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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嘟嘟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樣。春柳的保護欲立刻被激發出來了,一手往後護住她,一手叉腰怒道:“你們這群臭小子要做什麽?”

孩子們都認得她,紛紛叫:“春柳姐姐。”一人指着她身後控訴道,“這臭丫頭打了大壯哥,我們找她算賬。”

春柳回頭,驚訝地看了一眼,小姑娘淚眼汪汪,躲在她身後瑟瑟發抖,拼命搖頭。春柳“哈”了一聲,壓根兒不信:“你們要扯謊,也得找個像一點的,大壯人高馬大的,能被她打?”這是存心糊弄她吧?

村民見有熱鬧瞧,陸陸續續圍了上來,聽到孩子們的說辭,也是連連搖頭。這幾個都是村裏有名的小霸王,欺負別的小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為首的大壯更是人如其名,生得比同齡的孩子還要高壯不少,能被這樣一個軟綿綿的小姑娘打?怕是他們惡人先告狀吧。

幾個孩子急了,七嘴八舌地道:“春柳姐姐,是真的。”“我們沒有騙你。”“不信你問她。”

春柳看向田諾,見她可憐的模樣,聲音都低了八度:“阿諾,我記得你叫阿諾對吧,有什麽委屈告訴姐姐,姐姐幫你做主。”

田諾抽抽噎噎地道:“他們罵我‘掃把星’,還推我,我摔在地上好疼,後來,那個大個子不小心受了傷”她哭得說不下去了,雪白的小臉上,晶瑩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一顆接一顆的滾落,看得人心都跟着顫抖起來。

人都是偏向弱者,喜愛漂亮的事物的。這樣一個漂亮的無依無靠的小姑娘,被欺負得這樣可憐,還被罵掃帚星,對比對面那群氣勢洶洶的小霸王,該相信誰,那是顯而易見。

沒有一個人相信大壯會被她打。人家小姑娘不是說了,不小心受了傷,估計是大壯欺負人的時候沒注意,摔了一跤,惱羞成怒,把責任都推到了小姑娘身上。

春柳拿出潑辣的勁頭,把對面追來的熊孩子一個個罵得狗血淋頭,圍觀的村民也紛紛幫腔。對面的一群孩子平常雖然淘氣蠻橫,到底還是孩子,雖覺得按田諾的說辭似乎有哪裏不對,可又找不到問題,很快招架不住,灰溜溜地走了。

田諾含淚謝過春柳,又一一感謝仗義執言的村民。大家見她這樣乖巧,越發覺得剛剛那群小霸王實在太不像話,這麽可愛的小姑娘都欺負得下手。春柳拉着田諾去她那兒上藥。田諾也怕那些孩子會回頭堵她,想了想,答應了春柳。

春柳的母親白氏是族長唯一的女兒,自幼備受父母哥哥寵愛,嫁的丈夫也是殷實人家的小兒子,萬事不用操心。丈夫去世後,只有一女又性格綿軟的白氏在夫家過得不順心,族長太太心疼女兒,索性将女兒和外孫女都接回了家。

白氏嫁妝豐厚,雖然住在娘家,并不靠娘家吃喝,和哥嫂倒也算得上相安無事。這會兒她見田諾生得可愛,歡喜得很,親自找了藥幫田諾上好,又叫丫鬟找出春柳小時候的素服給田諾換上。

田諾卻不肯換衣服。白氏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正勸着她,門口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鬟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姑奶奶,大事不好,大壯他娘帶着大壯鬧上門來,說小娘子包庇打了她家大壯的掃把星,要上門來評理。”

大壯的娘魯氏是村裏出了名的潑婦,向來蠻橫護短。白氏自幼家中嬌寵,沒經過什麽事,聞言“啊”了一聲,現出驚慌之色。還是春柳沉得住氣,站起來道:“我去看看。”田諾忙道:“我也去。”事情是她惹出來的,她自然沒有躲的道理。

族長家的廳堂,如昨日般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一個人高馬大,滿臉橫肉的婦人領着大壯正在叉着腰破口大罵。大壯的鼻血已經止住,凝結在臉上,暗紅一片,看着分外可怖。

族長沒有現身,只有白禧坐在主位,頭疼欲裂地扶着額頭。看到春柳帶着田諾出來,白禧臉色一沉,怒道:“你們做的好事!還不快來賠罪。”

“賠罪?”春柳冷笑:“說得好,正是該叫他們賠罪,看看小丫頭被他們欺負成什麽樣了!”田諾配合得眼眶一紅,委委屈屈地低下了頭。她身上的衣服還沒換,素白的衣衫上髒污一片,膝蓋c肘部都破了,露出剛剛上了藥的傷口。怎麽看,都不像是行兇傷人的。

白禧剩下的一籮筐話頓時卡在了喉嚨口,臉上表情尴尬之極,看向魯氏道:“二嫂,你看這個”

魯氏眼睛一蹬,眉毛豎起:“不過是皮肉傷,說不定是她自己走路沒走穩摔的。”

春柳反唇相譏道:“表舅母這話說得欺心,大壯帶着那群小子做了什麽他自己心裏有數,走路不穩自己摔傷的人是他自己吧?你這三言兩語的就想颠倒黑白,也要別人肯信。”

魯氏其實也不大相信這個軟綿綿的小姑娘能打到她兒子,但兒子受了傷吃了虧是事實,鬧都鬧了,怎麽肯認輸?她朝春柳翻了個白眼:“我們白家人關起門來自家的事,你一個外姓的黃毛丫頭湊什麽熱鬧?”

