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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夜晚,世民已經沐浴完畢,喻兒也正在幫我淨身,然後,幫我選了一件玫瑰繡紋的淡綠诃子以及乳白色的素錦外袍。我用兩根玫瑰花紋的素色銀簪绾着發髻。她點上素馨香,然後,一臉暧昧地退下。

我在屏風後徘徊了許久,瞧瞧地看了世民一眼。他靠在床上,依舊習慣性地把玩着手裏的香囊。再次見到那個香囊,我已經不再那麽介懷,反而下定了決心。

世民擡眸瞥了一眼,然後迅速地垂下眼簾,似乎急于掩藏自己的情緒,見我出來,自言自語地吩咐道:“明日,我就讓輔機過來,接你回……”他吃驚地看着我拉起他的手。

而我又何嘗不是吃驚自己的所為?我的心像是快要跳出來,我拉着他坐在床上,我望進他的眼睛:“夫君是天,無塵哪都不去,就在這裏等你。”

“可是……”

我飛快地吻了他的臉頰,有些膽怯地看着他的反應。他愣住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我。我慢慢地上前,學着他曾經對我做的那般,閉上眼睛,慢慢地吮吻着他的唇。見他依舊沒有反應,我終于害怕了,有些傷心有些難堪地退開,眼淚不由掉了下來。

就在我想扯過被子将自己裹起來,将自己藏起來,一只手臂一把将我拉回懷裏,滾燙的嘴唇緊緊地吻住我,一開始只是嘴唇的厮磨,慢慢地變成深吻。

“呼吸,傻瓜!”一個渾厚的嗓音帶着調笑在我耳邊一邊吻着一邊說。

我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大氣都不敢喘。這次,他再次将我吻住,我原本緊張地不知所措的腦袋,更是因為呼吸的缭亂而變得更加迷蒙。

他輕輕地含住我的耳珠,一點點地往下輕一下重一下地吻着,我的眼睛已經有些濕潤了,嘤咛□□不由從口中溢出。

世民聽了,卻是一僵,雙手卻将我摟得緊緊的,目光灼熱地地盯着我,像猛獸盯住了獵物:“不行,不行的!我不能害了你!無塵……”他吻着我脖頸:“把我推開,快點,把我推開,好嗎?”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知道他的手,他的唇像是有了法術一般,讓人酥麻而迷醉。我顫抖着雙手要去解開他的中衣,也許是抖得太厲害了,怎麽也解不開。我只能紅着臉,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夫君,我不通人事,還望……”

他有些暗啞的低笑讓我的身子更熱了:“沒關系,我來教你。”說着,他自行飛快地脫去了中衣,衣服對于我們兩人來說,都似乎成了我們彼此沉淪的障礙。

他慢慢地抽取我的發簪,吻着我一縷縷的秀發。我看着咬着我的發的世民,灼人的目光,俊秀的面孔更添了幾分魅邪。他再度吻上我的唇:“我不管,我再也不理了!我終于等到了,等到了……”

滿屋的□□旖旎,是他溫柔癡綿的教導。開始的疼痛,在他的心疼憐惜的細語安撫下,也成為了作為女人最為難忘而甜蜜的回憶。只記得在我喪失所有理智的時刻,聽見耳邊的呢喃:“吾妻……”

夜半時分,我醒來,只見蠟燭依舊在燒着,我靠在世民依舊有些燙的胸膛上。他的手指正在我的背脊游走着,我羞澀地轉過身去,不敢見他。

他卻将我摟入懷中,前胸貼着我的後背,皮膚毫無間隔的碰觸格外親昵:“醒了?”低啞的嗓音裏帶着迷人的慵懶。

陽剛的男人味充斥着我,我微微點了點頭卻看見了床頭的紅燭:“怎麽有紅燭?”

世民正在一點點啃咬着我的肩膀,聽見我的話,笑道:“洞房花燭,哪能沒有花燭?我叫李力去找來的。”

我明明記得睡時,還沒有的,難道……

我的臉又是一陣火熱,就想往被子裏鑽。他也跟着鑽進來,輕含我的耳珠,柔聲地問道:“還疼嗎?”

