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究竟出了什麽事?田諾被衆人的反應弄得越發摸不着頭腦,推開人群向裏擠去。
她驚呆了。
一群穿着統一褐色短打,孔武有力的漢子正熱火朝天地休整房屋。土坯的院牆已被推倒,重新用青石條壘砌,坍塌的房屋被重新加固,屋頂的稻草都被換成了瓦片。屋內,手腳利落的匠人正在粉刷內牆,平整地面。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原本破敗的小屋已舊貌換新顏。
黑漆的家具和幾個箱籠堆在院落中,一個容貌俏麗的丫鬟指揮着幾人将東西小心地往屋裏運。
田諾驚訝:“春桃?”
春桃聽到她的聲音,笑盈盈地走過來行了一禮:“見過小娘子。”
田諾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春桃道:“回小娘子,三郎君來看過小娘子後不忍小娘子受苦,回去求了娘子。娘子命人來為小娘子休整房屋,并命奴婢将小娘子留在郡守府的物事帶來,過來服侍小娘子。”
田諾扶額,這個元如意,還真是會搞事。她正色道:“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可無功不受祿,你們還是回去吧。”
“小娘子此話差矣。”春桃口齒伶俐,“你是三郎君的救命恩人,又和府上早有約定,娘子早就把你看作自家人了,這些原是你應得的。也沒有另添什麽,都是小娘子住在鴻雁齋時用慣的。小娘子若不肯收,倒要叫娘子和三郎君不安了。”
田諾蹙眉:“我知如意和娘子是好意,可我畢竟回了白家,休整房屋是大事,總該和族裏說一聲。”
春桃道:“三郎君說,若是小娘子知道了,必不會受,還不如先斬後奏。”
田諾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看熱鬧的人,不由頭痛,這先斬後奏的陣仗也太誇張了些。她還待再說,春桃笑盈盈地道:“娘子有言,小娘子若實在不肯受,她親自登門拜訪。”
田諾:“”郡守娘子要來,那就更招眼了。這才斷了拒絕的念頭。
看熱鬧的人聽得都豎起了耳朵,被話中的信息量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雁歸新收養的小孤女竟是郡守府三郎君的救命恩人!還說看作自家人。自家己人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說以後她會嫁入郡守府?難怪前些日子,元家三郎君會這麽維護她,為她出頭。還說漏嘴,說她和郡守府有婚約。後來雖然被小丫頭自己否認了,但很可能是她孝期在身,不好定親,只是先定了口頭約定。
消息沸沸揚揚地傳了出去。據說,那些黑漆家具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所做,箱籠中除了衣服布料c首飾擺件,還有許多金銀玉器,地契房契。郡守娘子發了話,這些以後都是田諾的嫁妝。
一時,整個白家村都人心浮動。村頭田尾,議論紛紛。
處于議論中心的田諾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弄清楚了緣由,便由着春桃帶人折騰,自己依舊回去族學,一頭紮進藏書樓的書籍整理工作。經過大半月的努力,她已閱讀并理清了三分之一的書簡。
這天,她正拿着編撰好的第一份總目錄和白九公讨論書簡的排放問題,白瑜又沖了進來,氣喘籲籲地道:“先生,小堂姑,五叔公來了,說有事找小堂姑。”
兩人看去,就見皮包骨頭的白禧愁眉苦臉地等在藏書樓外。田諾有些驚訝,她在這裏這麽多天,還是第一次看到白禧來族學這邊。她想了想,走出去禮貌地叫了聲“七伯”,問道:“不知七伯此來何事?”
