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為別人說我的手不好看,就要将它砍去呢?

想到這,我的心也定了不少,暗自下了決心,無論将來世民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跟随到底。直到這時,我才讓由覃将我的衣服脫去,安心睡去。

因為李淵數次傷心而卧床不起,下葬的時間也就一再拖延。因為根本無法找到玄霸的屍體,所以這個墓也不過是一個衣冠冢。既便如此,父親依舊每日都躲在玄霸的房間裏,不肯出來,只是不斷地哭泣。

直到十二月,還是一道,封李淵為“太原太守”的旨意,傳來,才逼着父親從傷痛中走了出來。這道旨意,也意味着我和世民的再次分離。

因為玄霸的喪事,所以此次,大哥還是留在家中操持家族事務。世民作為副将,也是唯一陪在父親身邊的兒子。

這晚,我靜靜地幫世民收拾着行裝,他坐在一旁看書。可是,我卻能感覺他的目光始終圍繞着我轉。

我們兩人都是無語,只是假裝忙碌着。我皺着眉頭,将手中的長袍攤開折好,折好攤開,心裏總是不安得很。

過了許久,世民問我:“有酒嗎?”

我愣住了,過了半響,才意識到他說什麽,連忙讓人拿過酒來。

他倒了一些到酒杯裏,又取過水,仔細品嘗調配,過了許久,确定有酒味,但不醉人,才把酒遞給我。他嘴角帶着微笑,眼睛裏閃爍着調侃的調皮:“別像兩年前,那般喝得大醉。”

我不由臉紅:“我真的不勝酒力。”

“是嗎?”他笑道:“輔機的酒量倒是極好的!”

“哥哥是男人嘛!”我淺酌了一口,然後回道,但心裏又是一陣不安:“夫君,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他一邊為自己滿上一杯,一邊說。

我說道:“夫君可否答應無塵,以後盡可能得不要飲酒。”

他一臉的不可思議:“為什麽?”

李家男兒自幼練武,性格大多豪爽。練武之人大多喜歡飲酒,李淵也不例外。在他的影響下,李家的男兒可以說是在酒水裏泡大的。飲酒對于他們來說,如果喝水一般必要和需要。

但是,這種不安,讓我不由多擔憂了一些:“飲酒傷身,而且會誤事。倘若夫君喝醉了以後,一時失了儀态,也會落人笑柄。你看,無塵不過喝醉一次,夫君笑我到現在,不是嗎?”

世民輕輕笑道,一雙鳳眸卻是格外地銳利,顯然不吃我這套,把我輕輕拖到身邊:“到底為什麽不讓我飲酒?”

我知道瞞不過他,只能坦言:“我不安!”

他懷疑,擡了擡左眉:“哦?”

我拉住他的手,憂心地望着他:“不知道為什麽夫君這次遠行,我的心裏不安得緊。總是覺得會發生什麽。我讀了史書,發現凡是落毒都是在酒中。那是因為□□在酒裏,會增加毒性。夫君如果能戒酒,也算是遠離其中一個危險吧!”

他的目光因為我的話而漸漸柔和,像溫泉,溫暖而輕柔:“無塵……”他有些動情,将我緊緊地摟在懷裏。

在他懷裏的我,也許是因為最近的事情太多,而他的懷抱太溫暖,□□全,讓我有種想将所有情緒釋放的沖動:“夫君,我好怕。我真的很怕。我怕,你會像……”

他輕輕地擡起我的下巴,打量着着我慘白的臉色,有些心疼,有些幸福:“不怕。無塵不要怕!我會好好的。”

他低着頭,抵着我的額頭,用鼻尖輕蹭我的,慢慢地說着:“我答應你,我不喝酒了。不要怕啦!夫君在這呢……”他一邊說着,雙唇不斷地滑過我的。他的唇柔軟并且溫暖,就這樣一下一下地觸碰,突然,他含住我的下唇,我吓了一跳,有些怕,直覺要退後。

他像鐵一般的手臂早已經防備着,緊緊地摟着我的腰:“別怕,我在教你……”世民輕觸着我的唇,輕輕自喃。

我的腦袋頓時有些空白,但覺得要回答些什麽,細聲嘀咕道:“教我什麽?”