他口吻裏的憐惜,讓我的心跳又快了許多。

我轉過身子,任由他緊緊地抱着,微微搖了搖頭。

“那我們……”他的手開始沒規矩地游走起來,連呼吸都開始缭亂。

我頓時氣急敗壞地紅了臉:“也沒那麽不疼。”這男人根本就是一頭野獸。

他氣餒地長嘆一口氣,躺平了以後,将我抱着,靠在他胸膛上,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我紅着臉擡起頭與他對望,沒過一會,他便低下頭輕輕地啄吻着我的唇,慢慢地他的心跳似乎跳快了幾分。他連忙用手蒙住我的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然後有些咬牙地說道:“還疼,就別惹我。再看下去,我可就不知道自己能否控制住。”

就在我懵懵懂懂就要入睡時,聽見門外有人猶猶豫豫的敲門聲:“二……二公……公子,熱水送來了。”

世民懶洋洋地喝道:“等着!”說着,他摸索着衣服穿上,用被子将我裹好,這才去開門。

“公子……”

是喻兒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他們将水倒好,世民将他們趕出去後,一把将我抱起,不等我紅着臉,支吾着想着詞要罵他,他就将我小心翼翼地放入浴桶中,很快也就出去了。從頭到尾,他都很體貼地沒有看我一眼,只是我靠在他胸口時,能感覺到他加快的心跳。

我慢慢地用水一點點舒展自己酸疼的肌肉,細細體味着初為新婦的幸福。可是,屏風上搖晃着的燈影,也在提醒着我,岌岌可危的未來。

可是,我好累。我實在不願讓自己悲傷的情緒給今夜染上任何一絲的不快。我靠在浴桶邊,放空自己的思緒,慢慢地睡去……

等我醒來,我已經換上了幹淨的中衣和衫褲。我臉上一紅,卻想到我們已經圓房,何必再故作矜持。這時,庭院裏隐隐傳來“铮铮”的撥箭聲。

原來是世民早早就起身練武。我起身走到窗前,看見天光微亮,百步長的庭院都籠罩在一片朦胧中。世民站在行廊上,身邊是已經空了一半的箭筒。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拉弓,微仰手,放箭,“咻”的一聲,劃破長空,一氣呵成。

我頭一次見到世民的長弓。這是一把柘木大弓,比一般的弓要大上一倍不止。這樣的弓對于一般人來說,是累贅,而不是利器,卻是為世民量身打造。不過兩年,原本就身形修長的世民更加威武高挺。舅父一族高氏有胡人血統,我長孫家也原為鮮卑的拓跋皇室,身形高大的男子,我已經屢見不鮮。但如今的世民身形更為威武峻拔,如同穿雲高松一般。他将弓拉成滿月,弓弦拉到了微嘟的薄唇上,下巴緊繃,更顯堅毅。

太陽漸漸升起,他的輪廓硬朗分明,如同刀刻,沿着高挺的鼻梁泛着金光。有些深陷的眼窩,讓他眼睛更加幽深迷邃,劍眉濃黑,直入發鬓。他此時身着一件白麻中衣,已經給汗微透,隐隐看出他鎖骨剛剛,胸膛寬闊。拉起弓時,肌肉微鼓,更顯孔武有力。

又是一箭後,世民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突然扭過臉,對着我一笑,立刻将原本有些冷硬的線條變得斯文柔和。他走到我面前一手拿着弓,一手摟住我的腰,彎下身,親了親我有些發燙的臉頰:“怎麽不多睡會?天還早呢。”

“夫君又何嘗不是早起?”我笑着替他拭去額角的汗。

他望着天空,依舊是無雲,說道:“看來今年的大旱是逃不過了。”語氣中卻有着難以抑制的興奮和躍躍欲試。

“是啊!”我見他似乎又恢複了以往的自信和驕傲,心裏是寬慰的。

我拉着他進屋,讓喻兒端來熱水,我親自用篦子幫他将頭發清理了一遍,然後再用梳子梳理好,绾成一個發髻。然後取過小剪,幫他修理已經有些雜亂的鬓角,輕輕吹去剪去的碎發。他閉着眼睛,嘴角含着笑,表情幸福和滿足的就像一個少年。

想到這,我內心苦笑。其實他就是一個少年。

等我都修好,他才慢慢地說道:“讓他們先下去,我有話想和你說。”

聽到喻兒退下,他十指相握,牽起我的手,一向犀利的目光此時溫柔似水:“無塵,我還是想送你回輔機那裏避一段時間。”