白禧支吾了半天,只說要請她去族長那裏一趟,什麽事卻含糊其辭。
田諾才不上他的當:“七伯不說明白,叫我怎麽跟你去?還請七伯回去吧。”白禧連什麽事都不肯說,她才沒這個興趣摻和。她轉身就回藏書樓去,白禧急了,攔在她面前作揖道:“侄女兒就跟我走這一趟吧。”
田諾連換了幾個方向都被他擋住,索性站定腳步,歪着腦袋看他。
白禧見小姑娘也不說話,小小的眉尖微微皺着,烏溜溜的眸子澄澈之極,盛滿了好奇,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攔他。
他老臉一紅,莫名地覺得心虛起來。
白九公看得心疼,趕了出來,虎着臉趕人:“滾滾滾,你小子不肯說,就趁早回去,少在這裏欺負小丫頭。”
白九公在族中是出了名的脾氣暴烈,白家子弟在族學讀過書的個個都領教過。白禧知道他的脾氣,不敢招惹,見他護着田諾,實在沒辦法,苦着臉說了實情。
原來,元家派人修繕田諾的屋子,又送了家産奴仆的事傳開後,三房的人眼珠子都快滴出血來了。幾家一商量,鬧到了族長面前,說田諾是三房的人,不該歸二房的白雁歸照顧。
按理說收養田諾的事當初已有定論,但擱不住這些人天天鬧,偏偏白雁歸這幾天又都不在,族長被他們鬧得頭痛,索性叫白禧過來請田諾去,美其名曰:重新商量。
白九公聽了來龍去脈後頓時怒了:“這幫孫子,前面要他們收養時,一個個當了縮頭烏龜,溜得比誰都麻利;現在知道小丫頭和郡守府關系匪淺,又一個個湊上來了,他們還要不要臉!”
白禧的臉更苦了,哀求道:“還請九叔公在侄女面前美言幾句,請侄女去一趟說明白了,不要讓我阿父為難。”
白九公怒哼道:“他不願得罪人,就叫我們阿諾得罪人嗎?白崇真打得好算盤。三房那幫混球早幹嘛去了?現在想反悔,做夢去吧。”
白禧冷汗涔涔,沒法子,沖着田諾作揖道:“侄女,還請看在我阿父面上,就去一趟吧。”
白九公揮手作驅趕狀:“不去不去不去!前面已經說定的事情,有什麽好再說的?你”話還沒說完,田諾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九叔公,算了,我去一趟吧。”
白九公差點沒噎住,恨其不争地看向田諾:“丫頭,那些人沒一個安好心的。白崇這個族長又是個不中用的,只會和稀泥。你理他們做什麽?”
白禧在一邊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卻不敢反駁。
田諾笑了笑,甜甜道:“我知道九叔公是為我好,不過幾家都是我的長輩,我不理人總是失了禮數,還是去一趟吧。”
她一撒嬌白九公就沒轍,無奈應下,又怕她吃虧,自告奮勇陪同她前去。
族長家的廳堂依舊是老樣子,兩溜兒的黑漆交椅上如上次一樣坐了幾家人:白六趙氏夫婦,白九張氏夫婦,當初說家裏孩子多,養不起田諾的婦人,還有一個田諾沒見過,卻與白雁歸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壯年男子。
族長向她介紹幾人,白六趙氏是白禮的嫡親兄嫂,田諾已經認識;白九是白禮的堂兄,和白禮是一個爺爺;那婦人是白九親弟白十二的老婆朱氏;與白雁歸相似的壯年男子則是白雁歸的嫡親兄長,魯氏的丈夫白鵬宇。
田諾不由多看了白鵬宇兩眼,她早就對這個占了弟弟財産,又娶了一個潑婦的人好奇了。卻見他與白雁歸相似的面目顯得平庸之極,規規矩矩地坐在角落裏,兩手攥着衣角,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不過是真老實還是假老實就有待商榷了。
族長介紹完畢,清了清嗓子道:“阿諾,今天叫你來沒別的事,主要是你的叔伯們提出,雁歸現在在府學任職,只怕沒有精力照顧你,你年紀小,需人照料,他們願意将你接回去好生照應,不知你意下如何?”
田諾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下,一臉好奇:“這些叔伯都願意接我回去嗎?”
