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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卻用自己的努力給了我們曾經的輝煌。
我找到了香,第一次赤誠給他們敬上。
祖先們,如果你們真的在天有靈,看到了玄霸,能不能告訴他,我從來沒有把他傻子,但是請他原諒我的自私?請他時不時來看看我,我很想他!也請你們好好照顧他。如果可以,能不能把他的才智還給他,不要再讓他當個傻子了!
我望着牌位,将香恭敬地插在香爐中,又回身跪了好一會。正當我要走的時候,轉身看見曾祖的刀依舊擺在案上,仿佛在控訴着後代的無情無義。
我吃力地拔出長刀,寒光如同一雙威嚴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我。我拿起它,抗在肩上。我知道,此時的我可能有些滑稽。但是我不能讓曾祖留在這裏,接受別人可能的侮辱。
作者有話要說:
☆、失敗
就在我拿起長刀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陰影處闖出。我給吓傻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個如同天神的背影,他很高。
霹靂堂!我心裏冷不防地冒出這個已經很久不見的名詞。
“霹靂堂”是長孫家聞名于世的另外一個名字。它之所以能有那麽大的名號,就是因為長孫家有着一支骁勇善戰的勇士。這些勇士除了漢人,還有剽悍的鮮卑人,甚至突厥人。因為父親早年長期在突厥游說和作戰,不顧當時人的反對不分種族将所有的士兵一視同仁。更是變革當時馬甲盔甲不離身的鐵騎軍組成了一只以騎射為主,步戰為輔的只有最貼身的護甲的輕騎軍。而這只軍隊除了有着漢人的靈活布陣,還有着鮮卑人的英勇,以及突厥人的迅速。他也成了當時少有能一擋百的大隋騎兵。當年父親以這是軍隊為自己的保障,才能在突厥的各大部落裏來去自如。也正是這只讓人聞風喪膽的軍隊,将我父親坐騎成為了長孫家的名號。
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常常可以看見異常高壯還有着碧藍眼睛的士兵在家中院子裏行走。我蕩着秋千時,他們會很和善地對我笑,有時,還會走過來幫我推秋千。父親告訴我,因為這些人眼睛裏注入大海,所以有着大海無窮的力量和碧藍的眼睛。
眼前這個人雖然背對着月關,高大的身影更讓原本寂靜的宗廟變得更加詭異。但奇怪,我內心并不害怕。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帶着士兵的僵硬,向我行禮:“小人長孫海拜見夫人。”
他的聲音很沉,像是習慣了低聲下氣地說話。我點了點頭:“你來幹什麽?”這樣的夜晚,總是讓人的心變得更加令人謹慎。
“小人是想告訴夫人,大公子和三公子,半個時辰前,已經離開了李府!”他平靜的話語如同晴天霹靂。
我愣住了:“怎麽可能!?這不可能!大哥他……”我絕對不相信:“大嫂呢?承宗呢?”
長孫海依舊平靜地說着:“今日午夜,大公子就在家裏各處放了迷香。現在整個府裏的人都在沉睡。包括大公子的妻子和兒子。現在,請夫人快速換衣,小人……”
我有些聽不進長孫海的話。這怎麽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已經說服他的!他明明答應我的,那是他的孩子啊,那是他的妻子!怎麽可能!?
我記得,他已經被我說服,當時,他的眼神已經,明明就,肯定的……
假的!我突然想起荷花池,那一聲響亮的耳光。我怎麽會忘記?大哥最擅長的就是那雙溫良的眼睛,那雙最無害的眼睛,卻是讓彪悍的何秀雲顫抖的原因。
我怎麽可以!