“不!”我搖頭回絕:“夫唱婦随,自古如此。”

“可是……”

我擡手捂住他的嘴:“不用說了。無塵會在這裏等夫君……”

世民有些動容:“萬一……”

“沒有萬一,”我笑得自信:“無塵就在這等夫君回來。”

他見我如此堅決,暗嘆一口氣,解開他腰上不離身的香囊,對天一拜,然後慎重地挂在我的脖子上。

“這是?”我撫摸着這個緋紫色的香囊,暗暗吃驚。

世民解釋道:“這是母親給我的。是我四歲那年,她特地去洛陽的白馬寺幫我求的平安符。這是得道高僧特地為婦孺平安所求。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我的!?”我不曾想過這麽精致的香囊竟然是平安符,就要取下來:“既然保平安,自然是夫君帶着更好。”

世民立刻阻止:“我現在有了妻子,就不再是孩子。這個護身符對我就沒用了。它用來保佑婦孺。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孩子的母親。這個香囊自然是由你來保管了。”

我這才明白,為什麽世民有事沒事就撫摸着這個香囊。原來是母親大人留給他的。我還曾經因為這個香囊而和他賭氣。我不敢相信在這個時候,他選擇将這個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交托給我。

我不可思議地呆呆望着他,他見我如此,微微一笑,輕輕撫摸我的背脊:“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它是屬于你的。”

眼淚立刻湧上我的眼眶,我轉身擁抱住他,高高地擡起我的頭。

不能,決不能讓他看見我的眼淚。

我決不能!

當我為他穿戴妥當,為他披上铠甲,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始終含着微笑。因為我全部的精力都在記憶,我努力去記住每一步,每一個細節。世民的表情,他的心跳,他的味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努力記着。

他也一言不發,只是目光從未離開過我。

最後,李力在外催促着。

我們對望了一眼,彼此心裏都明白,我們将要面臨什麽樣的風波。我看着他努力揚起嘴角對我微笑,我也如此,擡手為他系上頭盔的綁帶,最後整理上面紅豔的羽毛。

“多謝!”他微微屈身行禮,聲音因為壓抑而有些暗啞。

兩年,我們成親已經兩年有餘。他第一次對我說‘謝’字。

我屈身行大禮:“夫君慢行。”淚水,卻再也仰止不住地流下。

他這才站起身,像以往那般昂首挺胸地離開。

我擡起頭時,已經淚流滿面:“無塵等你。”我的聲音很低很低,将我的承諾送給迎着朝陽而去的背影。

大業十三年,五月十五日,李淵前去晉祠祈雨之際,命次子李世民率兵埋伏,以“召突厥”謀反的罪名,殺了隋朝派來監視的副留守虎贲郎将王威和虎牙郎将高君雅二人。

突厥來犯,李淵派劉文靜前去議和,實則求□□好。

李淵派長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和晉陽令溫大有率精兵三千攻打西河,耗時九日而告捷。

六月十四日,李淵部署軍事,在太原建大将軍府,并置三軍,分別由長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元吉領左、中、右軍領軍大都督,裴寂為大将軍府長史,劉文靜為司馬,長孫順德、王長諧、劉弘基、唐儉、溫大雅、武士彟等人,也均委以重任。

注解:唐朝成隋制,唐代服色的區別是:按階官而定,三品以上紫衣,五品以上緋衣。若官階不到五品而所任郎中的職務雖是五品,仍不得着緋,除非是特命加賜,所以宰相的官銜住往有賜紫金魚袋字樣,就是為此。只有刺史,雖然官階未到五品,也仍照例借穿緋服,但罷任後,仍要穿着本品服色──青袍。唐制以深綠、淺綠為六、七品官服。明制以綠袍為八、九品官服,未入流雜職,官袍笏帶與八品下同

唐高祖也曾規定:親王至三品用紫色大科(大團花)绫羅制作,腰帶用玉帶鈎。五品以上用朱色小科(小團花)绫羅制作,腰帶用草金鈎。六品用黃色(檸檬黃)雙钏(幾何紋)绫制作,腰帶用犀鈎。七品用綠色龜甲、雙巨、十花(均為幾何紋)绫制作,帶為銀銙(扣環)。九品用青色絲布雜绫制作,腰帶用*石帶鈎。

