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
四月末,天氣開始有些燥熱,我有些懶洋洋地靠着囊團閉目養神,聽着管事向我将一個月賬目一一彙報。
等他停下,我幽幽問道:“為何胭脂錢竟然比上月要多出了三成?”
劉管事一愣,卻不曾想過我會問:“這、這,夫人參加了上已節的宴會,裴夫人的壽宴,還有……”
我微微冷笑:“劉管事,我知道我這個月去哪些地方。我是問你,為什麽會多出三成?”
他有些蒼老的聲音頓時有些不穩:“這、這些都是府中女眷添置的。”
“府中女眷?”我睜開眼直望着他:“最近府中并無添置任何女子,而我房內的胭脂還沒有開封。”說到這,我坐起身來,讓人上了杯茶,輕喝一口:“劉管事,我信任你。賬目中,除了馬房裏因為秦公買了突厥馬,而增加了費用外。其他的各類費用都有莫名的增添。你要我一一說出來嗎?”這是我給他的機會,最後一次機會。
他看着我,鎮定地深吸一口氣說道:“夫人,大興城內的各類物品都……”
我拍了拍手打斷他,他身邊的一位小厮站了出來。我微笑問道:“王忠,你的賬本似乎和劉管事不太一樣是嗎?”
王忠點頭,從懷裏掏出另外一本賬本大聲詠念,最後說道:“劉管事所報的數,比此要高出将近七成。”
劉管事在聽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渾身哆嗦,聽到王忠最後一句時,立刻跪了下來:“夫、夫、夫人。”
我淺笑道:“劉管事,你今年也有五十歲了。當初,小姑向我推薦你時,就說你管帳麻利并且有經驗。我和秦公二人是年少夫妻,二人年紀加起來還不到四十歲罷了。于是,便想讓您多多幫我們一些。可……”我擡起頭銳利地看着他:“事與願違。”
劉管事只是不斷地磕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我嘆了一口氣:“您年紀大了。名聲都很好,如今做了這樣的事,想必也是有苦衷的。我不會去追究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也不會讓官吏來羞辱你。”說到這,他不可思議地望着我,然後滿懷感激地重重磕頭,淚流滿面。
我說道:“但管事的位置,你不能再當。從今天開始,你淨身出戶。永不錄用。”
我放下手中的茶,環顧四周:“可是,這是第一個做出背叛秦公事的人。他不明白後果,是我的失誤。我現在告訴大家,竟然開始服侍秦公,我們就是一起的。倘若你們有什麽難處,可以和我說,我能幫的,定當竭力而為。不能的,我也會盡力彌補。但是……”我的聲音有些冷:“如果誰背叛了秦公,他就要承受背叛的後果。”
衆人不再說話,頓時鴉雀無聲。我站起身,輕柔地說道:“我在此請各位謹記。”
就在這時,喻兒走到我耳邊,告訴我月燦前來拜訪。我暗自奇怪,昨日,柴紹才邀請世民去府上喝酒商議要事,今日她怎麽又跑來了。
我低語道:“請她到我房內正廳。”然後,對王忠說道:“你以後,就是管事。雖然你師傅犯了錯,但是你懂得尊師重道,以後有事不明白也要多多請教他,懂嗎?”
王忠點頭答應,便帶着各位管事退下。他并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他原本就是快要餓死在路邊的難民,是世民一次回府時看見後救起,此後便對秦公死心塌地。
我來到大廳裏,就看見身穿竹青儒裙和同色袖衣的月燦端坐在案邊,卻始終沒有動案上的香茶。更加奇怪的是,她身邊竟然是一個沒有武裝的少女。
她見我來了,臉色更是有些為難,卻強作笑容:“嫂嫂!”
“你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我故作不知地笑道,卻偷偷打量她身邊的少女。這女子五官倒是秀麗,自有一股風流韻味。我心裏已經明白了□□分。
“呃……”她頓了頓,然後一拍桌子,直率地望着我:“嫂嫂,你就是要怪我。我也沒辦法了。我這次來,是給二哥送人的。”
“哦?”我溫婉地笑道:“你說的可是你身邊的這位小娘子。”
月燦點點頭:“就是她。”然後嘆了口氣,有些澀然和尴尬:“昨日,二哥來我府上。我不知道他酒量會小了那麽多,沒幾杯就醉了。就是她服侍二哥,結果,二哥就,呃……”說到這,她更是尴尬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真誠地笑道:“小姑,不必介懷。我還要感謝小姑如此用心。”我轉而問這位小娘子:“這位娘子叫什麽名字?”
