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的肩膀上:“要和我說嗎?”
“嗯。”他慵懶地回應着。我肩膀一沉,原來他也懶骨頭地靠在我身上:“今天,父親找我去……”
“問什麽?”我順着他的輪廓一點點撫摸,從額頭到鼻子,到唇,到下巴,到喉結,再一點點地回來:“還是擔心你太沖動了嗎?”世民愛出風頭的習慣是李淵最挂心的事,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上次攻打西河這個小城,也不會讓溫大有順行監督。
他搖了搖頭,目光如炬地望着被夕陽染成一片火色的白壁:“由、我、攻、大、興!”字字铿锵有力地從世民口中說出。
我愣住了,也吓呆了。
世民見我久久沒有動靜,以為我是太過幸喜而轉過頭,對我笑道:“不過,路上還有屈突通這些将領守城,取大興,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過了許久,我才回過神來,幽幽地嘆了口氣:“無塵不是擔心這些将領。”
“無塵!?”世民嘴角一撇:“每次你一稱呼自己名字,就表示你不高興我做的事。”
“無塵沒有!”我幾乎立即便反駁:“無塵只是……”
“你看!”世民的鳳眸想逮到獵物一般晶瑩透亮地彎着:“已經兩個‘無塵’了!還說沒有不高興!?”
“無塵,我,無塵……”我頓時不知如何開口,看着他一臉得意,只能氣結:“不理你了!”可身體卻不願甩開他靠在我肩膀的腦袋,生怕會傷了他。
世民将臉埋在我肩窩,悶聲惡劣地笑了許久:“好了,我不鬧你,你想說什麽?”
說着正經事,我不由蹙眉:“我只是吃驚。我一直以為大興應該是由大哥攻取……”
“按照規矩,本來是如此,”世民挪了挪身子,語氣中帶着驕傲:“可是父親對我更有信心些。畢竟大哥已經多年沒在軍營了。守城也許還行,攻城,他不如我。”最後一句,自信地如同在說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那般自然。
“夫君,大哥是嗣子!”我極力壓抑着內心地不安。
一種詭異且陰冷的氣息從世民身上那麽直接地表達給我,我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世民起身,随手拿起一邊的披風包裹住我,試圖溫暖着我:“他是。”
我明白了!我明白父親到底和世民說了什麽。世民雖然有着遠大的志向,而且他的心從來不被任何規矩約束。但是,這樣的心志,已經是一種野心。它不是屬于世民的。世民從來沒有想過從自己家人身上奪去任何東西。他的野心是向外的。如果沒有人給予他這種欲望,世民不會這麽想的。
是父親,是他給了世民希望。這種危險的希望……
我握着世民的手正在顫抖:“夫君,我好怕!”
世民微微一笑:“怕什麽?雖然這一戰難打,可是我有信心。”
我內心苦笑“我不是怕屈突通他們。甚至李靖,我相信也不是夫君你的對手!”
“那你怕什麽?”
“我怕你是梁孝王!”
世民的身體一僵,眼神立刻變得銳利,握着我的手也加了幾分力道,讓我隐隐作痛。可我卻咬牙忍着,希望寂靜能讓他過于熱燙的心冷靜一些。
“他不是漢景帝,父親也不會是窦太後,”他看似試圖勸服我,可是口吻中的疑惑更像勸服自己:“他們都不會傷害我。”
我卻不以為然地笑道:“梁孝王之悲,又何止是漢景帝和窦太後的過錯?論才能,梁孝王身邊有司馬相如,枚乘還有鄒陽。‘良鳥擇木而息,名臣擇主而侍’。梁孝王能吸引這些人才,說明他至少是一個虛懷若谷的人。論武功,平定七國之亂,不下于平定天下。而他首當其功。但是這點,漢景帝就望塵莫及。可是,他卻持功而驕,大修宮殿之餘,還持天子儀仗。這些除了給漢景帝殺身藉口,更重要的是失去群臣對他的信心。一個持功而驕的君主,并不是他們所想要的。倘若,梁孝王能懂得适可而止,避其鋒芒,何來漢武帝?”
