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
世民時,也是吐得一塌糊塗,最愛吃酸筍。”說着,他便吩咐道“來人,拿些酸筍來。”
不一會兒,酸筍就送到我面前,我在父皇的示意下,嘗了嘗,正對我的胃口,心中一股濁氣都沒有了,于是忍不住又夾了幾塊。
“多吃點,多吃點!有孕的人不可以挨餓。”父皇看見我胃口大開的樣子後,得意極了:“我說什麽。這些醫人還不如我來得靈。”
一旁的尚宮附和道:“可不是嗎?這皇孫一到宮裏,就開始伸展手腳了。”
“是嗎?”父皇更是開心:“孩子動了?”
我羞澀地點點頭:“回父皇,想必是皇孫要來見皇爺爺,心中歡喜,提早動了。”
父皇笑道:“好啊。這孩子很得我的緣。等他出生,我要好好給他取個名字,封一塊好地給他當郡王。”
“多謝父皇。”我連忙行禮。
說到這,父皇臉色卻有些嚴肅:“這次讓你過來,是有事想和你商量。”他拿起一本奏章:“這是與薛舉的戰報。世民生病,劉文靜擅自發兵,大敗啊!”
我心裏一驚,自是明白其中必有隐情,只怕世民因為此事心情抑郁,不得歡喜。
父皇說道:“勝敗本是兵家常事。世民這孩子卻是個要強的人,雖與他無關,但他心裏确實不舒服的。”說着,他看了看我“我想此時送一個美人給世民,讓他寬寬心,也知道朕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我這才明白父皇此次招我前來的原因。連忙跪下謝恩:“多謝……”
父皇卻示意身邊內官攔住我:“不用行禮。這個女子是你前幾年跟朕求的。你心裏也明白此女的來歷,需要謹慎。當時朕還沒有注意怎麽安置她。如今,就讓她做秦王的夫人,一切按妾禮便可。”
我微笑道謝,只是袖中的雙手不禁緊握,內心一陣無奈與愁苦。紫金爐中燃着安神的檀香,帶着縷縷清香,飄渺似煙,卻勝似煙。
三日後,聖旨臨門。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聞楊氏之女楊喬娴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今秦王征戰多年,朕體諒其辛勞。值楊喬待宇閨中,特将汝賜予秦王為夫人。一切遵照妾禮,交由□□操辦。欽此。”哥哥讀誦了一遍後,微笑道:“‘楊氏之女’?‘一切遵照妾禮’,‘□□’。聖上還真是看得起秦王。可曾說了時候?”
我半靠在囊團上,日益覺得身子疲憊:“十月吧!”心中甚是擔憂世民,不知他何時能夠到長安。
哥哥坐在我腳邊,悄聲道:“秦王其實……”他掃了眼四周:“早已先行到城外!”
“什麽?!”我暗自吃驚,立起身來:“哥哥,為何不早說?”
哥哥嘆道:“你也知道秦王的脾氣,他若是那種輕易聽勸的人,我如何會如此為難?他就是擔心你知道。”
“我!?”我更是驚訝。
哥哥溫潤如玉的臉龐頓時柔和許多:“秦王是真的病了。他又想早點回來見你,可是到了城外,卻怕自己的病害你勞累。便自己在城外一處打獵別院住下養病。”
我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口氣更是差了幾分:“那你為何不說?何時到的?”
“昨日未時。”
我怒視着哥哥,氣他知情不報。哥哥明明連時辰都知道,卻隐瞞着我。我一刻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卻一時血氣供不上來,有些暈眩。
哥哥連忙扶住我,帶着憐惜和責備:“明白為什麽我不告訴你了吧!你生來就有氣疾,每到秋季,便可能發作。你身上有了孩子,要多加留心身體。秦王不讓我告訴你,我也是贊成的。如今的你即使前去,也做不了什麽?”