我不由抱緊了懷裏的長刀,頓時有些無措:“那怎麽辦?”我的腦海頓時一片混亂。
這時,一套胡服呈現在我面前,長孫海依舊用他低沉的嗓音說道:“請夫人快些換上這些衣服。小人就是拼了性命,也會救您出去。”
我看着他手裏的胡服,幾乎直覺地就拿起,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躲到柱子後換上。我換好了衣服,依舊是腦袋一片空白。我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大哥不行,如果他發現了這不過是我的說服,他會怎麽樣?我到底是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我覺得眼角有些濕,連忙用力孩子氣地用手背抹去,抱緊了曾祖的長刀。默默地在長孫海小心翼翼地護送下,不停地走着。這把長刀成了我這夜的勇氣。
靜,詭異的靜。
突然,我見到一行人舉着火把,向我們走了過來。長孫海用力地抱住我,和我躲在一邊的樹叢裏。只見黑色的盔甲,映着一張張冷酷無情的臉,在我們面前快速走過。
順着腳步聲漸遠,長孫海拉起我,開始往院子裏奔跑着,一道道門,似乎沒有窮盡。也許是長孫海也混了頭,我們都沒有想到官府會那麽快就有警覺。
我心裏明白。李建成為了逃脫,肯定會盡力驚動官府好讓他們拿我們這些婦孺開刀,以贏取他們逃跑的時間。
再次躲在小樹叢裏,一行官兵再次押送了一群婦孺在我們面前經過。突然一個少女跌倒了,她正要起身,卻盯住了樹叢。
她知道了!我頓時渾身冰冷。
我和她就如此地對望着。
“她……”過了許久,少女顫抖着唇喊道:“他們在那,在樹叢!小姐他們在那……”
“媽的!”長孫海低聲罵了一句,再次拉起我,擡手就給了面前個官兵一刀。
我看着眼前一個完好無缺的人瞬間劈開肉裂地在我面前。他就這樣眼睜睜地望着我,我似乎能看見他白眼珠的地方有一顆小的黑痣。我頓時像給人塞進一塊鐵,開在胸口無法呼吸。背上是一陣冷汗。我被吓愣住了,只是緊緊地抱住長刀,看着長孫海一腳将另外一個官兵踹倒在地,一刀捅進他的胸口,鮮血就這樣噴在他的臉上。大約五六個士兵向他沖了過來,是一片混殺。
一片混亂厮殺中,但是長孫海卻始終小心地護我身後,看着他利落地将一個個沖上前的官兵解決掉。 我身上甚至沒有一絲血跡,就在他要拉着我跑時,一個小手拉住我的衣袖。是由覃!
“小姐……”由覃可憐兮兮地望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姐,求您了。千萬不要扔下我,我會死的……”
我冷笑了:“每個人都會死。”說完,我用力地甩開她,拔腿奔跑。 那句告密,将我似乎激得清醒過來。在這亂世,沒有人能夠信任,或者是任何人都能信任。我的由覃,那個會抱着我哭,會為我心疼的由覃,在面對生命的缺失,會出賣我。那個我,那個視她為姐妹的我,從開始出逃的那一刻,就從來沒有想過她。
我們從來都是沒有真正将對方視為自己的一部分。
抱歉,由覃!我不會怪你,你在那個時刻背叛我。所以,請你也不要責怪我。如果真要怪,就怪我們都生在亂世。一個連自己都無法保全的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扔下你。
我沒有哭,只是眼淚不斷下往下滑落,将懷裏的長刀再次抱緊。
過了沒一會,就是聽見由覃凄厲的尖喊:“來人啊!他們想西院跑去了!”
一個未成型的計劃,在我的腦海中,慢慢形成。我帶着長孫海來到西院。
“這是……”長孫海不敢相信我竟然會帶他來到這裏:“死路!”
我聽着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和兵器的撞擊聲,有些粗魯地推着他:“死路,也是我跟着,你怕什麽!?”
我急忙撥開草叢,帶着長孫海來到了西塔。我看着已經被燒毀的塔身,握緊懷裏的刀。
玄霸,再保護我一次,好嗎?
“他們在院子裏!”一個粗重的嗓音響起:“是李淵的二媳婦。”
“火把給我!”我伸手堅定地說到。
長孫海雖然不知道我要做什麽,但還是直覺地遞給了我。
我看着他,火光下的他,臉上的血跡未幹,深藍的眼珠就像幼時聽到西域故事裏,那個會收買人靈魂的鬼王。
“信我嗎?”我冷冷地問道,內心卻下了決定。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逃走!我已經沒有再害怕的了!
他點了點頭:“信!”
“好!”