世民聽了,閉上眼睛,緊緊地皺着眉頭,原本興奮的面孔變得有些沉重。
我心疼他的憂慮,可是殘忍的話還是要說:“窦太後,她喜歡梁孝王更甚漢景帝。漢以‘孝’治天下,正因為如此,窦太後才能讓漢景帝說過,傳位梁王的‘戲言’。她又怎麽會傷害梁王?而如果梁孝王不曾威脅漢景帝的皇權,漢景帝又怎麽會對唯一的胞弟起殺心?正所謂,上陣父子兵,有一個良将的兄弟,對于他來說是好事。可是殺梁王的,不是窦太後,不是漢景帝,也不是群臣,而是皇權。皇權至高無上,且只能屬于一人,不容許任何人窺視。梁王的錯,就在于他表現出他的渴望。天下總有打完的時候,一旦結束戰事,皇權和規矩就變得無比重要。因為平天下就要是立規矩,安人心。到時,即便父親再疼你,我只怕……”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世民眼睛已經寒冷刺骨,低吼道:“什麽都不做嗎?!明明可以做的,卻為了明哲保身,而袖手旁觀嗎?那不是我。我也做不出這樣的事。現在,是我們李家最危急的時刻,也是最大的機會。哪怕最後我真做了梁孝王,能換一個‘文景之治’,那也值得了!”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這才明白,他其實不是不懂,只是他有着更遠大的目标。而這個理想,我也不過只是初窺門徑而已。這個理想太遠大了,讓他看不到自己身處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裏,而這很容易讓他置身于危險中。也或許是因為他過得太過平順,而讓他對于自己的親人和朋友有着超出尋常的信心和信任。
看着他已經有些惱怒的面孔。我心中暗嘆,也許我選錯了一個時機跟他說這般話,畢竟像他所說,至少目前世民在李家是安全的。而且作為妻子,這時世民更需要的是我的鼓勵而不是當頭棒喝。他的心還太野,無法靜下裏聽我說這些朝堂之事,他的心還在戰場。
想到這,我摟住他的脖子,伸手慢慢地揉着他眉間的深川,看着他漸漸平緩:“夫君已經有了主意,無塵自然高興。我這番話并不是要掃夫君的興致,而是覺得夫君此行若能攻城略地之餘,還能收獲人心,注意人才,豈不更好?這樣,大家都像無塵一樣明白,我的夫君不單能百戰百勝,更加能平治天下。”
世民聽了,臉色已經緩和許多,但仍然有些生氣:“你不擔心我戰敗嗎?上次小小的兵變,還讓你哭個不停。”
“上次的兵變,夫君的敵人是自己。我擔心的是夫君過不了自己的心坎。”我一邊說着,一邊笑着撫摸他的輪廓:“如今夫君已經過了這個坎,那麽天下就沒有我夫君的對手了。”
是的,我說的的确是實話。兵變的世民在和自己打戰。他心神不定,兵變雖不比戰場,可是只要心神稍有偏差,那麽就可能功虧一篑。而如今已經無忌天下的世民,更是能出其不意,制敵取勝。
世民這才露出笑容,我輕輕靠在他的懷裏:“而且和大哥相處好些……”
“你要我拍他馬屁嗎?”他眉頭又皺了起來。
我看着他孩子氣地癟起嘴來,笑道:“怎麽那麽難聽?凡事多和大哥商量,兩個人說話,比一個人悶想總是好些。而且尊重大哥,也能體現夫君謙遜,不是嗎?”
世民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好了,我知道了。不過,他要是再說什麽‘不可草率行事’,我就真的和他翻臉了。”
“好……”我無奈地笑道。他真是給家人寵壞了!
世民見我臉色已經和緩,鳳眸閃過一絲光,有些邪氣地靠了過來,趁我不注意,迅速地抽取我發簪:“我答應了你,你也要答應我……”
“什麽?”我不顧已經垂下的發絲,看着他熱情的目光,一點點地靠近,覺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熱。我是中暑了嗎?為什麽臉頰越來越熱?