唐太宗時期,四方平定,國家昌盛,他提出偃武修文,提倡文治,賜大臣們進德冠,對百官常服的色彩又做了更細的規定,據《新唐書》所記:三品以上袍衫紫色,束金玉帶,十三銙;四品袍深緋,金帶十一銙;五品袍淺緋,金帶十銙;六品袍深綠,銀帶九銙;七品袍淺綠,銀帶九銙;八品袍深青,九品袍淺青,石帶八銙。流外官及庶人之服黃色,銅鐵帶七銙(總章元年又禁止流外官和庶人服黃)

作者有話要說: 說句實話,其實并沒有想到自己能寫十萬字,但是居然寫了。其中大修大改數次。難得大家能夠支持我這麽多變的作者。謝謝大家對我的溺愛。

我會繼續努力地寫的!

☆、寵溺

五月十五日的午後,我聽着似乎能聽見晉祠裏祭祀的鼓樂聲,一如既往地令人心靜地昏昏欲睡。鼓樂聲平靜依舊,長孫海卻立着長刀坐在庭院中。

我在屋子裏繡花,我正在學習着一種新的繡法,希望可以繡出一些更為複雜的花樣,比如現在的散花。喻兒因為太緊張,而頻頻幫我挑出繡線。

她見我始終無動于衷,不由問道:“夫人,不擔心嗎?”

“擔心!”我手上一頓,然後繼續手上散花繡樣。

她更是奇怪:“那您還能如此鎮定地繡花?”

我微微一笑。她不明白,就是為了鎮定,我才開始如此繁瑣的繡花,不讓自己有片刻可以胡思亂想的機會。

過了一會,她突然頓悟一般:“我明白了!”

“什麽?”我依舊回答得漫不經心。

她帶着敬佩說道:“夫人是想和公子共生死。”

我停住了,好笑地看着這個似乎依舊天真浪漫的喻兒,笑着打破她的美夢:“不是!”

“不是?”她似乎很吃驚我的說法。

“不是!”我繼續繡着:“給我柳黃。”

她卻将嫩綠給我,我嘆了一口氣,只能自己來挑,不一會就瞧見了,但對比了一番,還是蔥倩更合适乳黃色的緯錦上繡小翠鳥。這種錦緞有三層,繡花在上面,尤其是這種散花很難顯出風采,一定要謹慎小心。

“為什麽?”她似乎不能接受:“夫人難道不愛公子嗎?”

愛?我內心卻是一痛,愛與不愛,他都是我夫。如同左膀右臂,如同頸上頭顱,不是每個人都對自己的肉身和頭顱滿意,但是又有幾個人願意舍下?

我不語,将線遞給她,讓她幫我穿上繡針。

她将針穿好,遞給我:“為什麽呀?”

我接過,開始在打好花樣的錦緞上刺繡:“我與公子已經圓房,假如我現在有了公子的骨血,我死了,那豈不是罪過更大?”我想只有這個理由更能讓她接受。

果不其然,她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我心中冷笑。何時一個人要求活下去,反而是一種錯誤?我知道即便我沒有和世民圓房,我也不會跟随他死去。不為什麽,只因情深未至此。

即便如此,世民再次出現時,我緊緊地擁抱他是真的,流下的熱淚也是真的,感激上蒼的心同樣還是真的。

夜晚,世民泡在浴桶中,我幫他擦背。我還記得,他回到家中時,一身疲憊,兩眼卻是炯炯有神,透着銳利的目光,像一只剛剛從籠中釋放出來的猛虎。那種眼神,讓我心驚卻又覺得宿命的無奈。可是,眼底那種茫然和不知所措的失望,也讓我覺得心憐和心疼。

不同于以往勝戰後興奮地喋喋不休,世民回來以後,一直不說話,仿佛在思考着什麽。可我總是能感覺到他的世界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分崩瓦解。一臉平靜的他很痛苦,也很掙紮。他躺在浴桶裏,任由我幫他擦洗着。

過了很久,他擡手,伸向窗外星光繁密的天空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無塵……”

“夫君……”

“我摘一顆星星給你吧!”他慢慢地說着。

我笑了:“那夫君要摘什麽樣的星星給我?”我慢慢地扭過他的臉,他的目光裏卻沒有一絲調笑。

我心疼地溫柔吻了吻他飽滿的額頭,他揚起淺淺的微笑:“你要什麽樣的星星?”