我塔四周開始點起火來,濃烈的煙将我嗆得不行。火在不斷地蔓延,但是風向卻是向着箭樓。
“着火啦!”他們大聲呼喊:“他們要把自己燒在裏面。”
長孫海似乎給我的行為吓得魂飛魄散,我拉着呆愣的他一頭進入箭樓。不斷地向上爬這,沒有火把我們,在黑暗中,摸索着。就在頂層時,我突然感覺了不同尋常的刻痕。我細細地摸索着,似乎能夠明白了。我的腦袋裏是“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不顧一旁的長孫海,不斷地在牆上摸索着。
天啊,玄霸。這就是你想要我看得東西嗎?這就是你的秘密嗎?
不知道是濃煙,還是因為這些秘密,我淚流不止,心裏是一陣陣酸疼。
“夫人!”長孫海用力地搖了搖我,見我依舊沒有反應,狠狠地給我一巴掌:“夫人!”
一陣熱辣,讓我眼前朦胧的長孫海才漸漸進入我的腦海,我摸到窗邊:“聽!是水聲!”
我依舊記得,玄霸有時和我說起箭樓裏的生活時。他說過,夏夜,他閉着眼,就能聽見,樓下小河裏小魚跳躍出水面的清響。西院附近沒有水。那麽建在城內一角的李府,靠近必定是護城河。
長孫海似乎也能聽見水聲,一腳将窗欄踢破,抱着我爬了出去。雖然,我們都能聽見腳下的水聲,但是深夜裏,我們腳下依舊是一片漆黑。一個不小心,我們如果沒有跳到河裏,依舊是死路一條。想到這,我不由再度繃緊渾身的肌肉。
“夫人,會游水嗎?”突然聽到長孫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
我用力地搖了搖頭:“不曾游過!”
“深吸一口氣!”他話音未落,就帶着我一躍而下。我吓得大吸一口氣,一霎那的風,幾乎讓我覺得自己肯定會血肉模糊地死在路邊。
下一瞬間,冰冷的水将我淹沒後,我內心的幸喜,幾乎讓我有大笑的沖動。就在我忍不住要笑時,水從四面八方地湧了過來。我手忙腳亂地要把它們扒開,但是無濟于事,懷裏的長刀更是将我往河底沉去。但慌亂中的我只是緊緊抱住那把長刀,更沒有想扔下的念頭。
不斷下沉,我拼命地踩着水,但卻像有一只手不斷地将我往下拽,我開始絕望了。就在我要絕望的時候,一只手,挽住我的脖子,将我帶離那個水的地獄。
一旦露出水面,我像從來沒有呼吸過的一般,大口大口地呼着氣,将口中的水不斷地吐出來。,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像火燒一樣。我聽着長孫海沉着的心跳,有一種安全感。 我能感覺到夜晚裏的河風在我臉上吹拂的冰冷。我似乎還能隐隐聽見李府裏大喊救火的呼喊。我已經不想去猜,不願再去想那個被人抛棄的宅子裏發生什麽。
我能感覺到長孫海在抱着我時,吃力地喘息。我很想用力地将口中的水咳出來,但是卻害怕被發現。而他也竭盡全力地将滑水聲放輕。
疼!
我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咬了我膝蓋一口。
水蛇!我有些驚慌地掙紮,卻感覺到腳下不複剛才的虛無感,而泥土柔軟的踏實。
原來長孫海終于将我拖上岸。我腳下終于踩到了地,剛剛的疼痛是岸上的岩石。
我連忙掙紮開來,手腳并用地跑開,慢慢地跪下,十指深深地□□泥土中,緊緊地抓住我手裏的泥土。不顧其中的腥味,将臉埋了進去。手指因為摩擦而陣陣疼痛。而我從來沒有那麽愛這陣疼痛。埋在泥土的我,只是淚流滿面,內心充滿了對上天的感激和激動,而痛哭不止。
我活下來,我終于活下來。
我覺得胸口好疼,一口口呼吸就像在刮着我心,胸口似乎就要裂開一般。當年,從本家出來時,因為頭回上遠路,我生了一場大病,便落下這個該死的病根。
我咬着牙,一聲不吭,只是身體的不由自主的抽搐,還是驚動了背着我的長孫海。
“夫人,夫人”他轉過頭,私圖要看清黑暗中我的表情。但我只是将臉埋在他的肩窩,默不作聲,似乎已經睡去。
慢慢,我似乎真的睡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額頭很冰,可我真正疼痛的卻是胸口,但我不敢說。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是我不敢說,不敢叫。我怕舅舅派來的老媽媽覺得我麻煩,就扔下我,我怕哥哥覺得我是包袱,而抛棄我。我不敢說,不敢叫。夜晚,好冷,明明穿着厚厚的棉衣,裹着被子,我還是覺得好冷。冷,害怕,黑暗,那是我的噩夢……
我想通了。無所謂了,抛棄我吧!不要再理我 ,讓我徹底地絕望。這樣的我就不會再害怕失去。如果無法擺脫冷和黑暗,至少我不用再害怕。
朦胧中,我似乎再次看見長孫海那雙澄亮的碧眼,我很認真地囑咐道:“走吧!你可以不理我的,我不怪你。真的,快走吧!”我不知道,他聽見了嗎?也不知道,我到底說了沒有?