我等自己站穩了腳,用力甩開哥哥的手:“我做得了比你想象更多的事。秦王需要我。他嘴硬,但是他心裏沒底啊!”想到他內心的痛苦,我更是自責:“他從來沒有輸過!這次要不是因為我有了孩子,讓他在前方不得安心,急于求成,又怎麽會敗得如此田地?”想到這,我再也忍不住心裏的苦和擔憂,不禁哭了起來:“我知道他的心境。我應該勸他的。我為什麽那麽懦弱?那麽怕他不高興,卻讓他更加痛苦!”
哥哥連忙抱住我,輕撫我的背心:“別哭了!觀音婢,我答應你。帶你去便是!別哭了!孕婦可不能流眼淚,倒是我的小外甥說不定就是愛哭包。”
夜晚,哥哥用馬車載着我,偷偷地離開了長安城。
那是一個簡單的院落,月色皎潔,秋意黯然,石徑曲折,樹冠尚翠,可惜卻無人願意停下腳步賞析美景。守在門外的侍衛只有李力一人,見我前來,臉上郁氣一掃而空,不待我吩咐就立刻開門讓我進去。
房間甚至簡單,本就是小息的地方,一床一幾,牆上大弓,我很快便尋到他。世民向來不是士族的肥胖,可如今躺在床上不斷□□的他卻幹瘦地像個老頭。睡夢中的他就是不安寧的,緊緊皺着眉頭,似乎在和什麽做掙紮。
我心疼又憐惜這樣的他。我可以接受任性的他,霸道的他,乃至于殘酷的他。他就應該是站着最高的地方耀武揚威,可如今……
我拉起他幹瘦的手,瘧疾讓他的手變得粗糙和幹癟,原本硬實的兵繭突兀地出現在掌心。
李力站在一旁,強作歡笑:“王妃不用擔心,殿下的病已經好轉。只是一直挂念着王妃,卻不敢相見,這才恢複地慢些。”
我點點頭,他識趣地靜靜地離開,留給我們一室的月光。
我依在他的掌心,輕輕地揉散他緊皺的眉心,看着他終于安穩入睡
“傻瓜!”是我落下的嘆息。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
☆、納妾
第二日,世民看見我,自然是又驚又喜,只是緊緊盯着我的黑眸裏似乎多了些什麽。我卻給他看得害羞起來,低下頭去。
他掙紮這要起來,我連忙上前攙扶。誰知道他身子太虛,都倒在我的身上,确切來說,是我的肚子上。世民幾乎是彈起來,焦急地摸着我的肚子:“孩子,孩子……”
“孩子很好,我也很好。”我扶着他靠在床上,怒視着他:“真正不好的是你。”我看見他如此,不由紅了眼圈:“你這是為何?病了也不吱聲!你真把自己當神仙了,還是把我當做惡妻。你可知……”我實在說不下去,自知道他病的嚴重後,一路的擔心害怕,本來滿肚的難過,卻再也說不出,只想掉眼淚。
世民見我傷心,卻強擠出笑容:“我沒事,真的沒事了。”
我硬是将淚水強忍了下來:“沒事,身子很快沒事,心呢?”
世民聽到這,臉上閃過痛苦和難堪等等,終于撇了過去。
我卻輕輕地将他的臉轉過來,堅定地凝視着他:“我的夫君可以是個敗将,卻不能是個逃兵。古時,勾踐被夫差滅國,都可以重整旗鼓。他是個小人,可夫君卻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夫君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高興!?”他詫異地望着我。
“是的,高興!”我說道:“人生三大快事之一,便是棋逢對手。沒有強勁的對手讓夫君去挑戰,去打敗,那麽夫君會多寂寞?”