我将下巴靠在浴桶邊,開始思考着這個看似玩笑的問題。世民用手指,沿着我臉的輪廓一點點撫摸着。他手上的熱水,也讓我臉頰染上一抹潤紅。

“太陽。”我想起,我回來前的那個夢:“那我要太陽。”

“太陽?”他啞然失笑:“傻瓜,太陽不是星星。”說着,閉目養神。

我卻不以為然地說道:“只要在天上發亮的都是星星,不過大小不一樣而已。”

他聽了猛地睜開眼睛,擡起我的下巴:“都是星星!?”

我望進他深邃的雙眸:“我曾見古圖畫天,向來都是日月星同在。所謂同類而居,若日不是星,為何如此?”

他聽了,淡淡地笑了,似乎已經明白:“是啊,日也是星。”

我繼續幫世民擦洗着,他又說道:“聽說,大興的‘上元燈節’很美。今年,我就帶你去看看。”

“好!”我話音未落,他便深深地吻住我。

我閉上眼睛,慢慢地享受着他的愛憐和溫柔,此刻難得的平靜與劫後餘生的幸喜。過了許久,他松開我,目光已經恢複以往那般清亮透徹,帶着些許戲弄,用他的鼻尖厮磨着我的:“到時,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看燈。”

我羞澀地笑着與他對望,語調也有些不平:“夫君……”

今天,我們的房裏注定是春意盎然。

一個月,一個月能發生些什麽事呢?

我只知道一個月內,晉陽改姓李,一個月內,世民攻克了西河城,一個月內,我的白衣丈夫變成了紫衣領軍大都督。世民今年不過十八歲,就已經是下三品的大将,實在令人咂舌。

他今天興致勃勃地帶着我來到馬場。因為劉文靜說服了突厥的颉利單于,帶來兩千輕騎之餘還有一批駿馬。

而世民和建成十日內就奪去西河,因此父親特地獎勵他們兄弟可以先行這裏來挑選駿馬數匹。

不過,很不巧,我們一進馬場就看見了建成。哪怕是已經帶兵打戰,他依舊是溫文儒雅,斯文幹淨地不染塵埃。

世民見了他,一陣大笑:“大哥也來跳馬嗎?”

建成也是一臉愉悅:“是啊,想不到二郎比我晚一步。”說着,他看了我一眼,讪笑道:“是因為夫人嗎?”

我聽了,羞紅了臉,行禮笑道:“無塵給大哥問安。”

世民卻毫不在意建成的取笑,擺手否認:“不是,是因為我要和弘基、文基商讨南下的事,所以耽誤了些時候。”說完,他打量着栅欄裏一批批肥壯的高馬,眼睛一亮,頓時躍躍欲試:“大哥,就讓我先挑吧!”

我就要去勸阻世民:“夫君……”

建成卻舉手阻止我,依舊微笑:“那是自然,你先挑吧!”

我依舊想和世民使眼色,但是這個愣頭青卻不曾看見,更不會在意。他一個翻身就跳進栅欄中,去挑選馬匹,連句“謝”都不願說。

建成見我如此,便安撫道:“你不用在意。世民向來如此,我早已經習慣了!”

他望着世民矯捷幹淨的身姿在馬群中利落地穿梭着,難得露出一絲羨慕和感傷。我幾乎以為我們之間就要如此沉默下去。

他嘆了一口氣:“幼時,他便是家裏最得寵的一個。母親原本生下我後,久久不能懷孕,十年才盼來了世民。而且他是武功老家出生,就更受矚目。”

我樂得繼續話題:“武功老家有何特別?”

“武功是李家的發源地,據說,當年曾祖就是在武功出生的。”建成嘴角的微笑有些僵持:“世民出生那天,在産房前的庭院突然來了兩條蛇。那是兩條很大很大的金蟒蛇,它們就在庭院裏徘徊了很久。當時下人都吓壞了。父親大人當時也吓呆了,沒有人敢靠近它們。就看着它們在我們面前慢慢地爬進一旁的花壇,然後消失不見。”

我呆住了,直直地望着馬場裏的世民。雖然鬼神一說從未絕過,但是如此奇妙的事,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壓抑的嗤笑。建成盡管力作一本正經卻難掩嘴邊的笑意。

我這才知道自己招受愚弄,不由笑道:“不曾想到,大哥編故事也是如此生動。”