他微張嘴,含住我的下唇,輕咬了一下:“答應我,要想我,時時刻刻地想着我。”
他說着,他的唇順着他的手撫摸着我的臉頰,撫摸着我的脖頸,像一個守財奴在檢查着自己最寶貴的財物般謹慎和認真,一點點地往下……
“夫君……”我的頭有些發暈,卻隐隐約約還記得他明日出征的要事:“明日……早……”
一陣屬于世民,但又不像是世民的得意邪笑在我耳邊誘惑着:“早什麽?早休息?為夫照辦就是,呵呵”
而我像一頭被他狩獵的獵物,毫無反抗的能力,早已經在他懷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思考,和他一起投入一場旖旎绮夢。
我穿着滇紅的襦裙和绛□□衣,暗紅的披帛,端莊的高髻難得配上金步搖和紅豔的山茶花,額頭上貼着桃花樣的花钿。我慎重其事地幫我的夫君配上陌刀。而他看着陌刀,一臉得意的讪笑。我臉一紅,扭身不去理會。
要不是他昨晚不知節制的熱情,早上又是好一番糾纏,我哪裏會只來得及為他向佛祖上香祈福,卻沒能來得及為他拭擦陌刀。
世民似乎極愛我今日的裝扮,總是時不時地拉扯我的裙子或者像孩童般把玩着我披帛,更別說,趁着我不注意輕吻我點好口脂的紅唇,惹得我一陣驚呼,幫他抹幹淨唇上沾染的紅跡。可他總是如此,似乎樂此不疲。
“別鬧了。”我給他的不安分惹得有些生氣了,調正他铠甲的綁帶:“到時一嘴的胭脂,丢臉可是你自己。”說着,無奈地上前,不知是第幾次幫他拭去。
世民卻是輕松地嬉皮笑臉:“出戰見紅,這是吉兆。誰敢笑我?”說着,伸手一探,又将我摟在懷裏。
我臉頰微紅,急忙伸手攔住他再度進攻的唇:“你要出發了……”
世民突然露出一絲黯然:“是啊,我要出發了,這一戰,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你?”
他有些哀傷口吻将是一把尖劍刺中我心裏最深的恐懼,我幾乎被這話吓得不能動彈許久,眼角立刻覺得有些濕潤。
世民見了,似乎也被吓到了:“怎麽了?我說笑的,無塵,我在這,我會平安的。我跟你說笑的。”他急忙拿起我的手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可是這個明光甲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厚,我明明手上只是感覺到一片冰冷,卻他着急的神情溫暖了許多。
“你當然會平安的!”我努力地将淚水眨了回去,揚起最開心的笑容:“佛祖答應我了,會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世民見我如此,魅邪的鳳眸裏流露出心疼和憐愛,讓原本冷峻且俊雅的面孔變得柔和:“我知道。”說着,他扯出我胸前的香囊,輕輕一吻:“我母親也答應我,她會保你平平安安的。”
我笑着,踮起腳尖,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主動上前輕吻他的薄唇,順便幫他戴上頭盔:“我等你來接我。我很想看大興的燈會。”
世民低頭加深了這個吻,在我唇邊低訴:“我想早點見我兒子。”
我臉頰上的紅暈加深了些許,柔順地被他摟入懷裏,享受着這片刻的溫存。
我第一次見到尹豔梅和張巧雲時,竟然有些愣然。她們雖然五官都不相像,但是兩人時不時低頭垂眉的風韻卻和萬惜人極為相似。我暗嘆,不知父親到底是多情,還是癡情,也或者根本無情。
她們都是妖豔的美人兒,卻是毋庸置疑的。除了母親,父親向來喜愛妖嬈的女子。
她們把玩着手裏我獻上的珠寶,眉宇間已經盡是得意。
美人都愛珠寶,尤其是作為玩物的女子,珠寶和財富對于她們來說,就是全部的追求。她們的男人征服天下,她們争相征服這個男人。
“二位姨娘可還喜歡?”我依舊是溫柔體貼合乎我作為人媳的身份。
尹豔梅将手中翡翠鑲鑽金步搖,對着鏡子插上發鬓,笑道:“我以為晉陽宮已經盡攬天下寶物,想不到還有如此精致的簪子。”
“就是,就是。”張巧雲也連忙喚來侍女,幫她将珍珠金項圈戴上:“這是巧奪天工。”
我掩嘴一笑:“難得姨娘們能瞧上眼,這也是它們的造化。”
不同于之前的萬惜人,如今這兩位美人衣着并不妖媚,倒是華麗端莊的宮服。尹豔梅是紅黃錦緞十二間色裙,荷花繡邊的淡綠半袖,露出大半胸脯的鵝黃袖衣,碎花深色披帛,即顯出她宮人的端莊又突出本身的豔麗。而張巧雲則是素淨典雅的水藍钿衣,但細看之下繁瑣的織紋和繡花,卻透着華貴。
“只是……”張巧雲似乎更為年輕些,說話總是直接了一些:“我沒想到二郎的夫人會是如此……”
“巧雲!”尹豔梅低聲呵斥:“不要亂說。”
我自然明白她們是說世民盛氣淩然和我如今上門拜訪卑微謙恭的對比,卻依舊溫和笑道:“尹姨娘又何必見外?世民自幼在軍營中長大,有時不免不解風情。還望兩位姨娘見諒。”
張巧雲原本有些難堪的臉色,因為我的話也有所緩和,帶着我見猶憐的感激地柔柔地望了我一眼。
尹豔梅卻是低頭一笑,而不言語。
茶香徐徐,我也不急于說話,端起茶杯細細品味。真是好茶,不愧是晉陽宮內的貢品,甘甜怡人,口有餘香。
尹豔梅似乎覺得就如此沉默怠慢于我,并不明智:“都督夫人,今日前來,不會只是為了閑聊吧?”