世民這才舒心笑道:“薛仁髙是個不頂用的。但薛舉卻是一個好對手。等我身體恢複,我定重上戰馬,殺他個片甲不留。”
我握住他緊握的右拳,嫣然一笑:“到那時,妾身親送夫君上戰場。”
說到這,肚子裏的孩子又是一踢,世民看着我的肚子突然凸起一塊,然後又滑下消失了。世民像了見什麽新奇玩意似的,人要撲過去,卻虛弱地動彈不得。我見此,連忙拉起他的手擱在我肚子裏,低聲對肚子的孩子說道:“跟你阿爹打個招呼。”話音未落,世民手掌就是一震。
“他在動!”世民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在動!他聽得到我!”
我笑了:“當然,你是他父親。”
世民聽到後,先是一愣,再接着狂笑許久,耗盡氣力後,靠在床上:“對,我是阿爹。我已經是阿爹了。”
我見他已經疲憊,便柔聲勸道:“你也累了,睡吧!”
世民這才點點頭,輕輕靠在我的肩上。我順勢用手慢慢梳理他的散發,只聽見一聲嘆息:“還好你在……”
世民回朝後,負荊請罪自然免不了的。但他大病初愈,且劉文靜也是極為仗義的人,一人獨自攬下所有過錯。連世民回潮途中才得的瘧疾,他也一口咬定實在戰前,這般颠倒黑白,雖然讓我感動,更讓我心驚。
我将心中焦慮與哥哥商讨,誰知哥哥卻是不以為然。他說道:“你多慮了。軍中的人多是和世民從晉陽一路過來的。而且世民開戰前,的确身有不适。只不過誇大一些罷了。”
我長嘆道:“哥哥,每日父皇都可看到戰報。戰報中,又怎麽會錯漏主帥安康此等大事?”
哥哥臉色一凜,随即恢複常态:“可是聖上卻沒有說半句呀!”
“沒有說半句,就是什麽都說了。”我心中更着急:“父皇連問都沒有問。看來,父皇心中早已經落實了秦王拉攏朝臣,私結勢力的罪名。”
哥哥卻是沉默許久,輕聲說道:“這罪名卻是不冤枉。”
我立起身,直愣愣地呆望着哥哥。只見陽光下,他堅毅的側臉,更增添了幾分陰晦和野心,已不是那年蘆葦花下的哥哥。
世民身體已經大為好轉,納妾之事也順理成章地開始籌備。進入了六個月後,我的肚子就吹漲了一般,頂得我胸口煩悶。過了月餘,直到這幾日,我才好了許多。世民體諒我身體不适,也自行到了書房休息。
很快府中一名婢女有了身孕。
我一邊安撫着肚裏越來越淘氣的小霸王,一邊查看納妾之事的進展。好在父皇體諒我,讓數個尚宮幫忙,事情多且繁瑣,但一一辦妥了下來。
我這才看到一半,一旁的許燕兒就支撐不住了。我見她臉色慘白,便吩咐道:“燕兒,你不必跟着,先回去休息吧!”說完,便示意她随身侍女扶她回去:“去尋來趙醫人,為燕兒好好看看。如需要什麽,只管說便是。”
“是。”許燕兒虛弱地點頭,算是行了禮。
我暗自嘆息。可憐許燕兒是一個無福之人。她與我有孕時間相差不大,卻害喜到現在。我去看她數次,次次見她惶恐和不得安寧,便沒有再去,只是讓人送去補藥。醫人也幾次和我說道,這孩兒即便生下,也怕是一個體弱多病的。我希望這次懷上孩子的婢女能夠生下壯實的孩子。
一位尚宮輕喚道:“王妃,劉尚宮求見。”
“劉尚宮!?”我記得來幫忙的尚宮裏并無此人,但既然宮中尚宮,也不好得罪:“請她進來便是。”
尚宮見我困惑,便解釋道:“劉尚宮是宮裏的老人了,跟在楊姑娘身邊侍候。論禮節禮法,沒有人比劉尚宮更熟悉了。所以,她想過來幫忙,小人便私下答應了,還請王妃恕罪。”
我這才明白:“尚宮何曾有錯?想劉尚宮也忠心耿耿,親力親為的人,本宮也是非常高興與她提前相見。”
這時,只見一個身材風韻的婦人,身着秋橘色花钿釵衣,腰間金中玉吊墜華貴富麗,梳着墜馬髻,上有水仙銀簪,一雙鳳眼,精明銳利,眼角貼着黃花,煞是好看。我笑見她跪拜得體,聲音洪亮卻不帶一絲的尊重。而一旁的尚宮也收斂起笑意,恭敬地看着她,心中便明白,此人必是狠角色,可惜高傲輕敵。
我見她冷眼掃了一遍禮堂,卻無半點欣喜,便笑問:“聽說劉尚宮是宮中的老人了。不知,您看着這禮堂可安妥了。”
劉尚宮彎身行禮:“王妃既然問了,老奴自不敢隐瞞。老奴認為,這禮堂離安妥還遠着!”