黑暗很快再次籠罩住我,我再次昏迷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改了一番,看來世民和無塵重逢要過一陣子了。呵呵呵,最近會很忙,所更新不定時。但是大家放心,我不會放棄的。只要有更新,我會在Q群和論壇裏說的。
☆、神醫
等我醒來,我隐隐約約聞到一股藥味。這股藥味很奇怪,沒有我熟悉的酸苦,有的是清新。我渾身無力,只能呆呆地望着這間已經破舊不堪的廟宇,被人整理幹淨,似乎還住了頗長一段時間。
長孫海呢?我突然一陣慌張。他走了!他最後還是走了。
雖然知道自己最終還是被遺棄,但是眼淚卻不由落下。我呆滞地望着房梁,只覺得前途一片渺茫。
原來,被遺棄的無力是如此絕望。
突然,有一方手巾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水。我一驚,連忙轉頭看去。
不是長孫海,而是一位書生,他不過中年,目光深邃,鼻梁高挺,堅毅的下颚,卻有着最溫柔的目光:“淚,也是累。是最耗心神的。”
我不語,只是變得警惕,慢慢地打量着他。他幹淨的眼神,似乎已經逃出浮塵。
他也不去理會我的冷漠,只是笑笑:“你的同伴很擔心你。他出去為你找藥。”
我為自己剛才孩子氣的行為感到羞愧,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自己的身體,只覺得渾身都是疼痛,不由□□出來。
他也不阻止,只是看着,久久不見我求救,長嘆了一口氣:“你剛剛好,身上有着舊疾,現在更添新病。看來,你活不長了。”溫柔的語氣中,道着最冰冷的消息。
“是嗎?”我淡淡地回道,只是嗓音因為水淹而變得暗啞。
他一挑眉:“你想死!?”
“不!”我堅定地回答:“我要活!”
他笑了,眼眸深處都冒着笑意:“那就好,我不會救一個想死的人。”說着,他臉色變得嚴肅:“但是,你的一生都不能操勞了,要不然,性命堪憂。”
操勞!?我有些嘲諷地彎起嘴角:“是心勞嗎?”
“辛勞!?”他有些不解地望着我,但見我不願再說,只能說道:“那是自然。”
我們都不再說話,他只是坐着,靜靜地看着我,我阖上雙眼,似乎要睡去的模樣。過了許久,依舊沒有動靜。
我究竟有些耐不住地望向他,他跪坐在一邊,手執一本書,嘴角帶着微笑地讀着,時不時因為讀到了有趣的東西,閉上眼細細品味和想象。
他很平和,讓我想起了我在娘家房外的一小抹竹林,也是如此。雨季,我坐在門廊前,聽着表姐講着閑話,目光卻望着被雨打濕,洗亮的紫竹。它典雅的就像是老天用玉琢來得一般透亮。
看到他如此,我也不由笑了,不由像兒時低喃:“暗且透,段做蕭。”
“誰人制長笛,當為吐龍吟。”他卻念了句劉孝先的《竹》。原本懷才不遇的詩句,在他口中卻成了無病□□的暗諷。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搭在我手腕上,幫我診脈。過了一會,他又開了一張藥單,我看了看藥房,盡然都是些芒硝大黃一類的寒藥。我讀過一些醫書,我是寒症,應開些熱藥才是。我不語,既然已經讓他醫治,便應該信他。
他淡淡地打量着我颦着的眉頭,嘴角是一笑,然後起身離去。
我卻不能動彈地躺在床上看着他有些神秘地開心離去。我看着房梁上大洞,澄藍的天空中,有朵朵白雲飄過。
我不由一笑,原來破屋也有這般翠梓。以後,我要是真的有了屬于自己的屋子,我一定拿着一把掃帚把屋頂捅一個如此大小的窟窿,然後躺在地上,像這樣靜靜地望着,過一整天,那該有多好……
“夫人,醒醒!夫人,醒醒!”