春柳大怒:“你!”以外姓人的身份客居白家,本就是她最大的心病,但大多數人看在族長面上都不會多提,也只有魯氏這樣潑辣的才會不留情面,當面諷刺。

魯氏才不怕她,叉着腰道:“怎麽,我哪一點說錯了?”

春柳被噎得還沒來得及回話,後面忽然傳來了哭聲:“都是我不好,害你被人看不起。”原來白氏不放心女兒,追了過來,哪知道正好聽到魯氏這席話。她原是個柔弱的性子,頓時眼淚開了匣般湧了出來。

春柳顧不得再和魯氏拌嘴,趕過去安慰白氏。魯氏得意地“哼”了一聲,追着白禧道:“七弟,你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可休怪我不講情面,和你沒完。”

白禧更頭痛了,清咳一聲:“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也不好下定論。要不我們請大家評評理,誰是誰非,在場的人公斷。”皮球麻利兒地踢了出去。

圍觀衆人目瞪口呆:啥?看個熱鬧還能被拖下水!

“好主意!”魯氏贊成:“不過,不用這麽麻煩。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的太浪費時間,不如請大家直接站邊,覺得我對的就站我這邊,覺得臭丫頭對的站她那裏。臭丫頭那裏人多,我向她賠罪,若是我這邊人多”她獰笑,“臭丫頭除了磕頭賠罪外,還需給我家做一個月丫鬟,服侍我兒傷勢痊愈。怎麽樣?”

春柳叫道:“這不公平!”要表決的雙方,一個是白家村出了名的母老虎,一個是初來乍到毫無根基的小丫頭,又有幾個人願意冒着得罪魯氏,後患無窮的風險說真話?

魯氏搶白:“這可是你舅舅提出來的,讓大家表決。你這樣說,是覺得你舅舅不公平,還是覺得在場的人不公平?”

“不是的。”春柳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她雖然在同齡人中算得上能幹,到底年紀還輕,哪及魯氏老辣,三言兩語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田諾搖頭,上前握了握她的手,柔聲道:“春柳姐姐,你別急,表決只要公平,我們答應她就是。”

春柳看她,恨鐵不成鋼,小丫頭太單純,哪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完全沒留意小丫頭特意設了前提,表決要公平。

有魯氏在一邊虎視眈眈,怎麽可能公平?果然,表決開始,幾個村民左右看看,剛露出猶豫之色,被魯氏兇神惡煞的目光一瞪,就失了勇氣,灰溜溜地站到了魯氏一邊。

表決即将過半,除了春柳和白氏,田諾這邊竟再沒有多一個人,魯氏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春柳急得汗都要冒出來了,田諾卻是氣定神閑,神情中不見絲毫焦急,甚至還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春柳姐姐,別急,沒事的。”仿佛輸了要去做一個月丫鬟的不是自己似的。

連春柳都開始佩服她了,這份定力可不是誰都有的。

很快,所有的人都站到了魯氏一邊,魯氏得意洋洋:“小丫頭,先過來給我兒磕個頭。”

田諾道:“且慢,我還有問題要問。”

魯氏不耐煩:“願賭服輸,磨磨蹭蹭可沒用?”

田諾不理她,看向魯氏身邊明顯高出她一大截的大壯,神情鄙視:“喂,你們這麽多人堵我一個,非但沒有打到我,反而被我把你打成這樣,丢不丢人?”

白大壯被她鄙視的表情語氣激得火冒三丈,正要跳起來,感覺到四周異樣的眼神。他心裏一個咯噔,忽然反應過來:媽耶,他要是當衆承認了連這樣一個小女孩都打不過,豈不是終身都貼上了丢人的恥辱标簽,以後還怎麽在村子裏混?

白大壯:“你一個丫頭片子怎麽可能打得到我?這是我不小心撞的!”

被豬隊友坑了的魯氏:“”

剛剛迫于壓力選邊站的村民們:“”

“大壯你胡說什麽!”魯氏惱羞成怒,瞪向田諾,蠻不講理,“不是你打的,也是被你害的,你磕不磕頭?”

田諾臉色微沉,正要開口。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傲慢的童音:“這是要誰磕頭呢?”

轟隆聲中,白家黑漆的大門忽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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