“喚我無塵吧!”我溫柔謙卑:“無論世民當多大官,還是父親的兒子。我還是二位姨娘的小輩。不必如此講究。”說着,我輕輕撫摸了自己單調的素錦披帛:“無塵今日來,是請罪的。本來,無塵應該早來拜訪,可是聽說父親在這,不好叨擾,才拖延至今。還請二位姨娘見諒才是。”
尹豔梅這才流露出些許笑意,輕輕睨了張巧雲一眼:“算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禮。你來了,已經是有心。說起來,世民來晉陽也有一段日子,可從來沒有拜訪過。”
“這點,其實世民早已經和我提過。他說,自己是男子,不方便進出。而且他也明白,自己不解女兒心思,怕得罪了姨娘。所以,我一來晉陽就特地讓我備下這些禮物,好好地侍奉姨娘。”我細看兩人面色漸漸變得和善,繼續說道:“其實,這些禮物,我還覺得實在太輕了,只可惜自己能力有限。雖不能言,但無塵竊以為此次起兵二位姨娘當記首功。這些禮物也不過是聊表心意,比起二位姨娘的功勞實在不算什麽。”
“無塵,你真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尹豔梅滿臉的春風得意:“如今像你這般知理明事的人可是不多了。”
張巧雲附和道:“的确是的。”
我看似被自己剛剛的話驚吓,有些羞澀地臉紅:“其實,能夠和兩位姨娘結識,實在是無塵的福分。”
“這樣說,不就生分了。”尹豔梅笑道:“以後,你要常來這宮裏。如今,大人出征了,我們在這宮裏,也實在是無聊得緊,難得有說得上話的人。你說,是嗎?妹妹!”她看似十分在意張巧雲的見解。
張巧雲也自然不辜負她的所望,依舊是附和:“那是自然。像無塵這樣的解語花,我恨不得宮裏能多開幾朵。”
我見目的已經達到,自然是開心:“多謝二位姨娘賞識。無塵以後就多叨擾了。”
見如此,我和她們又閑聊了許久方才離開。我們所談之事,不過是談些時下的化妝術和一些時興的襦裙花樣,當然也包括了前線父親的情況以及
戰況……
一路順利!?雖然只有不過十日,已經出了雀鼠谷。可是我不敢相信堂堂大隋竟無一人懷疑父親所謂“拯救大隋”的旗號,而處處予以方便。
我正要踏上馬車時,卻感覺到了細細薄雨。我不由擡頭看向天空,有些呆滞,伸手接住小小的雨滴。
長孫海連忙撐了一把傘,來到我身邊,嘴邊嘀咕道:“奇怪,明明應該會大旱的。怎麽突然下起雨來了?”
是啊!真是奇怪!今年奇怪的事真的特別多……
“夫人……”長孫海碧藍的眼眸流露出關切:“是否心疼長孫大人給您的寶貝?”語氣中卻有着早已經知道答案的調笑。
我笑睨了他一眼,卻不回答,伸手讓他扶我上馬車,車上的喻兒連忙接手扶着我進入車內。
長孫海在車廂外問道:“夫人,是否還要去萬夫人那?”