她已經有些吓壞了,蒼白着臉,鼓起勇氣回答:“奴婢名叫燕兒,許燕兒。”
“許燕兒,今年多大了?”
“今年二月滿了十九歲。”她低聲恭敬回答。
我笑道:“比我要大三歲。我還是叫你,燕兒吧!以後,你就是秦公的人,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說着,我轉頭對喻兒吩咐道:“去分幾個婢女給許姐姐,然後從西院……”我想了想,決定将給楊喬的院子不遠的一間小院落分給許燕兒:“朝露軒清理出來。在此之前,就委屈您住在客房了。希望您不要怪罪!”
許燕兒受寵若驚地連忙搖了搖頭後,又連忙低下頭,不敢看我。然後,我讓喻兒領着她先下去梳洗換身衣服。
月燦見此,難以相信我竟然可以如此輕易地接受這個女子,過了一會,她的臉色卻慢慢因為理解平靜下來。
她笑道:“早就知道嫂嫂不是一般的女子。今日看來,更是不同凡響。”
我平靜微笑:“我不過是盡做妻子的本分而已。”
說到這,月燦臉色也有些嚴肅:“嫂嫂能盡本分,可是二哥卻也要開始有所改變才是。”
我靜靜地等着她的下句話。
她說道:“二哥貪玩。這些事,以前可以說是他少年風流,可如今卻難免對他名聲不好。難得嫂嫂寬大,若是看上了,大可收入府內,就不要像以前那樣亂玩。這次是我家的奴婢,我自然可以幫他掩着,下次就沒有那麽好運了。”
我微笑點頭稱是:“小姑一番話,真是讓我茅塞頓開。大人不拘小節,這些事應該是我做妻子考慮的,卻沒有想周到。我以後會注意的。”
月燦見我如此,看似松了一口氣:“有你在我二哥身邊,二哥犯不了大錯。”說着,她不由笑道:“若是放在四年前,我一定不會相信二哥會這麽對一個女人。”
她嘴角帶着一絲微笑,開始回憶往事:“當年,他根本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臭小子。他當年竟然用他第一個女人去換馬。那個侍女苦苦哀求他,他卻不為所動,眼睛都不眨就把她送給那個馬販子。父王要教訓他,他眼睛一瞪,說什麽賤婢一名,哪比得上良駒。從他的話,你那能知道前兩天,那個侍女還躺在他床上。更別說,帶着其他士族公子去玩弄和他相好的藝伎那些爛事,更是數不勝數。”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看着我:“你卻不一樣。我從來沒見過,二哥對哪個女子說話這麽溫柔,目光那麽柔和。二哥在別人面前是一個老虎,在你面前,就是一只小貓。”
“你說,誰是小貓?”渾厚嗓音,不用說,自然是屬于世民。他的目光充滿了不滿,有些兇悍地瞪着月燦。
我原以為他們關系已經改善了,看來還是一樣劍拔弩張。
“大人今日怎麽回來那麽早?”我連忙起身迎接,笑着回答:“說的是我,月燦說,我是你的小貓。”
“你別替她遮掩!”世民嗤之以鼻:“一看她,就知道她在說我壞話!”
月燦向來不怕他,故意激怒道:“你要是沒做壞事,怕什麽我說!?”
“哼!”世民不理她,徑直問道:“你到底來幹嘛?”
我正要解釋,就看見換了一身新衣的許燕兒。果然是一個美人,賽雪肌膚,唇紅齒白,身材豐潤,惹人憐愛。
她見到世民,立刻紅霞滿面,更顯嬌媚,曲身行禮:“奴婢叩見秦公。”
世民只是瞥了她一眼:“起來吧!”然後,繼續追問月燦到底和我說了什麽。
月燦冷笑了一聲:“你看看這個婢女,就知道我為什麽來了?”
世民這才認真地看了看許燕兒,卻皺着眉頭:“她是誰啊?”
一句話,立刻讓許燕兒嬌媚的臉蛋變回了慘白。月燦有些看不下去地回答:“昨天陪你過夜的婢女!”