世民有些得意有些調侃地輕笑了,鳳眸的目光再次讓我覺得身體有些熱燙,他慢慢露出一絲貪婪的得逞:“教你……如何不怕!”說完,他一下吻住我的唇,并溫柔地,慢慢地加深了這個吻,讓我徹底地暈眩起來。

這個吻很甜,很美,有一絲世民剛剛飲過五谷酒的清香,我從來不知道人的嘴除了吃飯和說話,還能讓人有如此的快樂。世民用他溫柔的循循善誘,讓我徹底忘記了自己害怕的事。

等我清醒過來時,我躺在他的臂彎裏,他一雙鳳眸得意地笑成了月牙形。世民輕輕撫摸我有些紅昏的臉頰:“喜歡嗎?”

我頓時紅霞滿面地掙紮要起來,他卻不讓,固執地要個答案:“喜歡嗎?”

我有些氣惱,覺得他在調笑我的青澀:“讨厭死了!”

他一把扶我起來,抵着我的額頭,拉起我的手,摸着他的胸口,感覺他的心跳。他笑道:“我很喜歡。無塵的唇像……”他卻沒有說下去。

我有些緊張地看着他,似乎這個答案對我來說,重要極了。

“像你給我做的藥糖!”他抱着我:“甘甜,甜得我的心都跳得好快!”

聽到答案,為他露骨的話,感到羞澀,只能低下頭,把玩着披帛,低低回道:“我也是,心跳得好快……”

聽到我的話,他更是誇張地長嘆了一口氣:“你真是會折磨我!”

我不由驚訝地擡眸望他,不知道他為何有如此一說。

他無奈地看着我:“就是說你!要不是服喪期間,真想就這樣要了你!”想到這,他似乎很氣,故意用力地抱緊我:“你為什麽不快點長大啊?”

我聽着他孩子氣的話,不由笑了起來。

那夜,我再次起身,再次為世民拭擦佩劍。突然,有人将我摟入懷中。

我将頭靠在他的頸窩:“怎麽不繼續睡?明日還要早起。”

世民搖了搖頭:“你不在旁邊,我睡不着。”

“騙人!”我不信:“夫君行軍不都是自己睡嗎?”

世民卻是不以為然:“是,所以睡不安穩。只要一有動靜,就會驚醒。”說着,他從我手中取過劍:“其實,我甚少用它。”

“哦?”我吃了一驚。我一直以為這把佩劍是他的随身之物。

世民笑了笑:“它是古董,用來充場面的。用于戰場,它太華麗了。”他指着銀質劍把上的花紋:“而且不适用,這個太重,卻是很容易手滑。尤其是在戰場上,手上很容易有血,就更容易滑手。”

他起身,走到一個櫃子。拿起一把鑰匙,打開櫃子,裏面有數把外表樸素的長刀。他招手讓我過去。我走過去,跪坐在他身邊。

他拿起一把素銀的帶着刀環的長刀:“這是儀刀。只有在正式場合中,我才會佩戴。然後……”他放好,指着另外較短相似但卻樸素很多的兩把刀:“這是我犯錯時,作為普通兵士佩戴的障刀和橫刀。”

最後,他指着三把最長的刀:“這才是我平時用的陌刀,用來砍馬的。”這個長達約一丈的長刀,真是讓我吓了一跳。刀柄很長,去用粗布條纏好。

世民愛憐地撫摸着它,一下将刀鞘拔去,雙手握住刀柄,試着一揮。他有些慚愧地對我笑道:“你最好保佑我不要用到它。我并不擅使陌刀。我箭法好,所以極力在六十步以外消滅敵人。元吉比我更擅于陌刀。我一下馬,就危險了。”說完,他把它遞給我:“所以,幫我拭擦這把!還有……”他把鑰匙給我:“一般,我只帶兩把刀和那個充場面的古董。所以,剩下的就要你來照顧它們了!”

我接過陌刀,不由一沉,險些握不住。

世民見了,笑了笑:“來,我來教你。”說着,他從我背後環住我,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握劍,如何拭擦。

我看着他,突然能感覺到世民面對着一個要遠遠超過我能想象的可怕現實。我無法想象,當他深邃靈動的雙眸不再有光彩是什麽的情景。我不由把身子縮在他懷裏,望着他堅毅的下巴,印上一吻。

他微微一愣,停止嘴邊的喋喋不休,有些吃驚地盯着我的眼眸,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帶着溫暖和安撫的微笑,親吻了一下我的頭頂:“我說過,我會沒事的。別怕!”