“照舊。”我看了簾外隐隐約約的高拔身影,心裏暗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他拒絕跟着世民上戰場這樣的大好機會,而選擇和我留在晉陽,但是我不得不說,這很讓我感動。但是,我依舊無法真的相信他。
其實,我并不願意去看萬惜人。她整個人已經瘋了。她的孩子沒有了。即便曾經那麽小心的保護着,但一場這樣的變故,這樣的逃亡,這個孩子并沒能堅強地活下來。最痛苦的是,因為已經八個月了,明明知道是一個死胎。可是萬惜人卻必須将他生下來。
是一個男孩。如果活着,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
我還記得她抱着孩子嘶聲痛苦,甚至胎盤還沒有完全脫落,爬着跪在地上求着父親救這個兒子,苦苦地哀求,根本聽不進去,那個孩子已經死去的消息。
她緊緊地抱着這個身上還沾着羊水的兒子,不肯讓任何人去觸碰,不肯讓任何人将她的兒子帶走。
最後,還是父親命人将他們分開,将他的小兒子埋葬。沒有人,除了李家人,幾乎沒有人知道父親還有一個兒子腹死胎中。
那個妾所生的小兒子,李智雲被過繼給萬惜人。可惜,并沒能救出他。他死在了荥陽的大獄內。而他的死相比于李家祖墳被陰世師刨挖顯得無足輕重。李淵聽到後,立下重誓,他要手刃此人。
可是,萬惜人卻被毀了。她的美貌沒有了,她的妖媚消失了,她的甜蜜不見了。如今的萬惜人只是一個願意以一切換回兒子的母親。
“如果能再選一次,如果真能再選一次,無塵,我會留在李府。至少,我可以和我的兒子死在一起,至少他不會死在我面前。”萬惜人抱着我淚流滿面:“無塵,沒有什麽比孩子對于一個女人更重要了。真的,相信我!”
父親一開始還會安慰梨花帶雨的萬惜人,可是,面對已經思子成狂的萬惜人,他卻寧願選擇妖媚年輕的新人。
每天去見一個這樣的女子,我必須說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經歷。每次去,我都不由想,如果沒有海,我會成為什麽樣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想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值得
元吉沒有能夠随行前去大興的大軍之中,他被留下作為守護晉陽的守将。這是一個極為容易且最容易立功的派遣。很明顯,父親大人是想借此提拔元吉在軍中的地位。只要他守住了晉陽,這個父親大人已經紮下極厚根基的城池,大業得成之日,元吉便可扶搖直上,成為護國元老。如果他還能将晉陽治理得井井有條,抗敵有功,那麽他位列三公,并非不可能。
可是,很可惜。元吉似乎并沒有理解父親那麽明顯的苦心。而我也不願意去費心給他忠告,我很忙,忙于和晉陽宮裏的美人們相交相識,忙着跟前線的哥哥探聽消息,忙着照顧我即将臨盆的嫂子。
元吉的荒唐一天比一天嚴重,狩獵成了他生活的全部。而他對于狩獵的創造力更是與日俱增。前幾日,我才聽說,他叫侍衛扮作牛馬在原野上奔走,然後開始大肆獵殺,死傷數十人。我嘴角揚起一絲苦笑,歷史其實沒有那麽新鮮事。天欲毀之,必令自堕。
我看着前來和我相說的乳娘陳善意,真是人如其名,天生一個善心,當初便是她将被遺棄的元吉撿回府裏。
“夫人,您一定要勸勸三公子。”陳善意淚眼漣漣:“前幾日,狩獵就将自己手臂劃了一條大口子,那血流的真叫吓人啊!公子在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我聽了,內心一陣冷笑。只是一個傷口就讓這個女人心疼,那些被無辜喪命的侍衛又有幾個人心疼?
我委婉回絕:“乳娘,叔叔已經是大人了。做事自有分寸。且不說,女子不理外事。叔叔成人,我們男女有別,也不宜相見。乳娘是撫養叔叔的人,您說的話,他聽不進。我這個不過兩年的嫂子又能有什麽用呢?”
“可是……”
“乳娘!”我并不想繼續這樣并沒有任何意義的對話:“您是長輩。這話,我原本不該說。叔叔做的事,自己心裏是明白的。乳娘就随他去吧!”
陳善意用力地搖了搖頭,眼底盡是憐惜:“這不行。這不可以。我再不管,誰還會理可憐的三公子?”