世民又說道:“那是你家的。你帶她來幹嘛?”理所當然的态度更是讓人覺得冷漠和殘忍。許燕兒低下頭,胸前的布料立刻有了幾滴水漬。
我這才明白,為何婚前,哥哥總是反對我和世民相見,并說他是一個無情之人。
我連忙賠笑道:“我見這個女子挺好的,我挺喜歡的。我見與你也有緣,便向小姑要了過來。”
世民聽了,臉色有些和緩,對月燦說道:“既然無塵喜歡,就讓她留下。我也不占你便宜,多少錢?”
我見月燦已經有些生氣,偷偷地捏了捏世民的手,笑道:“小姑特地送了這樣一個玉人兒給大人。我可歡喜得緊。”
世民見我面色嚴肅起來,這才收斂了些:“好吧!月燦,還是謝謝你!”
月燦原本鐵青的臉色不但和緩還撲哧一笑:“二哥這樣有禮,我倒是不習慣了。”
世民見了,無奈一撇嘴,不顧月燦的發髻,伸手揉了揉月燦的頭發:“小姑娘!”
月燦故作生氣地笑着打掉他的手:“我的發髻!”
世民調皮地挑起右眉梢,手卻聽話地沒有再去碰觸。
我無奈地看着這兩人,這才明白他們相處的方式就是如此,吵了又好,好了又吵。
月燦看都沒有看許燕兒一眼,徑直說道:“好了,我也不攔阻你們夫妻恩愛了。先告辭了!”
我笑勸道:“還是留下來一起用飯吧!”
世民卻明了:“不用了,自家人沒有那麽多禮數。昨日,我喝了太多,一時忘了。別只記得女人,你幫我問問柴紹,他那只鹞鷹是從哪裏得來,幫我也弄一只!”
月燦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回去幫你問。”說完,便轉身離去。
我送至門口,又和月燦說了一些閑話,然後才目送她離開。等我回道大廳,就看見一臉不知所措的許燕兒和獨自把玩大弓的世民,氣氛古怪之餘,還令人極不舒服。
我連忙揚起笑容,示意許燕兒自行坐下,然後依偎到世民身邊調侃:“大人,不是答應過我以後都不喝酒的嗎?”
世民頓時澀然地放下大弓:“自家人,我就顧不得許多了。還望夫人繞我這次吧!”然後,有些誇張地向我一鞠。
我連忙拉起他:“快別鬧了。有人在呢!”旁邊的許燕兒頭低得更下了、
我一直沒有忽略許燕兒。來到一個新的地方,她害怕和擔憂是無可避免的。我很想真心憐惜她,可惜就是做不到。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麽舅父的妾室老是針鋒相對,嫉妒争寵。可是,當我明白,當我明白世民給我的快樂時,我知道為什麽她們會如此失去理智。
可是,表姐的教訓,母親的結局,我的遭遇,讓我也無法憎恨這個女人。爹爹總是告誡哥哥,要學會将心比心。不是為了體諒別人,而是讓自己活得更輕松一些。
其實,我們都是世民的女人。他愛誰,不愛誰,從來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能控制的就是自己對他好,為他好。就像那一夜,我向他保證的,我會永遠保護他自由地生活。我也一直這麽做的,以後也會堅持着。但如果我這麽做了這一切,他還是要離開我,最後還是沒有選擇我。至少,我可以說,對于世民,我無愧于心。
想到這,我笑着仰起頭望着世民那張威嚴,充滿男性陽剛的俊美面孔,溫柔地說道:“大人,妾身并不是要大人滴酒不沾,而是少喝為妙。自家人也應如此。古人有雲,過猶不及。大人做事向來很有分寸,是妾身多嘴了。”
世民溫柔地望着我調笑道:“好,我知道了。李夫人有命,我怎敢不從。”
我委婉一笑:“大人又拿妾身取笑了。”轉身拉起許燕兒的手:“姐姐,你看。大人就是如此。為人向來随和,有些不拘小節。姐姐,以後就會明白的。”
世民這才仔細看着許燕兒,笑道:“以後,你就多陪陪夫人。”
“是!”許燕兒依舊像個侍女一樣,行禮答應。
我連忙扶她起身,笑問世民:“大人,是要更衣,還是用飯。”
世民回答:“更衣吧!等會還要進宮。大禮在即,京城布防都要注意。軍中各事也要相應有所調整。我最近可能都不會呆在家裏。”說着,就要解衣服。
我對許燕兒使了一眼色,讓她幫我一起替世民更衣。她對我感激地一笑,連忙利索地動作起來。
