轟鳴,在燥熱的報告廳坐了一下午的師傅們開心的爆笑,臺上的宣傳者也忍不住笑起來,臺上的姐姐脾氣很好的說:“這個小朋友可愛啊,我來解答你這個問題,只要心懷天下,随時都可以拯救地球,比如牢記住今天我們宣傳的知識,在日常生活中不帶有歧視看待艾滋病人····”

報告會在最後的笑聲和掌聲中結束,楊帆拉住餘溫,示意他往窗邊走,餘溫也看到了那個窗邊的男孩,軟趴趴的頭發,高高瘦瘦的個子,穿着一個黑色寬松的T恤,擠在人群裏故意緩慢的前進。男孩回頭往後看了一眼,餘溫看到了他的眼睛,是在尋找什麽,黑色的眸子一直在眼眶裏游走,看到楊帆餘溫後突然轉移視線,擠在人群裏走出大門。

“你先回去吧,我跟着他。”楊帆把本子遞給餘溫,擦着人邊擠出去。

“你,你,你。”餘溫不知道要說什麽,說了三個你後收起本子回到酒店。

楊帆跟着男生往酒店後的巷子裏走,男生走進一個巷子,楊帆心突然噗噗的快速跳起來,他有點激動,他希望男生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又心裏沒有底,不敢繼續跟下去,想着看到男生拐進巷子裏就轉身離開。

“站哪兒。”男生突然從巷子裏走出來,面對楊帆,看的出來,男生也有點害怕。

“啊。”楊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後退幾步。

“你跟着我幹什麽?”

“我也往裏面走啊,我在這裏幹活,住在裏面。”楊帆說着指了指後面巷子的屋子,想轉身離開。

“等一下。”男生說。

男生動了動嘴巴,欲言又止,這幾秒,男生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出報告廳的時候,太陽還沒有下山,被楊帆跟着走了這麽幾步,大半個太陽都跳到了山的那一邊,光漸漸的暗下來,男生恍惚的覺得漫長的時間都在自己猶豫的空檔流逝過去,“你真的和大家不一樣嗎?” 男生猶豫了一下,試探的問:“所以,所以,你。”話還沒有說完,有行人下班騎着車路過,楊帆和男生連忙從路中間讓開,站在牆角,男生走進楊帆,把手中的紙給他,說:“我叫丁盛。”

丁盛看了一眼楊帆,接着轉身走到巷子裏,楊帆沒有躲開那個眼神,丁盛的眼裏含着水,潤潤的,像漫畫裏眼角總帶着淚的角色。

楊帆看了一眼紙條,上面是QQ號碼和電話,楊帆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着丁盛看他的眼神,反倒忘記了丁盛的模樣。

“你可真夠閑的,有病吧一天天的。”餘溫看着楊帆帶回來的紙條,坐在椅子上,手裏握着紙條看了又看。

“我就驗證一下,我就說有人和我們一樣嘛,總不能天底下就我們兩個人是變态吧。”

“我們不是變态。”餘溫嚴肅的強調。

“我知道我們不是,可是別人會以為我們是啊。”

“那是別人的事情,我們不是,不是。”餘溫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字一句的向楊帆強調。

“我知道我們不是,但總要找到其他和我們一隊的人吧。”楊帆拿過紙條,看了一眼悶悶不樂的餘溫,按住餘溫的頭說:“該不會吃醋了吧。”

“我的壇子當然不能只有醬油啊。”餘溫坐在椅子上,抱着椅子背生氣的說。

“好好好,我一會就去後廚給你拿點醋。”

楊帆說着跑到其他宿舍借到一部手機,“張哥的手機,先借咱用一會。”

楊帆打開手機,登上QQ,一個鍵一個鍵摁着加上紙上的數字,餘溫在一旁念着數字,也着急的想知道那頭的消息。

剛加上好友,丁盛那邊就同意了,給楊帆發來一個微笑的表情。

“怎麽回,怎麽問他?”楊帆看着餘溫,努力的想着最恰當的措辭。

“你說晚上好。”餘溫在一旁也激動起來,今天的種種行為都已經驗證了丁盛的性取向,但還是想從丁盛本人那裏得到最後的确認。

楊帆:晚上好。

丁盛:晚上好。

楊帆:我是今天下午的那個男生,我叫楊帆。

丁盛:我知道。

楊帆:你是不是喜歡···?

丁盛:嗯。

“怎麽辦,他真的是哎。”楊帆開心的拍打着餘溫的胳膊,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這個世界終于有人和他們一樣了,雖然只是知道了丁盛一個人,但就因為這一個人,楊帆相信,剩下的五百萬的人也都真實存在,楊帆就像個走散的士兵,看到了丁盛,也就看見了千軍萬馬的隊伍。

“我靠,真的。”餘溫看着兩個手指寬的屏幕,緊緊的握住楊帆的胳膊。

“怎麽回他,說什麽好呢。”

“就是,說什麽好。”

“你快想想。”楊帆看着餘溫。

“說,說我們也是。”

“他肯定知道我們是,說點別的。”

“說什麽,又不熟悉,說什麽?”

楊帆:我也是。

丁盛:我知道。

楊帆:晚安。

丁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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