我暗嘆了一口氣。這個女人真的不是一般的固執。看來,今日她不達成目的是不會離去的。
想到這,我只能說到:“乳娘,這樣吧!如果我貿然前去找叔叔,難免給人說閑話。如果,我下次在晉陽宮或者是城裏遇見了三公子,我一定會好好勸他。您看如何?”
晉陽城說大不大,晉陽宮裏元吉也經常去找侍衛們戲耍。我們之前就相遇過無數次,只不過因為老家的事,雖然不至于相見成仇,卻也不無法毫無芥蒂。我倒是可以放下一切,至少表面上,我依舊可以做一個完美的二嫂。可是元吉卻是向來愛憎分明,喜怒于色的人。他始終不願放下心裏的疙瘩。
陳善意聽了,這才放心下,連連道謝離開。
等她已經離去,一邊侍候着的喻兒這才出聲問道:“夫人,我們不是明日一早就要回長孫府長住,照看嫂夫人嗎?我們不去嗎?”
“去啊!”我嘴角一揚,不言而喻。
“那這是……”
我無奈地看着這個比我還大一歲的侍女:“只要她能盡快離開讓我休息,讓我答應她去摘天上的月亮,我也願意。”
喻兒心有靈犀和我相對一笑,從吃晚膳開始,到現在的三更天。這位夫人已經在我耳邊說了四個時辰相同的事,而且她沒有讀過書,說起話來,毫無規律又喋喋不休。連一向好脾氣的我也快有些受不起了。
可是,她卻是一片好心,真的想去好好愛護元吉,好好保護他,可是卻始終不得其法,只是讓元吉忍不住地怨恨和逃避。如果愛只能給元吉帶來困擾,那麽這種愛護是不是也算是一種一廂情願呢?
喻兒幫我脫去衣服,卸去繁瑣的頭飾和妝容,揉着脹疼的額頭,沉沉入睡。
我之所以在現在歇一口氣,不單止因為嫂嫂懷着長孫家嗣子的長子,更重要的是南下大興的戰事了長駐的進展。綿綿的秋雨一直不停,已經數月了。聽尹豔梅和張巧雲提及,父親有了撤軍的念頭。我不懂兵法,卻也知道從來沒有聽說過撤退的義軍,有成功的例子。起義之事向來講究時機,一旦錯過,即使将來能集合百萬軍隊,也未必能成事。當年漢王楊諒封國在蜀,民富而兵強,卻在關鍵時刻因為一時膽怯而退兵,最後潰不成軍。而當年帶去逼他造反的聖旨的将領正是屈突通。
有時人事就像在繞圈圈,明明前一刻,你還在催人命,下一刻就會被人逼命。
幸虧,世民深夜哭請,連夜追兵,這才挽回大局。
如今,見哥哥來信說,世民已經和建成分道,和父親就要抵達大興了。
這時,我懸着好幾天的心才放下。總算可以舒一口氣了。男人出去打戰,我們做女人,有時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只盼能助他一臂之力。
十月,晉陽已經開始吹起了寒冷的冬風。但是午後的陽光卻給寒冷的天氣帶來一絲溫暖和舒适。
我扶着已經将近臨盆的嫂嫂窦雲在院子裏行走。我已經住進長孫府裏好幾日了。
看着嫂嫂日益笨重的身體和越來越紅潤的面色,感受着她腹中骨肉難以言語的活力,我開始覺得有些惋惜。
怎麽我沒能成為母親?世民對我的疼愛是日益深厚,可是我卻沒有消息。雖然一開始,因為表姐的原因,我對于懷孕總是有一種恐懼。甚至當和世民圓房後,我的首次來紅讓我深深并且複雜地松了一口氣。
可是,自從來照顧嫂嫂後,我開始有些期待如果我做母親,會有一個什麽樣的孩子。一個孩子,一個像世民一樣喜歡到處奔走的孩子,是多麽令人期待的事。
“怎麽了?觀音婢。”嫂嫂溫和地笑着:“我叫了你好久了。”
我連忙賠笑:“抱歉,我一下走神了。”
“有心事?”嫂嫂和我相處這段時間,兩人也已經相熟許多。她雖然并沒有我們這對長孫兄妹累人的心智,卻有着絕對的忠誠和緊閉的嘴巴。
“我只是很羨慕嫂嫂。”我笑了笑:“奇怪自己怎麽都還沒有身孕?”在這個女人面前,我向來坦誠,如同對哥哥一般。
嫂嫂卻神秘地一笑:“你不知道,我知道。”
“哦?”