世民見了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倒也沒有說話。但我隐約感覺到他不太高興,因為他不像平時那樣,在更衣時和我聊天說話,緊抿着雙唇,不吭一聲。
我幫他換妥了進宮的官服,借着許燕兒去放置衣物時,他靠在我耳邊說道:“今晚,我會晚點回來。不必等我用飯。”
我有些驚訝地望着他一會,然後明了地笑着點點頭。
夜晚,我和許燕兒用過晚飯。席間,我也知道了。她原來就是在月燦府內更衣侍女。她很小就賣給了柴家,也算是柴家的家奴了。我見她生得嬌美,體态豐潤,應該非常好生養。而且世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世民的子嗣看來是不用擔心了。
天氣炎熱,沐浴後,我讓人将簾子挂起,透些涼風,再放下輕紗,點上清香,不讓蟲子進來。就在我昏昏沉沉就要睡去時,一個故作低沉的誘惑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為什麽讓她進門?”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望着那雙魅惑的鳳眸:“大人以為是因為什麽?”我的聲音有一絲慵懶,似夢非夢。
“你最近好像老是沒精神。”世民無奈地搖頭嘀咕着,見我真的疲倦,便扶着我,讓我靠在他的懷裏:“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為什麽你讓一個陌生女子來到我們家裏。”
我笑着回問:“是大人想知道?還是夫君想知道?”
他在我耳邊低咛:“他們都想知道。”
“那就先說大人吧!”我把玩着他佩刀的穗子:“大人即将成為殿下。以往,大人在外有一兩件風流往事,只會增添大人的風采。可如今,殿下卻是不同。殿下碰過的女人是要記檔的,除了因為子嗣,更是因為表示殿下對自己生活的慎重。殿下以後的行為都是要三思而後行,因為殿下是在天底人的眼睛下生活着。殿下的生活是臣民的楷模,殿下的女人也是天下女人的楷模。而且人多口雜,自古多少英雄就是死在天下的言語中。”
“我知錯了!”世民沉思了一會,坦然地道歉,然後帶着溫柔的笑意問道:“我聽了秦公夫人的想法,那李夫人是怎麽想的?”
我輕輕笑道:“李夫人的想法就簡單了。”我仰起頭,伸手撫摸着世民棱角分明的俊朗輪廓,目光裏盡是痛惜:“我只想家裏有着夫君所愛的,所喜歡的所有所有。這樣,夫君就會願意多一點時間呆在家裏,我可以看見你的時間就多一點。”說到這,我撲哧一笑,在他耳邊低語:“可惜我們家不夠大,否則我就把天下都移到家裏,你就會一直在我身邊。”
“無塵……”世民的目光因為我的話越來越溫柔,嘴唇也因為我的話離我越來越近,深深地吻住我。
就在意亂情迷的時候,我猛然地握住他要解我衣帶的手。我輕喘着好言阻止:“夫君,我今日身子不适。你還是去許姐姐那,好嗎?”
世民見我雙眼因為悸動而晶瑩透亮,但我臉色依舊有些慘白。于是,他又重重地吻了我一次,抵着我的額頭,聲音因為壓抑而低啞:“李夫人,你的心腸真的很壞。我知道你身體不适,即使到了別的女人那裏,心裏卻是時時刻刻地擔心你。你怎麽忍心?”
我笑道:“無塵可是一心為夫君着想。”
“我知道!”世民說着就在我身邊睡下,用手拍着我的後背,力氣之大拍得我直咳嗽。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起身攔住他:“別拍了!再拍,我的五髒都要給你拍碎了!”
“真的!?”世民這才連忙住了手,愧疚又心疼,帶着不知所措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我不是故意的。我這次很輕很輕地拍!來!”說着,他扶着我躺下:“聽話!閉上眼睛。好好睡,身體才能好!”
我不由笑道:“夫君當我是孩子嗎?”
“對!你是我的大孩子!”世民也調皮地挑眉笑道:“我是你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我們兩個互相養着呢!”說着,他用手撐着頭,輕問道:“這個力道不會傷着你吧!”