我不管周圍尚宮們憤怒和委屈,依舊帶着一絲天真的笑問:“可否請尚宮賜教?”
劉尚宮說道:“老奴只是看了幾樣,就這禮堂來說,彩球太少了,紅緞子也只懸在房梁上,柱子上沒有金飾。”
我認真地聽着:“只有禮堂嗎?還有其他嗎?”
劉尚宮見我年輕稚嫩,便說道:“進來時,正門的鎖是關着的,難不成要我們公主從側門進嗎?還有器具為何不用金器?”
我聽到這,暗自冷笑,卻不動神色說道:“襄陽公主、平陽公主、長慶公主數位公主中,您是指哪位?”
劉尚宮這才意識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跪下。一旁的尚宮也發現其中的天大錯漏,也驚恐萬分地跪了下來。
我只是摸了摸帶上禦賜的暖玉,柔聲說道:“李唐皇室數位公主都明白事理的人,想必不會計較這用具之事。這不過是個家宴,連聖上都不會來,正門就無謂打開了。您說呢?”
劉尚宮此時臉色有些慘白,卻依舊鎮定,點頭稱是。
我讓瑜兒扶着我坐上正位:“至于紅綢,彩球,大唐初定,還是簡樸為上。”我看了看她們有些驚訝和害怕的模樣,便接口身子不便,讓他們離去。
在我起身離開的時候,我說道:“大家都是前朝的老人,懷舊是人之常情。但現在是大唐,請各位謹記。”
留下一屋子的尚宮和侍女畢恭畢敬地跪在禮堂。
納妾禮上,世民只是穿着平日的上朝紫袍,而我卻是花钿釵衣端莊地坐在他的身邊,看着楊喬給我們行禮,敬茶,便算是禮成。毫無疑問,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楊喬與齊王妃是堂姐妹,身段也是豐韻多情,眉目也是顧盼生輝,風情萬種,最美的是嫣紅櫻唇,嬌豔欲滴。連見慣美人的世民看見她時,也眼睛一亮,盡是滿意的微笑。
我看着眼前我的丈夫直接火辣緊緊地盯着那個豔麗的美人,而美人在那樣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下,羞紅了臉,更是嬌媚。我心中有些刺痛,卻依舊笑到了最後。
儀式後便是洞房花燭,因為是納妾,大家也沒有喧鬧。太子和太子妃提前起身離去,元吉神情複雜地望着我,我對他微微一笑。他也回之一笑,便很快起身離去。只是走後,讓人送來一些酸筍。只有月燦拉着我的手,憐惜地望着:“後悔嗎?”