我不語只是緊緊地擁抱他,想要感受這一刻,他在我身邊的溫暖。

這夜真的特別寒冷。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才知道,唐朝最常用的武器是刀。趕緊在這集修改過來。而且李淵任職的時間出錯。所以,進行了修改!

☆、箭樓(玄霸)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只是知道,一覺醒來,父親心痛的目光,兄弟厭惡的目光,奴仆恐懼的目光。只有二哥,關心地望着他,但他的目光裏更多的是內疚。而他直覺得困惑和懵懂。

很快,

他被關進了一個箭樓裏。

他不知道為什麽?

一開始,他會吵,會鬧,會用力不停搖晃着鐵門,會不斷地呼救。沒有人來救他,就連他最愛的二哥,也只是惋惜地看着他,隔着鐵窗和他說話。

但即便如此,他已經很感激了。

因為只有二哥還願意和他說話。

慢慢地,他也習慣了。每天,早上,都有人送來上好的餅和食物。他吃一點,然後,再分給他的好朋友,住在房梁上的小鳥。

它們待他極好,不會畏懼他。在他身邊又蹦又跳,好不開心。

他也會因此而歡笑。

除了不能像以前那樣出去玩耍以外,他覺得一切都還好。

時間依舊這樣一天天過去。

剛剛進箭樓的時候,他還會在牆上,一刀一刀地刻着時間,計算着日子。

到了後來,他似乎明白,他永遠不可能被放出去的時候,他明白了,何時,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于是,他放棄了。只有每年有一日,他會有長壽面吃,他就知道自己長大一歲。父親親自帶着各種珍品來的時候,意味着一年過去,新的一年來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他仍舊在箭樓裏過着一樣的生活。

有一天,他不記得哪天。只記得那是他所見過桃花開的最旺盛的一天。

因為他在高高的樓上,能看見遠處似乎一望無際的桃花盛開。他甚至能聞到桃花的香味,甜甜的,美美的。

他很愛這種感覺。

到了傍晚,他為不能再看桃花美景而惋惜惱火時,他聽見了樂聲,是快樂的音樂。他聽着聽着,也露出了微笑。

他不由沖下樓,問阿四。只有阿四能明白他,雖然他老是不讓自己出來,他還偷偷恨過他,但是阿四是好人。他知道的!

家裏的事,父親不告訴,阿四會說。

果然,阿四沒讓他失望。

阿四告訴他,是二哥娶妻子了。

妻子?

他不懂:“什麽是妻子?”

阿四似乎在回憶些什麽快樂的記憶,露出一絲幸福甜蜜的笑,那抹笑讓他原本威嚴的線條頓時柔和起來,像變了一個人:“就是讓你覺得溫暖,想永遠和她在一起的人。”

“阿四有妻子嗎?”他問。

“有!”阿四快樂回答:“她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

他懂了!妻子是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一個想永遠和她在一起的很美的女人。

他明白了,也記住了!

當二哥的妻子來找他時,他才知道那個曾經見過的寂寞身影,就是她!是那個在月亮特別圓的時候,跑到荷花池的女人。她看起來很寂寞,也很痛苦。

可是當她來這裏的時候,他開心地大叫,和小鳥說着他的快樂。然後,他忍不住沖下樓,要仔細看一看這個他一直遙望的身影。

他貪婪地打量着她。因為她很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樣,只來一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他聽見這個女子身邊的姑娘要拉着她離開時,他害怕極了。他不斷地怒吼,想要她留下,讓他再看看。

她背着光,他一直看不清楚啊!

讓他再看看吧!

最後,他看清這個女子。

她很美,一雙充滿靈氣的杏眼,沒有大嫂那般的盛氣淩人,只是溫柔和善,像廟裏的菩薩。皮膚如雪,臉頰泛着自然的紅潤。她體态修長纖細,整個人看起來清靈聰慧,溫婉高貴。

他看見她時,胸口想給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心跳用力地讓他發痛。他連忙退回樓內,深吸了好幾口氣,看着少女伸向自己白嫩的小手,終于讓自己有些平靜了,他才走向她。

手裏握着她的手,她的手白得像雲,握起來也是溫潤柔軟,舒服極了。

“你是誰?”他問,想知道她的名字。

“我是你二嫂。”她的聲音宛如他在夏季聽過最美的夜莺。二嫂?二哥的妻子,二哥永遠想在一起的最美的女人。

這個認知,讓他為二哥感到開心。因為他也覺得這個女子很美……

一天天過去,二哥沒有回來。

嫂嫂難道不是二哥最想在一起的人嗎?那他為什麽不回來?他不要她了嗎?