“嗯!很舒服!”我漸漸有些倦意地閉上眼睛,突然想到他還沒有沐浴:“夫君,先去沐浴吧!我在這裏等你。”但我實在太困了,連聲音都是軟綿綿的。
世民見我如此,幹脆躺下,讓我靠在他的肩窩,輕聲笑道:“好,我先陪你睡着。以後,好幾天,我都不能回來了。軍部要有大的動作。聽說,李密那邊也有不尋常的動作。還有,過幾天,我們就要搬到承乾殿了。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多操勞。就和父王多要幾個尚宮來幫你。記得不要像上次那樣,亂搬房間。還有,天氣熱,你要……”
我從來沒有發現其實世民很喜歡碎碎念,就在他喋喋不休而且沒有重點的囑咐中,在對我來說依舊有點疼的“輕拍”中,陷入了甜甜的夢鄉。
我頭一回一覺睡到了中午,在世民“不準吵醒夫人”的命令下,我竟然還沒來得及和他告別,我們又要分開數日了。
武德元年五月甲子,即皇帝位于太極殿。命蕭造兼太尉,告于南郊,大赦,改元。賜百官、庶人爵一級,義師所過給複三年,其馀給複一年。改郡為州,太守為刺史。庚午,太白晝見。隋東都留守元文都及左武衛大将軍王世充立越王侗為皇帝。六月甲戌,趙國公世民為尚書令,裴寂為尚書右仆射、知政事,劉文靜為納言,隋民部尚書蕭瑀、丞相府司錄參軍窦威為內史令。丙子,太白晝見。己卯,追谥皇高祖曰宣簡公;皇曾祖曰懿王;皇祖曰景皇帝,廟號□□,祖妣梁氏曰景烈皇後;皇考曰元皇帝,廟號世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後;妃窦氏曰穆皇後。庚辰,立世子建成為皇太子,封世民為秦王,元吉齊王。
作者有話要說:
☆、懷孕
等到世民凱旋歸來時,我們夫妻已經有數月沒見。小別勝新婚,柔情蜜意不在話下。世民難道清閑,白日裏還有公事可以纏着他,夜晚就成了他纏着我。本就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更是夜夜糾纏得緊。有時,我身子不适,他也會拉長着臉去許燕兒房裏。
六月的天,好生熱人。夜晚的我,只着瑩白羅裙,外罩着嫣紅的輕煙紗,搖着白鵝羽扇,心情卻異常煩躁。我在碧玉席上左睡不是,右躺不快,心中氣惱地只想掉眼淚。可不曾想,我那冤家卻又惹了過來。
世民到了夏天,只洗冷水,身體涼涼的。平日裏,我睡覺還喜歡靠着他。只是他滿腦子歪念頭,身體那還冷得下來。剛一靠近,熱氣就滲入我的皮膚。我閉着眼睛,不想理他,只聽見他低笑:“無塵的皮膚是越見滑膩了……”說着,吻像化蝶飛舞似地在我頸背上飛舞,不一會兒,罩衣也被他脫了去。我一把抓住他越來越不規矩的手,忍着火氣說:“夫君,我身體不适。”
他緩緩地吐氣回道:“等會兒,就會舒服了。”手也越加放肆。
世民熱燙的身子讓我熱得實在受不了,一把揮開他:“我說了,我不舒服!你真讨厭!”說完,我實在忍不住委屈,眼淚一顆顆地落下來。世民似乎給我吓傻了,半開的衣襟也忘了系上。我原以為他一定甩臉子就要走,誰知道他連忙爬過來,摟着我,粗魯地抹去我的眼淚:“莫哭,莫哭。不舒服就不舒服。我陪着你!什麽也不做!”
“我熱,睡不着!”我也不知道怎麽地開始耍脾氣。
世民卻真的好脾氣地拿起羽扇,哄着:“別氣,越氣越熱。我幫你扇,睡吧!”