我被一陣巨疼給驚醒,慢慢地長孫海低沉的嗓音慢慢地傳入我的耳朵。
雖然只是輕輕的搖晃,等我疼醒來時,我已經是一身冷汗。我強硬地擠出一絲微笑,望向他碧色的眼眸:“怎麽啦?”
長孫海見了,驚喜萬分,用手巾輕輕抹去我額頭上的汗水。但身強力壯的他輕輕的力道,讓我的頭一晃,我只覺得頭暈腦脹且疼痛難當。我好容易喘過一口氣,只能強笑道:“我沒事。你……”我這才想起,自己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讓他離我而去。我本想問他,他是否聽見。不過現在他人在我面前,這般往事,只能讓彼此尴尬罷了。想到這,我便說道:“你還好嗎?”
他臉色有些慘白,似乎也是大病一場,但是雙目确實更加透亮,加上夜晚的篝火,讓他的眼睛變成純色的碧綠。
他搖了搖頭,端起一碗藥湯:“我聽大夫說,夫人您已經一日沒有吃東西了。您吃點……”
我笑了笑,只想起身,但是每移動一下,都如同死一般的疼痛。可是,我依舊不想讓長孫海知曉,僵着嘴角的笑,強硬着要起身。
“讓我來喂她,你今天也需要休息了。”他淡然的話語穿了過來,是大夫。
他背着藥箱,似乎才剛剛從外面回來。他放下藥箱,慢慢地扶我起來,也許是因為他是大夫,醫者父母心,溫柔小心地讓人覺得溫暖。
他接過藥湯,試了試溫度,對長孫海說到:“你的藥,也熬好了。快去吧!這裏,我來就好。”
長孫海只是擔心地望了望我,我給了他放心的一笑,他方才離去。
等他走遠了,我喝下嘴邊的藥湯,問道:“他怎麽了?”
大夫答非所問地回答道:“一只手幾乎廢了,而且勞累過度。所幸現在已經無事了。”然後,又喂了我一口湯藥:“那你呢?為什麽剛剛強作笑顏?那只會讓你自己痛苦。”
我心情不由黯然,我明白是怎麽回事。那是因為我吧!我長嘆一口氣:“我沒有什麽理由不笑,不是嗎?”
他聽了,沉默了一會,盡心喂我服下藥湯,然後慢慢扶着我躺下,幫我撚好被子。
我依舊黯然,有些難過,靜默地只會讓我有落淚的沖動。
“你別再哭了。淚,是最耗心神的。”他慢慢地坐下:“知道人和動物的區別嗎?動物想哭就哭,眼淚對他們來說,就和汗水一樣廉價。人卻學會忍耐,将眼淚都留在自己心裏。雖然醫書上說,哭對肉體是善的。可是,我行醫多年,愛哭者,善哭者,人好得很,心卻病得不輕。有時,我常常疑惑,身為醫者,我到底是要醫身,還是要醫心。如果是醫身,那麽心病了,必傷身。若是醫心,那麽我……”
我望着坐在簡單篝火邊上的他,或暗或明的側影,讓我想起第一次送世民上戰場的模樣。不同的是他有着最難過的慈悲和有些悲壯的無奈。聽着他一貫溫柔淡然的語調,他的側影漸漸地,漸漸地融入那一片篝火中。
豔陽高照,有些刺眼,好在時不時飄過的浮雲時不時讓路人有些清涼。五月了,山上的花草紅一片,黃一片,紫一片,像彩虹落在了人間。我放下手裏的衣服和洗衣棒,站起身,直了直腰,眯着眼環視一周,有些滿足地讓人有些迷糊。我心怡地一笑,再次彎下身,眼見大夫的袍子正順着溪流游走。我這可急了,想也不想地挽起裙子,沿着小溪追去。
幾次險些就要到手,可是這溪流狡猾得很,偏偏給它溜走。我這次可學聰明了,拿了一只樹枝去夠,這才取到手。
我一轉身就看見渾身濕漉漉的長孫海,碧藍 雙眸難得湧着快樂地笑着。我可是得意:“你看,這是我自己撿的。”
“是嗎?”他故作遲疑地挑起右眉:“那夫人可知道小人為何如此狼狽?”