建成見我眉宇間依舊是平靜,帶着些許笑意,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我這才發現,這兄弟倆是如此相似,尤其是撇嘴的那一剎那,我幾乎看到了十年後的世民。

建成拿着馬鞭無趣地敲擊着栅欄:“不過,父親和母親都很疼愛世民,自小就寵溺着他。這确實千真萬确的。他聰明伶俐,學什麽都很快。父親當時到各地任職,都會帶着他。而我從十五歲開始就被父親留在了本家。”說着,他指了指眼睛:“記得世民九歲那年眼睛染上疾病,過了許久都不曾好。父親親自去廟宇裏磕拜了幾天幾夜,終于救回他一條命。為此,父親特地給那座廟塑了金身。你現在仔細看,就會發現世民的眼睛有些微陷,就是當時鬧下的病根。”

我知道。世民因為如此特別不喜歡別人盯着他眼睛瞧,更不喜歡別人碰觸。剛剛成親時,我有時不經意觸碰到時,他的臉立刻就會沉下來,說變就變。

“其實,那年,我也……”建成眼底難得露出一絲落寂,只是看着朝氣蓬勃的世民,苦澀地笑着:“世民是我們李家的小霸王。你作為他的妻子,可能會很辛苦。”

我恬笑道:“人都會長大。世民對我很好。”

“是嗎?”他俊秀精致的面孔帶着了然的微笑:“那就好。”

“大哥!”世民又是一躍而過,跑到建成面前:“我挑了四匹,剩下的給你了。”然後,他很自然地讓人将馬牽了去,一點謙讓的意思都沒有。

建成帶着一絲寵溺地拍了拍世民的肩膀:“行啊!你拿去吧!太陽那麽大。別讓無塵站太久了。”

世民這才發現我一驚曬得微紅的臉頰。因為是在府內,我并沒有帶着幕離,只是用一個水紋銀簪绾了一偏髻。

世民要将手擦在衣服上,我連忙拿着手帕幫他拭擦,在他耳邊低語:“別弄髒了,等會還要去見父親。”世民因為選馬,弄惹出一身汗。我暗嘆一口氣,看來非得拉他回去沐浴了。

世民用手撫摸着我的臉頰:“有些燙呢!那我們先回去吧!”。我微笑着享受他冰涼的大手帶來舒适。

他回頭對悠然微笑的建成說道:“大哥,那我先回去了。等會,父親大廳見。”

建成點了點頭。我剛剛行禮告別,世民就急沖沖地拉着我,頭也不回地離去。

一回到院落,果不其然,世民就開始嚷着要淨身。喻兒連忙打來水,讓他在屏風後沐浴,我則在屏風另外一邊幫他整理着髒衣物。

我想起建成的話,不由說道:“夫君,無塵覺得剛剛應該讓大哥先挑馬。”

“為什麽?”世民有些不解:“他是大哥理應讓我。”說完,他取過屏風上幹淨地衣物,大致穿了一下,就走了出來。

“但畢竟長幼有序。而且,無塵也不曾見你讓過元吉。”我幫他系上中衣的系帶:“胡服,還是長袍?”

“官服,等會議事要和各個大人見面,”他摸了摸自己的發鬓,理所當然地繼續說道:“我為什麽要讓元吉?元吉是弟弟,他應該聽我的。”

我這才知道他的霸道:“那月燦呢?我聽她說,你小時候還和她打過架呢!”

他的臉頓時有些窘迫地紅了起來,伸手讓我幫他穿上紫袍,嘴硬着:“你也不看看那是誰。我要不還手,我早給她打死了。”

我見他如此,不由啞然失笑,幫他系上腰帶,玉帶鈎固定,然後帶上玉佩,香囊,金魚袋等飾物。

世民見我發笑,更加強詞奪理:“月燦那個手勁頂得上三個男人。而且我還沒來得及還手,那小妮子又哭又鬧,煩人得很。”

“幞頭,還是發冠?”我拉着他坐在鏡子前,整理他的發髻:“那你還是和她打架了?”

“玉冠。”他斜了我一眼:“我沒有。只是還手了!”