我自然明白她說的“後悔”是指什麽。
我搖搖頭:“無悔。”
月燦這才放心,繞過我的肚子,緊緊抱住,在我耳邊說:“她比不上你。”
我心裏因為她的話輕松許多,卻依舊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沒事。”
望着滿眼的紅綢和彩燈,我輕聲地安慰:“真的沒事。”
夜晚,侍女們服侍我卸妝,脫衣,沐浴後,我便讓她們退下,拿了本《國語》,卻遲遲讀不進去。
我終于還是放不下,腦子裏盡是新房裏的種種。不知世民是否會為她點紅燭,是否會對她柔情輕哄,是否也會對她撒嬌?他們畢竟是表兄妹,還是更為親近些。
突然,肚子裏猛地一踢,像在懲罰我的胡思亂想。
我這是在做什麽?我什麽時候也開始庸人自擾?怨婦都是自己逼着去做的,連我的孩子都比我清楚。
我感激地摸了摸肚子,感受着孩子随着我心情平複,也平靜了下來。我低聲說道:“謝謝。以後我們就兩母子相依為命了。”
“孩子又動了嗎?”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我們母子悄悄話。
我轉頭看去,卻呆住了,看着不應該在這屋裏的人卻含笑站在門口。他身着一件白袍,看似剛剛沐浴過來,發尾還是濕潤的。他全然沒有了白日在大堂上的威嚴和早熟,像個孩子一樣,爬進床的裏頭,像往常一樣趴在我的肚皮上聽着孩子的動靜,傻傻地笑着。
“怎麽沒陪她?”我聽見自己木木地說道。
世民擡眸望着我,帶着一絲狡黠:“我要再呆久一點,你就和我兒子說我壞話了吧!?”
“去!”我不住錘了他一下。
他拉着我的手,仔細摩挲着:“幹嘛那麽晚還不睡?明明心裏就酸酸的。”
我見他眼裏的淘氣,輕啐了他一口:“我才沒有呢!我是怕你……”
“怕我什麽?”他臉漸漸靠近我,我都感覺熱熱的氣息噴在臉上。
我被他弄得心亂情迷“怕你傷了她……”說完,恨不得有洞把自己鑽進去。
他“撲哧”一笑,擡起我羞紅的臉:“我可不記得我傷了你。我只記得,是你先開始的,我還記得我那時傳授了你不少事,比如……”
世民靠在我耳邊,吐着熱氣:“你知道吻嗎?小娘子!”
“啊~~~”我被回憶羞得不知所措,只能捂住耳朵叫道:“我聽不到了。”
世民笑倒在床上,然後爬起來,拉下我的手:“好在我都讓侍候的人下去了,要不然他們肯定沖進來。萬一我們現在是……”說着,他挑了挑我的衣帶。
我連忙把肚子的孩子做擋箭牌:“不要再說了。孩子聽見了,成何體統?”
“什麽‘成何體統‘?”世民又恢複剛來時的姿勢,趴在我的肚子上,輕聲說:“兒子,剛剛阿爹說的話,你要記住。以後用得着的。”
肚子裏的孩子聽懂了似的,說時遲那時快,就給了他父親一腳。
世民笑呵呵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躺下。世民躺下後,玩弄着我的頭發,似乎在回憶什麽,鳳眼笑彎得像新月,嘴角盡是甜甜的笑意:“無塵,你知道嗎?我很讨厭穿紅衣服。我穿上紅衣就像一個傻瓜。”
我轉過去看他:“是嗎?”世民的确除了成親,再也沒有穿過紅衣服。
世民直直地看着我:“所以,無塵,無論這裏有多少女人,我李世民只為一個女人穿了那個醜死的紅衣!睡了!”他背過身去,只見他的耳朵越來越紅。
我暗自發笑,心裏因納妾的那點疙瘩,也随着世民耳朵越來越紅,變得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涼爽的秋季裏。
第二日,我和世民坐在堂前,看着已經換了一身婦人服飾的楊喬前來行禮拜見。經過了一夜,她已經從女孩的甜美天真轉變成婦人妩媚多情。不愧是大隋皇帝的女兒,身上依舊有着公主的高貴典雅。
她被封為夫人,安排在溪顏閣住下。她所帶的宮女和尚宮一塊入住。
不同于她身上翡翠鳥羽襦裙,我只是穿着一件酒紅牡丹絲綢襦裙。自從昨夜,我心中沒有一絲妄自菲薄,只覺得她可憐。
她跪身行禮:“楊喬向殿下和秦王妃請安。”
世民微笑點頭:“起身吧!”