“為何?”
“就是為了撿夫人其他流走的衣裳。”他這才把藏在背後的衣服拿了出來。
我頓時面紅耳赤地道歉:“對不起,我沒有注意。”
他取過我手裏的衣服丢入盆中,扶着我,笑道:“夫人,不必介懷。這樣的事,多幾次便好了。”
他把他的外衣落在岩石上,在扶我坐下,然後幫我清洗餘下的衣裳。我知道他的固執,也不再去阻止,只是笑看着他的藍眸映着晶瑩的流水而更加透亮。
我說道:“長孫海,你知道《逍遙游》嗎?”
他扭過頭呆呆地望着我,我揚起頭望着雲海,念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有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不知幾千裏也。”然後低頭望進他的眼眸:“這個‘冥’就是海。北方的大海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魚,它可以變成鳥,直入雲海。當大海和雲海連成一片,就是逍遙,就是自由。”
他露出吃驚,我笑了:“你叫海。這個名字真很好,有着最奇妙的魚,還有着最偉大的鳥。”說到這,我深吸一口氣,看着他身後的溪流,看着它們是不是也要聚集在那個逍遙的世界:“你看,這條溪流,就流向大海。我們順着它走,一直走,就能看見大海。”
他順着我手指望向河流的走向,向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他眉頭微颦,嘴角卻是笑。
我跳下岩石,在他身邊跪下,慢慢地扶着他的臉,望進這雙海的眼眸:“怎麽樣?我們去看大海吧?”
他緊皺着眉頭,深深的“川”字,似乎在暗喻着他的思慮。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有輕輕的雀鳥,淡淡的流水,微微的清風,他點頭。
“好。”
當夜,我便與大夫辭行。他看着我,卻也是颦眉,不發一言地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過了一會,他手拿着藥酒,溫潤如玉的面孔泛着奇怪的紅昏,拍了拍正在整理行囊的我,意識我相随。
我雖然覺得他有幾分醉态,卻不願違背他的心意,只能跟在他後面,看着他有些寂寞地坐在篝火邊把弄着。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我随即坐下,等着他開口。
“我……”他看顧着篝火說道:“曾經到處游學,行醫。一來,自然是想采集世間各式的民間藥方,二來是因為我性子好獵奇,不安于室。前幾年,我路經荥陽。”
我聽了,心裏一驚,不動聲色地聽了下去。
他依舊平靜地回憶着:“聽說高府招門客,我當時聽聞了這位高大人的名聲,便想拜會,也順便讨一個便宜。于是便在府中居住了幾日。可是,卻不巧看見了府中兩位姑娘。其中一位,尚且年幼,另外一位,稍微年長。看打扮,明明待字閨中,卻似乎身懷有孕的樣子。我當時不過是剛出茅廬的小游醫,心裏有懷疑,卻不敢聲張。并且我怕自己的醫術惹禍上身,便連夜離開了高府。後來,我想,如果當時我就給這位姑娘,開一方打胎藥,說不定就是救了她。”
“不!”大夫的話講我拉回了那個血腥的夜晚,表姐狠戾的眼神,決絕的嘶吼,哀怨的死寂。淚水一下就滑落,我搖了搖頭:“不,她不會讓你這麽做。你是大夫,你是救人,不是殺人。”
大夫的唇很薄,似乎寡情,但微笑時卻給人春日陽光的暖意,而想此時嘴角一望的自嘲,卻讓人覺得人世滄桑。
“是嗎?”他眼角盡是黯然:“太平盛世,大夫自然是救人。可是,如今亂世,殺人和救人,不過一線之差。有一回,我在路邊看到一對父子。孩子腹脹,父親骨瘦,都是饑餓所致。但是當我查他們脈象時,卻是很奇怪。那位父親告訴我,他們實在太餓了。所以,就把他死去的妻子挖了出來,吃了。”
我驚恐萬分地看着他,他似乎毫無察覺只是繼續說道:“兒子吃飽了,卻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不醒。他們不知道,人乃是天地靈物,肉卻是有毒的,尤其是屍肉。吃了這種肉的人幾乎是無藥可救。那位父親卻告訴我,當他吃下去,就不想活了。可是看着兒子,卻怎麽下不了手。于是,就苦苦哀求我殺了他們。其實父親已經元氣耗盡,神仙難救。小孩,也是病入膏盲,藥石無用。”
“呵呵呵”他冷冷地笑道:“當年,皇上绫羅裹樹,宴請天下西域商販。要他們看看,這個大隋天下是如何繁華,如同天宮。天宮!?”他狠狠地啐一口:“呸!這裏就是人間地獄!”