他想着,想着,越來越開心。

如果二哥不要,他可以要嗎?他可以要嫂嫂做自己的妻子嗎?

“嫂嫂,幫我梳頭吧!”他纏着她,要她梳頭。因為一個老嬷嬷說,夫妻就是結發。他不懂什麽是結發,應該和梳頭發是差不多的。

于是,他天天纏着嫂嫂梳頭。

“大哥!”他問大哥,因為大哥是和女人做夫妻最長時間的人。他問:“大哥,怎麽樣做夫妻啊?”

大哥聽了,笑了,思考了許久,看見了花園裏盛開的花,不由逗他:“夫妻啊,就是男子把花插在女子發上,女子沒有取下來的話,他們就是夫妻啦!”

他聽了,連忙采了栀子花,插在了嫂嫂的發上。那一刻,他好緊張,嫂嫂在睡,如果她不取下來,她就是他的妻。

但是,嫂嫂最後還是将它取了下來。

他失望了,生氣了。

但這也是頭一回,他不願讓嫂嫂知道自己的情緒。他不願,他想隐瞞。

父親回來了,但卻沒有見他。

他一直等,一直等,想等一個答案!他想知道,為什麽二哥可以擁有嫂嫂?

為什麽?為什麽二哥明明不願意和嫂嫂永遠在一起,而嫂嫂還是他的妻子?

他不懂了。他想知道,但卻不願意從嫂嫂口裏知道。

最讓他難過的是,那天,二哥回來。

一開始,他很高興,或許二哥可以給他一個答案。

但是,二哥卻擁抱了嫂嫂。

為什麽?為什麽他可以這樣輕易地擁抱她?一向不願意與人多接觸的嫂嫂,也仍由他抱在懷裏。為什麽?就因為嫂嫂是他的妻子嗎?

他第一次,開始躲着二哥!

他怕自己會一時忍不住去傷害二哥,因為他覺得有一股氣堵在胸口,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後來,父親讓他跟着三哥學習。

三哥雖然經常說他傻,但是對他挺好。直到有一天,他問了心裏的那個問題。

三哥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但不知道為什麽三哥的笑聲更像是哭聲,讓他覺得很傷心。三哥說,二哥是父親心目中最完美的兒子,自然會給他最完美的女人。

于是,他想:如果我也成為一個想二哥那樣厲害的人,是不是,我也會有那麽好的妻子。

所以,他拼命讀書,拼命練武。他要做一個像二哥那樣的人。

每隔十日,嫂嫂便會親自教他習字。家中,除了二哥,嫂嫂的字最美。

這天,天氣很好。他們在走廊上習字。嫂嫂似乎很喜歡靠着門廊上的柱子,看着天上的雲,微微地笑着。有時,風吹過她的披帛,她像一個仙子一般,飄逸在夢裏。

不知不覺,他放下了筆,慢慢地爬到已經睡熟的嫂嫂的身邊。

陽光下的嫂嫂,像給罩上一層祥光,更加神聖,夢幻。

他忍不住,輕輕拾起她的披帛,印上一吻。

好香,真的好香。是嫂嫂的味道……

當他擡頭時,他看見了三哥憤恨的眼神。

頭一回,他不再有疑問。

三哥也喜歡嫂嫂。他在嫉妒。

從此,三哥再也沒有對他笑過。

那句“傻子”不再是親昵,而是想刀一樣,一聲聲刺進他心裏。

每晚做夢時,他仿佛又回到了箭樓。他怕極了,夜夜不能安睡。

可這次,他不能再讓嫂嫂陪着。因為她要陪着二哥!