我不語,只是嘴角依舊含着濃濃地笑意,幫他進行調正衣物和飾物。

他見我毫不掩飾的不信和谑笑,一把摟我入懷:“你以後可別聽那個小霸王的胡說八道。”

霸王!?我笑睨了他一眼,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霸王。

“你還笑,”他說着,就往我脖子吻去。

世民知道我不怕癢,但是如此動作,會讓我又酥又麻之餘,還留下痕跡,讓我又羞又窘。我連忙掙紮:“夫君,等會衣服又弄亂了!”

他笑吻着:“怎麽樣?還笑嗎?”而且似乎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缭亂。

“我不笑,我不笑”我似乎能感覺到他一觸即發的熱情,身體一僵,趕忙低聲委婉求饒:“等會夫君還要去見父親。”

世民擡頭,眼眸裏盡是調戲:“今天就饒了你。”說着,在我唇上重吻了一下。然後,繼續展開雙臂,讓我整理衣物。

我微紅着臉,踮起腳,幫他理好領子,就聽見他在我耳邊啞聲輕語:“晚上,再和你慢慢算。”

我臉上不由更燙了,世民見了,呆愣了一會,又要靠過來,就聽見李力在門口催促:“公子,馬已備好。”

世民眉頭一皺,暗嘆一口氣,只好就罷:“知道了。就來!”

我暗暗慶幸,退在一邊,然後屈身行禮:“夫君慢行。”

世民見我一臉慶幸,悶聲答應,擺了一張臭臉出門,對李力就是一瞪眼,然後氣呼呼地離去。李力不知就裏,只能傻傻地望着世民,又看了看竊笑的我,搔着後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我揮手示意他趕緊跟上,他才醒過神,邁開腿跑了起來。一轉身就看見喻兒暧昧親昵地望着我,我假怒道:“看什麽呢?!”

喻兒笑道:“夫人有了公子的疼愛,是越來越好看了。”

我有些羞惱,伸手便是用力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胡說什麽呢?快幹活去,公子剛換下髒衣服。”

喻兒很是愉快地答應着離去。我看着,有些無奈地這個沒長大的孩子,擡眸卻望見了長孫海從門口進來的。

作為胡人的他依舊高大,只是有些憔悴。即便在我們逃亡時,依舊幹淨清爽的他,卻也留起了邋遢的絡腮胡子。他見到我時呆愣許久,然後恭敬地施禮。我見他已經身着淡青長袍。看來哥哥的确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前程。想到這,我行禮,然後轉身進屋,一氣呵成,不留餘地。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要擱在門外。

注解:1、本來上朝議事,作為臣子的李世民應該是绛紗袍服+進賢冠/籠冠。但是李世民是李淵的兒子,而且當時他們建立軍府,并不是正式的朝廷,所以會穿着更為順便一些。

2、唐代織繡工藝努力追求華麗的色彩效果。絲織的品種很多,而以織錦最著名,一般稱為"唐錦"。它是用緯線起花,用二層或三層經線夾緯的織法,形成一種經畦紋組織。因此,區別于唐代以前漢魏六朝運用經線起花的傳統織法,稱漢錦為"經錦",稱唐錦為"緯錦"。緯錦的優點是能織出複雜的裝飾花紋和華麗的色彩效果。加以唐錦在傳統的圖案花紋基礎上又吸收了外來的裝飾紋樣,所以它具有清新、華美、富麗的藝術風格,唐錦的裝飾花紋有:聯珠紋、團窠紋、對稱紋、散花等。

唐代刺繡向着更精致的主向發展,因為它的基礎太普遍、太深厚了:在男耕女織的社會制度下,千千萬萬的女孩子都要學習"女紅",都要掌握刺繡。如此,那些住在深宅大院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們,刺繡便成為她們消遣、養性和從事精神創造的唯一活動,漸漸形成了"閨繡"。

作者有話要說:

☆、禍根

就要北上,世民格外得興奮,可往往這個時候,他越表現的沉靜。如果不是與他生活那麽長時間,幾乎感覺不到他幾乎滿溢出來的激情。雖然他平日高興時,會興高采烈地大聲說笑,可真是開心和激動到極點時,他反而會異常沉靜地坐在一邊想着心事。我明白這是從軍營裏學到的習慣,作為将領要擁有永遠冷靜的姿态。

可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卻出賣了他。世民深邃的眼眸裏是如同聽到了號角的獵豹那樣貪婪和沖動,但卻那麽深如同最平靜的水面。

我打發了喻兒她們退下,坐在他身邊,輕輕靠在他越來越厚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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