我示意瑜兒将我準備的禮物拿上。這是一對翠鳥玉镯。在陽光下,好像有無數只小鳥在玉石裏飛舞。這是難得的寶貝,是哥哥特地從西域為我找來。
我招手讓楊喬來到我身邊:“楊喬,你原本就是秦王的表妹。這次我們親上加親。這裏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是什麽金貴的東西,不過貴在新奇好看罷了。”
楊喬看了,只是一笑,但我能感覺到她的笑意并沒有到她的眼睛:“謝王妃。”說完,她便退回原處。
世民見此,拉着我的手說道:“很快,本王就要出征。家裏的事就拜托王妃了。”
我笑道:“殿下請放心。這是臣妾的本職所在,定不負君命。”
十一月,我盛裝出席,親送世民直到長安邊界。劉文靜等緊跟其後,可是現在因為降職,只能跟在随軍中。聽說他家中妻妾不和,他甚是煩心。本來都是晉陽功臣,世民身為皇子自然是如日中天,裴寂因為是父皇舊時好友,更是穩步青雲。可劉文靜性情耿直,屢屢與父皇頂撞。此次降職,難保不是父皇想一出惡氣。今日的父皇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慈悲的父親,而是聖上。
我懂了。可世民不懂,劉文靜更是尚在迷霧中。
快到驿站時,世民特地與我在驿站說話。
我拉住他:“夫君,這次戰勝,論功行賞,不要算上劉文靜的。”
世民似乎給我的話吓了一跳:“為何?”
“因為……”
“秦王殿下!大軍已經開拔!”劉弘基懶洋洋地在門外說道。
“好!就來!”世民随聲應道,然後認真對我說:“我做不到。賞罰不明,軍中大忌。”說完,他用力地吻了我一下,轉身離開,留下的是我的擔憂和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春節
楊喬所居住的宮殿原本遍種桃花,可如今不過兩月,已經滿目牡丹。我曾聽說,隋炀帝的奢華猶如移山動海。牡丹華麗豔美,就如眼前梳着靈蛇髻的楊喬,即便身穿素色的高腰襦裙,已經難掩舉手投足的嬌媚。
我暗嘆道,所謂天生麗質,也不過楊喬如此。現在的我恰恰相反,有了孩子,膚色大不如前,身材也日益臃腫,無論尚宮們怎麽按摩,雙腳依舊水腫得厲害。
她正在慢慢煮着茶,一臉恬淡,卻始終的傲慢。我細細地看着她,竟然發現她傲慢的眼神和世民有幾分相像。
想到這,我揚起一絲微笑。不知道遠方的世民何時能回家。最近,聽哥哥說,薛舉已經去世,只剩下薛仁杲,應是穩操勝券的一戰。但是,他何時能得勝歸來,和我一起迎接我們的孩子。
“王妃,請用茶。”楊喬已經躬身行禮。
我收回心思,笑着從尚宮手中接過,輕喝了一口,細品一番,笑道:“真是好茶。”說着,我對身邊的許燕兒說:“燕兒,你也嘗嘗。這可是春茶,清香恬淡。”
燕兒戰戰兢兢地從劉尚宮手中接過茶:“謝楊掌燈。”小喝了一口,便低下頭。
我無奈地望着,自從楊喬嫁入李家後,更加擔心害怕的燕兒。我實在不明白她是怎麽想的。我自認,對她不薄,但她始終怕我。
楊喬跪坐在一旁,劉尚宮小心地侍候在一邊,眼睛卻始終盯着我。
我暗自冷笑:怎麽還怕我對她不測?