每晚,他畏縮着自己的身體,希望能明天的陽光早點射進來……

二哥答應要帶他去騎馬。他很高興,但又不高興。

因為他在明白三哥的同時,也明白了自己對二哥的嫉妒。

他看見了,二哥抱起睡在長廊的嫂嫂。

他默默地跟在後面,看着,二哥帶着一絲甜笑,将嫂嫂放在床上,低頭輕輕親吻了她的紅潤帶着淺笑的唇。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驚訝和過于傷心。

看着二哥帶着調皮的笑,對于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回到了箭樓,站在暗處,永遠只能看着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謀反

大業十三年,過年,父親和世民再次無法歸來。因為在馬邑郡與突厥的作戰似乎進展得并不順利。也許是因為當時李淵為了保證和大興的聯系,而專注于鎮壓歷山飛的叛亂。因此只派遣了一位副官高君雅前去作戰。

二月,馬邑兵敗的消息傳到了家中。

我靜靜地聽着于仁的敘說,表面依舊是一片平靜,但內心卻是驚濤駭浪。雖然不過是一場場小小的失敗,卻可能給李家帶來滅頂之災。

當今皇上,不比先皇,沒有先皇的大度,卻遠勝其多疑。前些年,就因為一副“十八童子殺羊”的年畫,讓李渾九族數百人成為刀下冤魂。

如今,馬邑一場小小的失敗,卻打破了父親“不敗戰神”的美稱。父親不再是大隋的福将,最重要的是落給了皇上一個鏟除李家的口實。

我不由皺着眉頭,想着父親到底會怎麽做。李淵為人謹慎并且極為敏銳。當年,不過是皇上信口一句“李淵是不是要病死了?”的戲言,就讓李淵立刻活動,離開京城避難。那麽如此敏銳的父親到底會如何面對這次的變故?

聽完了于仁的話,我讓由覃拿了十兩銀子作為答謝。作為士族,大哥建成等人向來不齒與下人來往,甚至将他們視為桌子、椅子等沒有生命的家具。但事實上,這些長了耳朵的“家具”卻是最危險和有用的。

等于仁退下後,我立刻讓由覃通知哥哥馬上起身前去太原。

如果只是父親在太原,我或者不用那麽心急。但是世民在他身邊,就大大不同了。以世民那種愛冒險以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定是不願坐以待斃。

春秋戰國,楚國令尹鬥越椒就是一例,如果當年不是楚莊王的分權相逼,他不會那麽快的謀反。他與李淵頗為相似,兩人都是功臣之後,并且有着過人的才能和不可磨滅的功勞,甚至這二人都是神箭手。也正是因為如此,長期為自己的君王所猜忌。如此相近的身世,很有可能會做一樣的事。

有世民在一邊的父親很有可能會孤注一擲,那麽我也來賭一把!哥哥此番前去,如果真是遇到了父親要謀反,那麽他便是功臣之一。如果不是,那也是忠誠之舉。無論如何,哥哥此行是必去不可。而我,作為李家的媳婦,無論李家将去何方,我都必須跟随。

想到這,我不由站起身,行到走廊下,望着原來箭樓的方向。我內心是一片傷楚。玄霸的去世也許是恰到好處。因為以後的李家可能無法再給他一個那樣完美的世界。以他那般單純的心思,又如何面對将要到來的風波?

其實,世民已經一個月沒有來信了。我心裏早已猜到,太原必定是出了大事。才會讓世民連封家信都無法給我。也或者,為了謹慎,他也不能給我書信,以免消息外露,釀成大禍。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一種兇兆。

四月末,血紅薔薇靠矮牆,石榴花兒白似雪,紅白相間,煞是嬌美。大哥建成讓人将我請到了宗廟內。

四月末雖然還算是春天,但已經有着夏日的炎熱。按照慣例,我讓由覃在門外等我。事實上,門外還有父親的妾室和庶子們。萬惜人不在,原因,別人會以為她是不服大嫂何氏,但事實上,原因只有我知道了。我看見了一旁侍候的随從有的是生面孔,甚至佩戴着兵器。一切都給人不詳的感覺。

我走進宗廟,離開有些熱辣的陽光,陰冷的殿堂,讓我狠狠地打了個冷戰。

我看着宗廟內,除了有大哥建成、元吉以及大嫂以外,還有數名不知身份高大威嚴的帶刀侍衛。

宗廟內似乎從來不允許人帶着兵器入內,但今天卻破了例。

我暗自冷笑,看來今天,有人是有備而來。按照規矩,我一進門就要給我們的祖先李虎磕頭。我看着壇上他生前所佩戴的長刀,似乎開始明白這位祖先當年的艱辛。我恭恭敬敬地給他敬上一炷香。