我這才躺回去,在世民不斷扇風去暑氣下,慢慢睡去。可這一覺,卻睡去了大半日,把世民急得連忙招來了醫人。
原來,我做了母親。
我靠在世民懷裏,不敢相信,不知不覺間,這個孩子已經在我腹中已經有兩個餘月了。我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自然有着說不出的歡喜。
世民也笑不攏嘴,緊緊地摟着我:“我要當阿爹了!這是真的嗎?無塵,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周邊的侍女們和太監看見秦王難得癡傻的樣子,不由掩嘴笑了。醫人倒是習以為常,寬容地微笑,行禮道賀:“是真的,殿下。王妃已經有了兩月餘的身孕。皇孫是一個孝順孩子,并不鬧人。王妃近日貪睡,是害喜,也是與近日疲憊有關。王妃此時不同往日,不宜過于操勞。”
世民聽到這,不由皺眉:“那她近日脾氣也不太好,總是愛哭,也是害喜嗎?”
我不由氣惱,又不好在外人面前發作,只能悶着氣,不去理他。
醫人見此,更是了然于心,笑道:“這本是平常。有孕的婦人,腹中有了骨肉,身子不舒服,脾氣總會有的。這時候,還請秦王多忍讓些。”
世民呵呵地笑了一陣:“那是自然。她現在就是要我的肉,我也毫不猶豫地割下給她。”醫人開了安胎養生的方子,并囑咐了一些事宜,便告辭離去。
一旁的侍女們也識趣地自行退下。我們倆相擁在一起,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相對無言,只是笑着。他擁着我,大手輕輕地放在我的小腹上:“我們的孩子,無塵,他在你的肚子裏。”我撫上他微顫的手:“你要做阿爹,我要阿娘。”
他低笑着拉着我靠在他懷裏,任由傍晚的夕陽,将陽光灑在我們身上,閃着柔和的紅光,像我們彼此的幸福,只是緊緊相擁的幸福。
這個喜訊很快傳遍整個長安,但在當今聖上口谕:“不得勞擾秦王妃。”我倒因為這個孩子有了一段清閑日子。但世民卻忙碌起來,自上回,世民打敗薛仁果,薛家早已虎視眈眈李家天下。世民此次帶領八大主管,前往高墌,決定一舉清除薛舉這個後患,以便日後一心進攻中原。
世民一反平日的興奮,卻一臉不情願。我與他夫妻數載,又怎麽會不知他的心思?世民看似薄情寡恩,其實,對于至親之人甚是在意。我有孕在身,他自然是想陪伴我身邊。可惜,皇命在身,不容他自由。
夜晚,我讓侍女退下,上前正要服侍他更衣入睡。他卻擡手阻止,柔聲勸道:“你身子不便,這些活就讓侍女來做。”我笑道:“夫君不必擔憂,妾身無妨。真正不便的,怕不是妾身,而是夫君。”
世民苦笑:“我的心事終是瞞不住你。”
我解開他的腰帶,褪下他的外袍:“夫君心底慈善,處處為我考慮,我又怎麽會不知?”
他蹲下,将臉靠在我依舊平坦的小腹:“這是我第一次不想去戰場。我想陪着你們母子。這是你第一次做母親,我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麽辦?”
我心中又酸又甜,酸的是我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甜的是他心中到底為我着想。那麽我還求什麽?
我輕輕地摟着他:“我不怕,真的不怕。我們母子也會好好地等着夫君回來。”見他依舊有擔憂,我說:“夫君如果是怕我寂寞,大可放心。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醫人來為許掌燈診斷,她也有身孕,比我們孩兒小一個月。”
世民這才舒展些眉間:“這就好。有她陪你,我就放心多了。”說着,他輕輕撫摸我的小腹:“兒子,你要乖乖地陪着阿娘,和阿娘一起等着阿爹把薛舉的首級拿回來。”
他站起身,輕輕擁抱我:“我會速戰速決。”
“我只要你平安。”我靠在溫暖的胸膛輕輕嘆息。
月光朦胧,輕紗籠罩,夏日夜晚的涼風将院落裏的花香悄悄帶入房間中。我細細品味着夏夜的美麗,輕輕将手放在世民的手上。
執子之手,我就沒有打算放開過。除非有人将它斬落。
可能是因為世民的離開,原本沒有害喜的我,卻開始吐得一塌糊塗,幾乎不能吃下任何東西,身子更是虛的走不出。父皇聽了,也多次讓太醫來看。我有孕在身,許多藥物也不服用。太醫也只能開些滋補的方子。
過了月餘,我才好些。哥哥看見我如此,心疼不已,幫我處理了許多府中事宜。這日,他和我說府中家将的安排。我心中早有計劃,便說道:“就讓長孫海去統領東西兩隊。我見識過他的武藝。可謂是人……”
哥哥卻皺眉打斷:“長孫海!?我已經好幾日不曾見過他了。”
我吃了一驚,連忙從榻上立起身子:“我為何不知?”