但我依舊微笑說:“楊喬覺得還習慣嗎?”
楊喬點點頭:“一切都好。”
我笑道:“我簡單慣了。如果需要什麽,一定要和我說。以後,我們就是自家人了。”
楊喬淡淡地回答:“楊喬明白。”
我們兩人再次陷入沉默,許燕兒卻難得機靈:“我……我帶來一些點心。不知道王妃和孺人是否賞臉?”
我也樂得找到話題:“你怎麽随身帶着點心?”
許燕兒臉一白,話更不全了:“我……孩子……”
我自然是明白。自從懷了孩子,我也時常覺得肚餓。
楊喬也似乎起了興致:“是什麽點心?”
許燕兒揚起虛弱的微笑:“是梅子糕,我自己做的。我最近總愛吃酸甜的點心。”
在我們說話間,尚宮已經将糕點擺放好。
我們互相推讓了一番,最後楊喬先嘗了一塊,贊不絕口:“這點心的确好吃,正好配着春茶。”
許燕兒行了禮:“多謝掌燈誇獎。”
我拿起一塊,正要嘗時,看見瑜兒從門口走過來,在我耳邊說:“殿下,皇宮來了懿旨,請您到殿前接旨。”
我見她臉色有異,便點頭起身:“看來,今日我是沒有口福的。回頭,再麻煩燕兒送我一份。先告辭了。”
衆人連忙起身相送。
殿前,小太監傳宇文昭儀的口信,召集宗親貴婦小聚。父皇對待窦皇後的子女向來寬容,後宮規矩也沒有前朝嚴厲。即便來自父皇的口谕,也是如同以前在老家,随意親切。以往,宇文昭儀的口信也是由尚宮負責接待後,告知我便是。瑜兒對這些事是再清楚不過的。
回到房後,我讓周圍的宮女和尚宮退下,只留下瑜兒一人。
誰知道,人才退下,瑜兒立刻跪下哭泣:“王妃要真疼我,就讓我嫁人吧!”
我愣住了:“這是怎麽了?”
瑜兒悲痛地搖頭:“王妃,瑜兒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曾想飛黃騰達,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我見她一直哭泣,心中明白她定是知道了什麽事:“你先別哭。我大了肚子,也不好扶你。你先過來扶我坐下。”
瑜兒跟在我身邊多年,也聽出我語氣中的不耐煩,連忙抹着眼淚鼻涕,小心地扶着在桌前坐下,然後幫我倒了杯清茶,跪在我身邊。
我喝了杯清茶,穩了穩情緒,問道:“當年你跟着我的時候,就注定了這輩子不是富貴,就是階下囚。為何如今還說這番話?”
她神色複雜地望着我,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嘆口氣:“我從未想要耽擱你。只是我想給你找個合心意的,一個真疼你,真能給你好日子的男人。”說着着,我不由苦笑:“我這輩子是這麽着了。嫁給了秦王,以後擔心害怕,憂心傷神是逃不了了。”
瑜兒哽咽道:“王妃,瑜兒不曾懷疑過您一定會給瑜兒好日子。”
“那是為什麽?”
“是……”瑜兒大哭起來:“王妃,今天許滕想害世子。”
“啪”我手中的杯子一下掉在地上。
“你說什麽?”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個一天到晚慘白着臉的許燕兒竟然敢作出如此行為。
瑜兒抹着眼淚說道:“許滕想害世子已經好長時間了。她知道自己孩子可能會夭折,所以……”
我靜靜地看着瑜兒訴說着許燕兒從一開始以為自己懷的是長子,到後來發現孩子可能病弱的消息,決定铤而走險。
我越聽,雖然內心充滿後怕,萬一我吃了梅子糕,後果會是如何。但我也因知道這個消息而松一口氣,随着心情平靜,我思路也開始清晰。
許燕兒想害我孩子的心是沒有錯,但是她卻很難找機會對我下手,即便有機會也不會用這種方法。二者,所有給我的食物都要經過試毒。而據瑜兒所說,梅子糕中的藏紅花是難得的香料,也絕對不是許燕兒能弄來的。
最重要的一點,瑜兒是怎麽知道的?