元吉冷漠地打量着我的行為,眼睛卻有着莫名的激動。

父親剛走,他就被放了出來。雖然,建成對于兄弟冷漠,但元吉可以說是他一手帶大的。建成對于元吉有一種更為親密的感情,元吉對于他來說,就如同半個兒子。甚至相對于一直對元吉有着厭惡的李淵,他更像元吉的父親。

我慢慢地走回到我自己的位置,默默地等着對方到底有什麽計劃。

我們四個人坐在一塊,詭異的沉默在我們中間蔓延着。何秀雲的面色慘白而且不安。元吉似乎在壓抑着什麽激動的情緒。

過了許久,建成神情嚴肅,清了清嗓子說道:“父親來信,江都皇上降旨,免去了父親太原太守的官職,待罪留審。”

我依舊是沉默。

建成看都不看何秀雲一臉震驚和害怕,徑直說道:“如果一旦皇上認為父親有罪,那麽我們家就可能一同覆滅。但父親與皇上的關系一向不善,所以父親想要……”他似乎仔細環視了我們大家一圈:“起兵反抗!”

我知道自己賭對了。但是如今,建成擺這樣的陣勢,如此坦白,看來他是想……

建成有些為難,但依舊接着說道:“我和元吉自然是要與父親會和。如果帶着婦孺的話,那麽難免……”

我暗自冷笑一聲,果然!

我“咻”地一聲站了起來,在衆人的目瞪口呆下,走到壇前,用力地拔出李虎的長刀。不愧是當年開創八柱國之一第一唐國公李虎的長刀,經過近百年,依舊寒氣逼人,俨然李虎本人,一樣銳不可當。也許是這股李虎當年徒手誅豹的氣勢,讓我對接下來的事更有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建成見了,驚呼一聲:“弟妹,你要幹嘛?”

我轉身,就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幸虧,世民教過我如何握長刀,要不然,我還真舉不起這麽重的長刀。

我冷冷地望進建成的眼眸,清冷地笑道:“家中無父,長兄為父。大哥只要說一聲,無塵馬首是瞻。本來作為李家媳婦,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如果無塵的人頭能為父親,能為李家有所作用。無塵這就将人頭獻上,毫無怨言!”說完,我就将刀往脖子一橫,我立刻感覺的脖子一陣疼痛。

元吉見了,連忙疾呼:“嫂嫂,不要!”

但我冷冷一笑地停住:“但無塵最怕的就是,我們這些婦孺的血不但沒能幫助父親成就大業,反而成為一道阻礙。父親大人的性格,大哥想必是知道。如今只是尚在待罪。父親大人是否成事的心,還在動搖。如果聽聞了一家大小,還未成事就先去了一半。您覺得自幼便是孤兒的父親大人還有多少心思做大事,成大業?更別說,剛剛才失去玄霸的父親,又将如何再面對萬姨娘一屍兩命的這個事實!”我不動聲色地往李建成的心湖狠狠地扔下一個大石塊。

建成聽了立刻臉色慘白。

萬姨娘的确懷了身孕,因為她早年長期服用堕胎藥,所以此次懷孕初期便常常面臨流産的危機。因此,她不再出門,長卧床榻。向來瞧不起萬惜人的建成和何秀雲,自然不知道萬惜人的情況。

“最重要的是,”我慢慢地繼續說:“如果大業得成,大哥自然是要繼承大統。明白事理的人說起今日事,自然能理解大哥的無奈之舉。但不明白事理的人,難免要說您抛妻棄子之餘,還弑殺兄妹繼母。如此謠言。大哥又要如何面對?”說完。

我與他靜靜地對望了許久。我似乎能感覺背脊的冷汗一點點地冒出來,但是我卻不能表現出絲毫的軟弱。一旦我的臉色有一絲不善,很可能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他臉色越來越慘白,頹然坐在地上,慢慢地問道:“但是要帶着那麽多婦孺,我們又該如何脫身?”