“我們到前面坐下。”嫂嫂指了指前方的亭子。
“可是醫人明明說過,您要多走動,才利用分娩。”我雖然嘴上這麽說,可還是招呼下人将亭子收拾好,鋪上厚厚的毛氈和墊子,才扶着嫂嫂坐下。
嫂嫂笑着說道:“我心裏有數的。來,你陪我那麽久,也坐下吧!”然後吩咐身邊的侍女:“去拿些熱茶和茶點來,我和夫人要在這裏休息一會。”
侍女們布好了屏風,然後應聲離去。
我知道嫂嫂特地遣開身邊閑人,就是為了下面的話。
嫂嫂笑着問我:“觀音婢,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想當母親的?最近吧?”
我吃了一驚,有些呆呆地望着她。
窦雲繼續說道:“我出嫁前,母親對我說,一定要愛你的夫君。只有愛上了夫君,送子娘娘才會給福祉。如果一個女子對夫君沒有以心相傾,孩子生下也不是福氣。所以,要作為母親,首先就要好好愛你的夫君。愛你的夫君,孩子才能安心到你的肚子裏。就像我……”她柔和得像麋鹿一般的眼睛透着難得的熱情:“當我第一次看見夫君時,我就好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得心就像要從口裏跳出來。雖然你哥哥不愛言笑,可是我真的很愛他。所以,我們剛成親,我就有了身孕。”
說着,她拉起我的手,溫柔地微笑:“觀音婢是一個好女孩。只要你真的将心放在了世民身上,孩子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點頭表示明白,卻笑而不答。
将心放在他身上嗎?也許早就擱在他那裏了……
旁晚,窦雲身體日益沉重,總是疲憊,早早用了晚膳便睡下。我走在行廊,卻看見長孫海藏在庭院的樹後。
我連忙走了過去,着急地詢問:“怎麽樣?”自我來的第二日,我便讓長孫海将成城內的穩婆和醫人請到府內。
可是他去了數日,卻全無消息。
我看着他一臉疲倦,似乎已經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他搖了搖頭:“三公子不知道突然怎麽了?全城戒嚴,一個人都不準出,也不準進。根本沒有辦法帶着一個穩婆出來。”
我聽了不由心驚:“這可如何是好?沒有穩婆,沒有醫人,府裏只有些護衛和少不更事的侍女。”我又問道:“你可去夠附近村莊?”
長孫海嘆了一口氣:“夫人,不記得了嗎?從大人離開後,三公子便讓所有村莊的人搬入城內了。”
是啊,我記得元吉這個愚蠢至極的決定。城內的糧食也因為他,白白浪費了不少。
我不由着急,即使不懂醫術的我,也明白算算日子,嫂嫂的臨盆不過就在這幾天而已。再找不到穩婆,即使是順利,也是兇多吉少。
我依舊強作笑容:“你先下去休息。這幾日辛苦你了。”
長孫海有些擔心和內疚地看了看我,低頭行禮離去。我看着他疲憊的背影,更是心涼。
我一點都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嫂嫂聽,只是陪着她說話,或者給未來的侄子做着衣褲,或者監督嫂嫂在庭院裏小心翼翼地行走。只是一日比一日焦慮,只希望元吉的瘋狂能早日結束。
這日,我帶着侍女像往日一般來到嫂嫂房門口,卻看見她的婢女匆匆忙忙地從裏面跑了出來,淚流滿面,見到我就立刻跪了下來:“夫人,快去救我們家夫人。”
我似乎能聽見裏面的一陣陣壓抑的□□。多年前,那個可怕的夜晚似乎再一次回來。我有種想轉身離去的沖動。我突然害怕了。明明知道這天遲早要來,我還是害怕,退縮了。我心驚了!
可是,身後呆愣的喻兒卻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看着周圍已經失去主義的奴仆。
不行,不能讓哥哥的孩子死在我這個懦弱之人的手裏。
我咬了咬牙,還是沖入屋內一看,就看見嫂嫂抱着肚子萎縮在榻上,見我來了,勉強地揚起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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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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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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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