說到這,他緊緊地拉着我的手,痛苦地望着我:“我沒有辦法。我只是一個醫生。即使我是扁鵲再生,可是我只能看着這個人世病發,卻無可奈何。醫好了人,卻讓他在這個世間受苦,那就讓我掉入十八層地獄吧!”
我給他勒得有點疼,但不忍甩開他,只是讓他握着。這也是我頭一次,正視着大夫。他其實不過三十歲上下,雖然斯文清秀,長期采藥,讓他黝黑之餘,帶着藥草的清香。農夫打扮,卻有嵇康的閑逸散仙之風。
我自幼長在高府,舅舅本身長得十分俊美,而哥哥也是五官極為出衆。成為了婦人,所見的男子大多俊朗非凡,氣勢驚人,尤其是見過了李元霸那仙童一般的美貌。眼前的大夫雖然溫潤俊秀,五官相比之下卻是平淡得很,卻有着一雙極為飄逸俊美的劍眉。他的眼神總是帶着蒼涼和慈悲,看透一切後的無奈。
大夫斯文全無地往嘴裏灌了一大口,有些憐惜地望着我:“可是你不一樣。我說不上來,但是你就是不一樣的。但是……我想,你也知道的吧!?”
他雖然隐晦如此,可我卻知道他在說什麽,我點了點頭。
他笑了:“既然如此,我有一樣東西還給你。”他遞給我一個小小的銅牌,那眼熟的圖騰,讓我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這原本是洛陽一位故人的。”他說着,輕酌了一口酒:“他臨去前,萬般囑咐我要交還主公。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
說完,他将酒壺扔入篝火中,大笑道:“我醉了!真醉了!”說着,搖搖晃晃地站起,跌跌撞撞地笑着離去。
我只是坐着,幾次想要相扶,卻始終緊握雙手,靜靜地坐着。我心裏也明白,看清一切的人有多麽的寂寞。空山幽谷間,雖然令人神往,可是他明明就愛遠足踏行,卻因為不願再見人間慘劇而避居一方。約束自己的本性和隐藏自己的才能,亂世所逼,也是自我折磨。
清晨,我與長孫海離去。他問我,為什麽不去和大夫告別。
我搖頭,只道,他是世外散仙,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其實,我知道,他與我的聯系越少越好。他那一雙清澈眼眸,就如幽谷的溪流,向往着大海,卻只能強逼自己改變渠道,在幽谷間徘徊。而我就如同誤入幽谷的過客,無力幫他開山,那麽也不要玷污他的一曲心水。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大改之後,大家大多不能接受的,可是還是想寫一個有些膽怯的無塵……
☆、驚夢
路上走來,長孫海對我依舊是百般照顧。只是一路上見的都是逃難的饑民,白日裏那些逃兵役而淪落的搶匪裏更是肆無忌憚地搶劫。于是,我們都是白日休息,夜晚在加快腳步。而我自幼便聽聞,爹爹口中,那個一望無際的草原是如何遼闊和令人暢懷。但每每說及,他都不由遺憾自己官職在身,而錯過見識大海的機會。
我從來不羨慕莊子那海闊天空的想象,莊公夢蝶遠比不上鲲魚大鵬來得令人向往。箭樓逃生,舊疾索命,我等于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以前的我身在士族家中,身不由己。如今,李家不要我,哥哥自從去了晉陽,便不再需要我。我可以“死”了。我終于可以自由了。等到了大海,我就把“長孫無塵”這個早已經被家族抛棄的名字徹徹底底地忘記。然後,我再找一個地方造一間小房子,好好過我自己的日子。但我不會再嫁人,此生已經嫁了一個丈夫,雖然有名無實,可我實在無法一妻從二夫。
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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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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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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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