哥哥慢條斯理地扶着我躺下:“這原本就是府內家奴的調配。尤其,長孫海雖然是家奴,但也是府中侍衛。這些事原本就不是你該管的。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他為什麽會離開……”他長嘆一口氣:“人各有志吧!再說,你已經身為王妃,他也不便近你的身。你說,對嗎?”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激,賠笑道:“哥哥說的對,是我過于緊張。”我摸着已經微鼓的小腹:“自從有了這孩子,我的心總是疑神疑鬼的,不得安寧。”
哥哥拿過一方冰鎮的手帕,輕輕敷着我的臉頰,微笑道:“所以,太醫才說,要靜養。連皇上這幾日都不讓你進宮請安了。你知道,你肚子裏這個孩子牽扯多少人的心。所以,”他低頭在我耳邊低語:“放寬你的心,有我在,沒人能動你。”
我微微一笑,卻不言語。不是不知道哥哥的能耐,而是……我環繞了一圈今日才送來的賀禮,全是給男孩的小玩意。萬一我肚子裏的是女孩,而許燕兒……
不!我阻止自己這種惡劣的念頭。我生平寬厚待人,從不曾做過對不起人的缺德事。倘若真是如此,也是命中有的,躲不了的。這些與許燕兒無關,她不過也是一顆別人的棋子罷了。
“這夕陽太紮眼了!”說着,哥哥起身幫我将簾子放下,也遮去了我半面的惆悵。
我身子好些,便上太極宮為父皇請安。這一路上,內官侍女們的小心翼翼自然比我在府裏還要誇張上百倍。連父皇也對我腹中的孩兒是關切得緊。我因為有孕在身,不便穿釵衣,便是酒紅芙蓉紋理百蝶飛的高腰襦裙和霞紅的披帛,頭上是朝天髻,上面是九珠連環吉祥雲的簪子四件相呼應地裝飾。
車簾一揭,四五個尚宮圍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下來。一頂步辇已經等候一旁,內官已經等候多時,他跪下說道:“聖上口谕,秦王妃身有皇孫,特賜步辇。”
我心中一暖,就要跪下行禮,這是內宮連忙上前攙扶:“聖上還有口谕,為了皇孫,您不必行禮。”
“謝父皇。”我依舊是彎腰謝道,便坐上步辇。等到步辇起來的時候,我的位置一下升上去,看着周圍的尚宮,內官,宮女都低着頭,我從來沒有發現這太極宮是如此自在。我心裏,突然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英雄人物為了高位不住殘殺,也是為了這高處難得的自在和難以壓制的自豪。
“啊!”我輕喊一聲。
尚宮連忙上前:“王妃可好!?”
我欣喜若狂,急于與人分享自己的快樂:“是孩子,他在動。”尚宮也祝賀道:“恭喜王妃,一定是個小皇孫,這才動得那麽早。”
我用力地點點頭。雖然不清楚,但做母親的心知道這是一個兒子。這孩子在皇家步辇上發出他在世上的第一聲動靜。我的孩子一定會有無比輝煌的成就。
我進入偏殿時,父皇已經和尹豔梅,不,如今已經是尹德妃,相互依偎着調笑。內官掀開珠簾,笑道:“聖上口谕,王妃可不用通報。”
我進入後,父皇看見我,這才放開懷裏的尹德妃:“無塵來了,賜坐。”
我謝過坐下後,父皇微笑地打量我一番:“無塵穿的好,喜慶!這樣就對了,我又要再添孫兒了。”說着,他眉頭微皺:“怎麽?吃不好嗎?你有些消瘦。”
我笑答:“多謝父皇關心。只是最近害喜。”
“不對吧!都快五個月了!”父皇說道:“你是第一次當母親,我可不是第一次當爺爺。”他似乎回憶起一些趣事,嘴角盡是甜蜜的笑意:“這孩子和他爹一樣鬧騰。還記得窦皇後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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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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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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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