我靜靜地看瑜兒邊哭邊說,一聲不吭。随着她的陳述,我的心越來越冷。
這年春節是充滿喜慶的一年,不僅世民終于解決了大唐後院之禍,李密也帶着瓦崗寨衆将領歸降,雖然他天生反骨,不過數月叛唐,但最終還是死于盛彥師手中。瓦崗寨的将領大多歸唐。世民生性豪邁,很快與瓦崗寨的衆人和樂融融。經過這幾年我不許他飲酒,他已經節制很多。但他常常大醉而歸,又恐打擾了我,就寝在書房。
除夕宴上,父皇心情大好,不僅賜了許多東西,還特地為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打造了一把長命鎖。黃金打造的長命鎖上面嵌滿了碧玉、珊瑚和璎珞等數十種寶石做的吉祥圖案。我單是看着就能感覺到它的沉重,還真不敢給孩子呆在脖子上。
世民也是笑容滿面,甚至和太子、元吉投壺的時候,都特地讓着他們。身穿黃褐色圓領長袍的世民,戴着幞頭,經過了西北征戰,皮膚更加黝黑,一雙丹鳳眼閃着驕傲和快樂,兩撇胡子微翹,比起以往的俊朗,更顯成熟。我身着大紅芙蓉釵钿禮服,梳着落花髻,以金步搖和芙蓉點綴,腳上紅絲屢。我帶上世民從西北帶來的芙蓉羊脂玉镯。上了細妝的我也對懷孕後的自己有了許多信心。
我坐在他的身邊,他緊握着我的手。我擡眸望向他,他笑彎的眼眸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不需要任何言語,我就是知道他對我的挂念,也清楚他知道我對他的情意。
“真是一對璧人啊!”裴寂對父皇大聲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秦王如此溫柔。”大殿之上,也只有他敢如此家長裏短地和父皇說話。
父皇大笑:“可不是嗎?”說着,他笑看着我說:“無塵,今年我把世民留給你了。高興嗎?”
我與世民相對一笑,他扶着我上前,跪拜:“多謝父皇。”
這時,一旁侍候的太監來到父皇身邊,低聲說道:“殿下,一切準備好了。”
世民小心地扶起我,低聲問道:“辛苦嗎?要不先休息一會兒?”
我搖搖頭:“不必。”
突然一聲吼叫,散去了一堂的舞娘。
身穿黑衣,左手持戈,右手持盾,帶着詭異面具的方相氏從宮門沖進大堂:“妖魔快滾,天神已到。”話音未落,百餘名宮人身穿紅衣,身披弓箭,來到殿前,齊聲高喊:“妖魔快滾!快滾!快滾”
父皇戴上了黃金面具,威武英俊,不失為一代名将。他微笑拿起弓箭走下臺,太子也戴上面具,跟在父皇身後。
世民與元吉對看了一眼,兩人取過面具,也戴上了。世民戴上後,對我張牙舞爪做鬼臉:“我今年把你周圍所有的妖魔鬼怪一塊趕走。”
戴上黃金面具的他,不僅不會恐懼,更像是誤落人間的天神。深邃的眼眸依舊耀眼,聽着戰鼓,我能感覺他的血液都開始沸騰。我的男人注定屬于戰場。
想到這,我莞然:“那就拜托夫君啦!”
世民答應下來,跳出席下,快步和元吉跟在父皇和太子後面,手持桃木做的弓箭。即便在身材高大的本家兄弟中,世民依舊是最為英挺高大的一人。不同于太子的斯文,他的俊朗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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