她看向白六趙氏夫婦,白六低着頭不說話,趙氏笑容滿面:“阿諾說哪裏話,你本來就是我們自家的孩子。還有誰比我們更親的。”
張氏在一邊冷笑:“六嫂前些天也是這麽說的,怎麽到頭來沒把人接回去?”把趙氏氣了個倒仰後,她轉頭對田諾道,“丫頭,明人不說暗話,我願意收養你也是看在你和郡守府的關系上。但我能保證,你若願意來我家,我待你必定盡心盡力。”
“唉呀,九嫂這話說的,難道阿諾到我們家我就不盡心盡力了?”朱氏陰陽怪氣地刺了她一句,笑對田諾道:“阿諾啊,我們家孩子多,有好些姐姐妹妹,你來我家也能有個伴兒。”
田諾垂眸不語。這些人,竟仿佛集體失憶般,忘了她當初來時對她的百般拒絕。
白鷹飛甕聲甕氣地開了口:“阿諾歸雁歸管,我是雁歸的親兄,雁歸不在家,阿諾自該我家來照顧。”
他這一開口,其餘幾家頓時群起而攻之,這個說:“你和雁歸都分了家,欺人至此,裝什麽好哥哥?”那個說:“本來阿諾也不該歸雁歸管,他沒空,正好把阿諾還給我們三房。”另一個又說:“你老婆和孩子欺負阿諾,我們三房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七嘴八舌,紛紛擾擾。
吵到後來,都逼問田諾:“阿諾,你到底要跟着誰?”
白九公惱了,護在田諾面前,怒道:“吵什麽吵?小丫頭願意跟誰就跟誰,誰也不許逼她。”
田諾心中冷笑:在這些人心中,只怕她就是那落在地上的肥肉,任誰都能來咬一口吧?不過,她心中一動,這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機會,她自由的機會。
族長和顏悅色地問她:“小阿諾,你究竟願意跟着誰?”
田諾問他:“跟誰不跟誰都由我自己決定嗎?”
族長道:“那是當然。”
田諾微微一笑:“那,我誰也不跟。”托元如意的福,現在的她有房子,有田地,還有人服侍,自己一個人就能生活得舒舒服服的,何必非要找個人管她呢?
在場衆人頓時面面相觑。随即醒悟過來:既然誰都搶不到小丫頭的撫養權,還不如讓她一個人,大家都可以沾沾好處。
族長遲疑:“那雁歸那裏”
田諾體貼地道:“阿兄諸事繁忙,就不勞他費心了,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族長思忖片刻:“這樣也好。”小丫頭跟了誰都會有人鬧,還不如這樣,他問道,“大家覺得怎麽樣?”
衆人各有盤算,紛紛表示同意。白九公想說話,田諾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忍住了沒有開口。
族長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這麽定了,阿諾以後”
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話:“我有意見。”
無形的壓力彌漫,廳堂門口,少年面寒如霜,一步步走入,素來一塵不染的皂靴添了幾道泥污,顯見行色匆匆。
白雁歸回來了!
“雁歸”族長站起來,心虛地笑了笑。不知為何,這一刻,對着這個晚輩,他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膽怯。
白雁歸根本沒看他,目光落到田諾身上,陰沉得驚人。
田諾剛要叫“阿兄”,他驀地大步接近她,冷冷開口道:“諾諾,為什麽要離開阿兄,我對你不好嗎?”
白九公在一邊解釋道:“雁歸休要錯怪阿諾,都是這些人”
“九叔公,”白雁歸打斷他,沉聲道,“讓諾諾自己說。”
田諾心頭突突亂跳,不知怎麽,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吶吶道:“阿兄這麽忙,我不能拖累了你。”
“呵,”白雁歸輕笑一聲,烏沉沉的眸子緊緊盯着她,“原來諾諾是怪阿兄陪你陪少了。”
“不是,”田諾大驚失色,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
白雁歸道:“是阿兄錯了,以後不會這樣。”
田諾的話頭被他堵得死死的,不由心煩意亂:不能這樣下去了,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開口道:“阿兄,你照顧我,我很感激,可我現在一個人也能很好。我”
白雁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田諾頓時被他眼中的瘋狂駭住,一時竟失了聲。待她回過神來再要開口,他忽然低低笑道:“你好自為之。”驀地轉身,如來時一般突然,大步離去。從頭到尾,沒有理會其餘人一句。剛剛被他氣勢震住的幾家人議論紛紛:“雁歸這是怎麽了?”“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田諾一句話都沒注意到,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久久發呆:他這是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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