我們?我聽到了,知道自己已經了贏了一半。無數的計謀在我的腦海裏閃過,最後,我聽見自己說道:“無塵以為,大哥大可像以前那樣帶着元吉去城外打獵。這本來就不會引人注意。而我們這些婦孺則可像以往一樣跟随。在城外,再化裝成百姓一同離開。”

元吉聽了,靠向建成,說道:“大哥,我覺得父親怕是知道此事的。就算不知道,以後知道了,我們這個時候,扔下萬惜人,我們也很難向父親交待。而且,二哥的……”說着,他冷冷看了我一眼:“你是知道的。”

建成聽了,有些讪笑地瞥了元吉一眼,然後低頭思量了許久,才擡頭對我像以往那般溫和地笑道:“弟妹怕是多心了,我們只是來商量一下。”說着,他大手一揮,周圍的侍衛開始動作:“既然弟妹有了主意,那就照弟妹的話做了。”說完,宗廟內的數名帶刀侍衛便離開宗廟。在他們關門之際,我也看到門外的那些生面孔也離去。我慢慢地放下長刀,知道自己終于贏回了自己這條命。

我走出門外,由覃看見我脖子上的血跡,吓了一跳。我卻搖搖頭,表示不礙事。只是覺得有些疼痛。我望見宗廟前的陽光,開始感覺到了剛剛虛脫的害怕。

當夜,府中寂靜,但卻是忙碌成一片。由覃在裏屋忙的不可開交,這個舍不得,那個又扔不得。不一會兒,就堆積了六七個大箱子。

我只是将世民的刀仔細包好,放置在一個箱子裏,并且吩咐仆人将箱子放置在我的馬車上。然後便去了書房,将世民平日的兵書和收集的字帖放在另外一個木箱中,也放置我的馬車上。其他的東西,我都由着由覃去收拾。

我一夜未睡,連月亮都慢慢地沉下去,太陽還未升起。這是一天最暗,最無望的時刻。我獨自打着燈籠,對這李府最後一次巡視。

天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黑得仿佛太陽永遠不會出現。但是,我知道在這最黑的時刻,卻意味着太陽就要升起。

荷花池畔,青苔石,我卻再也看不見那荷花十裏,甜澀香美。我伸手摸着青苔石,感受着那滑膩。仿佛又看見了那雙輕狂的眼眸,想起那位少年。我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名字,也永遠看不清他的相貌。

那麽就這樣吧,就如同,如果當年,我沒有讓玄霸自由,也許他一輩子都可以平安。我一世不知這位少年的相貌,那麽我的心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丈夫,世民的。面對他時,我的心是無愧的。

我輕輕喟嘆,将燈籠伸向遠方。荷花池裏已經了有些花苞,都帶着青色。突然,我的手碰到其中一個花苞。我慢慢地順着花苞的紋理,撫摸着,感受着,卻不再想将它占為己有。我也不知自己已經多久沒有這般閑情逸致。

也是因為這個荷花池,我開始為了自己忙碌。人人都說,荷花出污泥而不染,誰又知道它的蓮心卻帶着污泥的苦澀?而苦澀的名字叫後悔……

我起身,再度行走。天邊開始微亮,透着胭脂般的澀紅。卻被西院的箭樓遺跡染了一抹不和諧的炭黑。

我慢慢地坐在箭樓門口的臺階上,吹熄了燈籠。我盯着已經燒成黑色的鐵門,上面的鐵鏈依舊沒有被遜去。我拿起鐵鏈,微亮的光不足以讓我看見上面的劍痕。我只能摸索着,感覺着。鐵鏈悉悉索索的響聲在西院回蕩,仿佛一個帶着腳铐的人在行走。我的淚慢慢地流着,因為我已經摸不到劍痕。

此時,我才感覺到,他真的走了,不在了,是那麽不留痕跡。他是恨我的吧!所以,連最後一絲的聯系也不讓我回憶。

我緊緊地握着鐵鏈,咬着唇,哭了許久。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又會怎麽做?我想我應該還是想和他再見的……

宗廟的門難得是敞開的,我走進,看着宗廟房頂泛着微光。天要亮了。

裏面是一片狼藉,我靜靜地拾起一個個牌位,将他們擦幹淨,按照我記憶中放好。我不希望,當有人來打擾他們時,他們是狼狽的。因為即便我們這些子孫是無能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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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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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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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